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8 【原無鄉X倦收天】遐心正文完結 7F番外三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樓主發表於: 2015-06-28 02:0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28 【原無鄉X倦收天】遐心正文完結 7F番外三

遐心：與人疏遠之心；放逸不羈之心

大三的那一年學校組織模擬法庭，原無鄉作為大三學長應邀在列，坐在下面的觀審人員當中。學校的模擬法庭完完全全是按照一般法庭的樣子布置的，而法學院這場模擬庭審也是按照一般的正常庭審方式走的，看上去非常正規，顯然這群學弟妹們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這樣的模擬庭審原無鄉在法學院參加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除卻自己剛進大學時滿懷著年輕激情的心情積極參與的外還有很多即使自己不情願也要參加的邀請，大大小小的，正規的或者是不正規的，他都快數不清了，然而就在這樣一個無甚可說的活動中，他今後的生活卻因此而偏離了軌道。

模擬法官依舊像模像樣的按照程序走著，公訴人員和辯護人員激烈的辯論著，原無鄉略顯無聊的眼神在法庭上模擬各自角色的人員身上飄忽著，然後忽然停在了一個陪審人員的身上。完全是無意的，說是停下了也不過是視線在掃過的時候被那個人捕捉到了，於是原無鄉懶散的眼神對上一個淡漠眼神，雙方都各自怔了一下。短短的幾秒裡仿佛發生了化學反應一般，空氣裡都沸騰了起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在原無鄉耳邊形成空響。

也許都是默契的，雙方的視線又都各自移開，淡漠的依舊淡漠，懶散的卻不再懶散。原無鄉強打起精神聽著辯方發言人的發言覺得案情差不過就可以定論了，再說下去都是無謂的掙扎。果然扮演法官的人制止了辯方的發言。原無鄉的視線晃了晃又落到了那個陪審員的身上，而這一次那個人恍若未覺，淡淡的垂著眼，不知道是在聽證詞還是在兀自的出神。

模擬庭審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原無鄉覺得自己可能是沒有吃早飯就被催過來血糖偏低的原因，整個人有點暈乎乎的，又或者是這個空間的關系，聲音撞擊到牆面上再反折過來穿過耳膜敲打在腦海裡，昏昏沉沉的，嘈雜得厲害。

他站起身來使勁的甩了甩頭，想要驅逐那種暈眩感，身後的學妹在激動的喊著學長學長，他知道是喊他的，正要回頭應一聲，就見到那個准備從側門出去的扮演陪審人員的人微微偏過頭看著他，淡漠的神色褪了去看不清表情，嘴唇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些什麼。

說了什麼呢？

原無鄉張開眼，早晨的太陽透過窗簾變得溫暖朦朧，他推了推睡在胸前的人，那人囁嚅了句什麼，然後翻過身繼續睡下了。

你說了什麼？

夢境和現實重疊，那一張一合的嘴唇到底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

睡著的人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坐在身旁的原無鄉愣了幾秒，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他慢吞吞的坐起來，扯過昨晚搭在椅背上的衣服褲子一件件套起來，原無鄉在他身後眯了眯眼睛看著他。

“倦收天……”原無鄉喊他，他回過頭，原無鄉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他。

倦收天皺了皺眉，扯過被原無鄉壓在身下的T恤隨便的套在身上，再才穿起外套。做完這一切他回過身盯著原無鄉不發一語，然後抬手摸了摸原無鄉的額頭。

“你的室友快要回了。”

也就這一句話，原無鄉清醒了，而他看到的是倦收天走出去的身影，門在他背後被帶上，一道亮白的光由細變粗又由粗化作無形，宿舍重新歸於沉靜，仿佛剛才並不是兩個人，而是一直只有他原無鄉一個人。

可他知道的，他們的關系見不了人……

無論社會發展得多麼快速，人們四處宣稱自己有多開明，有些事情，偏見就是偏見。

而在關鍵時期，誰也不願意肩上再多添一份壓力。

他們兩人這樣的一個關系本來也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他清清楚楚記得最初的時候倦收天臉上的驚訝，可是卻放任逐流了。

第一次在模擬法庭上見到倦收天的一個星期後，原無鄉又遇到了他，在學校所謂的情人湖邊上。

只不過是一個人工湖罷了，倦收天坐在那裡看得仔細，但是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暗沉的湖面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髒兮兮的湖水裡還漂浮著些不知名的水草，遠處樹影裡間或晃動著幾個人影，傳出一兩聲笑語，大概是逃了晚修的低年級學生，高年級的人這個時候少有在校內閑晃的。

倦收天似乎總是對他的視線有所覺察，在原無鄉盯著他看沒一會的時間裡，他就回頭了，冷冷清清的眸子裡卻像是雨中的火焰，將熄未熄的熱情掙扎在一片冷水裡。然後原無鄉就做了這輩子裡第一件失去控制的事情。

他走過去扶住倦收天的頭，低俯下身去吻他，根本沒有思考被人撞見的情況，也沒有思考倦收天會不會憤怒的揍他，把他當做變態。可是被控制住的人沒有反抗，安靜的承接了這個吻，而後伸出手攀附上原無鄉的肩背，手指緊緊地拽緊他的衣衫，將這個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最先回復理智的是原無鄉，他推開半倚在身上的倦收天，低啞著嗓音說了一句和我回宿舍去。

倦收天愣了一下神，顯然還沒有從剛才激烈的眩暈中清醒過來，然後他的眼神認認真真的注視著眼前的原無鄉，那人高挺的眉骨和和夜色中清亮的眼睛映入眼底。他只記得自己好像是笑了，然後說了“好。”

[ 此帖被四弦wu聲在2015-06-28 03:39重新編輯 ]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1樓發表於: 2015-06-28 02: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他們兩個都是法學院的，雖然不同年級，但是好歹都是各自年級出類拔萃的人物，平時出入院辦公室或者各類活動場所倒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過那事過後也未見尷尬。

倦收天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雖然對周遭的人是有問必答，該配合的也都配合，卻總硬生生多出一種疏離感來。而原無鄉則是典型的溫柔俊雅，走在哪裡都是暖風一陣，任誰也不會把這樣的兩個人聯系起來。

“這次你有節目？”原無鄉在大禮堂看到了倦收天，於是穿過人群走了過來，禮堂裡大家都在各自忙碌，人聲嘈雜的，也沒有注意到這邊，再說，與外人看來，做活動不認識的人互相搭話也很正常。

倦收天看到他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往後讓了讓，給他留出了站的位置，地上堆了許多剛吹好的氣球，而他的手上也拿著一個小打氣筒正在給一個藍色的氣球打氣，這件事和他原本的氣質完全不搭調，但是他並沒有在意。聽到原無鄉的問話他搖搖頭，手上快速的給氣球打了一個結，扔到地上那一堆裡。

“被老師喊過來幫忙布置的。”他說道，然後走出那一堆氣球的包圍把打氣筒放到了禮堂中間散亂擺放的幾張桌子上。

原無鄉在桌子上看到了嘉賓的座位卡，有自己的名字，也有倦收天的名字。

“你來做嘉賓的？”

倦收天點點頭，把手抄進衣兜裡回過頭朝原無鄉示意，原無鄉知道他是要他跟他一起出去，畢竟大禮堂裡實在是太吵了，各種呼喊的聲音和桌椅板凳推拉的聲音充斥在空蕩的場所，實在叫人頭昏。

他們是從禮堂的側門出去的，觀眾席的走道上還堆放著亂七八糟的器材，也不知道是誰早早的就把三腳架架在了那裡，大概是要占據有利的拍攝地形。往外出去的一路上不停的有低年級的學妹在給原無鄉打招呼，他也總是溫柔的回聲應著。倦收天不緊不慢的在前面走著，這一路遇到人他也只當沒看見的。

原無鄉覺得倦收天孤僻，可是若說是真孤僻的話，他卻又出現在這樣喧鬧的場所幫忙，這實在是矛盾。

當然，他也知道，他們並不算熟，有的只是一夜激情，在外人看來他們甚至都不算認識。

活動還沒有開場，禮堂裡並沒有開空調，悶熱異常，所以倦收天待在裡面的時候汗都浸濕了衣裳，這個點學校澡堂還沒有開放，可是他迫切的想要洗個澡，洗掉身上這種黏糊的感覺。

原無鄉在他身後看著他，他知道這個人在認識的第一天起就總在打量著他，那種視線十分的明顯，他總是輕易的就捕捉到了。他從衣兜裡掏出煙點上一根，果然就見到對方驚訝的眼神。

“你抽煙？”

“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抽。”

“你現在心情不好？”原無鄉問，倦收天會抽煙他還是很驚訝的，畢竟那天他擁抱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身上並沒有帶著煙味，而是非常的干淨，純粹的味道。

“有點，太熱。”

看得出來倦收天的確是並不常吸煙，那支煙還有一半的時候他就把它掐了，隨手扔進了一側的垃圾桶裡。

“我回宿舍洗個澡。”他說。

“宿舍這個時候有水嗎？”原無鄉覺得自己是在沒話找話講，但他知道，他不想和倦收天只有那一次的交集，不想那變成唯一的一次。但他發現倦收天對他的問話有問必答顯然是習慣，他似乎也不太會拒絕。

他對誰都是一樣的，原無鄉意識到，然後原無鄉又想到之前倦收天對他的不拒絕時，臉上便一片陰霾。

倦收天沒有看他臉上的神情，依舊回答著問話：“隨便衝衝，水瓶的水大概夠了。”

“我等你。”

倦收天一愣，看向原無鄉的神情有些奇怪卻什麼都沒說，而是點點頭朝著一旁的鵝卵石小徑走去，那是宿舍的方向。

原無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說等他的話，等什麼，有什麼好等，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而這場活動，他們兩個也都是嘉賓，不存在有什麼需要等的。可是倦收天還是點頭了，雖然兩廂都是莫名其妙的。

倦收天再次出現在會場的時候頭發都是濕的，發尖還滴著水，組織活動的頭是個干練的東北女生，瞧見倦收天那模樣便調笑道，“一會的功夫你就跑去洗了個澡，得，這回也甭使喚你了，待會進去怕是又出一身汗，你要再跑去洗個澡，這活動你怕是參加不了了。”

說完又給塞了一打紙過來，說道：“喏，待會書記講話要用的發言稿，這個是草稿，你不進去干活就把這個謄一遍吧，字寫好看點，那書記可挑剔了。”

倦收天也不問為什麼讓他抄這個，反正比起在熱死人的大禮堂裡忙活，這個活算是優待了，於是掏出口袋裡的眼鏡戴上，搬了把椅子在大禮堂門口端端正正的抄起演講稿來，那模樣十足的資優生。

原無鄉再次過來的時候倦收天已經快要抄完了，他把冰奶茶貼在倦收天的臉上的時候那個人一動也沒動，直到給那篇演講稿劃上最後一個句號的時候才摘了眼鏡接過奶茶，抬頭看向原無鄉。

“你居然是戴眼鏡的。”

“你是顏控。”

原無鄉一口奶茶堵在喉嚨裡，倦收天這句話的意思可多了，關鍵是他還是用肯定句說的，就好像自己的心思他全懂一樣，然而他的尷尬沒有持續太久，倦收天站起來理了理講稿，然後拉過原無鄉湊過去親了他一口，他用講稿擋住了兩個人的頭部，側面看過去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做什麼。

很快倦收天又撤了開來：“別把我當女生。”

原無鄉還不清楚自己面對倦收天的感覺是怎樣的，但是這一刻，他的確感覺到了自己心跳加速，不是太快，只是有些失控。

下午有兩大節課，國際公法和西方法律思想史，倦收天從床上翻下來，在下面的書桌上翻檢，抽出要用到的兩本書，隨即嘖了一聲趿著拖鞋到宿舍飲水機上接了杯水。他中午午休的時候沒有睡好，同宿舍的一個人一直在和女朋友打電話，聲音不大卻一直沒停，鬧得他現在腦袋突突的疼。

他從抽屜了拿出阿司匹林吞了兩片，然後關掉那嗡嗡作響的風扇換好鞋子准備出門。另外三個室友基本上都是同進同出的，這會子早就出發去教室了。倦收天和他們不算合群，除了日常打招呼，基本不一起。

