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3 [異度魔界/螣吞赦黥] 人皮蜥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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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3-13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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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3 [異度魔界/螣吞赦黥] 人皮蜥蜴

summary:
AOT AU，為了一口醋包了一個1w字的餃子，利益相關我是螣攻粉，四槍請隨便撿

文/皮試

.

冬天從來不是一個適合作戰的季節，士兵們在早些時候抱怨過，凍土豆比他們的牙齒還要硬，幾分鐘後，他們就不再需要考慮這種問題。突襲的炮彈會把來不及回到戰壕內的所有人，還有土豆，全都炸成黏糊的一團。經過接下來一段不停歇的轟炸和交戰，大部分會變得再碎一點兒，一夜過後，他們就會被嚴寒的氣候凍在一起，重新塑回整體，看上去像凍過了頭的人肉沙拉，配料是土豆泥。

直到這裡的交戰全部結束，他們才能作為屍體真正地安息，盡管，由於對方出動了巨人，那基本上已經不能算作「屍體」，後來打掃戰場的同伴只得將這些勉強看得出帶有己方軍服的碎塊鏟起來，看看有沒有能夠辨認身份的東西，好帶給他們的親屬。

而那具踏平一切的龐然大物，此刻正以單膝觸地的姿勢佇在戰場一側，半垂著巨蛇模樣的頭顱，那裡是先前的交戰中心，已經被血浸透，旁邊圍滿了士兵。

螣邪郎把自己的上半身從巨大的後頸裡拔了出來，當他掙斷那些連接自身與巨人軀體的肌肉組織時，猩紅的長發因慣性作用向後甩動，簡直像揚起了一面旗幟。

獸之巨人肌肉消解散發的高溫蒸汽，讓周圍的冰雪出現融化的跡象，變成一塊濕漉漉的紅毯。魔界的年輕士兵們知道螣邪郎從來不擺架子，於是哄鬧著高喊起他的名字，為他們的王儲給北方戰場帶來的最終勝利而歡呼。

「好了，你們打算在這個鬼地方就開慶功宴嗎。」

像往常無數次取得勝利後的慶祝一樣，螣邪郎以一個輕松的玩笑作為回應：「去找你們的長官吧，趕快收尾，准備回家——快！動起來！凍土豆難道會比火焰之城的烤羊肉還好吃嗎？」

士兵們立刻分成幾支小隊，向各自原本的位置跑去。螣邪郎看了他們的背影片刻，表情漸漸沉了下去，他用手在兩側一撐，面部肌肉因咬牙的動作產生了一瞬間的變形，伴隨著一大團白色蒸汽，他的下半身也從巨人的肌肉群裡拔了出來。

普通的火藥並不能對巨人的身體產生什麼可觀傷害，反巨人炮則是例外，敵方盡管使用了小型炮筒，但應該又對火藥的成分做了點微妙的改進，導致巨人軀體愈合的速度大不如前。以至於現在，螣邪郎本人的腹部仍然在流血。出於某些考量，他在剛才沒有表現出分毫受傷的樣子，並保持著這個能遮擋傷口的姿勢，釋放了大量的蒸汽。

受傷的程度倒不至於影響行動，只是大概率會讓他從巨人身上滑下來的時候費點力氣。

不過螣邪郎沒有操心這件事太久，他敏銳地捕捉到蒸汽裡傳來物體破空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穿著戰斗軍裝的身影就輕松地落了下來，踩在巨人鱗片樣的皮膚上。

