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2 [原無鄉X倦收天] 山河依舊 1~15章 5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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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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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樓發表於: 2015-02-03 12: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倆人才新婚沒多久，還以為可以好好溫存一下（摀臉/////
沒想到這麼快又要別離......ＱＱ
樓主這樣會被大象踩（並不是

出征前是如此的熱血、肅穆、莊嚴，倦倦是如此的閃耀奪目
當家不想拘束卻又掛心.......
尾末，緊緊的一抱，這是當家公開在秀恩愛？？///////（滾XDDD
眷戀又安定人心的擁抱，希望倦倦能平安凱旋歸來

是說，這樣不就意味著看不到雙秀在一起的畫面了（蹲牆角

倦倦凱旋回來時
當家可記得要身體力行好好犒賞倦倦.....（咳咳//////////，這是謀福利XD

頂端

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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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15-06-13 0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十四

燬心原。

作為幾條交通要道交匯的所在，燬心原一向是兵家必爭之地。早些年間此地也是繁華的都市，而近些年因為局勢急轉直下，也漸漸少了來往，便落敗下去，再沒有早些年間的輝煌。

將士們搭建好了營地，就依照慣例要祭拜燬心原的土地神。

倦收天雙手交疊在胸口，保持平衡倚靠在帳篷的縛繩上，目不轉睛看著那些高矮胖瘦的將士們圍著篝火與祭祀的黑色牲口，嘻嘻哈哈跳著亂七八糟不著調的舞蹈，祭拜了屬於燬心原的神靈。

他看著看著，忽然大步踏闖入人群中，趁著大家還未曾註意的空當，拉扯出一個身量明顯比其他人要小一圈的士兵，就往外拖。

那士兵自然是不依，抓住倦收天的手想掰開，掙紮著想脫出倦收天的控制，可惜比不上倦收天的力道，做無用功不說，還晃晃蕩蕩搖得全身軟甲作響。

倦收天將人拖到了無人的空曠地，這才松開了手。那士兵一下掙開了倦收天的手，舉著雙手裝瘋賣傻揮舞了一陣，然後脫力般一屁股跌坐到了草地上。

“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倦收天的語氣不像問詢，倒是如同從容不迫的命令。

“父皇派我來的，”莫尋蹤挺著胸膛驕傲地看著倦收天，“這種大事怎麽可以少得了我呢。”
真派你來怎會不和我知會一聲，倦收天看著莫尋蹤這一身不知從哪位士兵身上扒來的衣服，過大的衣物臃腫地堆在莫尋蹤身上，整個人像是陷在了布袋中，顯得他異常稚氣。

“你和陛下說過了嗎？”

“誒我說了父皇派我來的，將軍你怎麽不信呢。”這下還跺起了腳。

“胡鬧，戰場怎是可以遊戲的地方。”

“我知道，將軍我很認真的！我想要保護我的國家，和將軍一起！”莫尋蹤氣呼呼不停跳著腳，左右揮舞著雙臂，未經歷過多少風霜的臉頰漲得通紅，而後腳底一跺，把臉別到一側，但還是心虛地瞄了一眼倦收天的臉色，然後飛快將眼神轉開。

“我給陛下寫封密信。”倦收天眼簾低垂，抬手將自己被風吹亂的額發撫到腦後，苦笑搖著頭轉身往回走。

莫尋蹤急了，拔腿追上去攔在倦收天面前。“將軍——！”

“需盡早將您接回去，”倦收天被莫尋蹤抓著雙臂站在原地，依舊是冷靜地答道。

莫尋蹤一下竟像是個要被搶了寶物的孩子，著急地不知該如何開口，語無倫次地解釋，“將軍我是真的想出一份力，但是父皇肯定不同意……”

“既知如此，為何還要來？”

“我……”

“作為道真的子民，理應為保家衛國出一份力。我明白你心中所想，若多我一人之力能換取更多的百姓幸存的機會，也算是不枉。只是這戰事一旦開啟，必有殺戮，刀劍無眼，況且您的身份，終究與別人是不同的……”嘆了口氣，“別任性了，您是王儲，是未來的真龍天子，而這江山，請交予我們來守。”倦收天頓了一頓，還是放緩了語氣輕聲說，“陛下派遣人員未到達之前，此事不得宣揚，你暫且留我身邊吧……”

莫尋蹤不甘卻也無法反駁，咬著嘴唇慢慢點頭。

“回去，你自己給陛下寫——”就在倦收天說出那個字的剎那，他似乎聽見身後的草叢裏一陣亂響，一回頭，金色的雙瞳尖銳如鷹隼。

“怎、怎麽了？”莫尋蹤有些膽怯地拉住倦收天的衣袖。

收回目光，倦收天柔聲安撫莫尋蹤道，“無事，也許是有麅子。”

“誒！那可以抓來養嗎？”

“靈犀公主的兔子該倒黴了。”

