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08.21 扇端緣　第一章～第四章（1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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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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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6-02-07 07:3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21 扇端緣　第一章～第四章（10F）

第一章

司馬遷說：「欲知古今興盛事，請君只看洛陽城。」

洛陽，當世大城之一，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人摩肩擦踵，此時商業的興盛可見一般，在今天這樣的好天氣裡，天上萬里無雲，在洛陽城裡裡的所有事物無不朝氣蓬勃，唯有一個人是例外。

「呵～哈～」一個大大的呵欠由一向晚睡晚起的龔青弦口中呼出，今早，他火氣可大著。

幾個月前他家裡吳總管拿著封書信，一臉高興的對他大呼小叫，仔細一聽才知道一個名叫許皓宇的四川商人要來洛陽城跟他談生意。

到這裡，一切都好辦。

「少爺，如果這樁生意談成了！少爺的事業就可以拓展到四川，對少爺對龔家，都是件好事啊！」吳總管喜形於色，邊說還邊噴口水：「所以我勸少爺，一定要去、一定要去，若談成了生意少爺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是啊！當然是不會吃虧。龔青弦心裡暗想著：只是麻煩而以。

凡舉洛陽城裡的居民，誰不知道他龔家？二十歲時龔青弦接手了龔老爺的事業，大家都等著看他黃毛小子不善經營以致散盡家財的好戲，孰料這位年輕的少爺不但把龔家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規模還擴大了不少，靈巧的經商手段讓洛陽城的人們對於龔青弦這個年輕的當家敬佩不已。

這時候茶剛送上，龔青弦一手拿著茶杯，另一隻手拿著信紙閱讀著，突然間，龔青弦噗的一聲將口中茗茶盡數噴出，濺了吳總管滿頭滿臉滿衣裳。

「辰時？」過度驚訝而導致聲音變得怪異的尖叫由龔青弦的口中發出，他張著大大的雙眼死盯著信紙上的「辰」字。

吳總管揩了揩臉上的茶水，一臉不解：「有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他龔青弦向來晚睡晚起，晚上不到亥時不就寢，早上不過巳時不起身，現在叫他辰時就去談生意？難不成這個叫許皓宇的已經把他打聽得一清二楚，故意要挑這個時間，趁他沒睡飽意識朦朧的時候敲他的竹槓坑他的錢？

「我要改時間！」龔青弦不滿的喊著。

「可是……已經沒辦法了啊！」

「為什麼會沒辦法？吳伯，難道你想看我被這個叫做許皓宇的占便宜？睡眠不足怎麼可能談生意？」龔青弦不滿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僅看在在吳總管從小看他到大，像他的乾爹一般才不至於失態的抓著吳總管大喊。

「但是少爺，這位許老爺已經離開四川了！要找恐怕也不好找。」吳總管呐呐的說，順手指了下信紙中其中一行，果不其然的是通知發信時許皓宇已經動身前往洛陽的消息，看得龔青弦心裡一陣惱火，差點把信給捏破。

真是火大，竟然有人這般膽大包天，擾亂他龔貴公子的日常作息！罪不可赦！

「就去吧！少爺，僅只亂了三天的作息，但是以後卻有無數的營利啊！」

聽到吳總管這句話，龔青弦差點沒栽倒。

不會吧？三天…連三天都要因為生意而從被勉強自己從被窩中爬起，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是這般的勞碌命？

龔青弦先是不耐的瞪著吳總管，然後又像要燒了那封信一樣的瞪視著那封信。

許皓宇，這梁子你可跟我結大了！如果我沒好好教訓你，我龔青弦名字上的龍頭就給你去掉！

※※※

雖然是條大道，但這仍然只是用泥土所鋪出來的路，不巧前些天下了點雨，更造成了路面的不平，所以一路上馬車是顛個不停，震得龔青弦即使想趁空檔打個盹也很難。

唉……能者多勞，現在除了勉強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以外，龔青弦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撫慰自己嚴重受創的身心了！

悲哀歸悲哀，龔青弦向來不是個悲觀主義者，很快的他就找到了能令自己高興的事情。

是了！雖然七早八早的起了床，但至少談生意的地點因為那個叫許皓宇的人生地不熟，所以是讓龔青弦來決定的。

很多人都喜歡在妓院談生意，工作之餘還有美女相伴，龔青弦當然不是例外。洛陽城眾多的青樓中，他最中意的是間叫作芳草樓的妓院。

芳草樓這名字，聽起來就俗不可耐，也不像是大家妓院會有的名字，但是這些都只是不懂的人們對芳草樓的誤解。

芳草樓在洛陽城中，規模的確不大，但是生意之興盛卻可比洛陽城中最大的妓院。這是為什麼？因為芳草樓的女孩兒比其他青樓的還美嗎？不。芳草樓的客人都知道，芳草樓除了老鴇李大娘和廚娘以外，上至倌人下至童僕，各個都是男的－－因為芳草樓是專作喜好龍陽之道的人的生意，因此從新進的倌人到鎮樓的紅牌，無一不是生著副美人臉蛋。標緻的面容加上男兒身而不易肥胖的柳腰窄臀，凡芳草樓中的倌人，各個身段都勾人心魄，人人都可說是落陽最美。小小的芳草樓，卻因為美得不像話的倌人們而名聲大噪，引來許多愛好男色的客人，硬是把附近眾多出美女的青樓給比了下去。