「觀察能力很強嘛，小鬼。」螣邪郎說：「你最好帶了我用得上的東西。」

纜繩嗖地一聲收回發射機裡，赦生將一台立體機動裝置丟在螣邪郎旁邊，又掏出一卷紗布遞過去。螣邪郎掀起軍服，將下擺咬在嘴裡，熟練地撕開紗布包扎。

赦生終於看清了他的傷口狀況，皺了皺眉：「恢復速度變慢了，只有平常的四分之一。」

「火藥裡加了東西，我會在匯報的時候寫進去。不過，你不是在後方嗎，算得這麼准？」

螣邪郎將紗布綁好，瞥了他一眼，像是覺得很有意思：

「這次議會同意讓戰士候補隊跟著來，算起來，你也有三個多月沒訓練了，連這都記得，不會是帶著訓練教材，每天趴在戰壕裡背巨人的各項特性數值吧。」

「我不做這麼無聊的事。」赦生把臉轉向一邊，看著地面上忙碌的士兵：「你刻意遮掩，是不想讓他們看出來。為什麼？」

螣邪郎沒有直接回答，他將目光投向遠處：「候補隊也不止一次上過戰場了，赦生，依照你看，我們這回贏得容易嗎？」

赦生沉默片刻，開口道：「師兄在南方戰場，如果這次戰鎚也一起出動，會減少更多損傷。」

「那個家伙來或不來，戰況都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螣邪郎調整著立體機動裝置的伸縮皮帶，他感覺到赦生正盯著自己，於是嘖了一聲：「知道你在想什麼，省下吧，我難道是幼稚到會在正事上和他賭氣的人嗎？」

赦生沒說話，但他的眼神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行了，和你繞彎子就等同於白費力氣。」

螣邪郎扣上幾個搭扣，包扎妥當的傷處仍在釋放蒸汽，修復沒有停止，只是速度遠遠不如以往。

「按以前的速度，打下這裡連一個月都不需要。」

他抬手指向遠處已經換上異度魔界旗幟的要塞，赦生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地平線上方壓著一層灰色，暴風雪將在不久之後再次席卷這裡。

「巨人之力不可能再作為唯一的制勝武器。」螣邪郎的表情有些陰沉：「我會把這些原樣呈報回王都，鬼族的那些老家伙也該醒醒了，再這樣下去，恐怕這場戰爭在我任期內都沒法徹底結束。」

「不。」赦生卻在這個時候出聲道：「你的任期還很長。」

螣邪郎挑起眉毛，他眼瞼下方因連接巨人產生的紋路還沒消下去，那些線條與兩頰天生的火焰紋連成一片，如同沐浴鮮血後從頭頂流下的水痕。

赦生用有些執拗的目光注視著他，重復了一遍：「你的任期很長。」

螣邪郎他盯著赦生看了一會兒，忽然一把摟住弟弟的肩，還不等他反應，就湊在他耳邊，用摻了算不上正經笑意的聲音說：

「對，所以你也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在我和吞佛之間慢慢選，到底要吃哪個。」

赦生猛地用肩膀把螣邪郎撞開，他向前走了幾大步，立體機動裝置發出攬繩彈射的破空聲，固定爪鉤釘在了附近的哨塔上。

螣邪郎在他身後揚聲道：「回去還可以和黥武商量一下，我猜他大概不願意吃吞佛。」

赦生一秒都不想多聽，他當機立斷地離開了兄長的巨人，像只鷹一樣飛去了那頭。螣邪郎覺得如果不是操作裝置需要，他甚至會像小時候被自己捉弄那樣，捂著耳朵離開。

隔著慢吞吞上升的蒸汽，他看到赦生流暢地落在哨塔上，裡面有兩個似乎在提前喝酒慶祝的哨兵，被赦生的突然出現嚇得大驚失色，慌裡慌張地向他敬禮。

螣邪郎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他扣上最後幾個搭扣，調整了一下發射方向，瞄准了更遠處的哨塔，也離開了這具正在漸漸蒸發的軀殼。

魔界的軍隊把疆土擴展到北部花了接近半年的時間，而勝利後，他們分批乘坐蒸汽火車折返王都，只需要不到三天。傷兵和能夠帶回的屍體，則被分別放置在後面的幾班列車，有專人負責照看，直接送往軍隊醫療區域。

在這幾十個小時裡，他們中相當一部分的人只在頭一晚上喝了個夠，剩下的時間，都在一個勁地補充落下的睡眠，以便在抵達王都後的慶典日能夠通宵達旦地狂歡。

赦生大約被螣邪郎那句話得罪狠了，連充滿慶祝氣息的第一晚，他都和那只叫雷夢娜的狼犬單獨待在最前面的車廂裡，梳理她的皮毛，閱讀被硝煙熏得發黑的資料，或者睡覺，並始終在耳朵裡塞著棉花。直至火車抵達站台，響亮的汽笛聲、禮炮和音樂聲的喧囂，才讓他的注意力移到了窗外。