“哈哈我會看好我的袍子不去欺負靈犀姑姑的兔子們的！”

一大一小兩人漸遠，颯颯的草叢裏忽然有一人從地底跳出，自言自語道，此事要稟告聖航者與太子，而後再度隱去了身形……

燬心原依舊是一片安詳。

醫天子攏著手，足下生風一步跟一步，沿著朱紅的宮墻快步前行。偶爾有身著相同裙衫的宮娥踩著碎步穿行而過，欣然站定向他欠身施禮，而醫天子看著那些花一樣的女孩，苦笑了一下，同樣還禮，而後在她們驚呼著不可不可聲中，轉身離去。

如果她還活著——可惜，沒有如果了。

醫天子攥緊了拳頭，骨節咯咯作響。

步出西門，醫天子的面前是翠色蔥蘢的花園，一踏入其中便如置身畫卷一般，奇花異草，一步一景，恍若仙境。他走了幾步，繞過一處假山，停在一樹綠蔭之下，眼睛往四周掃掃，確認無人後，不緊不慢地開口：“黑海任務完成的效率令人失望，這每個月的藥，倒是取得勤快，哼。”

不遠處一峰亂石遮掩下，一蒙面人現出身形，“黑海不會虧待大人的，只要——”

“免了。”醫天子皺眉搶先一步打斷那怪異的聲音，“我與你們交易的只是倦收天的性命，其他免談。”

“加入黑海不是更容易殺他嗎，您卻拒絕了黑海的邀請，真有些好奇您的意圖了。”

“我的意圖不需要你去揣測，”醫天子揮了下袍袖，一白瓷小瓶已然握在手中，他上下翻轉把玩著瓷瓶，內中傳出藥丸滾動的聲響，“將我要情報說來吧。”

“無論如何還是請先生考慮在下的提議啊……倦收天及軍隊已抵達燬心原，玄囂殿下也已經做好了布局，誅殺倦收天指日可待。另外，還有一事可利用……”

“哦，是何事？”

“南國的王儲莫尋蹤出現在了燬心原，而軍中知情者，目前唯有倦收天。”

不屑地嗤笑一聲，醫天子叉起雙手向後倚靠著樹幹，目光中的蔑視顯露無遺，“拿出這樣的情報，真是讓人懷疑你們與我合作誠意啊。還是說憑你們的能力，也調查不出莫尋蹤是誰把他喬裝帶出皇宮的嗎？”

“非也，只是為了展現誠意沒有派人監視先生罷了。有了王儲這個存在，針對倦收天的計劃就更為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我創造的機會，你們好好把握吧。”不再多言，醫天子掂了掂玲瓏白瓷瓶，抬手將它自半空拋去。

暗處的蒙面人“啪”一聲接住瓷瓶，拔出塞子細細一嗅後，自亂石中隱去了身形。

醫天子卻仍然站著默不作聲沒有離去。

那日，緹色春衫的小王儲趴在白玉石的欄桿上耷拉著腦袋，嘟囔著也要上戰場保家衛國的身影，存在於醫天子的腦中怎樣也揮之不去。莫尋蹤不曾負過誰，不曾害過誰，手上還是幹幹凈凈未曾沾染半點血腥，心裏也無半分邪念，這孩子與久遠前的恩怨毫無相幹，自己也無害他的必要——但倦收天不一樣，他必須死。

拿一個無關的孩子作為復仇的工具嗎。

醫天子喘著氣平復自己翻湧的心緒，想自己或許該換個角度，莫尋蹤的願望是保家衛國，那自己就幫他一把，讓他得償所願，這般想來豈不是合情合理？

對，就是這樣……自己只是滿足那個孩子的願望罷了。

念及至此，醫天子手指敲敲自己抽痛的額角，轉身欲離開。

“誰在那？”

醫天子本能一退，等意識到那是誰的聲音，自己的動作反而顯得可疑了。

“醫天子在此參見陛下。”

“先生怎會在此？”原無鄉放松地挑了下眉，也不客套，緩步向前語露疑惑，“我好像聽見有對話的聲音，就過來看看……先生是一人嗎？”

“我是、是在……嗯……”醫天子一時語塞，他不是沒有預想過如果被人撞見要如何應對，此時突然被原無鄉懷疑了出現在此的動機，雖然只是個可能，卻也驚得他內心一顫，頓時所有說辭都變得支離破碎，腦中霎時空白，一時窘迫得找不到可以解釋的語言。

“他是在等我。”

初夏時的陽光壓著藤蘿的剪影，將黑黑白白斑駁的剪影印在大塊平整的石板地面之上，有人掀開簾幕般垂落的藤蘿闊步走來，墨色暗紋的長靴踏在青石板上——竟是山龍隱秀。

“陛下，是我找醫天子過來的……”山龍隱秀向著原無鄉躬身深行一禮，下一刻，他突然轉身一步走向醫天子的方向，醫天子本是後背抵著樹幹站著，此刻毫無防備地被山龍隱秀伸手拉過來，站到了山龍隱秀的身邊，“是臣有私事要告知於他，所以約他於此處相見，若有違反法令之處，還望陛下莫要責罰他。”