和大三大四的上下鋪不同，大一大二的學生住的是新宿舍，床都是上面睡覺，下面是桌子書架和衣櫃的套床。倦收天站起身來站在書架面前猶疑了一下，叢書縫中抽出一張硬卡片，看了看，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又將它給塞回了原來的地方。

第一節課的課間他接到央千澈的電話，大致的意思是說他有些私人的原因，今天晚上的選修課不能去上，希望倦收天晚上去幫忙代一下課。倦收天很意外央千澈為什麼要自己這樣一個大二的學生去替他上那節選修課，因為央千澈完全可以直接宣布那節課不用上。不過央千澈解釋說是希望倦收天多些鍛煉，他打算在暑期介紹倦收天到法院實習，而且今天要講的那章PPT倦收天有參與制作，他相信他沒有問題的。

倦收天也不再推辭，央千澈已經把課件發到了他的郵箱裡，他並不擔心自己一個學生去上課會給那些學長們帶來什麼反響，反正選修課就是為了給人補夠學分罷了。他借著課間走神的功夫回憶了下上次幫央千澈做PPT的內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原無鄉並不差學分，他選修司法精神病學純粹是因為感興趣，雖然選修課的課時並不是很足夠，但是授課的老師意外的負責任，是真的希望學生能學到東西，所以每次授課內容都非常的豐富。

倦收天走進來的時候原無鄉有點驚訝，他一度以為那個人是走錯了教室，可是當他目標明確的走向講台時，原無鄉才確定倦收天真的是這節課的代課教師。

下次見面要不要誇他厲害？原無鄉認真的想著，然後又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把倦收天當自己的女朋友看待了。他笑了一下，想起那天倦收天在大禮堂外面說的話。

真是個心思敏感的人。

課的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原無鄉今天的視線一直落在倦收天身上，不過倦收天好像並沒有發現他，畢竟這個選修教室有一百來號人。

“這是今天課後的課題，你們做完以後直接發到郵箱就好了。”

“可以發到你的郵箱嗎，你沒告訴我們你的郵箱。”一個女生突然大膽的問道，她旁邊坐著的另外兩個女生發出嘻嘻的笑聲。

“不可以，央教授下周就回來了，你們的課題由他批改。”倦收天無甚波動的說道。

“那我可以私人的要你的郵箱嗎？”女孩仍舊不死心的問道。

“上課時間拒絕回答私人問題，”倦收天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還有五分鐘，你們可以收拾東西了。”

原無鄉笑了出來，倦收天這意思是大家要抓緊時間，馬上就下課了，可以問私人問題了嗎……不過他顯然想多了，倦收天自說完那句話後就直接收拾東西走人了，留下教室裡不少學姐的哀嘆。

原無鄉並沒有刻意的去遇見倦收天，他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吸引，所以這層關系也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挑明，而且照他們這種情況，似乎也沒有必要。他站在圖書館外面的花壇旁，透過玻璃看到在裡面自習的倦收天，和上次謄演講稿時一樣，戴著一副透明框架的眼鏡，支著頭隨手翻過一頁。

那張桌子是原無鄉慣常坐的位置，因為光線好，而且夏天的時候沒有日曬，所以他總是選擇坐在那個位置。

“倦老師。”壓抑著笑聲，原無鄉低下身子湊過去和他打招呼。

倦收天似乎愣了一下，還在反應這個稱呼是怎麼來的，不過他很快就明白原因了：“你在那天的教室裡。”

原無鄉點點頭，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用指尖點了點倦收天的桌面：“我的位置。”

倦收天挑挑眉，“准備考研？”

“差不多吧，保研。”

“恩。”

倦收天似乎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又低頭去看手中的書，原無鄉覺得他們有時候看上去就像兩個陌生人，盡管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他們都做過。可是事實上他們也不過才認識兩個星期，要說是陌生人，其實也不為過。但他已經在心裡抵觸這樣的說法了。

“我以為你不是在考試周努力的人，”原無鄉再次開口，倦收天也很配合的又抬起了頭。

“那你認為我是怎樣的人？”倦收天問道，他把書合上了，稍微側過身正對著原無鄉。

“你……”

“算了，要去吃飯嗎？”

原無鄉還在思索就被倦收天打斷了，然後干脆的點了點頭，他當然願意和倦收天多相處一會。

離圖書館比較近的是教工食堂，相對來說比學生宿舍那邊的一食堂和二食堂來說要便宜許多，口味也要好點，當然也只是好一點。

他們兩人收拾東西出來不緊不慢的繞過開著梔子花的花壇朝後方的食堂前進，走到一半的時候原無鄉忽然一把扯住倦收天的手腕。

“我們出去吃吧？”

倦收天沒明白，隨即皺起眉頭，學校外面那條小吃街他是知道的，很多人喜歡去那裡解決肚子，但他不喜歡。每每看到煙塵環繞的，都會覺得那些小吃上撒的佐料都是灰塵。

看到他的模樣原無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拽著他手腕的手往下滑了幾分，扣住他的手掌：“我們去外面，約會。”

倦收天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對上原無鄉溢滿笑意的眼睛，然後低下頭，再抬起頭。

原無鄉忽然笑不出來了，他不知道在倦收天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中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和最初在模擬法庭視線對上時的那種回憶重疊了。倦收天總是半垂著眼睛的，無論什麼時候總顯得漫不經心的樣子，垂下的眼瞼似乎是在排拒著周圍的一切。可是現在原無鄉才意識到，倦收天在看自己的時候從來都是認認真真的，那般仔細。

心髒在鼓噪著，他幾乎是抑制不住的往前傾身過去，那雙眼睛如同有吸力一般的，要將他全部收納進他的世界。

倦收天猛地退了一步，相握的手因為他的動作一拽，將原無鄉扯回了神，他才意識到現在所站的環境。倦收天抿了下唇，抽出自己的手領頭走在前頭：“走吧。”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2樓發表於: 2015-06-28 02: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有的人說考試周是地獄時期，有的人說考試周是僅次於暑假最舒服的時期，然而不管怎麼說，考試周到了就意味著放假。

在馬上就要步入夏季最炎熱的暑期時所有的人都迎來了他們等待已久的假期。早上的氣溫就已經炎熱得讓人睡不著了，倦收天在床上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放在枕邊的手機掐好時間似的拼命震動起來，將宿舍悶熱粘滯的空氣也給攪動了。

倦收天探過手拿起手機，是原無鄉的短信，說他下午三點的火車，問倦收天去不去送他。倦收天能感覺得到原無鄉在努力的想要貼近他的生活，他也並不是想要拒絕他，只是對於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太清楚罷了，有些東西是不能輕易許諾的也是他從來不敢奢望的。

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握著手機發了會呆，宿舍裡閉悶得很，掌心沁出了一層汗，手機都黏膩膩了的時候才慢吞吞的回了個“好”。

那邊原無鄉剛好打完最後一個包，直起身子看了看手機，瞟到屏幕上只有簡潔的一個字無奈的笑了笑。

原無鄉因為自身成績優異的原因並不擔心自己保研的名額，所以這個暑假對他來說相對是比較輕松的了。他爺爺在蘇州鄉下有間老院子，拾綴得不錯。老爺子前年過世的時候說把院子交給原無鄉照看，原無鄉想著今年便過去那裡住一段時間。可惜倦收天答應了央千澈暑期去實習，不然他一定把人給拖了過去廝混幾天，反正倦收天從來不懂拒絕，最後肯定會答應。

倦收天來送他了，這樣炎熱的天氣裡他依舊穿著長袖的襯衣，袖口挽到手肘處靜默的拎起原無鄉其中的一只箱子。他們在校門口站了快一個小時還沒攔到一輛空的出租車，兩個人站著各自發呆。

十一點的太陽有些大，陽光落在皮膚上針刺般的痛，倦收天的小手臂上很快就通紅一片，他低頭掃了一眼把長袖打了下來。原無鄉看見他的動作，想將他往樹蔭處拉，拽了幾下沒拽動。

“過來，現在太陽毒，別一會中暑。”

倦收天搖搖頭，這會攔車回家的人多，站到後面去了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攔到，從學校到火車站得一兩個小時，他怕原無鄉趕不上火車。

原無鄉在和他相處過後已經認識到他的性子執拗，現在怎麼勸都是沒用的，只怪自己為什麼會因為想多相處一會就讓他來送自己，懊惱了一會就扔下手中的行李跑到路旁的水吧買了兩杯凍檸七。

“暑假你有空就過來找我吧。”原無鄉把凍檸七遞給倦收天又給他報了自家那老院子的地址，心裡其實沒抱期望倦收天會去，果不其然，倦收天沒有給他回應。好在沒有給他時間尷尬，一輛空的出租車過來了，倦收天眼疾手快的拋下原無鄉過去攔了下來，後面慢他一步的女生嘴裡嘟囔了句什麼，然後企圖撒嬌要倦收天讓給她。倦收天眼皮子都沒撩一下，直接打開後備箱把原無鄉的行李扔了進去，招手讓原無鄉過來。

直到出租車開出很遠原無鄉都能看到那個沒搶到車的女生站在原地跺腳發脾氣。

“你也太不體貼了。”原無鄉話雖這麼說，但他知道倦收天是為了他好，心裡也莫名的生出一種滿足來。

倦收天誰都不在乎，但他在乎原無鄉……

原無鄉拿不准自己這樣的判斷是不是自作多情，但他的心中依舊喜悅，比起身體上的關系，他更喜歡和倦收天心靈上能夠互相依賴，這一點他的同學曾經嘲笑過他有些文藝情懷。本來就是速食主義時代，談什麼心靈合拍。

於是懷著這樣隱秘的情懷他又做出了試探，將之前的問話又重復了一遍。這次倦收天有了反應，與以前不同，倦收天臉上露出一種飄忽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原無鄉以為倦收天中暑了，他伸手蓋在他額上，居然是冰冰涼涼的一層汗。

倦收天知道，自己大概是沒辦法和原無鄉撇清關系，他根本拒絕不了。

他點點頭，原無鄉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短短的一個月裡，那間院子被原無鄉休整得很好，原先的矮石牆圍欄被他一點點的清除了，換上了青竹籬笆，又撒上了些花籽。他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只是隔壁的老太太給的，說是來年長起來籬笆會好看很多。原無鄉想像了一下爬滿牽牛花的院子，覺得那景像還不錯。

院子裡有個不大的水塘，旁邊有棵歪脖子柳樹，蒼翠的柳枝在晚風中飄搖。院子裡的房子是幾間老房子，舊時的格局在呆慣了盒子封閉式公寓和學生宿舍樓後倒是別具意蘊。長滿青苔的青石板裡弄連接著幾家的房戶，因老一輩的人都去世了鑰匙都交給了原無鄉的爺爺，現在也都落到原無鄉手上。

原無鄉早就拿鑰匙一間間的看過了，和爺爺房子差不錯，高過腳踝的石坎，發灰的木門上黃銅門環也都泛著灰黑色，青黑的瓦片上也因為昨夜的雨一夜長了青苔。他尤其喜歡客廳裡的天井，天光漏了下來，雨水順著瓦檐滴滴答答的漏下，落到下面方形的水池裡，池子裡是他不久前養得三尾鯉魚。

因為天井的緣故，整個房子在雨天帶著一股潮意，又好在是夏季，並不覺得難受。

倦收天到來的那一天也是個雨天，雨下得有點大，江浙一帶在七八月份總是容易刮台風的，人們早就習慣了怎樣在台風季裡讓自己過得更舒服。

鄉下是沒有網絡的，原無鄉在室內抱著半個西瓜坐在老舊的竹椅上看著天井上嘩啦嘩啦流淌下來的雨水，如同水晶簾一樣的落在他眼前。池裡的鯉魚被雨水砸的到處亂晃，擺著魚尾躲到層次不齊的石板下。

