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27 [史俏]樱花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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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4-27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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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7 [史俏]樱花情人

银匙里轻摇着调好的花汁，在焰火上蒸发出迷醉的香气。今天混进去的颜料不够浓稠，只能用这种古老传统的方法提炼出精华。
刷好了油脂的紫檀木梳就在他手边放着，花汁一时半会儿还蒸不到时候，史艳文索性先跪坐起来为昏昏欲睡的俏如来通头。
梳齿咬过的发丝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慢吞吞地反射着七彩华光，屋里只有火苗爆裂的细微动静，尽管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心里却隔着沧海桑田。
史艳文曾经以为自己的位置是不可撼动的，直到他拢发时怎么也藏不住那些一瞬滑落枯萎的白丝。
几年前，眼前这个少年曾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眉眼里尽是恭顺温婉。
“为何少年白发？”他摇着金扇子把眼前人细细打量，暗自忖度。
“生父流离，思念所致。”说不清他是悲伤还是庆幸，语气淡得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史艳文便没有再问下去，这种行当，也只有家道中落，生逢变数的人才肯做。
如今的少年已今非昔比，今夜是他的登台首舞，是他从史艳文手里接过担子的日子，无论对谁来讲，这样的日子都不允许失误和疏漏。
“所以，请您为我梳妆。”他抖开斜披在肩上的素衣，那是梳洗完毕后就要丢进火里的一页陪衬：“只在此地，只有你我。”
他的腰背上攀着一株樱花，两边粗枝搭在蝴蝶骨上遥相呼应，经过气血灌养，一年更比一年开得艳丽，如今竟已几近赤红了。
一开始史艳文觉得有些艳俗，但俏如来换好和服拉下后领的时候，若隐若现的花瓣才只是颠倒神魂的开始。
这樱花现在就开在他面前，躲在铺了满背的白瀑之下。
他轻轻地绞住一卷鬓发，挽上两边的髻，中间细碎的散发用发梳扭住固定，最后顺势插了一枝垂着数十朵瓷白风铃花的步摇，可能插得有些深，他察觉出俏如来不安地动了一下。
“只要你能让这些瓷花安安静静地开一晚上。”他顿了顿，觉得这个条件似乎苛刻了些，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你就能拥有我前几十年争来的一切。”
“那你希望我去争，还是不去争？”俏如来终于睁开了微合的双眼，他的眸子是带着杀气的血红，每次都需要涂深重的眼妆才得以削减。
“尽力而为吧。”史艳文深谙后浪推前浪的道理，他已经到了力不从心身不由己的时候，死死咬住地位不放也没什么必要了。
花汁涂料正好在此时沸腾，咕噜出雪白的泡泡，史艳文蘸了一点，耐心地等它凉到温热的地步，才开始往俏如来脸上化开抹匀。
其实史艳文大可省去这道繁琐的工序，因为俏如来的面容生得同瓷器别无二致，即便涂上也看不出多少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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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1樓發表於: 2021-04-27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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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很默契地配合他挺腰仰头，可惜花汁还是太稀了些，有几滴顺着锁骨的起伏滑进了衣衫深处，这令史艳文有些气恼挫败。
他忽然意识到俏如来可能是藏在雪山中的妖怪雪女，不然怎么可能生出这样无可挑剔的皮囊。
但刷毛触到的胸膛的确是起伏的，能清楚地感知到人类的心跳。
真是胡思乱想，史艳文又为他拍上厚厚一层脂粉，暗嘲自己想得过于离奇。
调好的朱红点在俏如来上挑的眼尾，与他的眼瞳赤色相得益彰。
“以前的人跟我说过，调朱红最重要的一步是滴人血。”史艳文又开始涂抹他微颤的嘴唇：“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俏如来这才注意到他手掌正中有一道还没愈合的红缝，他连忙抿了抿唇上还未干的霜膏，果然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何必做到这样？”他叹了口气，顺从着史艳文褪下这身已经没了价值的素衣，缠上早先挑选好的单衣。
外围的和服和腰带是容不得他人置喙的，他继承了史艳文的地位，也就继承了一身无瑕白衣，即便是暗纹也很难被看出来，只有肌肤相近时才能讶异于精美的刺绣做工。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史艳文递过自己手里的纸扇和立在一边的绸伞：“剩下的只能看你自己了。”
俏如来微微颔首：“多谢。”
“你会去看吗？”他忽然向他提了一个请求，这是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的情况。
史艳文送他踩上分别雕着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二人绕柱相望和黄泉地狱激战厮杀的木屐，没有回答。