然這是芳草樓連作夢都沒想到的－－龔青弦這個堂堂洛陽首富也是位斷袖情結的傢伙。天生的高貴優雅和近乎天神的絕美容貌以及不為難倌人的好個性，加以大把大把的錢灑下，讓龔青弦馬上就成了全芳草樓都歡迎的金主。連老鴇都要討好他。

「公子，真是抱歉…小紅他們剛好都有客人在……」李大娘面色稍微為難，他知道龔青弦專愛點四個以顏色為名的小倌，可是今天剛好不巧。

龔青弦讓人喜歡就是這點，沒事的話他不會為難人。

「那就換其他人吧！」輕搖著手中的摺扇，龔青弦並沒有把對許皓宇的氣移到李大娘身上，事實上，因為芳草樓的關係龔青弦的心情已經好了大半，現在他只想點幾個小倌，然後大整那個未曾謀面卻對他亂擺架子要他早起的許皓宇而已。

「無論如何，少爺一定要談成啊……」啊啊…真糟糕，竟然這時候吳總管的話已經再度偷偷入侵腦部。按著額角，龔青弦麻煩的想。

要談成啊……

其實談不成對於龔青弦也沒什麼大礙，但是吳總管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龔青弦的姊姊，他可沒這膽子去招惹他從小怕到大的姊姊，所以這樁生意不是要談成，是非談成不可。

龔青弦畢竟還是人，還是有私心的。要談成生意不代表他其他事情都要中規中矩的做，尤其他心裡現在十分、非常、無比的想要整這位連面都沒見過就要刁難他早上爬不起床許皓宇。龔青弦站在原地環顧了下問草樓內他已經熟到不能再熟的環境擺設和樓梯配置以及自己，不是他自戀，只是他的腿的確很長，而芳草樓又小，那……嗯……

原地，龔青弦以極緩慢的速度抬起他的右腿，然後緩慢緩慢的往前小小移動，又用很緩慢很緩慢的速度放下到地面……

這種超級慢的步伐當然吸引了芳草樓中不少人的目光，所有倌人和客人被平時行為舉止大方優雅的龔青弦現下這種沒有形象的行動感到震驚，都以為龔青弦吃錯了藥或得了瘋病什麼的。可龔青弦不會在乎，他若連這點都在乎的話他就不會大刺刺的走近芳草樓、不避諱自己是個斷袖情結的傢伙。

龔青弦選擇了最長的路繞，兜了好大一個圈子才緩步踏上樓梯，繼續他緩慢到驚人的移動方式，也繼續驚嚇其他在樓上的倌人和客人。

一路上，他俊美無儔的臉笑得很邪惡。

哼哼哼……許老頭，你就用力等吧！看看我到樓上時你會不會剛好掛了！

然而事情當然都會逆著龔青弦所希望的進行中，因為他終究是要完成談成生意的大任，而在一步重過一步、一步緩過一步的路程之後，他終究是會站在預約好的包廂房門前。

心中咒罵不已的同時，龔青弦不忘勉強自己將臉上厭惡的表情硬改成笑容可掬的親善相貌，以免他這個落陽第一首富兼第一美男子的名聲丟臉。真是錢難賺啊……龔青弦心裡自怨自艾的想，舉起似乎已經無法再沉重的雙手去推開那扇他打死不想推開的門……

咦？老頭呢？

想不到裡面坐著的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

那位叫許皓宇的客戶板著一張臉，似乎對談生意的地點或是對龔青弦本人有極大的不滿，可他不曉得自己氣成那樣卻剛好中龔青弦的意。

唔……其實……發現許皓宇是個年紀跟他相仿的年輕人時，龔青弦心裡那種惡整的想法也沒那麼強了！但是放著好好的覺沒睡飽跑去談生意，龔青弦是人當然還是會有怒氣的啊！大整可免小整仍然要執行！龔青弦的笑容變得更和煦了，和煦得讓許皓宇不知怎地竟然感覺有股小小的寒顫……