飛濺的水珠落到原無鄉臉上激起他一陣冷意，也就在他起身准備拿一件外套的時候看到了風雨飄搖的中的倦收天。被風卷得狂亂的柳條在空中招搖，割碎了倦收天朦朧的身影，那個人打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茫然的站在雨中，似乎是在看天又似乎是在看雨，直到原無鄉衝過去一把拽住他的手，才仿佛又開始有了知覺，有了溫度，慢慢的劃出一個笑來。

“我來了。”

原無鄉將人按在自己先前坐著的椅子上，又匆匆去房間拿了一條干毛巾甩在倦收天臉上。

“你沒帶腦子嗎，台風的時候跑過來。”

“恩，”大概是看原無鄉面色不善，倦收天又解釋道，“刮台風休息，不用實習。”

原無鄉的心軟了，走過去將人的腦袋半抱著，倦收天的頭發被打濕了，浸的原無鄉的T恤也濕了，可是兩個人都沒動。

“真是……我明知道你不太會說話，”半晌原無鄉放開他，“我現在很好奇你以後怎麼和人相處，你選了法學，是司法向的吧。完全想像不出你去和各種人打交道的樣子。”

倦收天笑了一下，抬頭看向他：“我想像得到你的樣子。”

原無鄉一愣，莫名的竟然因為他這句話而覺得有些耳燒，又有些情動。

倦收天仰著頭，他低下頭，兩人的唇貼合到一起，氣息糾纏，這個吻溫柔又繾綣，和他們之前的相處方式完全不同。原無鄉覺得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那份空虛和不滿被填補起來了，原來倦收天和他是一樣的。

不是只有自己沉醉進去了。

原無鄉的手在倦收天的背上揉了兩下，拍拍他，將人放開。

“今天中午吃絲瓜蛋湯。”原無鄉直起身來，示意他跟他走，倦收天從善如流，放下手中還捏著的毛巾跟在他後面。

“你自己種的？”

“隔壁院子的阿婆種的，讓我隨便摘。”

原無鄉帶著倦收天穿過那條幽深潮濕的青石小巷，又上了一個小斜坡，然後視線突然開闊了起來，原來這幾間連著的瓦舍後面竟然是一大片的菜地，仔細看去，還真是什麼都有。原無鄉瞅見個紅了的番茄，摘了下來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倦收天，倦收天給他撐著傘，帶著笑意的接過來咬了一口。

“未來的原大律師做菜農的樣子也不錯。”

“是嘛，那你不就是我的農婦？”原無鄉沒有回頭，他剛好看見一條不錯的絲瓜，正准備把它摘下來，自然沒有看到身後倦收天的表情。

他們中午的飯菜弄得十分簡單，一份絲瓜蛋湯，一份涼拌番茄，除了菜是倦收天切的，其余都是原無鄉做的。

待兩個人都坐下了下來，原無鄉問：“你什麼時候回去？”說完他就一愣，這樣說得像是趕人似得，明明就是自己期望他來的。好在倦收天的情商不高，自然不會想太多。

“開學直接回學校，實習算是結束了。”

其實離開學也就十幾天的時間了，但原無鄉顯然很開心他這個決定，拉過人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算是獎勵。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3樓發表於: 2015-06-28 02: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無非是愛情

倦收天站在學院辦公室外的陽台上看天，灰藍色的天空漂浮著幾縷雲絲，或許是他站在那裡太安靜了，整個人幾乎就融到了眼前的一片色彩中。原無鄉上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一副景像，他沒有動，也沒有去喊他。

忽然倦收天回過頭來，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你怎麼在這裡？”原無鄉問。

“實習報告。”

倦收天看著他，他知道倦收天是在問他來這裡有什麼事。

“我來交保研的申請表。”

“哦。”

似乎是沒有話說，倦收天又轉過身去看著天上的流雲，原無鄉有些啞然，他定了一會搖了搖頭拐進了旁邊的辦公室。交完表的時候倦收天果然等在了樓梯口。

原無鄉笑了下，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膀往自己這邊扯，倦收天掙了兩下就隨他了，反正在學校裡到處都是勾肩搭背的男生，也沒什麼不正常。

剛開學來的時候總是比較繁忙的，許久未見面的朋友會聚在一起聯絡感情，社團活動也陸陸續續的會召開，在校園裡走動的人就變得十分稀少了，尤其是學校後面的那片樹林。從學院辦公樓出來後倦收天就被原無鄉連拖帶拉的扯到了這裡。

也不過是幾天沒見面，兩人卻像是隔了百年似的，原無鄉急切的吻上倦收天的唇，意外的是倦收天這次竟然會熱情的回應他，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被動的承受。

“我覺得暑假過後你變了很多。”原無鄉把臉埋在倦收天的脖子處蹭了蹭。

倦收天抬起手抱住他的頭，手指在他頸後的發尾處摩挲，呼吸起伏了兩下，似乎是笑了：“是嗎？”

“是的，好像是變得坦然了。”原無鄉抬起頭看著他，神色裡盡是認真，帶著喜悅，倦收天望過去，眼神和他交融在一起，然後湊過去同他接吻，安撫似的，一點一點舔舐掉他之前的不安。

這樣美好的時刻當然是不願意被人打擾的，可惜天不從人願。倦收天覺察到遠處樹影處閃過什麼，身子一僵。

“怎麼了？”覺察到倦收天動作的人分開兩人貼合的身體問道。倦收天抬頭看著原無鄉的臉，在被樹枝切碎的光影下顯得溫柔靜謐，額角，耳廓，下頜全都跳躍著細碎的光點，柔和細致。他抬手撫摸那人的臉龐然後搖了搖頭，示意他沒事。

原無鄉疑惑了一會，但終究是沒有再問，他覺得沒有必要去為無所謂的事情追根到底，而且，現在的倦收天實在讓他心生喜悅，別的也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都說大三是最繁忙的一年，這話一點就不假，原無鄉升上大四以後就清閑了起來，除了准備保研的資格考以外就沒別的事了，倒是倦收天因為大三了課程繁重，又要准備司法考試，開學到現在一個多月了，根本見不到人。

“國慶，國慶我陪你。”倦收天說。

那邊又說了什麼，倦收天嗯了一聲放下手機，過了會又拿起來滑開界面在日程欄裡輸入了什麼。還有兩天就放假了，他答應了和原無鄉出去旅游。

自從上一次他覺察到當時樹林裡有別人之後他就開始覺得不安，所以盡管他是真的很忙，其中有一半緣由卻是他自己選擇和原無鄉減少見面的。

原本坦然的心境又變得晦澀，他偏過頭看向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覺得這個世界離他遙遠又孤寂。

滿世界都是陌生人，卻不敢留住一個喜歡的……

旅游的地點是原無鄉定的，四川。倦收天沒有意見，他從來都沒有意見，至少對原無鄉是如此。

站在峨眉金頂，於一片瑰麗色澤中跳躍而出的紅日照亮了整個天空，層層雲海如同一個安靜溫柔的夢。倦收天看著天，原無鄉看著他，很久，很久。

喜歡是之後的事了，原無鄉不得不承認最初見到倦收天的時候是喜歡他的臉。這一點倦收天恐怕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在那一次直接的說出來，他是顏控。但此時他笑了，他從沒有覺得自己的心境如此的溫柔過，他是真的喜歡這個人，不是因為那張臉，也不是為了別的。

大概是因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不需要在意自己所造成的影響，所以原無鄉朝他伸出手的時候，倦收天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十指相扣，嚴絲合縫。

下去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選擇坐纜車，而是一步一步的，相攜著走了下去。

看日出的時候原無鄉照了倦收天的照片，靜謐的側顏，虔誠安逸的眼神，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看什麼？”

倦收天發現原無鄉抱著照相機發呆直接湊了過去，洗完澡後濕淋淋的頭發還滴著水，落到原無鄉的肩上，明明沒了浴室裡的溫度卻還是燒成了一片。他甩手扔掉照相機，翻身將倦收天壓到身下，旅館裡一次性沐浴露劣質的香精味撲鼻而來，卻因為夾雜著倦收天的氣息而變得格外清洌。

他低下頭輕柔的含住倦收天的下唇，而倦收天自然而然的開始回應，唇齒交纏，肌膚相親。

醒過來的時候外面一片空濛的雨色，縈繞的霧氣使得這半山腰飄渺得如同仙境。倦收天不在身邊，他慢慢坐起身來收拾好自己，拿上照相機出門，見到站在旅館門口水龍頭前發呆的人。

“昨天應該直接下山的，山上天氣變化快。”原無鄉走過去用手理了理他沾著水汽的頭發，倦收天站著沒動，閉著眼睛好像是在享受原無鄉的撫弄。

於是原無鄉湊過去給了他一個早安吻。

“明天回去？”原無鄉貼合著他的唇瓣問。

“恩。”倦收天抓了一把他的領子，讓他放開自己，原無鄉這才退開，拉起他的手不松。

等到原無鄉發現倦收天刪了照相機裡面的照片時，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當時他站在學校外不遠的衝印店裡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想法，只覺得心裡一絲一絲的冒著涼氣。

照相機只有倦收天能拿到，毫無疑問是倦收天刪的，刪了所有的自己拍的關於他的一切。

他的頭有些發暈，而事實就是那麼湊巧，旁邊有一群人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一個人，話題的中心就是那個讓自己慌亂的人。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關於倦收天的一切他根本不了解。

他是不是喜歡自己，是不是曾經喜歡過別人，又或者是真的像那些流言一樣是個不堪的人。他無法想像倦收天在別人身邊，也不願想像他和別人親吻糾纏的樣子，手中的記憶卡幾乎被他折斷。

本來他來衝印就是為了洗幾張倦收天的照片，可是如今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盡管原無鄉不相信那些人隨口胡說的東西，但是那些話卻始終在腦袋裡盤桓，他只得苦笑一聲，這才叫是當局者迷嗎？

就在他腦子嗡嗡炸響的和那些謠言作鬥爭的時候，他的確看到了倦收天和一個面目陽剛的男人走在一起，方向正是那些女生說的小樹林。

行動完全不受控制的就跟了過去，他們自從國慶過後又有太久沒有見面了，倦收天總有無數的事情做，上課，復習，幫導師整理課題，考證，所有的所有，都占據著倦收天的一切時間。

唯獨他原無鄉不能得到一絲半毫。

見他和別人走在一起，他怒火中燒，理智幾乎要被憤怒和失望撕扯殆盡。

倦收天那邊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兩人撕扯了起來，等到原無鄉靠近的時候已經是倦收天反扭著那個人壓緊他坐在他腰部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再加上剛剛聽到的傳言，原無鄉完全忘記了理智這樣東西。

“你們在干什麼？！”他喊了一聲，地上的兩個人一愣，回過頭來，他看到那一瞬間倦收天看到他的時候眼神十分復雜

他心裡窩著一口氣，心想，你這樣看我做什麼，我都還沒說你做了什麼，你這眼神倒是什麼意識。

當然倦收天很快就站了起來，往旁邊退開了兩步，臥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卻沒什麼動作，只是探究的看著原無鄉，上上下下的大量了一番過後，轉頭朝倦收天咧開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卻看得原無鄉一陣惡心。

倦收天反應比他還要激烈，突然就飛起一腳踢了過去，正中那人腹部，那人捂著肚子蜷縮了一下，抬起臉來憤恨的盯了倦收天一會，才吐出一句：“算你狠，倦收天！”

倦收天無所謂的讓他瞪視了一會，只是在那人面相轉向原無鄉的時候臉上才露出一絲狠戾的表情來。

“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他說。

那人勾著身子站起來，朝旁邊啐了一口，沒再說話，一步一步蹣跚的離開了。

因為這一片是當初建校時挖出來的土堆出來的，學校嫌土堆太多難看，便種了許多樹，幾十年下來，這個地方樹木郁郁蔥蔥的，在這個時間段裡遮蔽了太陽，透著絲絲涼意。原無鄉站了沒一會就覺得後背發寒，也難怪校園鬼怪傳說總選擇再這樣的地點發生。

倦收天站著沒動，那個原無鄉不認識的人離開後他就保持著半低著頭的狀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原無鄉不想跟他再這樣拖沓下去，他心裡有些東西早在很久之前就膨脹堵塞了自己精明的大腦。

“你在這裡做什麼？那個人是誰？你們是什麼關系？”