外面聚了些阴云，俏如来叹了口气，撑起了绸伞，伞上画的是扶桑，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意义。
他刻意走得很慢，但史艳文还是没有追上来，外面伸过来许多陌生的带着铜臭的手，将他扶上马车。
他还谨记着史艳文连年来的叮嘱，唇角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像是凝固了的云，不再随风而动。
在他对镜自视，心烦意乱地将那纸扇开开合合的时候，史艳文也在对着镜子出神。
他的舞的确应该谢幕，但绝不是这么悄无声息。
在他的床下有一把从未示人的剑，开锋时便见了三万亡魂的血。
“你的儿子会因此恨你入骨。”听起来像是无能者的诅咒，他想起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冷笑一声，一剑霜寒。
血淋淋的铁证从来没法被磨灭，道听途说，添油加醋，无穷无尽的推翻再拼凑，拼凑再推翻，以至于终于触动了他埋藏十数年的机关枢要。
“父亲。”他的儿子眼里噙着莫名其妙的泪：“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作为一个父亲，他总是无能让儿子爱他。
那作为爱人又如何呢？
从此世上再无史精忠，只剩俏如来。
史精忠果真恨他入骨，但俏如来却爱他至深。
记不清是他为俏如来点上朱唇的哪个瞬间，他歪着头凑上来递出一个试探的吻。
从那开始，便如同泄了天闸，一发不可收拾。
俏如来最沉迷于从后颈被逐层剥开的过程，那时他的每一寸脊背都能最大限度地贴近史艳文的呼吸，从平稳到沉重，从冷静到滚烫。
史艳文在为他束和服下摆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系得过紧，勒得他连半步都挪不开。
他见过花心盛开绽放的样子，就自私地不想让旁人染指。
他平时只以俏如来称呼对方，像是在有意拉开距离。
没人知道他会在俏如来昏在浸满淋漓的怀中之时轻唤他的原名：
“精忠……精忠。”仿佛喃喃低语就能让那种背离血缘的罪恶感褪去，一如欲望来临时那般猛烈。
他的儿子在竹影花斑下迈着碎步，赤足踩在空幽清冷的弦乐上，从树顶摇曳落下的樱花碎屑沾在眉间腕底，轻轻一翻纸扇就摇落无踪。
像是自黄泉国地底诞生的蛇妖，不必用浮夸的舞技炫耀，俏如来重复着开扇合扇的动作，每一次手臂的柔转都大同小异，却又不尽相同。
弦声每落下一个颤音，外面挥动的龙泉就抹断一根躁动的动脉，很公平的交易。
他们欣赏他的情人，他就欣赏他们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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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4-27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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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撑开纸伞的时候，他已记不清杀了多少人，石板路上的青苔都被染得血红，在阴云笼罩的月下朦朦胧胧，像是俏如来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悲悯与哀怜。
伞下的人躲避着台下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知道这些人在等着乐声戛然而止的那场屠杀。
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为了所谓的道义厮杀，道义在豺狼的眼里可以是一座城池，一片沃土，沦落到今天，就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已。
只是为了一个俏如来而已。
这么多闪烁着贪婪的眼睛，最终只会有一双能够窥视他裙下之秘。
会是你吗？他在人群中急迫地寻找，风铃花互相碰撞着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但他找不到，在他藏在伞下的时候，那些眼神就已经熄灭了。
他往下看去，只能分辨出模模糊糊的血肉。
一夜屠尽三万人。
他扶住自己的头失声惊叫，地狱在他极度受损的脑中死灰复燃。
风铃花碎了，嵌在那双被史艳文亲吻过无数次的手心里。
“若不是继承了我的皮相，怎能引来这么多恶徒？”他狂笑着给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肉块补了几剑，跨上台来，两步之间便踏断了跌在地上的扇骨伞柄。
俏如来想要唤他，却不知以何种身份。
“父亲……”唇齿间不受控制，像是着了魔。
史艳文半跪在前，平视着他，眼角眉梢都挂着沉重的血，这不是他所熟识的史艳文，他想瑟缩，他想躲避，他想逃离。
血水漫过雪白的下摆，暗绣的银丝因吸血而渐渐显露出纹路。
龙泉向他肆无忌惮地倾泻，即便只是剑柄，也足够将他的意识冲刷殆尽。
他背着俏如来走过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鸟居之时，身后的屋脊终于垮塌成一簇簇飞灰。
等到大雪彻底埋没这场惨不忍睹的血案，罪魁祸首的脚印早就被下一层新雪掩埋。
正如俏如来的记忆。
又一串新的风铃花插在发间，花瓣彼此碰出的动静太过熟悉，反而让他想不起来某个特定的时间地点。
“俏如来……”他念着这个新奇的名字，和身前人交换了一个冗长的带着花香的吻。
他们在睡梦前短暂的清醒时刻配合得是如此默契，以至于地板都发出激烈亢奋的和声。
俏如来不会去问地板下面的暗格究竟藏了什么，更不会去问史艳文为什么总是叫错他的新名字。
只是在一次很深很沉的梦里，史艳文听到他在辩解什么——
“史精忠是你的儿子，俏如来是你的情人。”
“他们永远不会分开，却也永远不会同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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