大量的民眾已經聚集在站台的圍桿外，這無疑是自發的，他們當中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居民，有些一看便知並不富裕，但所有人都面露衷心的喜悅。

魔界的每次凱旋，都意味著這片原本荒蕪的工業大地，又擁有了更多的資源：煤礦能夠得到補充，死於寒冷和疾病的人數可以減少；糧食有了可播種的土地，牛羊走向更穩定的草場；海鮮不再是貴族的專利，茶葉和絲綢也能夠流入平民的家中……戰爭與勝利是屬於魔界子民的榮光和希望。

螣邪郎制止了驅趕聚集民眾的安保，而是走到他們中間去，與他們說笑，接受他們遞來的鮮花，然後變戲法似地從口袋裡抓出一大把糖果，或者是別的什麼亮晶晶的小玩意兒，送給圍上來的小孩子。

因為擔心雷夢娜的體型引起騷亂，赦生和雷夢娜走在隊伍最後，但這並沒有減輕他們受到歡迎的程度，大概是在車上休息得不錯，雷夢娜面對如此龐大的人群的態度非常積極，甚至允許一個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把花環戴在自己的頭上。

狂歡節還未開始，但他們幾乎就是這樣一路在夾道歡呼聲中走進了王都。士兵和士官們回基地整頓，就可以開始享受接下來的假期。而螣邪郎和赦生則需要先與他們一同回基地，收拾後，再乘坐馬車到議政宮，向女王和議會報告詳情。

南方的氣溫沒有那麼嚴苛，南部戰爭結束得比他們早一個月。但上個月，九禍拍了板，今年的議會必須在北方戰場也結束後再召開。所以在基地門口的車旁邊見到吞佛和黥武時，他們沒表現出多少意外。

吞佛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螣邪郎曾經當著他面說過，這屆戰鎚巨人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多半是他本人的表情導致的。

黥武的表情不算樂觀，和吞佛沒什麼太大的關系，他公私分得很開，但原因也很好猜。於是他們沒寒暄，直接就上了車。

車的內部比外觀看上去要寬敞許多，兩排後座設計成面對面的形式，方便在車內進行談話。司機是自銀鍠家出身的人從小就熟悉的，一家老小全都在九禍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相當忠厚可靠，他們說話因此也無需避諱。

「廢話我就不多問了。」

螣邪郎直白地開了頭，他看向吞佛：「北邊用了一種新的反巨人炮，你們碰上了沒？」

吞佛卷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半截光潔得詭異的小臂。之所以說詭異，就是因為它看起來全然不像一個戰士的手臂，那簡直就像是初生的嬰兒才能擁有的皮膚，連最善於保養的貴族都不可能擁有。