他一口氣問得太多問得太急，就像狂風驟雨一樣的拍打在對面人的身上，倦收天猛地抬起看向原無鄉，那視線裡充滿了很多東西，可是原無鄉現在根本分辨不出來，他心底愈發的焦躁起來，這樣的情緒操縱著他去逼迫倦收天，然而倦收天看了他一瞬後又默默的垂下了眼睫。

“你信了。”

“什麼？”原無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砸出去一大堆的問話他也沒有考慮過倦收天的反應，回過神來心裡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便升起一股歉疚的感覺，咋一聽到倦收天的話下意識的就是一個問句。

然而那邊倦收天似乎不打算在說什麼的樣子，抿了抿唇側過頭去，身上向來整齊的衣服被扯得皺巴巴的，原無鄉看到他這個樣子又想到了剛才的情況，然後再才恍然大悟的意識到倦收天說的是自己聽到的流言，想來倦收天自己也知道這流言。

“我……”原無鄉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他的確懷疑了倦收天，但是被倦收天這樣直白肯定說出來，他心裡就又升起了氣憤，他明明該為了照片的事情責問他。什麼信任不信任的，他們兩個根本就是互相都不信任，他不相信倦收天，倦收天不相信自己會相信他，就是這樣子。他懊惱又頹喪，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倦收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勾了勾他垂下的手，卻沒有握住，而是很快的松開了，然後打頭走去，原無鄉也就順著跟著他走。卻沒料到倦收天忽然回頭認真的看著他道：“我懂的。”

你懂什麼？原無鄉幾乎要這樣問，可是觸及到倦收天的目光時心髒又開始痛了起來，他一把拽住倦收天抵住他，那顆松樹被撞得猛的搖晃起來，紛紛雜雜的撒落下些枯屑，落了兩人一身。

“你生氣了？”他問。

倦收天搖搖頭，知道發現原無鄉依舊瞪著一雙眼睛盯著自己才又輕聲道：“我沒生氣。”

“我不會生你的氣……”

原無鄉嘆了一口氣，牽過倦收天拉著他往外走，這一塊的人比較少，倦收天沒有抽回手，等繞過樹林穿過了文華路旁的小徑到了情人湖邊時原無鄉就不著痕跡的松了手。倦收天看了看他，沒有作聲。

學校這學期忘了給湖水換水，髒兮兮的湖水泛著綠，還有各種生物活動時吐出的白色泡沫，倦收天視線輕輕掃過湖面，又穿過對面的垂楊再收回來，落到那座白色的橋上。

情人湖是繞著學校圖書館和幾個教學樓挖的，站在圖書館的頂層看下去就是個月牙形的，因為湖面並不算寬，所以那座白色拱橋的弧度就有些大，天氣好的時候倒沒什麼，若是遇到雨雪天氣，對於趕著上課的人來說簡直要命。特別是下雪的時候，這裡是摔跤的必發地段。

倦收天見過最好笑的就是一個宿舍的六個人早上趕著上課從橋上過，然後整個宿舍六個人一個沒落的在橋上滑倒了，還手牽著手跐溜的一直滑到橋底。那個時候他是不大笑的，他站在橋的最高處淡淡的看著滑下去的那一串，卻被人忽然一扯，腳下也就滑了一下，反應快速的他反手就抓住了旁邊的橋欄想要穩住身形，扯了他一下的人大概也沒料到自己牽連了一個人，最後兩個人坐在濕滑的橋上，側著臉朝倦收天歉意的笑了一下。

那人的面目模糊在冬天還未完全亮的天色裡，橋兩邊的路燈發出朦朧的白光映照在幽藍的雪面上，倦收天就這樣無動於衷的坐著，忘了這裡是早晨學生要經過的一座濕滑的橋。等到那人擔憂的語氣終於達到腦海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大概就這樣呆坐了很久。

他輕輕的笑了，那輕微的氣音還是被原無鄉捕捉到了，他疑惑的看著他，倦收天卻看著他露出一溫軟的笑來，浸沒在逐漸降臨的夜色裡。

“你想到了什麼？”

倦收天搖了搖頭，停下來轉過身面朝著他，就那樣靜靜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原無鄉，眼睛裡仿佛有許多東西在那一瞬間衝擊著原無鄉的心髒。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倦收天湊過去在他嘴邊落下一個吻。

“我走了。”他說。

原無鄉抓住他不敢松手，他覺得若是松手了，他和倦收天一定沒有以後了。

倦收天嘆了一口氣，回身抱住他，緊緊的，仿佛他們就是一體的，沒人能將他們分開。

再之後他們回了宿舍，原無鄉進入倦收天體內的時候抬起了身子看著倦收天，他的表情淹沒在一片晦澀的黑暗當中，過了好久他才問道：“疼嗎？”

倦收天顫抖了一下，低低的答了一句：“疼。”

然後他攀住原無鄉的肩緊緊的環抱住，把額抵在他肩窩上：“疼死了。”

倦收天是真的疼，心裡疼，身上也疼，沒有哪裡不疼，可是他也只敢在這個時候說。自己的感情原無鄉不明白最好。

沒有以後了……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4樓發表於: 2015-06-28 02: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尾聲

倦收天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在一片柔和的光亮中醒了過來，他有些茫然的伸出左手，在半空中張開五指瞧著，白色的光線透過指縫落下。他注意到自己無名指的指節上有一圈牙印，剛想收回手來看看就被人扣住了。

他微微側了側頭，是原無鄉。

他看到原無鄉的臉上帶著柔和恬淡的笑意，可是他卻在那一刻從茫然中清醒，就像從雲端間落了下來，心髒驟然緊縮，他指尖用了力，原無鄉皺了下眉頭，沒有松手。

“怎麼了？”

倦收天不說話，扭了兩下手腕，將被握住的手脫出，怔怔的盯著被咬的地方發呆。

“喜歡嗎？”

原無鄉側過身抱著他的腰，一只手摩挲上那被咬的齒痕，因為笑著，呼出的氣直接撲打在倦收天的頸邊，又暖又癢。

倦收天脖子敏感的動了動，隨即問道：“什麼意思？”那神色裡一點也不像是戀人般的甜蜜。原無鄉注意到了，所以他有些沉默，心裡的空洞又開始形成了，有一種猜測他根本不敢去想。

於是他換了一個話題。

“你知道我保研的是哪一所學校嗎？”

“不知道。”倦收天估摸了下時間，從原無鄉的床上起來，他今天還有專業課。

“為什麼不猜一下？”原無鄉在他背後目光灼灼的瞪著他，“你對我的事絲毫不關心嗎？！”

倦收天一頓，轉過身來看著他。

“你根本沒有考慮過我們的以後對不對？不對……”原無鄉忽然搖了搖頭，“你根本沒有把我算在你的未來裡！”

倦收天沒有反駁，那兩道原無鄉曾經覺得好看到叫人心悸的睫羽落了落，最後卻沒有再抬起來，而是一直低垂著，掃下兩道陰影，似乎要將所有的東西都隔絕在外，看不透真心。原無鄉從來都覺得看不透倦收天，而現在他明白了，不是他看不透，是倦收天在拒絕他。

原無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無力，這就是他所想挽留的感情，哈哈，實在是太可笑了。這麼想著，他也就真的笑了出來。汗濕的頭發黏貼在他的額上，赤裸的上半身微微的弓著，肩膀隨著他的笑聲抖動。

倦收天站著沒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穿衣服的動作，然而這個狀態的原無鄉讓他覺得很難受。他低垂著頭，最終也沒有忍住抬眼去看對面的人。

“我從沒有想過我們會在一起，”他說著，嘴唇有些顫抖，拳頭握了握，似乎是給了自己一些勇氣，又接著說道，“我從沒想過長久。”或者說是不敢奢望……倦收天用著近乎哀傷的神色看著原無鄉，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你說你從沒想過長久？”原無鄉重復了一遍，隨即眼裡盛滿了怒火，胸腔起伏的幅度逐漸擴大。哐當一聲，原無鄉的手狠狠的錘向了高低床的床架上，整個床被震得發出驚人的聲響，嚇得倦收天一跳。然後倦收天忽然意識到那床是貨真價實的金屬的，原無鄉這麼一下子，手骨絕對會受傷的。

“你的手……”

“滾！”幾乎是同時，原無鄉怒吼道，“你給我滾，否則我不保證待會不會把你按在地上掐死！”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可悲，這個樣子簡直就像他在苦苦的哀求著倦收天的愛情，而對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他剛剛甚至都承認從來沒打算長久。所以一開始就是玩玩麼，因此才從來不拒絕，最後來個好聚好散？那一直為兩個人的未來煎熬的自己到底算什麼？！

他很少發脾氣的，對倦收天更是舍不得發脾氣，他總是覺得這樣的一個人在自己身邊就像是撿到了一塊寶貝，要放在心裡護著，藏著，偷偷的樂著，那幾乎是他的一個夢。可是現在這個夢醒了，他也親口說出了叫那個人滾。他幾乎是迅速的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後悔，看到那人一瞬間受傷的神情，歉疚的情緒就冒了出來。他忽然覺得這樣就好，管他倦收天考慮沒考慮過，只要自己考慮就好了，這些事只要自己煩心就好了，反正倦收天情商欠費，也不能指望他做出什麼好打算，即使他沒考慮過長久，那至少也說明他沒討厭現在，只要今後自己一直纏著他就好了，自己在他身邊，這樣就好了。

原無鄉還在努力的說服自己，可是接下來的事又將他的期望打碎了。倦收天在原無鄉沉默的這個空檔又開口了，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倦收天說的話總是那麼的不中聽。那個時候他還能嘲笑倦收天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而如今，他只剩下痛苦。

“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倦收天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忽而又堅定了起來，像是確定了什麼似得，點點頭，“不會再打擾你了。”

原無鄉忽然很想哭，他看著倦收天飛快的套好一件T恤腳步有些踉蹌的出了門，甚至都沒有發現那件T恤其實是原無鄉的。和無數次倦收天離開一樣，光線短暫的泄漏進來又被關在門外，而這一次，原無鄉知道，他所認定的光終究是失去了。

眼淚並沒有如預期的一般掉下來，他雖然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堅強，但是也沒有那麼脆弱，至少這個時候他還能判斷有沒有意義這樣一回事。他將背靠在牆上自嘲的笑了笑，也許他本身也愛得不夠深吧。雖然這樣說很矯情，但是他當年真的是覺得陷入感情的男人其實和女人是沒有區別的，一廂情願，一念成枯。

倦收天在原無鄉的門外靠了一會，似乎渾身都沒了力氣，他不需要去解釋什麼，他什麼都不需要。嘴唇輕輕地蠕動了幾下，好像在反復強調著什麼，直到最後他才站起來，慢慢的離開原無鄉所在的樓層，一層一層的沿著樓梯蜿蜒轉折，終至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在發生那樣的事過後的兩周裡，原無鄉就真的沒有在學校裡遇見過倦收天，大學說大也大，說小也的確小，有的時候總是能在任何你想不到的時間地點碰上你想不到的人，而你想遇到的，卻真的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尋不到。

不是沒有考慮過想要主動聯系倦收天，可是原無鄉也是會累的，得不到回應，被人毅然決然的甩開的時候，心都寒了，還有誰能做到繼續毫無顧忌的追逐？除了控制不住的心會依舊想著那個人，但行動上，他不允許自己再做出那樣放棄自尊的事了。

原無鄉掃了一眼對面走過來的人，眼裡說不出的厭惡，不知道為什麼，他和這個人沒有什麼仇，也不曾結過怨，僅一次見面就是那次在樹林裡看到倦收天和他撕扯在一起，可是他卻說不出的厭惡這個人。他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打算繞開這個人，當做沒看到的。

但是顯然對方也看到了自己，並且認出了自己，而且還不打算放自己清淨的樣子。那個人朝自己走了過來，原無鄉的眉愈發的皺緊了，他感到厭煩，不知道那人是因為什麼而找上自己的。