醫天子被山龍的舉動搞得楞在當場，但他此刻已經明白了現狀，知道與其去做破綻百出的解釋不如保持沈默，便一聲不出，順從地微微側頭看著山龍隱秀堅毅的臉。

原無鄉本就沒有為難兩人的意思，他也只是路過此地，聽見院子裏的聲響，才會想著去看一眼。他會意地哦了一聲示意自己已經了解，只是勉強算是作為一個過來人，瞥著山龍隱秀與醫天子的眼神裏多了一分戲謔與意味深長。

“你們處理私事吧……我去他處看看。”

“陛下是要看什麽？”山龍隱秀問道。

提到這事，原無鄉不由正色道，“我大概是太慣著莫尋蹤了，慈郎先生說他已經好幾日未去學館了，你們有看見莫尋蹤嗎？”

醫天子一顫，這樣的動作幅度，也只有握著醫天子手的山龍隱秀察覺到了，沈了一刻，山龍隱秀放開醫天子，雙手抱拳上前，再次一語驚人“啟稟陛下，是我，讓太子殿下去前線的。”

一時氣氛冷得可怕。

原無鄉也未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復，但足夠強大的心理素質讓他能夠在震驚之余迅速恢復到常態，“山龍先生，你並不是無智之人，私放王儲是重罪……但，我更希望你能給我足夠充分的理由，來解釋你的行為。”

“理由，自然足夠充分。”

“哦？”

“陛下讓倦收天擔任此戰的統領，雖現今道真一統，但他手下大部分仍是過去南國的將士，有太子殿下在他身側，就算他們不承認倦收天的領導，也會遵從太子殿下的命令，這是其一。”

“那麽其二？”

“太子殿下雖已是束發之年，但一直生活在宮墻之內，對他而言，這是一個見識世事的機會，況且有倦收天保護，安全應是無慮，這是其二。至於其三……”

“其三又如何？”

“哈，這其三，可否等在下處理完私事再與陛下細談？”山龍隱秀說著，對著原無鄉安心地俯身一禮，話說到這，他知道原無鄉不會在此事上繼續深究下去。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何做補救，才是最應該關心的。

顯然原無鄉也深知這點，他一雙星目與山龍隱秀對視，而後表情凝重背過身去，“好，我就等你，處理完後速速來禦書房。”他又想了一想，吩咐道，“此事不得張揚，我需先行通知倦收天……”

言罷，仁慈的帝王拂袖先行離去。

待原無鄉的人影徹底消失在那片藤蘿之後，醫天子心中的氣惱全數爆發，一字一句像是擲到山龍隱秀懷中，“你這是在做什麽？！”

“這句話不該我問你嗎？”山龍隱秀保持著淡然，好像之前編造謊言擔下所有責任的不是自己，“醫者仁心，你卻連莫尋蹤也要下手？”

醫天子一下失了氣勢，“我……我從沒想要害他。”

“有什麽仇恨是放不下的，結束吧，收手吧……”見醫天子緘默不語，山龍隱秀再添一語，“此時收手還不晚，陛下必然會召回莫尋蹤，莫尋蹤平安無事，也不會將你交代出來；而你也斷絕與黑海的聯系，那麽這一切就如不曾發生過，如此，不好嗎？”

“那當年這筆仇恨如何了解，為什麽，為什麽就要我放下？失去親友的痛，你能體會到嗎？！”醫天子抓著山龍隱秀的衣領，明明是在發泄，卻又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那般絕望。

“我不是你，至少現今，我無法體會……但是，”山龍隱秀用力扶著醫天子顫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要給我機會去體會，好嗎？”

“你！”醫天子頹然失力，緊緊揪住山龍隱秀的前襟，竭力克制住自己的低泣，“晚了……一切都晚了……”

“啊——”

一聲大叫，倦收天猛然睜眼，驀地從矮榻上撐坐起身，從夢魘中脫離的他如同一尾擱淺的魚，蜷起身子劇烈地喘著氣，試圖緩解壓抑在心頭的憋悶之感。
“將軍，將軍，您沒事吧。”

帳篷內燭火明明滅滅，有人掀開帳篷幾步沖到自己榻前，扶著他的肩膀為一下下撫著他的後背為他順氣。那人動作帶著涼風，倦收天感到身上泛過一絲冷意，竟是冷汗浸濕了單衣。
“莫尋蹤？”幹裂的嘴唇吐出的聲音低沈且嘶啞，倦收天皺眉清了清嗓子，看向自己身側滿臉憂色的莫尋蹤，“幫我取水來……”