「你們都知道巨人硬質化武器的硬度。」他說：「南方戰場用上了反巨人坦克，然而就連硬質化盾牌也無法擋住他們的炮彈。」

螣邪郎問：「長好花了多久。」

「戰爭結束在一個月之前。」吞佛將袖子放下：「這條手臂直到你們回來的前三天才剛長好。」

赦生看了一眼螣邪郎，後者又看向黥武：「反坦克用的裝甲車呢？」

「數量不夠。」黥武的眼神籠著一層陰悒：「遠遠不夠，我在籌備階段就向上報過很多次增加預算的請求，裡面提到過數量不對等的情況，議會否決了。」

「這次就報上去。」螣邪郎簡短地說：「等他們問到損失情況的時候再提，要是有異議，你別出聲，我來頂。」

「有人讓我別提。」黥武說，眼神沒動，但螣邪郎立刻轉向了吞佛。

「哦！很英勇嘛，人肉大炮。」螣邪郎說：「赦生，黥武，你們兩個到時候可以不用挑三揀四了，不過那就要有新麻煩了，你們得猜拳競爭誰負責吃我。」

赦生看著他那側的車門，不知道是在看窗外，還是想找時機開門，跳下去自己走。

「匯報戰況後，無論是新舊貴族，都會清楚現在並非接著打響下場戰爭的時機。」吞佛顯然早就習慣了螣邪郎的說話風格，他只是繼續說道：

「現在匯報，軍需預算也不會被列入需要重點審議的問題。」

「王室的權力受限了這麼多年，你以為議會能拖到我們回來才召開意味著什麼。」螣邪郎說：「消息傳得很快，甚至是拍電報送到北部前線的。」

「如果女王只是暫時性爭取到舊貴族的讓步，那封電報就是只是示意你們盡快結束戰斗，帶著成果返回。」吞佛說：「靜觀其變仍然是上佳選擇。」

「是嗎，吞佛，你成為巨人繼承者之前可是在王政負責部門的。」螣邪郎笑了一聲，笑聲裡沒有多少真正的笑意：

「看來離開女王身邊太久你不習慣啊，需要我幫你做一下政治嗅覺康復訓練嗎。」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吞佛的目光和螣邪郎的碰在一起，他平淡地說：「如果你不覺得倉促的話。」

黥武看了看赦生，他依舊看著窗外，似乎螣邪郎和吞佛要是在下一秒就打起來，他就可以如願以償地開門跳車。

黥武深吸了一口氣，准備壓下那點無可奈何，做唯一有可能叫停這場劍拔弩張的人該做的事。

他還沒想出什麼新鮮的勸架話術，就被一陣喜慶的號聲與鼓樂打斷了。

周圍變得相當吵鬧，一輛龐大的花車，從左側的路口駛出來，上面有許多形容美麗的年輕人，面帶富足的笑容，向街道兩側歡呼的平民撒下鮮花，許多小孩子正跟著它跑動，撿著一些包裝得亮晶晶的東西，小心地揣進懷裡。

自螣邪郎和吞佛繼承巨人之力，異度魔界重啟對外戰爭的三年來，類似的場景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代表殘暴的戰神與象征狂歡的酒神，總是同時降臨在魔界不斷擴張的戰場上，為這片貧瘠土地上的人們，帶來新的生之希望。

出於對人群密集度的考慮，車子放緩了行駛，往幾個孩子拿著那些東西歡笑著從車窗旁跑過。

赦生看了一眼，說：「是糖。」

異度魔界大部分國土缺乏日照，就算在王都，僅作為日常佐料的蔗糖也是較為罕見的，至於這些制作精美的糖果，則是相當富裕，甚至躋身貴族的人才能買得起的奢侈品。或許只有在這樣的慶典上，才有機會得到一些免費的糖果。

螣邪郎看著那些小孩子跑過去，也將視線投向窗外打量。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向花車那裡聚集，他們車子的周圍已經空了下來。

「普通的花車游行可用不著這些。」黥武往花車的方向看去，他想確認車頭是否有某個貴族的家徽。

然而，圍觀的人實在太多，車頭被擋得嚴嚴實實。

黥武正要抬手搖下窗戶，突然，坐在對面的螣邪郎猛地一低身，一手抓住黥武，一手抓著赦生，將他們兩個的頭向下一按，幾乎是同時，吞佛也作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動作。

下一刻，兩側的車窗玻璃同時碎裂，四個人匍匐在地上，同時聞到一股火藥味，本該震耳欲聾的槍響被前方花車的禮炮和奏樂聲恰到好處地蓋了過去。司機一驚，回過頭，起身想要查看後座的情況。

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花車那邊就放出了第二波禮炮，鼓和長號一齊升到下一個更加強烈的樂章，將他的聲音和第二次槍擊聲吞沒，血和腦漿濺到離他最近的吞佛的衣領裡。周圍有行人注意到車裡的異樣，驚呼著逃開。

赦生動了動，似乎想要起身去看司機的情況，吞佛按著他後背的手又往下按了按：「先別動，治安兵的值崗點離這裡隔著兩條街道，趕過來要一段時間，狙擊手有很大的可能性還沒撤退。」

「開槍時機掐得可真准。」螣邪郎保持著伏身的姿勢，語氣聽上去像用牙碾出來的：「那輛該死的花車肯定沒掛任何一個家族的家徽。」

「基地去議政宮的路線有好幾條，會選哪條是完全無法確定的，何況還要讓花車剛巧經過，並選擇附近適合的高處。」吞佛說：「要麼他們在每條路線都布置了狙擊方案，要麼是有能夠確保我們走這條路的辦法。」