穆崢嶸停在了原無鄉的面前，他無意間窺得倦收天和原無鄉的秘密，而倦收天居然會因為原無鄉而差點殺了自己。他無法想像一個人為什麼會因為另一個人而殺人，而且那個人還明確的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他把目光在原無鄉身上來來去去的掃視了幾回，這個行為好像激怒了原無鄉。有如實質的目光刀子似的落到自己身上，他知道他要再不開口，這個心情惡劣的人絕對會揍自己。

“OK，OK，”穆崢嶸舉起手示意了一下，臉上帶著讓人不太舒服的笑容，“我並沒有什麼惡意，當然，以前或許是有那麼一點惡意。不過被人修理了，差點死掉呢。”

原無鄉懷疑的盯著他，對他話裡的意思表示不明白。

“當然，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知道嘛，他沒跟你說？”穆崢嶸聳聳肩，“看來是沒有。”

深秋裡的桂花都謝的差不多了，只空氣裡還殘留著淡淡的余香。午後的陽光一點也不灼人，但是這對話的兩人之間卻火星四濺。

原無鄉意識到這個他是指的倦收天，瞳孔緊縮了一下，目光牢牢鎖住穆崢嶸，想要逼問他事實的真相。他還沒有開口，穆崢嶸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什麼東西遞過來。因為是背面朝上的，原無鄉只猜測出那是一張照片，不知道照的是什麼。等他接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如同掉進了一個冰窟窿，僵硬在哪裡動彈不得。

“你知道什麼？”他一字一頓的問道。

“如你所見，我知道的就是這些，照片上顯示的這些。”

那上面是他和倦收天，背景是學校後面的小樹林，他們在擁吻，倦收天閉著眼睛，表情竟然是乖順的。

原無鄉的表情有些難看，看到他的表情，穆崢嶸的笑也越發的肆意：“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倦收天死了。今天早上被人發現……”

下一秒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臉上是火辣辣的疼痛感，穆崢嶸被揍得地倒在地上，原無鄉神情激動被周圍湧過來的人拉扯著，但是他勁道極大，兩個人幾乎架不住，差點叫他掙脫。另外有人過去扶起穆崢嶸，旁邊開始聚集其圍觀的人群。

穆崢嶸抹了一把唇角，那裡被原無鄉一拳打破了，滲出一絲血絲來，口腔裡面估計也破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原無鄉也是狠，在某種程度上，護短和武力值這兩點他和倦收天還真是匹配。穆崢嶸朝旁邊吐出一口帶血的痰來，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這是事實，他上次幾乎要了我的命，可最終他自己是個短命鬼。”

他還要再說些什麼，可是對上原無鄉變得血紅的，鬼一樣的眼神，最後又閉上了嘴。

“我和他沒什麼大仇，平心而論，挺可惜的。”穆崢嶸似乎又有些落寞，他說，“你放心，東西倦收天早就毀了，剛才給你的是最後一張，你好好懷念吧。”

說罷他推開扶著自己的人，從人群中穿了出去，周圍的人對這場鬧劇感到莫名其妙，見當事人之一走了，便都散了。而原無鄉也喪失了最後的力氣，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過是兩個星期，好像前不久倦收天才從他身邊離開，他們吵了一架，然後分開了。

是的，他們分開了。

現在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完完全全的，再也無法挽回。

當你不知道的時候，你仿佛被隔絕在一個真空裡，對外界的事情不知曉絲毫。而一旦你窺見了一點點真相，那麼撲面而來的真實將會把你淹沒在絕望中。

原無鄉忽然覺得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在談論倦收天的死亡，他之前怎麼沒有發現呢，那些竊竊私語中，所掩蓋的最悲痛的事實。

那麼多血，那麼多，他看著那些路人的比劃，一個人怎麼能流那麼多血，他到底地痛不痛，痛不痛？

他恍惚記得倦收天把頭埋在他肩上時小聲說疼的樣子，他說疼死了，死了。

倦收天死了……

被從家中逃脫的精神病人用刀刺中要害，整整九刀。原無鄉忽然覺得命運就是這麼可笑，前不久他才在選修課上聽倦收天講司法精神病學，現在他卻想要控訴法律的殘缺。

倦收天不該是這種死法，而原無鄉的世界也從此坍塌。

他開始質疑法律維護這樣一個精神病人的意義和價值，至少，撇開私心來講，前途光明燦爛的倦收天才更有價值，可是他卻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一個精神病人的手裡。

原無鄉將自己關在了宿舍裡，也許只有這樣才能隔絕所有，才能幻想一切都是假的。可他明白，最終不過自欺欺人。

離得再近隔得再遠，也不過生死之間，他的預感終於是成真。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5樓發表於: 2015-06-28 02: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一
往事之一
倦收天住在原無鄉老宅子裡的故事。

倦收天到了的第二天隔壁阿婆就發現了他，高興地和他打著招呼。

“你是原崽子的朋友吧，什麼時候到的，那麼大的台風怎麼過來了？”

一連好幾個問題，太過熱情，倦收天無力招架，偏過頭去向原無鄉求助，那邊卻早就笑得一抽一抽的，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臉埋在胳膊裡，整個人一聳一聳的。過了會才抬起頭，眼神明亮。

“阿婆，他是我朋友，昨天來的，至於為什麼刮台風時跑過來，是因為他傻！”

“楞個這麼說自己朋友，忒不禮貌。”阿婆半真半假的責怪的原無鄉，看上去倒像憐愛，倦收天覺得非常有意思，站在一邊看著，臉上也帶著微笑。

雨依舊是非常大，嘩啦嘩啦的敲擊在青瓦上，聽上去特別的安逸清閑，直讓人想睡覺。倦收天拿著原無鄉扎籬笆多的竹枝撥弄水裡養的鯉魚，鬧得那幾條鯉魚竄來竄去，在天井落下的急雨裡慌亂的穿行。

原無鄉從後面環住他，把下巴尖擱在他頭頂問：“中午吃什麼？”

“紅燒鯉魚。”倦收天歪了歪頭看向他。

原無鄉有些咬牙，“你就是不打算放過我養的這幾條魚吧！”

到底原無鄉還是喜歡慣著倦收天的，中午的時候那三條鯉魚裡面的一條就擺上了餐桌，白色的眼中看上去尤其顯眼，似乎在怨念倦收天偶爾一次的幼稚就奪了它的性命。

本身就是觀賞鯉魚，肉質自然不比用來食用的，有些偏老。倦收天也不介意，第一筷子直直的戳向了魚眼睛。

“賢者。”原無鄉看著他的動作來了一句。

“？”

“有種說法，從吃魚來判斷一個人，第一筷子從魚眼下手的，是賢者。”看他疑惑，原無鄉好心的解釋道。

倦收天似乎是笑了，原無鄉不記得了，只覺得在有些昏暗的老房子裡，倦收天的面容有些晃眼。

早上阿婆蒸了饅頭送過來給他們兩當早餐，原無鄉吃得有些多了，中飯和午飯的時間又相隔不遠，碗裡的飯吃不完。他本身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允許剩飯，此刻看到碗裡剩下的半碗飯十分糾結，怎麼也做不出倒了的行為。

倦收天瞟了他一樣，若有所思，然後端過他吃了一半的飯理所當然的吃了起來。

“一碗不夠。”見原無鄉盯著自己的眼神，掩飾似的給了解釋。

原無鄉愣愣的看著倦收天再自然不過，如同老夫老妻的行為，心髒砰砰的跳動起來。

糟糕，又有些想吻他。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專心吃飯的倦收天，那人似乎沒有發現發熱他度不對的臉。

再然後他的心裡只剩下滿足，於是光明正大的看著對面的人，到最後反倒是吃飯的人鬧了個大紅臉。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6樓發表於: 2015-06-28 02: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二

清明雨魂

“原無鄉？”

原無鄉上樓的動作停了下來，回頭看見宿舍樓管理大媽將頭從窗戶裡伸了出來喊他，她指了指窗戶前桌子上放著的一個包裹，“有你的包裹。”

“我的？”原無鄉的不確定問道。

他沒有買什麼東西，以前熟識的人也都沒有再聯系過了，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收到包裹。

樓管大媽拿起桌上的包裹看了看，的確是原無鄉，“寫的收件人是原無鄉。”

原無鄉點點頭，接過那個莫名其妙的包裹朝宿管大媽道了謝。上樓的途中他將那個包裹翻來覆去的看了個遍，居然是警察局給寄過來的，而且還不是本地的警察局。

他不覺得自己做過什麼能夠讓警察局找上的事，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是一個陷阱，騙局，應該馬上把這東西給扔了。可是看到那個警察局的地址時，他猶豫了。

那是他以前上大學所在的城市。

當年他為了遺忘一些東西，也為了逃避一些東西，毅然決然的放棄了保研的名額，即使自己的導師苦口婆心的勸解了自己很久，可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離開。

在一年昏天暗地的復習之後，考研志願他填了一所離現在大學非常非常遠的大學，然後在開學的時候拖著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那個他無法面對的地方。

可如今，他想要忘記的東西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他沒有去拆那個包裹，而是把它扔在宿舍的桌子上，自己走到另外一邊的椅子上沉默的坐著，隔得遠遠地，仿佛那是一件極其可怕的東西。

宿舍的窗簾半拉著，原無鄉坐著的位子剛好處於房間的暗處，室友回來的時候看到坐在一角垂著頭的原無鄉嚇了一跳，順手拍開了燈的開關。

“嚇死我了，怎麼不開燈？”室友顯然沒有注意到原無鄉的不正常徑自嘮叨著，放下手裡打包回來的盒飯，脫下外套掛到床頭的衣架上，“你知道的吧，大BOSS下周有個課題，要出差，可是剛巧趕上清明放假，也不知道這次要帶誰去，可千萬別有我，我還想趁假期和女朋友出去玩呢。”

大BOSS是他們研究生對自己導師的稱呼，導師平時倒不嚴肅，只是一旦涉及到課題就變得非常的嚴苛。

原無鄉沒有答話那個人也不介意，扯了凳子打開盒飯吃了起來：“我說，這次肯定還有你，誰叫你這麼優秀，是BOSS的得意門生呢。誒，這是什麼？”

室友似乎注意到那個被原無鄉扔在桌子上的包裹，用筷子的另一頭戳了戳。原無鄉動了一下，朝那個包裹看了過去。

“怎麼了？”室友再才發現原無鄉的情緒有點問題，關切的問了句。

原無鄉搖搖頭，站起身來把那個包裹拿起來沉默的看了會，又把它放到了自己櫃子裡，然後鎖上了櫃門。

“誰寄的，寄的什麼，你怎麼不打開看看？”

“沒必要。”原無鄉說。

室友猜得沒錯，導師這次的出差又帶上了自己，只是原無鄉發現，他的宿命不是逃避就可以擺脫的。

這次出差的地點正是他上大學的城市，而導師的課題合作學校就是自己念本科的大學。這對原無鄉來說，真是太諷刺了。

原無鄉苦笑了下，整理了手上的資料和導師道了別。回到宿舍他站在櫃子面前猶豫了又猶豫才打開櫃門拿出那個包裹，從筆筒裡拿出裁紙刀劃開包裹。

裡面的東西一目了然，一個用過的藍色iPod，一封信。

信是警局裡的人寫得，大致的意思就是這個iPod因為是證物所以一直沒有給他，現今已經過了3年了，早過了物證保留期，之前一直很忙，所以現在才寄給他。

原無鄉拿起那個iPod看了看，他不明白為什麼物證失效後最後要寄給自己，這又是什麼案子的物證。他嘗試著按了開機鍵，令人驚訝的是這個iPod居然還有電，看來警局的人寄來之前有給它充過電。

裡沒有什麼東西，只有一條簡短的錄音。

“給原無鄉。”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原無鄉的大腦就陷入了一片空白。隨即這句話的聲音一直在腦海裡回蕩，那些極力忘卻的東西統統都湧了上來。

倦收天……

原無鄉的狀態不是很好，眼下的青黛色看著叫人驚心，神色也十分憔悴。他的導師有些憂心，問他是否是壓力太大了沒有休息好，然後又安慰他這次的課題並不太難，不要緊張。最後還開玩笑說他知道那所學校是原無鄉念本科的學校，該是十分熟悉才是，這次課題出差權當敘舊就好。