莫尋蹤來嗯了聲就立刻站起身，從矮幾上取了裝水的竹筒，旋開一看確定還有水，連忙捧著湊到倦收天的嘴邊去，“將軍你這一夜都睡得不安穩，是被夢魘住了嗎，還是傷口又裂開了？我去找軍醫來看看吧……”

倦收天接過莫尋蹤手中的竹筒，幾乎一口氣飲下竹筒中所有的水，他吐出了一口長氣，這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不必勞煩他們，我無事。”

“將軍你可不能逞強，身體不適不要硬撐，不然我會擔心的。”莫尋蹤擔憂地接過倦收天手中的竹筒，他晃了一晃，又往裏瞟了一眼，裏面一滴水都沒剩下，他註意到倦收天依舊幹燥得開裂的唇，尋思著是否需要再去取些水來。“不光是我，大家都真關心將軍，父皇肯定也是。”

倦收天笑了幾聲，低頭看眼前跪坐著的莫尋蹤，按身份該是自己跪他，可年少的王儲卻認定了在軍中自己就是個士兵，未曾喊苦喊累不說，在出征的隊伍裏的表現也不比那些常年拉練的士兵們差。

“我真無事，殿下不用擔心。倒是你，天還未明就出來當值嗎？”

莫尋蹤點點頭又馬上將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嘆氣，“我還是擔心將軍的狀況，所以與他們私下換了班守在外面。”他說這話時底氣不足，生怕違反了軍規軍紀讓倦收天為難，眼睛不住地往他處瞥，手中一下一下地轉著竹筒，手指將灑濺在竹筒外的水珠抹得滿處。

“原來我在你眼中這麽不堪一擊嗎？”忍不住唇角向上揚起，倦收天抬手揉揉莫尋蹤撲滿了塵土的頭發，隨便幾句玩笑話說得輕描淡寫，“不過是些小傷，還不需要這般興師動眾，你且去休息便是。”

“小傷！將軍你……哼。”莫尋蹤被他一句話堵得無可奈何。

旁人不知，聽這幾句話怎想象得出前幾日的前哨戰是如何兇險。莫尋蹤也沒有看到雙方的廝殺，他只是被勒令守在軍中協助軍醫進行施救，軍營空地上倒著受了輕傷的士兵，幾十人坐著或躺著，滿身滿臉都是幹涸的血漬，訓練有素的他們或有痛呼，卻無哀嚎。莫尋蹤快步走著，閃避著橫七豎八的士兵，還抽空張望著要尋找他的倦將軍。一時回想不起倦收天出戰時所穿戰甲，辨認不出來往的人，莫尋蹤喊了幾聲將軍全部淹沒在指揮的呼喊下，混在穿梭的人群中他焦急地跺腳，卻也無可奈何。其實就算記得也無用，那戰甲早該讓刀光劍影下的血汙染得變了色，莫尋蹤怎分辨得出。

那時的莫尋蹤正無措，耳邊又是一陣噠噠的馬蹄，他急忙轉回身，戎裝握劍的人抬手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是將軍！莫尋蹤擠過眾人，拔腿跑過去迎接，口中急切地喊著倦收天將軍，趕到他面前之時，倦收天正翻身下馬來。他想問戰況如何有沒有贏，但下馬落地的倦收天還未等他開口就是一個踉蹌。莫尋蹤忙伸手去扶倦收天，手靠上他的胸口，卻摸了一手燙熱的液體。

他懵懂地收回手，入目是一片艷紅，耳畔皆是身後眾人的驚呼，倦收天卻也還是和現今一般，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仿佛說的不是他自己。

小傷而已，不必興師動眾。

似曾相識的話語，莫尋蹤一個激靈，眨眨眼方才反應過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

倦收天見莫尋蹤蹙著眉，立即安撫般對他一笑，“無事，傷口好好的，我只是做了個夢……”
心中隱隱不安因為這溫柔而堅定的笑容而漸趨消退——莫尋蹤向來是相信倦收天的，既然他堅持無事，那就是無事。心中的好奇又驅使莫尋蹤往倦收天身邊湊了湊，小聲地問，“將軍做了個怎樣的夢……”

是怎樣的夢，能魘住倦收天。

莫尋蹤還未來得及得到答案，外面行營中就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未有通報，身著軟甲的士兵大喊著大事不好直接跑進帳中，拄著長劍單膝跪倒在倦收天面前。

“何事驚慌？”倦收天放冷了聲音，雖有一絲對他違反軍規軍紀的怒意，但明白必然是有急事，瞥了眼還在喘氣的士兵，倦收天迅速地站起身示意那人匯報軍情，而自己飛快揀起護甲開始穿戴。莫尋蹤預感有大事發生，將裝水的竹筒夾在小臂下，轉身彎腰提了倦收天的戰靴，擺到他的前面。

“報，西北方向有敵軍突襲，疑似黑海玄囂太子，已有分隊應戰，請將軍進行下一步指示。”
“玄囂太子麽，看來上一戰還傷得不夠厲害啊。”倦收天咬著布條綁好護手，活動幾下腕關節，握起名劍金鋒就往外走去，“傳我命令，這一戰我親自帶兵！”