「巨人之力不會隨著持有者的死去而消失，它會隨機到任何一個魔界的新生兒身上。」螣邪郎冷笑一聲：「蠢貨，殺了我們，就只能在幾萬個嬰兒裡找能夠為他們所用的傀儡了。」

「我們得出去，事情肯定還沒結束。」黥武壓低聲音：「城區的空間太窄了，你兩個不能在這裡巨人化。」

話音剛落，赦生忽然動了動，三人齊齊看過來，發現他保持著匍匐的狀態，已經解開那件戰士隊的大衣外套，將它挪到車座下面，露出身上的一整套立體機動裝置。

「只要有人出去，他們就會開槍，就能判斷他們的位置。」

赦生將手柄朝向車窗外面的樓房，瞄了一下某個突出來的鐵欄桿露台，青少年處在變聲期的嗓子有點低啞：「空中更方便吸引火力。」

黥武抬眼向車窗外看了一眼：「不清楚對方有多少人，還是太冒險了。」

「所以赦生出去的同時，我們也得動起來。」螣邪郎說，他在赦生的後背上拍了一把：「何況現在也只有青春期小鬼的體型能從窗口飛出去了。」

赦生的眉毛抽動一下，似乎有所不滿，不過，現在不是和長兄計較措辭的時候，於是他只是言簡意賅道：「我需要武器。」

他說這句話時沒有任何指向性，但吞佛當即從身上摸出了一把形似匕首的短軍刀，遞了過去。然後，他將手伸到車座底下，沿著焊接車座用的金屬條數了三格，摸到一塊不同尋常的凸起，用力一按，車座底下就彈出了暗格。他又從裡面摸出兩把手槍和另外一支匕首，將其中一把槍也給了赦生。

「如果我沒記錯。」

螣邪郎微微眯起眼，他極為迅速地上下掃了吞佛一圈：「進議政宮是不允許攜帶刀具的？」

吞佛的視線非常有目的性地在螣邪郎的臉上，以及他的大衣口袋之間走了個來回：「所以你就帶了槍？」

「你們晚點再談這個。」

黥武打斷道：「根據剛才射擊的方向，街道兩側的樓上都會有敵人，所以赦生出去之後，我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分頭出去，判斷敵人位置，盡量活捉至少一名目標。」

三人齊齊點了點頭，黥武轉向吞佛：「所以——螣邪郎自己有槍，剩下的二選一，你要槍還是匕首。」

吞佛將槍把倒轉，遞給了黥武。

「匕首就行。」他說。

.

花車似乎走遠了，但那喧鬧的鼓樂聲仍然相當清晰。槍手依舊在頂樓的雜物堆裡保持著那個姿勢，打爆司機腦袋和蹲守巨人戰士隊的亢奮漸漸消退，他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腿正在被麻木侵襲，帶著黴味的灰塵令他鼻子發癢。

「這群天殺的怪物。」他低聲罵道：「他們難道要在那個車裡龜縮到治安兵團的人趕過來？」

「不要大意。」

他負責觀察的同伴警告道：「即使現在沒有可供巨人化的空間，戰士隊的能力也不容我們松懈。」

「狗屁的戰士隊，離了巨人之力，充其量也就是一群童子軍。

槍手說：「你沒見過銀鍠家那個最小的崽子？他媽的，你覺得他多大，十五歲？」

他的同伴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你是不是沒去過前線？」

槍手不耐煩地咂砸嘴，看樣子是想摸出煙草來消遣：「就跟你去過似的！咱們不都一樣待在王都的下水道裡，給貴族當清道夫……」

他的抱怨還沒結束，同伴突然就大喊一聲：「警戒！」

槍手猛地回過神，卻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道飛出車窗的殘影。他甚至還沒弄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就下意識地開了槍，待在對面樓上的同伙顯然也是毫無防備，幾乎和他同時開槍。飛出來的影子則在半空中像閃電般游躥，那種靈敏和驚人的身體控制能力，簡直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