原無鄉心情十分復雜，卻不好駁了導師的意思，只好勉強的點了點頭。坐在飛機上的時候他還在反復聽那個iPod裡的錄音，可是不管他怎樣聽，也都只有一句“給原無鄉。”

他不知道倦收天即使到最後也要把這個給自己的意思，他讀不懂。可是他最終還是沉湎在了倦收天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裡，夢境裡，在離開那個城市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他終於又一次見到了那個人。

那是學校外不遠的一個街道，倦收天站在十字路口的廣告牌前，沒有打傘，細雨朦朧，如絲如縷，顯得太過幽怨。可是原無鄉的心情有些激動，他喊了一聲倦收天，對方回過頭來，有些訝異，眼神亮了又滅。他朝原無鄉搖搖頭，張開嘴說了什麼，原無鄉聽不見，然後朝他跑了過去。

倦收天看他過來，露出恐懼的眼神，突然抬手猛地把他往來的方向推了一把，“快回去。”

急劇的失重感傳來，原無鄉使勁的掙扎了一下，睜開眼睛，發現他仍然坐在飛機上，身上蓋著一條毛毯。他閉了閉眼，握緊手上的那個iPod。

下飛機到了安排的酒店後，原無鄉和導師打好了招呼就拿著那個iPod去了電腦城。

“能給我做一個數據恢復嗎？”

“要恢復到什麼時候的？”

原無鄉想了一下，他離開太久，幾乎不記得倦收天離開自己多久了，那人見面前的客人有些走神，出聲喊了他一下。原無鄉一頓，笑了一下，“全部吧。”

那笑容有些悲涼，看得那位工程師有些怔楞，不過好在他的職業素養使得他面色恢復很快：“如果是要恢復全部的話，可能需要的時間長一點，你下午再來取好嗎？”

原無鄉點點頭，出了電腦城，天依舊陰沉沉的，下過雨後的地面東一塊西一塊的都是水漬，水面倒映出他灰白的臉色。

在公交車站裡原無鄉沒有想到他會遇上央千澈，央千澈手上抱著幾只白菊郁郁的站在人群裡，原無鄉禮貌性的和他打了聲招呼。央千澈似乎是認出了原無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好久不見，你越發的出色了。”

“謝謝。”

看著原無鄉的樣子，央千澈臉上現出一個懷念的表情，“如果那孩子還在，估計如今也很是出色。”

原無鄉的心如遭重錘，他忽然明白了央千澈說得是誰。白菊，懷念，祭奠。他說的是倦收天。

“他在哪兒？”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幾乎控制不住那一點哭音。

央千澈對他突然迸發出來的感情有些驚訝，那樣濃重的後悔和思念。他看著面前的這個青年，目光深沉而柔和。

“我帶你去，我也正要去。”

原無鄉在路邊的花店裡買了一束白玫瑰，央千澈的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又轉回原無鄉的臉上，最後輕輕的嘆了口氣。

墓園裡，央千澈放下花束沒有停留，他知道，他不該去打擾這兩個人單獨的相處。也許倦收天等了很久……

“阿倦……”

原無鄉的指尖觸摸著濕冷的墓碑，有著和雨水一般的溫度，“我一直沒懂你，這些年想都不敢想你，但是我覺得我現在要找到真相了。”

天空的雨雲低垂，整個墓園的氛圍有些陰沉壓抑，放眼掃去，一座座墓碑前都擺放著祭奠的鮮花。

原無鄉靠著墓碑坐了下來，他想起了那個倦收天的iPod，“你既然要把那個東西給我，又為什麼要選擇刪掉呢？”

“我當初總在為你的心意擔憂，現在想想，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我現在只希望你活著。”

“可是，我也知道，這是奢望。”

原無鄉拍拍褲子離開，他還要去取回那個iPod。

那個工程師說數據恢復完後東西也不多，大概就只有一段音頻，原無鄉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在酒店預定的房間裡，原無鄉失魂落魄的關掉筆記本，把整個人埋在了被子裡，他覺得那麼冷，那麼冷。

他反反復復的夢到模擬法庭的那一天，倦收天忽然偏頭朝向自己，嘴唇一張一合，而這一次，原無鄉看懂了那個口型，他說的是，我愛你。

眼淚再也無法自制的肆意而出，痛徹心扉的感覺撕扯著他的心髒，而在這一聲聲的哀嚎當中，從此以後，再也沒了心。

頂端

四弦wu聲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5869
精華: 0
發帖: 91
威望: 3 點
銀兩: 59924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6-27
最後登錄: 2016-03-02

鮮花(18)

7樓發表於: 2015-06-28 02: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三

一無所覺

倦收天覺得，他耗盡了自己一生的運氣只是為了遇見這一個人，而其他的，他別無所求。

自從氣候變暖以後，暖冬這個詞總被人提及，然而今年居然下了一場大雪，白色的，冰涼的，鵝毛般飄灑著。

倦收天呼出一口氣，凝結的水蒸氣變成白霧在眼前漸漸散去，他扯了一把脖子上的圍巾罩住臉，只留下鼻尖在外面凍得發痛。

推開宿舍門的時候才發現另外的三個室友早就回來了，都一邊用熱水泡著腳一邊玩著電腦。他關上門把手上抱著的書放到桌上准備去提自己的暖水瓶，對面鋪的室友似乎是剛發現他回來了，愣了一下然後像是反映過來什麼，喊了他一聲。

倦收天回過頭來看著他，他撓了撓頭，道：“那個，你的水瓶不保溫，哦，我知道是因為我今天沒打水，用了你的水，結果發現你的水瓶裡的水居然冷掉了。”

看他有些尷尬的樣子，倦收天看了他一會，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理虧，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你今天有熱水用嗎？”

倦收天頓了一下，隨即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是說沒關系還是說沒水用。那人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訕訕的也沒說話了。倦收天放下水瓶坐到椅子上盯著宿舍房頂上的日光燈發呆，他回來得太晚了，這個點開水房早就關門了，更別提公共澡堂了。

靜默的坐了一會，他的室友也不敢找他講話，而且這個時候明顯是他們做錯了事，更加不敢吱聲了。倦收天不在乎這些，他直接端了水盆到洗手間洗了個冷水澡，出來的時候室友都瞪大了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瞧著他。

熄燈後他躺到床上，睜著一雙眼睛盯著天花板，被子裡依舊冷絲絲的，每到冬天他都是這樣，被子根本睡不暖，可他最後依舊睡著了。

倦收天做了一個夢，醒來的時候人還不是很清醒，抱著被子瞪著昨晚盯過的天花板，過了好一會他才將手臂搭在額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出乎意料的，今天早上被子居然是溫熱的。他側頭看了下宿舍另外幾張床鋪，果不其然，大家都走了。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早上起得比室友晚，他站在洗手池前面舉著牙刷看自己有些發暗的臉色，猶疑了一下，探了探額，沒有覺察出異常，只是頭昏昏沉沉的，有些脹痛。

大概是睡多了，他這樣想。

早上的第一節課在國際學院那棟教學樓，是離他住的宿舍最遠的一處。那棟教學樓是新修建不久的，在學校的最邊沿，平時不急的話倦收天一般都會從圖書館後面那條滿是梧桐樹的大道上繞過去，雖然路途遠了點，不過勝在環境清幽，沒有那麼多趕早課的人擠在一起。

可是今天時間來不及了，他只能從橋上過。

倦收天的學校有一座非常漂亮的白橋，白色的欄杆，木的橋面，夏天的時候兩頭的垂柳會隨風浮動。可惜學校的學生在冬天實在是對這座橋愛不起來。

昨晚落了一場雪，橋面上鋪了厚厚一層，與其他路面被人踩得面目全非的樣子截然不同，橋頭離著一個黃色警示牌，上面寫著，雨雪濕滑，小心跌倒。倦收天瞧了瞧，即使如此，還是有少數的人小心翼翼的從橋上牽著手走過。

他抬手看了看時間，幾乎是不再猶豫的決定忽略那塊警示牌。他走得很穩，不過也十分小心，一直靠著欄杆的一側，一旦發生意外他還可以抓一把。

很快，橋面震動了一下，他看到走在他前面的幾個人因為其中一人滑到了而被牽扯著紛紛跌倒，橋上有人笑了起來。他站在橋的最高處漠然的看著這鬧劇似的一幕，冷不防被旁邊的人扯了一把，身體失去平衡，往後滑到的瞬間他竟然還能思考怎樣抓住欄杆穩住自己這樣一回事。

這回倒是沒人笑了，剛才笑鬧的人似乎是一個宿舍的，已經歪歪斜斜的下了橋走了很遠，只剩下他和另外一個人。倦收天坐在濕滑的橋上半天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樣的變故，太陽穴那裡一抽一抽的疼得厲害。旁邊似乎是有人在和他說話，他聽不太清楚，視線都有些恍惚了，只記得是一個挺好看的人歉疚的笑，然後一個溫熱的手伸到了他的額上。

“你發燒了。”

倦收天生病了，是那個在橋上害他滑倒的人將他送進醫務室的，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大致都是在說他怎麼自己生病了也都不知道，然後又是為害他跌倒而道歉。倦收天始終都沉默著，他覺得自己像是還在一個夢中，四周都是迷霧，分辨不出方向，而他一點也不想走出去。

倦收天渾身發冷，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那人覺察到他的狀況，嘆了一口氣，“你等著，我去給你交錢，估計要打退燒針。”

衣角被抓住，那人愣了一下，倦收天幾乎是下意識的這樣做了，他燒得眼前發黑，簡直是要昏過去了，可是他不希望這個人離開，從心底不想。

這是第一個發現他堅冰外表下的脆弱，察覺到他是需要關心的人，他不想松手。

那堂他注定會遲到的課最終是沒有去成，倦收天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由於燒得太厲害，打上點滴後不久整個人就睡著了。他知道，醒過來後，他就多了一份執著。

同在一個學校，又在一個院系，再加上兩人都是各自年級的佼佼者，擦肩而過的機會實在是多，倦收天漸漸的知道了他很多事，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知道了的他所有，而對方一無所覺。

他從不期待，至少不期待的話就不會絕望。從他察覺到自己見到原無鄉後那顆不正常跳動的心的時候，他就看到了最終的結果，他從來不會去奢想沒有可能的事，所以只是想這樣看著就好。

至少還能看到。

他從來都是一個知足的人，可是卻又漸漸地變得不知足。他知道原無鄉很好，很好，他看著他出席各種活動，看著他和好友勾肩搭背。

他出席他所有出席的活動，他出現在所有有他的角落，他不會讓他看見他。

只是這樣，就足夠了。

如果罪負知道了，肯定要說他這是自私的感情。罪負是一個銳意進取的人，總是認為感情是雙方的，一個人默默的喜歡卻不讓另一個人知道是剝奪了對方喜歡的權利和機會。連機會都不給對方，可不就是自私。

倦收天望著窗外的香樟樹輕輕發笑，有些自嘲的神色。他的確就是自私……原無鄉會不會喜歡自己從來都沒在他的考量內。但是即使是自私也好，他沒想打擾對方的生活。

倦收天坐在模擬法庭裡不遠不近的一個靠牆的位置，側著臉，靠著椅背。在他的視線裡，原無鄉在做陳述。倦收天手指動了動，輕輕的在膝蓋上摩挲，然後他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一支筆和一個本子，隨意的畫了起來。

他的視力不算太好，如果要看清遠處的話需要戴上眼鏡，可是此刻他覺得原無鄉的面容十分清楚，大概是因為這個人真的早就刻到了自己心上，睜開眼，閉上眼，都能清楚的描摹。

坐在旁邊的人似乎有些動靜，倦收天抬起頭看了一下，看到那個女生略微驚訝的眼神，握住筆的手緊了一下，隨即那個女生開口了。

“你畫得真好，學過嗎？”

原來沒有發現，他松了口氣，搖搖頭。

“你畫的是原學長吧？”

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倦收天死死的盯著面前的這個人，等著她接下的話，仿佛那句話能夠宣判自己的罪行。可是他等待的沒有來臨，那個女生只是快速的看了一眼辯護席上的原無鄉羞澀的笑了一下。