“將軍！”莫尋蹤欲言又止，眼見著倦收天轉回身，他也顧不得什麽連忙說，“將軍傷勢未愈，這一仗莫尋蹤請求代將軍出戰。”

倦收天與那士兵皆是一楞，看著規規矩矩抱拳行禮的莫尋蹤，一時感慨。

“太子殿下，這戰場兇險，刀劍不長眼啊……”

“我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不然我也不會到戰場上來。”莫尋蹤一字一句認真道，“請將軍答應我的請求。”

“莫尋蹤聽令，”時間緊迫，倦收天也無法與他多言，只是沈聲道，“我命你鎮守行營，務必寸步不離。”

“將軍！”

“你若也跟著去，等我回來，誰幫我端水來？”倦收天微微低頭拍了拍莫尋蹤的肩膀，旋即毫無停頓地掀開帳篷闊步踏出，只留給莫尋蹤一個背影。外面尚是未明的天色，壓著行營內獵獵作響的軍旗。

莫尋蹤有些沮喪，但明白倦收天也是為自己考慮，自己沒有任何實戰經驗，也許去了只是添亂，甚至還會拖累他人，但莫尋蹤是真的想要出一份力，這份心是真的。他一人站在空落落的帳篷裏，燭光昏黃，幢幢搖晃著他自己的影子相伴，能做些什麽呢。

倦收天離開的匆忙，矮榻四周散落著更換下的衣物，混著染血的布帶以及遺落的傷藥。莫尋蹤看了眼，蹲下身一件一件拾起，整理的工作他做得並不順手，但總比幹等著倦收天回來要有意義得多。

不知何時，營地裏遠遠有人大聲呼喊，緊跟著便是一片殺伐聲，空氣裏彌漫著燒焦的氣味，劈啪作響的燒裂聲從外面清晰傳來。

將軍不是去應戰了嗎，難道……不、不，不會的，將軍他們一定沒事的。

莫尋蹤將那個可怕的念頭扼殺在腦中，強行命令自己冷靜，告訴自己這只是調虎離山，只要自己撐持到倦收天解決了玄囂凱旋，一切就都將結束。莫尋蹤抽出自己的佩劍，一步一步靠近帳篷外。一掀開，夜色下，沖天的烈火舔舐著黑暗的天空，如同要將它抹上血的顏色，滾滾的濃煙如同惡豹，顯現出獠牙，在滿是喊殺聲的行營中奔竄。

本能的恐懼讓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後退，但內心的決斷驅使他沖出了帳篷，低身快步穿流過廝殺的人群，手中的劍閃著寒光，映著敵人的夜行衣，一斬！

周圍皆是碎熱的火星，太過幹燥的氣候讓這邪火爆燃。莫尋蹤劈斬的同時還需分神躲避四處噴濺的火種，心中急切，讓他顧不上要屏住氣息，吸入不少刺鼻的濃煙，咽喉皆是焦渴，眼睛也酸澀得難以睜開。

終於拼殺至一處空地，才有了一絲喘氣的時間。

眼內湧出滾滾的淚水，莫尋蹤試圖抬手去擦擦，忽聽得不遠處突然一聲長喝。內心暗叫不好，他奮力睜開雙目，眼前的血紅裏有一抹黑影一閃而過，莫尋蹤依循著本能舉劍格擋，利刃的鏗鏘震得根基不足的莫尋蹤節節後退。避過了耳邊的一劍，下一劍又挾著勁風直刺命門，忽的胸口一痛，浸著鮮血的寒光就在眼前乍然蕩開。

——在那片炫目的寒光中，莫尋蹤看見敵人扭曲的狂妄笑容，眼前場景極快地向下離去，再看不見那可惡的嘴臉，最後只剩他唯一能見的天空，漸漸升起的太陽灑落一片金黃，讓所有的濃煙都黯然失色。莫尋蹤從不曾註意過燬心原的日出，原來是這般壯麗，可四周騰起的煙灰卻無情地遮蓋住他視線。

他聽見了自己骨頭被亂石咯斷的脆響，以及，遲來的馬蹄聲。

無限的不舍由圈圈漣漪漸漸泛濫成災，卻連手指都不得動彈。

莫尋蹤慢慢地闔上了眼睛，就像是一夜未合眼疲憊得睡了過去那般，什麽都無法再也驚擾他分毫——

將軍，父皇……對不起，再見了。

[ 此帖被蘇眠在2015-06-19 11: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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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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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15-06-13 01: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十五

荒野之上回蕩著跑馬急促的蹄聲，身著白袍的玄囂嘴角掛上邪笑，他知調虎離山已成，眉尾一挑，手中長槍回旋，一芒銳利的銀光隨他動作直指遠處漸漸停下的跑馬，馬上之人——倦收天無疑。