槍手咆哮道：「該死的立體機動！」

子彈四處亂彈，他們還沒找到那小子固定鋼纜的位置，地上汽車的車門就被撞開了，有三個身影分別從車的兩側彈了出來，槍手急忙調轉槍口，手指剛扣住扳機，就有一枚子彈打在了距離他很近的雜物上。

「他們找到我們了！」同伴大吼。

「必須把這個會飛的家伙打下來，不然跑都跑不掉！」

槍手咬著牙換彈上膛，他試圖再把槍口架回原來的位置上，就又被打了回來，一個黑發的青年以極快的速度在視野裡一閃而過。而在空中游走的人影，也無比流暢地躍入了對面的藏匿點。

「媽的，晚了！快點撤退！」

同伴拽住槍手的領子，連拖帶拽地將他扯離那堆雜物，如此突出的優勢竟在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就落為挫敗，槍手有些晃神，不過還是迅速地背上槍，緊跟著同伴向門口沖去。

碰地一聲，那扇破木門被人從外面利落地踢開，沖在前面的同伴幾乎沒看清來人的相貌，就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割斷了喉嚨，他連疼痛都沒來得及感受到，就向前撲倒在地，在無意識的抽搐中走向死亡。

來者的速度實在太快，槍手甚至沒能作出拔槍的反應，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掄了起來，狠狠甩在了地上，後背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口鼻裡全都是血腥味。他掙扎著試圖爬起來反擊，但立刻就有一只軍靴踩在了他的喉嚨上。

「如果我是你，就省點力氣。」踩住他的人說。

槍手在發花的視線裡勉強辨認出紅色的頭發，和一張白得像政務大廳門口大理石雕像似的臉，他立刻意識到這人是誰，整個人像凍僵了一樣一動不動。

「這樣就對了。」吞佛將目光投向對面的樓，看到螣邪郎打開了一扇窗戶，沖這邊懶散地揮了揮手。

於是吞佛略微探了一下身子，從旁邊的雜物堆裡找出一條粗糙的繩子，准備把地上的人捆起來。

「否則，你有可能會死在接下來的審訊裡。」他說。

事實證明，以擅長誘敵作戰而聞名的吞佛倒也有說實話的時候。盡管被迅速地擊敗，槍手的意識裡也始終認為，對方僅僅是戰斗能力卓越，總體上還是幾個平均年齡沒有超過二十的小鬼，直到螣邪郎用匕首挑完了他一只手的指甲，他才在極端的劇痛中崩潰地大罵道：

「他媽的！你們這群把人當成耗子玩的怪物！」

這個區域的治安兵已經趕到了，不過就連軍士長也不敢打擾這場審訊，他還得親自站在門口守門。吞佛抓住槍手的頭發，防止他動得太厲害從椅子上掉下去。螣邪郎的動作相當利落，挑飛指甲的時候只有匕首尖端沾上了血，他吹灰塵似地將那點血珠吹掉：

「對啊，你要是早意識到這點，就不至於在這兒了。」

他邊說邊踩上槍手的膝蓋，采取了一個極有壓迫感的姿勢。吞佛熟練地固定住槍手的腦袋，讓他的眼珠正對著螣邪郎匕首的尖端。螣邪郎沒急著下刀，而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其實不太習慣用刀，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巨人身高大約是17米左右，那種高度下，人就像一顆小石子兒，而人的眼珠就像附著在上面的一粒沙子，踩過去的時候連它們爆開的感覺都感受不到。」

「真應該讓外面那群歡天喜地的蠢貨看看，他們的稅金供養出來的是一群什麼貨色。需要雇傭下水道的老鼠為他們擦屁股的貴族，只在嘴上許諾那些面包、錢、煤炭，實際上呢？我們只能他媽的年復一年地聽著一樣的話，貧民區在冬天鏟出去一批凍死的人，再在春天把活著的那些送上戰場，用屍體給你們這些怪物鋪路！」

槍手在極端的恐懼下反而徹底陷入了破罐子破摔的境地，表情呈現出憤怒、恐懼和悲哀混雜在一起的猙獰，他發出呵呵的怪笑：「碾死我吧！就像你們在外面碾死其他那些國家的士兵一樣！」

