玉离经在上任德风古道主事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被云忘归拽着一起去进行二人之间迟来的庆祝,当时云忘归一边哼着他那首潇洒的歌,一边给玉离经手中那个算不得大的酒杯斟酒,他二人原先就亲近,交谈之间从来不存在所谓架子一类的东西——哪怕同门的三个人姓墨的那个虽不同他们在一处,但近来总有他的传闻传回来,想来前途应该是无限光明;另一个坐在他对面姓玉的那个不久之前才在德风古道诸位尊驾和四方儒门来宾的见证中接下了主事这个高位;如今好像就只有这个姓云的还高不成低不就,当着小小司卫一个。 L?AM&w-cg9
纵然几人身份地位已然不同,可云忘归何许人也,照旧像过去求学那会儿拐着好学生玉离经翻墙出去行侠仗义一样,如今又拐着德风古道尊贵的主事偷溜出门开庆功宴——过去玉离经便笑他,说你改名叫风忘归得了,我见过这么多人,就属你最潇洒,小小一个云字怎么形容得了。世人总说人心亦变,往往造成这样令人痛心变化的原因中,身份地位的改易应该占了绝大部分因素,云忘归早些时候拐着玉离经肩膀的时候却半点看不出他变了。玉离经耳边是好友那段挺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的曲子的哼唱,眼睛先是看了看手中摇摇晃晃的酒面,又抬头去看坐在另一边已然翘起腿开始没个坐相的云忘归。 "u .)X3
云忘归似乎天生血里带风,比起在注重规矩的儒门,似乎更应该做一个江湖上无羁无绊的大侠,漂泊不定,云行无常。可云忘归留在了儒门,还凑巧的和自己一块处了漫长的岁月,初见时就感受得到的那颗滚烫的心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半分改变,反而愈发炽热,玉离经在心中算了一下云忘归的年纪,又在暗笑,想早已经是少年年纪的几十倍了,怎么云忘归活得还好似江湖上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 pE$|2v
云忘归和他的名字一样,有时候在外出任务久了——自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任务,偶尔会耽搁一段时日,想见他时却连个影子都看不见,玉离经想曾经想这样的人大概是最容易改变的,玉离经不似云忘归三天两头就要出门,不是办公务就是耐不住想出门的本能,他固守一方,肩上的责任慢慢重起来,见过许许多多日日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最后人心也改易的事,人心隔肚皮,他天天盯着的尚且能如此,更何况久久不见一个影子连口讯都忘记传回来的云忘归:他在外边,自己不能掌握的变化那么多,怎么就能保证人心亘古不变。 jsK|D{m?
可出乎玉离经意料的,他心底里确实不曾怀疑过云忘归,也不知是日久生情顺带连百分百的信任都生出来了,还是因为人心隔肚皮,可是他了解云忘归就像云忘归了解他,别说一层肚皮,整个人都给对方摸得十成十的熟,他久游归来给玉离经的不是怀疑陌生又或是其他什么不好的情绪:玉离经想起自己接任主事的典礼上云忘归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样子,分明累得直喘气还要在后排逞强挺直胸板,在自己望向他的时候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眼中是诚挚的笑意。玉离经不知当时盈满自己心间的感情是叫做故友重逢又或是其他什么,他只记得在那个短暂的瞬间,自己脸上得体的笑容冲着云忘归更加深了几分。 ey'pm\Z
他想到这便不由笑出了声,那厢云忘归还在絮絮叨叨,因他这一声笑被打断了话语,他一探头,见玉离经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便又提起酒壶给玉离经满上,大咧咧笑道,主事可别嫌弃寒酸,这不是墨倾池不在,我也才出了一趟远门,囊中羞涩,才只能请主事来喝这几杯寒酸的酒,我还等着主事给我涨工资呢。 d08`42Z69
说什么寒酸,有你这份心意变比什么都足够,原先我还担心你来不及赶回来。玉离经也笑笑,大约是周围只有云忘归一人,原先端正的姿态也透出几分懒散来,他伸出自己的酒杯去碰了碰云忘归的,又说,不若这样,你请客,我来结账。 '-$))AdD
别,云忘归又道,这么掉价的事我可不做。 4r68`<mn[
玉离经便笑笑,店家的酒大约是掺了些水的,原先该冲上舌头的辛辣便多了几分寡淡,但醉人的那个作用却没因为这参进去的水而减淡分毫,还是因为云忘归在他的身边,玉离经便也不用这个时候也紧绷着弦,他望着云忘归的面容,索性放任自己的思绪再次慢慢荡开——只是无论如何,眼里看着的是云忘归,心里想着的便也围着云忘归这个人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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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许许多多,连云忘归在一旁唤他名字的时候都差点没反应归来,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小心地整理好心绪,笑望着云忘归,问他,如何了? ]}UeuF\
云忘归酒量很好,甚至于喝醉了都很难上脸,又加上现如今不比昔日求学时,二人肩上还担着德风古道,轻易是不能容许自己醉了的,可玉离经看着云忘归,只见对方似是十分无奈一般,笑道,方才见你出神才唤你,如今已经是做主事的人了,可不能被其他人抓到你出神的小辫子,不然还要以为你多不可靠呢。 Gp?ToS2^d
他说完,玉离经却只是又笑了一下,一低头又想去抿杯中没喝完的酒,可云忘归伸手截住了他的杯子,又道,怎么,是太久没见面了才叫你高兴么,高兴到连酒量都比过去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道,离经,你是不是醉了,脸已经红了。 i*mZi4URN
玉离经嗯了一声,却还是拍开了云忘归的手,将杯中最后一点残液饮尽,嘴唇都被酒液染得好似亮晶晶的,他看着云忘归,说,方才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们似乎真的在一起很久了,在我身边最久的就是你。 7.w*+Z>z
那可不呢,要是墨倾池还在说不定能和我竞争一下,可他现在出去了,也就剩下和你特别有缘的我了。云忘归说道,他是格外健谈的,玉离经看他一眼就知道云忘归大约接下来是想同他一起追忆一下过去那些峥嵘岁月。 (M+,wW[6
如果他没醉——好吧,他现在思路清晰,顶多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这哪能算醉,但才担大任不久的主事总是要有不成熟的时候,偶尔说自己喝醉一次,对象还是应该被评价做竹马的多年好友,向来也是无可指摘的。如果玉离经没醉,他很乐意听云忘归说上一大通,自己也掺进去说上一些难忘的回忆,可他现在醉了,耐心也没那么多了,他不想听云忘归说这些。 Td["l!-fe