難得的對手，可惜，今日一戰註定不能盡興。

倦收天不願與他多言，短暫對峙的片刻時間內，倦收天矮下身，手慢慢扶上名劍金鋒的劍柄。虛空中不知是哪方突然有細微的風聲一震，雙方已經沖出了人馬。

玄囂的人馬在數量上占盡了倦收天的優勢，但在夜色下雙方人馬難辨敵我，混戰中玄囂的部眾為了不傷及己方人馬，反而受到了無形的束縛。

手起劍落，玄囂舉槍相抗，氣勁隨名劍的劍鋒劈向玄囂，鏗鏘之後，余勁掃開一片塵土，枯草紛紛倒伏散開成弧形，如有萬千蟒蛇行過。玄囂雙掌緊握槍桿，高聲長喝，一推一挑化解倦收天攻勢，“哈，這就是你的極限嗎？”

“對你，尚不需要出全力。”

第二輪的攻擊，金鋒於一念間再次自虛空斜刺出，玄囂棋逢對手自然審慎以對。四周是一片喊殺聲，依舊被夜幕籠罩的四下皆是淩亂，但阻礙不了玄囂與倦收天之間的對決。

“時間……差不多了。”

幾番來回，玄囂忽然抬頭，後空翻身躲開倦收天的攻擊，收起手中長槍停下動作，莫名其妙來了這樣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倦收天本已經追上前去，盯著白發下那張詭笑的表情，心中就咯噔一聲。驀然反應有詐，急忙頓住腳步停止追擊。

“逃跑是懦夫的選擇。”

“哈，你該感謝我的慈悲……今日我無意取你性命，”玄囂撇過頭嗤笑，“希望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戰。”

倦收天不斷思慮著，心中仿佛劃過一串雜音，不對，有什麽地方錯了。大顆的冷汗從倦收天的額角滾落，來自夢境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般壓迫著他的心理防線。他急忙翻身上馬，雙腿一夾，轉馬狂奔。

握著韁繩的手心裏都是汗水。來時的那片天在晨曦下仍然燒著熱鐵般的紅，越是前進越是恐懼，卻不得不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著馬，恨不得能飛過去。這一次，他只求自己的預感是錯的。

等他趕回時，營地裏的戰鬥已經結束，臨時清理出的空地鋪著破舊的草席，幾張拼接放倒著還有一口氣的傷員。馬尚未停下步子，倦收天就從馬背上翻身躍下，來不及站穩，人已經沖到草席前面，掃了一眼再確認一眼，沒有莫尋蹤，略略放下幾分心，轉身吩咐眾人迅速整理，就立刻往帳篷大步奔去。

他想，莫尋蹤調皮，但素來是聽話的，這次也是……他的手在安靜的帳篷前停了一剎，緊握成拳隨即又舒展開，掀起布簾，倦收天只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跌跌撞撞向後退去，寒意襲上心頭，凍結了他的四肢，拉扯他墜向冰冷的深淵——內中無莫尋蹤。

“莫——”倦收天的聲音幾乎卡在嗓子口，喉嚨仿佛被灼傷般疼痛，他轉身，大力推開圍在他身後的眾士兵，啞著嗓子吼，“聚在一起做什麽？！交代的任務完成了？！”

眾人別無他法，只好散去，但仍擔心著，遲疑著，時不時瞄一眼……

“若是擔心我會倒下，那省省這份心吧……”倦收天頭也不抬，聲音卻如同無力地浮在空中，他掀開覆在死者身上的草席一角，再沈痛地蓋上；帶著某種僥幸的心理再掀開下一張，再蓋上；再下一張，再蓋上……他以為自己快被那清一色焦黑的面容麻木時，終於，他還是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倦收天雙膝跪地，伸出雙臂，橫抱起少年尚未僵硬的身體。他緩緩站起，懷中的再無反應的少年並不重，倦收天卻覺抱著千斤巨石，幾乎挪不動半步。腳步還是虛的，倦收天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帳篷，侍從膽戰心驚地跟著，怯懦得也不敢開口——不管憤怒抑或悲愴都可以理解，毫無感情的流露最叫人害怕——終於在倦收天一個踉蹌時他忍不住勸說道，將軍，把人交給我吧，您需要休——

話尚未說完，他被倦收天用手肘猛大力推出去。侍從未曾設想過會倦收天會反應如此，還沒回神，耳畔又傳來斥責：“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守在你自己的崗位上！”

倦收天將人抱入帳中，立馬有人低聲道，“將軍，這，還是挪去其他單獨的帳吧，天氣漸熱，末將擔心軍中會出現疫病……”

“至少，讓我為他把臉擦幹凈吧。”