螣邪郎的刀尖懸在他左眼的眼珠上方，沒有動作。吞佛的角度能相當清楚地看見他眼睛裡迅速積累起來的戾氣，他皺了皺眉，低頭對槍手道：「你是哪個區的。」

吞佛的聲音很低。螣邪郎極快地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那支匕首轉而抵到槍手眼眶下方的皮膚上。槍手還在因情緒激動而發抖，尖端不可避免地劃破一點表皮，那種冰冷的刺痛就像被毒蛇的信子舐了一下。

槍手試圖抬頭看向這個站在自己後面突然問話的人，但吞佛按住他腦袋的力氣極大，他甚至難以將眼珠向上翻起來，剛才那股爆發性的勇氣正在消散，螣邪郎那雙金褐色的眼睛，與吞佛存在感極強的雙手前後夾擊，對他形成一種莫名的壓逼。

於是槍手顫抖嗓音著說：「這和我受雇於誰有什麼關系。」

「其實你的雇主是誰並不重要，反正都是那些在自己的領地裡把糧食和煤炭賣出天價的家伙。」

吞佛不緊不慢地說，語氣從容，簡直像在議會上跟那群老頑固扯皮：「你替他們打掃垃圾，你的家人則留在原來的居住區，用你的雇主發給你的錢，繼續去買那些家伙放出去的高價物資，於是錢又重新回到他們的口袋。甚至連你用來寄錢的郵局都是他們手下的產業，所以弄到你家人的地址，對他們而言更不是什麼難事。」

「出賣雇主會讓你的家人失去經濟來源，甚至失去生命。所以你不說也正常。」螣邪郎接過吞佛的話來，手上轉了一下刀尖，有一絲血線沿著那個位置流下來。他眼裡的陰戾已經平復下去，放輕聲氣說：

「你的雇主一定對你說過我是誰，只要你把你所屬的轄區告訴我，我就能自己去把他揪出來，而你的家人，至少皇室能保證他們活下去，活得比現在好。」

槍手眼眶下的血線像一道洩氣的眼淚，失去指甲保護的嫩肉痛得麻木，他的弟妹們之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在鍋爐房幫工，自己上次回家時，發現那孩子的一整條胳膊都燒傷了，他們沒有錢去購買藥物，其他的小孩子只能去鏟些干淨的雪來為她鎮痛。

槍手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大約幾秒鐘後，真正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他看著螣邪郎，絕望地說：「你發誓。」

螣邪郎將匕首收了回去，做了一個手勢。

「我向魔皇發誓。」他說。

軍士長送他們走出這棟破舊的建築物，門口除去戒嚴的治安兵之外，還停了幾輛新車，任沉浮站在其中一輛車的旁邊，見到他們四個出來，他才走上前來，將一封蓋了火漆印的文件遞給走在最前面的吞佛。

「恭喜四位凱旋歸來，不過很抱歉，由於今天的意外事故，女王決定暫時將議政會議移到慶典之後舉行。」任沉浮說：

「另外，這一轄區的負責議員讓我順便代他傳達，他為自己在治安上的疏忽道歉，賠禮會送到幾位的府上。」

吞佛瀏覽了一下文件，就將它傳給了螣邪郎，後者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對任沉浮說道：「那麻煩你了，回去的時候跟那家伙說一聲，直接送到王宮去吧。」

任沉浮略顯疲憊的年輕面孔上露出了一個微笑，作為九禍身邊最得力的文員，他往常總是精力十足，言談頗為風趣，而現在，他顯然沒有多余的精力說些輕松的玩笑話，眼底還有一層顯眼的青色，不難想象，大概率他昨晚熬了個通宵。

四個人很容易地意識到，他們的勝仗帶來的麻煩還遠遠沒有結束。螣邪郎沒再多說，將一張字條遞給了任沉浮。

「幫我個小忙，你到了那裡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說：「愛染嫇娘有個皇室出資的兒童看護機構。」