“學長一直都很出色，很多人都很欽佩他。”

倦收天點點頭。

他也隨著女生的視線朝原無鄉的方位看過去，那人柔和的眉眼中閃動著自信的光彩，倦收天不自覺的笑了，說道：“他很出色。”

“呀，”女生小小的驚呼了下，“你居然說話了。”

倦收天調轉視線詫異的看著她，女生頑皮的朝他一笑：“我認識你，法學院和我一屆的，倦收天對吧，你也很優秀，很多人認為你孤高自以為是，看來都是胡說的嘛。”

倦收天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情況，若是以前別人對他的誇獎他只覺得理所當然，但是今天談論原無鄉的話題之下，他卻有些不知所措，捏著本子的指尖有些用力。

那女生又看了一眼他的畫，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這幅畫可以給我嗎？”

倦收天一愣，反應過來她說的話，猶豫了一下，手上迅速的扯下那張畫了畫的一頁，遞給她。他收起本子有些想走，可是他坐在最裡面，要出去的話勢必要跨過那個女生。她並沒有意識到他的想法，只是開心的把話收起來。又拿出手機拍了一張那幅倦收天畫的話，不知道在做什麼。

過了一會，女生抬起頭看著他，似乎是給他解釋“我當初要到了原學長的電話，我拿這幅做個來電圖像。”

倦收天又點點頭，真好。

真的很好，他笑。

至少她敢上去說話要電話，至少她能。而他，永遠也不可能。

所以，真好。他替她覺得好。

倦收天垂下眼看到她手機上標著原學長的那串數字，他記憶力很好，所以這串數字他很快就記住了。他靠回椅背上閉上眼睛，長出了口氣，在心中默念著那串數字，他又記住了，這真是可怕。

他捏著筆掏出煙盒在上面寫下了那串數字，即使他記住了，他依舊害怕自己遺忘，盡管這號碼他可能永遠也用不上。他不會把他存在手機裡的，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將它記在本子上。

那個寫著數字的煙盒被他剪成一張卡片插在的宿舍書桌的書冊裡，他幾乎沒有再拿出來看過。

倦收天沒想到他這種觀望的狀態在幾個月後被打破了。

當他坐在陪審團的席位上時，他覺察到有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人是原無鄉，於是他們的視線對上了。他極力假裝淡定的移開，只有他自己知道，放在桌上的手已經攥得骨節生疼。

他終究是沒有克制住，在離席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所幸他們的距離遙遠，原無鄉大概不會看清楚他的口型。他覺得他們的距離大概就是天和地一樣了，不過，天和地總是相互注視著的，這麼一想，他又覺得自己無比的悲哀了。

自那次之後他有些難以擺脫這種抑郁苦澀的情緒，看到的越多，渴望的就會越多。他早就知道人性是如此的貪婪，卻還是放任自己一步步走近。直到那個人走到自己身邊，河面的風微涼，吹走了來人的腳步聲，但是那目光卻是有吸力般的讓倦收天轉頭了。

再之後呢？

所有的一切像個夢，原無鄉低下頭親吻他，他們到了宿舍，有了進一步的糾纏。觀望的局面被打破，他走向了一個新的，更加不安的道路。

那個時候他猜到原無鄉大概喜歡的是自己這張臉，所以他也在籌備文化節晚會的時候直白的指了出來。原無鄉非常尷尬，卻並沒有否認。

倦收天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但至少，自己有一樣東西能讓他喜歡，能夠這麼近的距離，能夠和他在一起，這些大概都是從前不敢想的。

在黑暗中，倦收天側過頭注視著和自己隔著兩個人的原無鄉，他正一只手支著頭看節目，一只手無意識的轉著筆，手指修長靈活，原子筆輕盈的從小指和無名指間轉到食指，然後又轉回來。倦收天的嘴角勾起來一點，右手也無意識的隨著轉起筆來，轉過去，轉過來。

過了一會，那只筆從手上脫了開來，落到桌子上，發出哢噠一聲，在舞台喧囂的音樂下是極細微的一聲，倦收天的腦海裡卻叭的一下，像是某種斷掉一樣。

他始終無法再找到剛才的放松閑適的心情，仿佛是暗示一般的，他開始感到煩躁不安。壓在手肘底下的文件紙被他折了幾道，最終他還是站了起來，悄悄從位置上離開。

嘉賓席在最前面，他這一站起來少不得引起別人注意，他旁邊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回望過去，看到原無鄉沒有動靜，手已經抄進兜裡摸到煙了，那股焦灼也消散了一些。

他快步走到大禮堂靠近舞台的那個側門，一踏出門的時候外面的熱流就撲面而來，在空調舒適環境下久了的毛孔紛紛蘇醒，往外吐納著自己的躁意。他靠在外面的牆上點燃一支煙，才吐出一口就撞見一個面熟的人。

“倦收天？”

倦收天側過頭去看她，發現是自己班上的同學，因此點了點頭。

那個人大概也是出來透氣的，見到倦收天有些興奮，拉開話匣子的說了起來，倦收天都是敷衍的點點頭，他不太在意話的內容，只是想有什麼東西填補一下自己的大腦也好，至少不要全部都是原無鄉。

接著又出來了幾個人，大概都是學姐，在舞台上後面給出演的人化妝，這會子弄完了得了閑出來聊天。幾個人似乎和倦收天身邊站著的同學是熟識，看到他們的時候頗有含義的笑了笑。

倦收天不太明白那笑容的含義，倒是他的同學懂了，她不自在的說了句你們想多了，那邊鬧哄哄的笑了幾聲。

忽然其中一個人問道：“你，有沒有女朋友？”

倦收天正掐了煙准備扔掉煙頭，聽到這話一愣，回過身來問道：“怎麼算有，怎麼算沒有？”

對方顯然是被他的回答也弄得一愣，然後又是一陣笑聲。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你也是能耐人，騙到多少小妹子？”

倦收天這才聽懂她話裡的意思，不太舒服的皺了皺眉，看來對方當他玩女人了。

“我不玩女人。”他把手指上的煙頭彈進不遠的垃圾桶中，想要重新走回大禮堂中，可是側門口已經站了好幾個人在那裡說話，他現在回去也很麻煩。

“沒有遇到喜歡的嗎？”

聽到這話倦收天也不打算急著走了，又靠回牆上重新摸出一支煙點上。喜歡的，當然有，可是不能說。

對方喜不喜歡自己他還不能確定，他現在唯一確定的是，原無鄉肯定喜歡自己這張臉。

倦收天垂下眼，明滅的火星在指尖閃爍，臉上掛著一絲別人讀不懂的笑。

已經超出所想的太多了，不能奢求更多了。

對方喜不喜歡自己也無所謂。

而他的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不說話就是沒有了，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

倦收天抬頭，“不用了，強求太難。”

活動結束的時候大概是九點，學生會主辦方說大家一起去吃個宵夜，燒烤或者火鍋什麼的。邀請的嘉賓老師都已經提前離席了，因為是同一個年級的，有人過來問倦收天要不要一起去，倦收天正想說算了，原無鄉過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替他應了。

倦收天側過頭看著他，“我不太想吃宵夜。”

“去吧，我也一起，有點餓了。”原無鄉說，搭在倦收天肩上的手曲起一只手指在他臉上蹭了蹭。倦收天的皮膚很好，摸起來非常的順滑，於是原無鄉笑了一下，惡意的抬手扯了扯。旁邊收拾場地的人看到了也笑，以為他們在鬧著玩。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樣的舉動所包含的意義。

宵夜的地方在小天地，惡俗的是幾乎每個大學都有一個小天地，好像換個名字就不和大學文化搭邊似的，然而這樣的一個地方明明就是煙火氣息最重的。不過，民以食為天，倒也貼合。

來的人大概有十幾個，分了兩桌拼到一起，他們叫了烤串，又嚷著來兩個火鍋和一件啤酒。

吃飯自然是要聊天的，男人多的地方聊著聊著當然就又聊到了女朋友。這話題先前倦收天就被無故牽扯過一次，這次便絕計不再開口了。然而不知道是他最近表現得太平易近人了還是怎樣的，各個都想從他身上刨出些秘聞來，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他。

他怕辣，一個烤串嘴唇就是一片嫣紅，十分的奪目。原無鄉就坐在他旁邊，跟著別人一起看著他，好像也是在等他回答一樣。倦收天只是笑，拿起桌上的啤酒自己灌了自己大半瓶，說自己是辣的，然後又借口要去廁所，離了席。

原無鄉在他背後看了他一會，看他下了樓梯要拐角了才也從桌子上站起來，說要上廁所，大家哄鬧著讓他快去快去，別憋壞了。

這家店的廁所建在樓梯的拐角處，就是一小間，裡面隔了兩個隔間，每次剛好進兩個人，原無鄉閃進去後反手從裡面鎖了門，一把扯住倦收天。

“你真要上廁所？”

倦收天甩開他的手，“真要。”

“你剛才為什麼不答話？”原無鄉又問。

倦收天推了他一把，笑出了聲：“你要我怎麼答，我沒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

原無鄉沒做聲，倦收天又說了，“說了也沒人信的。”

原無鄉瞪了他一眼，又瞧見他那被辣椒刺激得嫣紅潤澤的唇，視線就像被吸引住了一樣，覺得特別惑人，倦收天有點感謝自己這張臉了，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沒叫原無鄉看見自己的表情，湊過去親吻對方的臉。

等他們都回到飯桌時那邊的酒已經走過一輪了，見他們回來了，便有志一同的灌他們二人。倦收天因為之前自灌了半瓶，有了個開端，這回眾人更加不會放過他，而且難得平時孤僻的人這次竟合著和他們一桌吃飯，稀奇！難得！機會不可錯過。

倦收天像開錯了個開關一樣，居然來著不拒，原無鄉看不下去了，攔下了後面再遞過來的酒瓶。將已經醉得差不多的人腦袋按到自己肩上說道：“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我送他會去。”

好在倦收天真的乖乖趴在原無鄉肩上，被他攬著腰半拖半拽的帶了出去。

已經十點半都過了，外面自然沒有什麼人，一踏出小天地的門檻，倦收天就擺脫了原無鄉的攙扶，他腳步錯亂，踉踉蹌蹌的，推人的時候撞上了飯店外面的拉門上，發出了一陣聲響。

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理會，一個人往前衝，突然後面的人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將人拖進懷中箍住。

“你在不滿什麼？”

倦收天停止了掙扎，有些遲鈍的轉過身子對上原無鄉的眼睛，被酒氣蒸發的理智漸漸回籠，他動了動抬手按了按自己發漲的頭腦：“我沒有不滿，沒有……”

原無鄉抱著他，右手在他腰側到腋下輕輕的撫弄著，唇貼到他的脖子上：“不要介意，你知道男人聚在一起就喜歡談女人，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下回有人再問，我替你答。”

我介意的不是這個……倦收天在心裡說，可是他只是勉力的扯了扯唇角，心中異常酸澀。明明就不期待的，為什麼還是會難過，明明這個人就抱著自己，依舊覺得觸碰不到。

他轉動身子調整了面向正對著那人，捧住他的臉和他親吻，原無鄉也伸手附在他捧著自己的手上，將那雙手移到自己肩上，然後松開手抱住他的頭和他纏吻。

感受著那個人的吻，倦收天閉上眼睛，他覺得，這個人也許也是愛著自己的。

第二天是周末，倦收天醒來的時候一身的酒氣。他記得他昨天是和原無鄉回了原無鄉的宿舍，他的宿舍樓在新舍區，雖然條件好些，但是晚上有門禁。倒是高年級這邊的老舍區比較寬松。

他昨天是真的醉了，原無鄉就直接把他帶了回來，張開眼的時候原無鄉不在宿舍裡，看到桌上快要冷掉的粥和壓著的紙條才知道原無鄉今天早上有個會。倦收天端起桌上的粥一口氣喝掉，扔了一次性的紙碗替原無鄉鎖上門去了體育館。