聞言，眾人俯身一躬，安靜地退至帳外

倦收天拿著絹布，沾了水小心地擦拭著莫尋蹤臉頰上的血汙，他極少做這樣細致的事，手笨得不行，輕了擔心不能拭幹凈，重了怕傷了莫尋蹤，心中壓抑，連手也顫抖起來。

“將軍——”不知過了多久，帳外有人通報，停了片刻，如同終於下定決心那般朗聲道，“陛下的信使到了。”

倦收天的動作一滯，手指勾著絹布握緊，繃緊的手背顯露出青筋，“請他，進來吧。”

倦收天沈默地將寫給原無鄉的密信仔細地疊起，帳中靜得可怕，信使與近侍在無限肅穆中眼看著他慢慢將書信塞回玉管，封好。

倦收天抬起頭，側過身沖信使一肅手，信使上前後倦收天鄭重地將藏有密信的玉管交於他手中。

玉管離手，倦收天的神色有一瞬幾近頹廢，但旋即恢復常態，他看著信使，看到的又仿佛不是信使，許多話梗在喉間，最後吐出幾乎微不可聞的一句，“待平定戰禍，我必會親自向原皇陛下請罪。請您，務必傳達。”

說著他站起身，對著信使作了一揖。

莫尋蹤戰死。

倦收天不敢想象原無鄉得到消息時痛心疾首的表情，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回朝見到原無鄉的那一天，他會用怎樣的表情等候自己，而自己又用什麽表情去回應。

自己該哭，該怒，該帶著滿腔殺意怒拔名劍金鋒，號令全軍滅他什麽黑海十八太子。

這才是倦收天想做的。

遣人送信使出帳，倦收天皺眉跌坐回案幾前，血汙混著土灰撲了滿頭滿面還未擦拭，闔上雙目似養精蓄銳。近侍總有著察言觀色的本能，他忙招人去端水來，得令的小兵尚未離開，倦收天驀地睜開眼，緩緩開口：

“傳我命令，全軍加強戒備，提防黑海趁機再次偷襲……還有，軍中禁止為任何人發喪，不得呼天搶地，不得傳出挽歌，不可以因為一小部分人動搖軍心，違令者軍法處置。”

“太子殿下呢？”

“我說過了，禁止為任何人發喪。”倦收天眼中的決絕是真，他瞥了眼近侍，面前之人震驚全部寫在眼神中，但馬上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於是倦收天問，“還有什麽事嗎？”

“將軍，如此處理怕有不妥，末將擔心，此事未來恐要落人口實——”

倦收天沈默片刻，看著那人，狀似毫不在意地擺手，“這是軍令。國之利刃該關心的，唯取勝之法。”

兩相沈默，那人長身一躬，對著倦收天深深拜下去，“明白。”

太子身亡的消息傳回，可想而知，原皇如遭晴天霹靂，傷心哀痛非常人筆墨能描述。但畢竟是一國之君，當下仍需打起精神，萬事以大局為重。

太子出事，這消息是無論如何壓不住的，雖然朝堂之外因層層宮闈的阻隔，尚且鮮有人知曉此事，正殿早朝之時，群臣卻是如同大鼎中沸騰的油一般，炸開了激烈的唇槍舌戰。

原無鄉嚴肅悲切端坐在大殿之上，將群臣種種盡收眼底，心中恍惚，耳中滿是大臣們在相互辯駁，他聽見了，卻又似乎什麽都沒聽進去，腦中回響著，仍然是有人說，太子殿下年少有勇，為護營獻軀，請陛下節哀。

——他仍然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眼前浮現，全是莫尋蹤從小童慢慢變成少年的模樣，曾經稚嫩的臉頰慢慢生出少年的曲線，還記得才到自己腰際的幼童信誓旦旦說要成為英雄，要保護自己，可原無鄉還未等到莫尋蹤長到與自己並肩同高，一切戛然而止。

慈郎問他，此事你可有應對之策，下一步要怎樣走，所有一切需更加謹慎，手中所握別再失去。

原無鄉心知慈郎所指是為何人，心中一震，眼中神色就暗沈下去。

若真要是如原無鄉心中真正所想，他恨不得要倦收天現在立刻馬上帶莫尋蹤回來，已經失去了一個對自己而言最為重要的人，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麽，他現在想要的，只是抓緊他所珍惜的，不要再失去另一個。

但此刻貿然撤軍，不過是將自己的土地拱手讓給黑海，這是身為一國之君的職責所不許的。
慈郎看著不語的君王，緩緩道，“眾位大臣怕是已經知曉此事，你倒是可以聽聽他們的意見。”

幹瘦的老臣手持笏板，氣急敗壞地喊道，“當初就反對讓那個北國人帶兵，他根本就是個災星！上次是陛下，這次是太子殿下，下次呢，南國嗎？陛下，聽老臣一言，這次一定要將這個倦收天捉拿問罪！”

立即有人辯駁道：“什麽？！事情尚未明朗怎能如此輕率就捉人來問罪，更何況以倦收天的身份，是你碰得了的嗎？”

“太子殿下之死肯定與他脫不了幹系，況且他是北國人，居心昭然若揭啊！”