任沉浮點了點頭。在他們說話的功夫，黥武還在旁邊對軍士長復述完整的事發過程，赦生則自己走到了來時乘坐的轎車旁，他看到司機的屍體已經被人從駕駛座上挪走，就在那扇破窗前停駐了片刻，才轉向後座，找出自己剛才丟在車上的外套，重新穿好，然後徑直穿過幾排治安兵，向那輛花車消失的方向走去。

黥武結束了和軍士長的交談，才看到赦生的背影。他沖螣邪郎提醒道：「赦生已經走了。」

「隨便他。」螣邪郎說，眼睛卻望向了那個方向，然後他發現吞佛也在往那個方向去，於是立即動身，幾步就跟了上去。黥武只得向任沉浮匆匆告別，也緊隨其後。

他聽到螣邪郎說：「車座下面的暗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巧合。」

「這是銀鍠家的專車，你是第一次坐，如果巧合就能發現，那麼設計這輛車的機械師早就被吊死了。」

吞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要聽實話嗎。」

螣邪郎看回去：「你嘴裡有多少是實話，我心裡有數，說吧。」

「三年前我坐過這輛車，在女王陛下在繼承王位之前，先王病危的那天。」吞佛說：「女王在這輛車裡遇到過一次暗殺，你們都守在先王床前，那次車裡只有我，後來陛下封鎖了這件事的消息。」

黥武沉默，螣邪郎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那你怎麼現在說了。」

「因為閣下問了。」吞佛說，他不著痕跡地換了個稱呼：「我只是一介戰士長，效忠於王，在王儲面前自然應該知無不言。」

黥武一聽他這麼說話就想皺眉，螣邪郎卻大笑起來，遠遠走在前面的赦生甚至都回頭看了一眼。

「不巧，這件事情還有別的知情人。」螣邪郎說：「女王繼位後，安排我去料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審訊那次的殺手。他身上的刀傷手法很熟悉，一看就能認出來。」

「真是好眼力。」吞佛笑了笑：「都被火燒成那副模樣了。」

螣邪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描淡寫地說：「實話很好，以後多說。」

吞佛報以一個微笑，然後加快了步子，走向此時在前方站定、回身看著他們的赦生。

黥武低聲對螣邪郎道：「你為什麼突然問他這個。」

「我不是說過嗎，我們遇襲的時機掐得太准了。」螣邪郎蹲下來，撿起一顆遺留在地上的糖果，那小東西的包裝相當花裡胡哨，他把糖遞給黥武：「吃嗎。」

黥武在「地上撿起來的東西不能吃」和「它對我們的年紀來說是不是太幼稚了點」之間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對螣邪郎比了個拒絕的手勢。

「他自從下了火車，就只有在換衣服的時候離開過我的視線。」黥武繼續說：「你確定要查嗎。」

「只是有一個猜測。」螣邪郎把那顆糖丟掉：「也許這次襲擊就不是為了要我們的命，或者是示威，又或者根本是讓議會拖兩天再開罷了。」

黥武驚詫地問：「為什麼？」

「為了找更多對付女王和站在我們這邊的新貴族的籌碼啊，傻黥武。」螣邪郎看著走在前方的兩個人，感嘆道：「我覺得你才是更需要政治訓練的那個人。」

黥武搖了搖頭，他注視著吞佛的背影，目光有些執拗：「我只需要做好一個戰士該做的事。」

「好了戰士，你還有時間慢慢考慮。」螣邪郎搭住黥武的肩膀：「走吧，看看那輛花車跑到哪兒去了。」

黥武已經習慣了他的肢體接觸，轉頭看著自己的堂兄弟：「然後呢？」

「然後？然後把這件事交給那些閒了太久的治安軍吧。」螣邪郎笑了起來，面紋在面部肌肉的變化下像火一樣流動。

「我們要先去享受我們的慶典。」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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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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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1樓發表於: 2024-03-14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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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魔界四枪
这样的脑洞还是第一次见，好新鲜的感觉
太太真是有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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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ORU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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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

2樓發表於: 2024-09-0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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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
文筆好個性也抓得很穩，場景描述也很生動
把異度的主線融合巨人這點真的很迷人，很有權謀劇的味道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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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13 [異度魔界/螣吞赦黥] 人皮蜥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