于是玉离经望着云忘归那张脸,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了话。 Nb|3?c_
他十分不着边际地、前言不搭后语地、突如其来地问云忘归,他说,云忘归,你想和我接吻吗? <M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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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云忘归在一起度过了一大半人生,这并不是谎言也不是夸张,他们从真正还是少年的年纪就前后脚入门求学,加上寿命又不是一般百姓可以比拟,活得时间越长在一起的日子越多,先前没相遇的十几年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短得就好像一个瞬间,余下的所有、或许还有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未来,身边都会有一个叫做对方的名字。 =!1-AR%.^
仔细想想,他们一块做的事太多,喜怒悲欢都被对方不止一次地收入眼中放在心底,也不是全然的默契没有过争吵,可往往总会找到一个双方满意的处理结果,之后他们还是好得像隔阂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随着年纪渐长,心性慢慢成熟起来,上一次争吵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开的头,玉离经记性这样好的人都记不起来,更遑论云忘归这样心大的。 2)HxW}o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做过朋友,兄弟,甚至于因为云忘归成了君奉天的弟子,好像四舍五入一下也能说成是家人。做过的事也太多太多,求学时翻墙逃课,行侠仗义,一同修习,互相切磋,又或是后来进了德风古道,云忘归当了司卫,玉离经当时算他半个上司,偶尔也有一起出公务的时候,云忘归便同他说,日后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现在就该练点威严出来,正巧我与你一道,这些事我做就行。一直到现在玉离经当了主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改变,至多只是他不再能和云忘归一块去出公务了。 CF4Oh-f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经历过的事也多了,鸡毛蒜皮的,又或是责任重大不容轻忽的,玉离经数不清他们一起经历过了多少,甚至现在思绪发散的大脑里还在想,他们这样就好像快成一个人了一样。大约是这样的原因,所以同对方做什么事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HH;q_7m
他们之间唯一没有一块做过的事,没扮演过的角色,除却仇人,好似大约只剩下情人。 N(:EK
云忘归在他身边时间长,可除开他玉离经也并不是全然就没有其他亲近之人,他现下想同云忘归做的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就可以吗。他又想,亚父是绝对不行,若是自己再小一些,小到只是一个娃娃那样,他会不吝于对君奉天撒娇,让他亲亲自己,可现在自己已经是一门主事,做不得这样的事了,不然只会叫君奉天对自己失望;墨倾池也是万万不可,以前他们三人要逃课的时候,最难拉动的就是寡淡的墨倾池,虽然同墨倾池做朋友很合玉离经的脾胃,可只要想想——只是想想再进一步的事,玉离经也要笑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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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又想,原来只剩云忘归,只有云忘归可以,只有对方是云忘归他才不抗拒甚至于是主动开口,他只想和云忘归做这样的事。 2XETQ;9
但玉离经没什么经验,他一门心思都奉献给了儒门,德风古道的女子不是德高望重的凤儒尊驾就是远在各个支部小了他几辈的下属,也正是因此玉离经才没有多余的心思想情爱之事。可云忘归倒是自求学的时候女人缘就不错,加上他潇洒,有几次和玉离经墨倾池难得在这方面说上几嘴,玉离经便想他大概在外面是会有一个风流的名声。后来和云忘归一道出了几次公务,又发现云忘归女人缘虽好,可人又知礼懂分寸,活脱脱一朵抓不住的云,不知成了多少姑娘的白月光。 CrRQPg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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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经验,云忘归,你来教教我吧。玉离经这么笑着,舌头舔了舔残留在自己嘴唇上的酒液,语气笃定,没有半分会被拒绝的惧意——他知道云忘归不会,因为他们太了解对方了,连百分之一的空余都没有剩下,他又重复了一次,说,云忘归,来接吻吧。 "/a*[_sV
果不其然,云忘归只是错愕了片刻,甚至连那份错愕的表情都没能在他脸上停留太久,很快他便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握住玉离经的手,滚烫滚烫的,两个人都是,而后云忘归便说出了玉离经早就知道的答案,他说,好,那就来接吻吧! _G-bL;
于是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XudH
玉离经闭着眼,稍稍准换了一下角度,碾磨对方唇瓣的过程中微微打开了自己的嘴巴,心中却在发笑,想,哦,原来之前云忘归同自己和墨倾池说的那些丰富经验只是在吹牛呀。 C{d8~6
这个亲吻认真开始草率结束,两人分开时距离却并未拉远,额头都快贴到一起。 MHpL$g=5_
云忘归似乎是想找回一点面子,握着玉离经的手紧了紧,笑道,离经,我们再来接一次吻吧! 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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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离经不说话,闭上了双眼,于是两人再次贴到一处去了。 h=i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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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R] Cm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