“若說居心，那也是為了保護道真的心，倦將軍如此耿直之人不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呵，這般誇耀，也不知你以後打算如何收場。”

“你！若將軍有何苦衷，他自會向陛下稟告！”

“好了，都住口。無意義的爭吵不能解決問題。”原無鄉脫力般用手支著額頭，他早就註意到山龍隱秀一直站在背光處，沈默著未開口，像是想將自己隱藏於暗處，不被任何人發現。

原無鄉知道山龍隱秀此刻有多難堪，但他就是要山龍隱秀能拿出讓自己滿意的回答。

“山龍先生一直不說話，是有自己的考量嗎？”

山龍隱秀仿佛預料到會叫自己一般，神色並不驚慌，反倒是從容不迫上前一步，對著殿上原無鄉一揖。腦中稍微一理條理，山龍隱秀開口道，“或許，陛下可以考慮等戰事稍有緩和時，派遣某位將軍與倦收天交接。這樣既可以召回倦收天，又不至於太過影響戰局。”

山龍隱秀這番設想，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與其讓倦收天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不如將他召回，若是黑海威脅到他或是原無鄉的性命，皆能得到及時的化解，而醫天子所犯下的錯誤也不會一再擴大。

“臨陣易帥乃兵家大忌啊……”

“若是換南國將領去，難道會比區區北國人對戰場的情況更不了解嗎？”幹瘦的老臣氣憤地抖著長須咄咄逼人，他頓足站直身捋直自己的山羊胡子，眼中閃著煞人的光，“可別漲別人氣勢滅自己威風。”

原無鄉思考時手指不自覺摩挲下巴，一夜難眠，除了深黛色眼窩外還冒出許些胡茬。他細細思量，倦收天的傲氣自己是知道的，依他脾氣斷然不會接受這般幾近莫須有的問罪，若強行將他押回，雙方的矛盾恐怕不僅得不到解決，反而不斷擴大；但若是自己以易帥的名義，以實戰經驗豐富的戰將替換倦收天，也許可以將他召回，邊關戰事也能夠得到妥善的安排……
這樣的選擇，算是自己私心吧。

原無鄉長嘆，一抬頭，大殿外是一片灰白的天色，迷蒙的看不清遠方。

但詔書傳邊關，回報卻是讓倦收天拒絕回朝的消息。

據傳，倦收天聽完禦旨金眉倒豎，不但拒不接旨，反是面露怒容拍劍於案。

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而後，他以近乎奪的方式取過詔書，徑自將它投入了照明用的火盆中。

消息傳回，朝廷上下再次一片嘩然。

原無鄉感慨萬千，覺是倦收天會做的事。對這樣的結果，原無鄉並不算太意外，他知道，倦收天不會就這樣輕易回來的，卻難免心中生出幾分憂慮與不解。但人還是要召回的，這次索性派了接任的將領直接前往，就算是用強硬的手段，也要押倦收天帶莫尋蹤回來。

此刻尚在邊關的倦收天尚不知此事，他心中只存一念，誓要為莫尋蹤報仇，不滅黑海不罷休。

那日，燒完了詔書的下一刻，他便手持名劍金鋒對戰前來叫陣的玄囂太子。

如同倦收天預料的同樣，玄囂確實展開了第二次的襲擊。但這一次，他倒是正大光明，光天化日也敢前來。

玄囂此行的目的，不是針對營地。更多的是一種心理戰。他與倦收天叫陣，口中三句不離莫尋蹤，刺激倦收天的意圖明顯得無法忽視。

但倦收天絲毫不為所動。

心如玄鐵。

這一次，他將玄囂與他的黑海軍隊擊得棄甲曳兵而走，直到處百裏之外。

等他歸來時，那接任的將領已經等候多時了。倦收天向那滿目肅穆的中年男子一頷首，言道，這裏，拜托你守護了。

那男人嚴肅認真地點頭。

倦收天長籲一口氣，聽著耳邊刻意拖長了的“倦收天接旨——”，他轉回身，單膝跪下，默默聽著，卻累得毫無反應，眼前一陣一陣暈出黑色的陰影。禦旨上寫了什麽，倦收天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如同入睡般毫無反應跪著，直到身側有人輕輕推了倦收天的臂膀，“將軍，接旨了。”

倦收天突然反應過來身後句低語所指，他立即站起身，卻感覺頭腦中突然有弦裂之聲。
胸口隱隱作痛的傷一下子爆發出來，倦收天剛伸出的一只手已經抓住了諭旨，卻猛地轉回身，在劇烈的咳嗽中吐出一口絳紅近乎黑色的血塊，他想說，眾人莫要驚慌，但消耗殆盡的體力不允許他再逞強，這一次，他還來不及抬手，就直挺挺暈倒下去。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仍滿心憂慮。

原無鄉。

[ 此帖被蘇眠在2015-06-19 11: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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