他在體育館的管理員那裡花了20塊買了一次性泳褲和泳帽去消毒間刷了卡洗了個澡，然後換上衣服出來，在泳池外的入口處又刷了下學生卡，進去把衣物都存了箱。學校游泳池周末是對學生開放的，當然，是收費的，只能刷學生卡。倦收天並不常來，只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想游了。

這個時間一般很少有人來，一般是下午的時候人比較多，所以倦收天幾乎算是包場了。他在水裡游來游去的來回了好幾圈終於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翻轉過身來，然後閉上眼睛，慢慢的，整個人漸漸的沉了下去。

他感覺到水溫柔包覆著自己，非常的非常的安心。他想如果就這樣沉眠也好，大腦都可以放空，然後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期待，他也不會貪心。

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水壓壓擠著胸部，他動了動，從嘴裡吐出些氣泡來，想要浮上去，他想這樣睡著，又舍不得呼吸帶來的感覺。矛盾和掙扎，直到一聲呼喝穿透水面過來。

“你在干什麼！溺斃嗎？！”然後是有人跳水的聲音。

倦收天曲起腿在池底一蹬，迅速的掉轉身，展開雙臂劃動兩下，破水而出的瞬間他睜開眼睛看到游泳池的管理員憤怒的看著他。

“你在干什麼，”管理員凶狠的吼著他，“我以為你溺斃了，你知道這裡死了學生我要擔負多大的責任嗎？！”

倦收天愣了一下，露出歉疚的神色：“對不起。”

他頓了頓，“我沒想自殺，我……”他想了想，想為自己剛才昏了頭的做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只是在潛泳。”

管理員憤憤的瞪視著他：“快點出去，這裡中午要閉館。”

倦收天點點頭，從水裡出來的那一瞬間有些失重，他往前面摻了一下，那管理員看到了又是一輪教訓。倦收天聽了聽漸漸又覺得沒必要再道歉了，他不需要別人理解他的想法，於是他的神色也漸漸的冷了下來，回復面無表情，取了衣物換上將那管理員的神色和話語拋在身後。

和平時放課後人潮湧動的景像不同，明明是飯點了，學校大道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走過，手上提著打包的盒飯。倦收天撥弄了下還是潮濕的頭發，帶著水氣的皮膚在烈日下蒸騰得發燙，游泳池裡的涼意完全經不住這種熱。他扯了扯領口，決定找一家有空調的小店解決自己的午飯。

褲子荷包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倦收天有些詫異的拿起來，竟然是原無鄉的。他們這樣不明不白在一起後都是偶然碰面，似乎還沒有主動聯系過誰。他接起電話，原無鄉問他在哪裡。

倦收天抬頭看了一下四周，想要找一個明確的位置。

“T學生公寓門口，”想了想他又補充到，“我在水吧。”

那邊似乎心情不錯，透過電波穿過來的聲音有些發顫，帶著笑意，他聽見原無鄉說，“等我。”

掛了電話，倦收天走進水吧裡，水吧開了空調，舒適的涼意傳來讓他放松了不少，心情也不自覺的輕松起來，似乎是被原無鄉剛才的語調所感染，輕飄飄的像踩在雲端一樣。這是他所沒想過，自從喜歡上之後，純粹的開心，僅僅只是因為一個人。

只與他相關。

倦收天修了別的學校的學位，周末的時候一般是沒有休息時間，逃了一天課之後第二天他醒得特別的早，所幸法律英語的老師不計較出勤率。

兩所學校相隔得比較遠，並沒有直達的公交，倦收天買了一輛自行車，當他蹬著自行車，叼著面包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單手拿出手機劃開後發現果然是原無鄉的短信。

“早安。”

短信的內容非常簡潔，倦收天發現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聯系方式，畢竟這種感受比起之前遠遠的看著要好太多了。他勾起唇角，停住自行車，單腳支地，快速的回了句，“早安。”
那邊再沒動靜，可是他知道原無鄉看到了。

放學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他在C大停留得有些晚了，等他抽空可以看看手機的時候發現原無鄉已經發了好幾條信息了。

“放學了？”

“還沒回？”

倦收天笑了笑，准備給他回個信息的時候，原無鄉的電話打進來了。

“喂。”倦收天說。

“還沒回來？”那邊的人說，電話裡有些雜音，原無鄉應該是在外面。

“正准備回。”

“你搭車還是騎車？”

“騎車。”

“恩，”等了一會，原無鄉又說，“天黑，不要從加油站那邊騎車回來，在修路，看不見的話會摔傷。”

“我從化藥廠那邊穿過去，不走加油站。”

“那好，注意安全。”

倦收天怎麼也沒有想到原無鄉會在外面等他，當他騎車穿過化藥廠到馬路口拐個彎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原無鄉。

原無鄉靠著路邊的路燈，手上提著兩杯西瓜冰，塑料袋和杯壁上沁出薄薄的一層水汽。似乎老遠就看到了倦收天，他朝他招了招手，又指指手上的西瓜冰，結果倦收天手上的自行車把手幫他推車。

“喝吧，今天熱不熱。”

“恩。”倦收天點點頭，瞟了他一眼就低著頭看腳下的路，不過手上倒是順從的接過西瓜冰拿出吸管插好先遞給原無鄉，再才解決自己的那一杯。

“你怎麼在這裡？”

“等你。”原無鄉說。

倦收天瞪大眼睛，那一瞬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覺得自己以前的小心和顧慮都太可笑了。明明這個人就愛得坦率，不屑於絲毫的掩飾，相較之下，自己實在相差太遠。與此同時，更多的是他內心裡不斷形成的泡沫，溫柔細膩細刷過，讓他無比的沉溺其中。

他們在一起吃飯，一起自習，會互相問安，會一起出去旅游，如同所有的普通情侶一樣，原無鄉所做的一切都熨平的自己的不安，心境變得坦率寬廣，他覺得這大概就是戀愛的奇跡，能夠讓膽小的自己變得如此的率直。

他會在刮著台風的天氣裡去見原無鄉，這也許是個瘋狂的舉動，但他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那點渴望，他想見他，非常的想。直到他站在那個潤澤的小鎮裡，任雨水潑在身上，拖著不算多的行李尋找原無鄉的院子時，他心裡也只有喜悅和激動。

他看到原無鄉帶著驚訝和怒氣朝他衝了過來，被扯著的手很痛，可是他只想笑，他也確實笑了，任由原無鄉絮絮叨叨的責備自己，臉埋在毛巾下笑得安然幸福。

如果一切就這樣下去的話，他都可以看到兩個人幸福的結局。不過現實終歸是現實，永遠不可能變成童話。

他早就想到的，怎麼會忘掉了呢……

倦收天站在學院的宣傳欄前，那上面貼著紅紙的保研名單，原無鄉的名字在第一個。他站了很久，眼神平和而悠遠，風颯颯的吹過，不知道是不是讀懂了他在想什麼。這附近沒有什麼人，通知早就貼出來快一個星期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過了片刻，他抬起手在原無鄉的名字上輕輕劃過，他想起來他好像還沒有對原無鄉說恭喜，雖然他知道保研對於原無鄉來說只是探囊取物，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原無鄉了，連看都不敢看到他。

以前他覺得遠遠的看著就好，可是後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看他可憐，又或是他前生實在是做了太多好事，讓他和原無鄉認識了，並且還狗血的互相看對眼了，他甚至因為這樣的發展產生過以後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想法，但這果然都是奢望。

而他不該有奢望。

從他覺察到那天在樹林裡可能被人看到後他就想過無數種後果，每一種都讓人無法忍受，他無法忍受原無鄉因為他受到傷害。

那個人是如此的美好的一個人，他的手指在名字上摩挲了一陣，轉過頭來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旁邊的慕崢嶸。

“你們果然是……”慕崢嶸露出惡心的表情，帶著惡意說道。

本來面無表情的倦收天驟然變色，沉下臉說道：“這不關你的事。”

慕崢嶸攤了攤手，“當然不管我的事，我沒那麼變態的愛好。不過嘛，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談談。”

倦收天沒有說什麼話，跟在慕崢嶸後面走，他看了下四周，居然是在往小樹林的方向走，他皺了下眉頭：“你要說什麼？”

“下學期去英國實習的那個名額讓給我。”

“不可能。”倦收天說。

“你不再考慮考慮？”慕崢嶸說著遞給他一樣東西，“你就不怕我到處亂說，你的那些流言可都是我傳的。”

慕崢嶸見他不在乎，又補上一句：“到時候，別說你，恐怕他都……”

他話還沒有說完，下頜上已經挨了一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腹部就被倦收天提膝猛地一擊，衣領被人抓著扯了起來：“東西源頭在哪裡，你拍的照片在哪裡？”

“我不會交出來的，你們這是活該！我真沒有想到原無鄉看上去一派君子端方的姿態，居然做得出這樣的事，呵呵。”

倦收天容不得他詆毀原無鄉，伸手掐住他的喉嚨將人抵在地上，眼角被怒火燒紅：“殺了你！”

慕崢嶸見倦收天那個樣子倒是渾不怕死，反而嘲諷的笑了：“你們可真情深意重，殺了我你們也逃不過現實，反正都要是人人唾棄的。”

倦收天本來就有心結，慕崢嶸這句話正中他心中山口，不由得心神一晃，手下松了開來。慕崢嶸借機掙脫，真要在說什麼，倦收天的腳風襲來，一腳踢在他腹部上，幾乎把他內髒都震碎了。他咳了幾聲看著倦收天走過來，驚訝的發現倦收天居然是笑著的。

“唾棄不唾棄由不得你說了算，我不會讓他有事的，”倦收天壓制住慕崢嶸取出他的手機翻了翻，刪掉裡面的東西還順手格式化掉，“我真不介意殺你，反正到時候是我一個人的事，他不會知道的。”

“你們在干什麼？！”原無鄉的出現打斷了這場單方面的毆打，慕崢嶸搖搖晃晃的走了。而橫列在倦收天和原無鄉之間的溝壑越來越大。倦收天不允許自己給原無鄉帶來傷害，卻也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說離開，他舍不得，若是能多賴他一刻便是一刻。

可是如果原無鄉要他走的話，他不會停留的。

但是，這段感情終於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原無鄉最後還是對他這樣的人失望了吧，所以才吼出那個滾子。不然為什麼一直溫柔的人會發那麼大脾氣呢。

這個世間太可笑，人太渺小，許多意外都阻止不了。阻止不了自己遇見他，阻止不了離開他。

阻止不了這場荒唐。

刀刺入腹部的時候很痛，倦收天蒙了一下後就反應過來了，可是對方似乎精神失常，力氣也十分巨大。在這個僻靜的巷子裡，他終於是真正的無望。

倦收天靠著牆，血跡拖行的一段距離看上去既絕望又無奈。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想笑一笑，笑自己這可笑又短暫的一生，笑自己膽小又卑微的愛情，笑自己的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掉。

“你大概以為你是先喜歡上的，其實不是。”

“去年冬天只下了一場雪，很大，也很冷，不過你的手挺暖和的。”

“我這輩子的運氣，大概都用來遇上你了，所以，別傷心，不值得。”

一直藍色的IPOD被他握著，沒有沾上一絲血，那是他渾身上下除了宿舍鑰匙唯一帶著的東西了，此刻卻承載了他唯一的眷戀。

被手捂著的腹部還在殷殷的往外流著血，仿佛關不住的水龍頭，他有些疑惑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血，這些流出的血又是怎樣在帶走自己的生命。

他不想放棄的，他忽然想起來那次夜裡他從財大騎車回來，原無鄉倚在路燈下半垂著眼睛等他的場景，燈光落在他身上柔和而又溫暖，就和他帶給自己的感覺一樣。他現在覺得好冷，若是原無鄉還能再抱一抱他就好了，若是他還原諒自己，可是，還是別讓他知道好了。

失血帶來了休克昏迷的症狀，他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在這個世事難料孤獨又寂寞的世界裡，他緊緊抓住的只是手上那只ipod的。

你太自私了，他似乎聽到有人譴責他，是他自私，所以這才遭到了報應啊。

一顆淚從眼角滑落。

昏迷的人回復了一點點意識，用盡最後力氣刪掉ipod的內容卻還是留下了最後一句。

“給原無鄉。”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