「許公子不點幾個孌童來玩啊？」手中的摺扇搖啊搖，龔青弦試探性的問。

許皓宇的反應激烈得讓龔青弦覺得有點好笑，因為幾乎在龔青弦問完問題的同時，許皓宇馬上用一種快要失控幾近喊叫的音量回答他：「我是來談生意的！」

很想笑……真的很想笑。

「芳草樓有名可不只是因為它賣的是男人而以，它賣的都是人間天仙般的貨色呢！」龔青弦繼續自顧自的說，心下對許皓宇這方面的單純有了點認知，不過還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像許皓宇介紹這裡。他並沒有錯過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許皓宇眼神中驚訝的神情，想必許皓宇和他一樣驚訝，驚訝於明明是相當有成就的對方，年紀卻異常的輕。

在龔青弦的事業中，交際的人裡面雖不至於沒有，但是鮮少有這樣的年輕人，讓他有種想交為朋友的想法。

摟著剛叫進來的小倌，龔青弦打趣的看著許皓宇緊張兮兮地防衛著自己以免讓小倌靠太近的樣子－－搞什麼啊！這些小倌各個柔軟可愛，真是不知道許皓宇在防什麼，還怕他龔青弦命小倌下藥打劫他不成？還是他真的不親男色啊？那就怪怪了！要是真的是這個樣子的話，那許皓宇這傢伙的思想就太老太保守囉！

「許皓宇，你我同為年紀輕輕就飛黃騰達，但是你對到這世間有趣的東西一無所知。」手摟著最寵愛的孌童小紅，龔青弦笑得很邪佞。

他從來都不是個會在意世俗倫常的人，軟香在抱豈有不好好疼惜的道理？他剝開小紅身上的薄紗衣裳，細細的舔吮著他柔軟的身子，滿意的聆聽小紅的嬌喊。龔青弦知道，這一切行為，都惹得對座的許皓宇相當不滿意，甚至有想起身離開的想法。

很好，至少這樣他是讓許皓宇也得到了相當的不愉快了！喜不喜歡孌童是許皓宇的問題，凡洛陽的商人都知道，龔青弦向來喜歡在談生意時帶幾個孌童在身邊，忍不了的人請自求多福，他龔青弦是不會讓步的。

那天的生意談得有點好笑，許皓宇有如四面環敵的警戒著想靠近他的小倌，又煩感於龔青弦太過大膽的行徑，於是連龔青弦沒寫字據立契約這件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談完後便速速離去。

「好怪的人啊！龔公子。」

「是啊。」輕摟著小紅，龔青弦打混的回答小紅的問題。

總之他整到人了，心情也好多了！

至於那個生意什麼的……第三天再認真談吧！托那個許皓宇之福，他連三天都要早起呢！哪能這麼輕易的就讓許皓宇好過。

離開芳草樓的時候，也才剛未時，晌和的太陽雖然稍稍的減少了熱度，但是仍把地表烘得發燙。但龔青弦並不在乎，無視於火熱的午後太陽以及身上厚重的深色衣服，他悠閒的晃著他的扇子，還愉悅的自言自語：「真是神清氣爽啊！」

冷不防，正前方出現了一疊為數驚人的書卷，迎面撞上了龔青弦向來引以為傲的高挺鼻樑……

在一陣書卷跌落的聲音後，龔青弦可以明顯的確定他現在身體著地的部位不是腳底，是背，而他身上不只是書，還壓了個重量不輕卻又軟綿綿的溫暖物體。欲起身的龔青弦以手肘支起他的上半身，正打算爬起來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壓在他身上，卻發現壓在他身的龐大物體已經先行離開他的身上。

「公子，真是失禮了！」

向陽的位置，有個略微纖細的深影像龔青弦伸出了手，打算將他拉起。

等到站起來、看清原來矮了自己一個頭以上的對方後，龔青弦的思緒竟然有幾分的呆楞。

正因為對方也剛好呆愣著一張臉，所以龔青弦才有機會看到對方的模樣。

對方是個俏麗的美書生，一張比磁娃娃還精緻的面容，幾撮因為不夠長而沒紮好的髮絲隨著微風輕輕的在粉紅色的兩頰邊飄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和柳眉大方的擺在白裡透紅的肌膚上，小鼻子底下，有如朱砂筆點出的朱唇既小巧又飽滿，好像還透著水份，讓人想、讓人想……

想親上一口……

啪！！

人聲鼎沸的的洛陽大街上，一道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起，驚動了來來往往的民眾。

「啊！」捂著單邊臉頰，人稱洛陽首富又名洛陽第一美男子的龔青弦誇張的後退了幾步，哀嚎的聲音像是被人砍了一刀般的難聽：「好痛喔！」

「你這變態！」竟然想偷吃他的豆腐，不要命了！

聽到對方指著他這樣說，龔青弦當然不甘心，誰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把人撞倒的你該這樣子對被撞倒的我說話嗎？」龔青弦的當家把戲就是耍嘴皮子，一句話吐出來後果真的封住了書生的嘴巴，同時也製造了很尷尬的場面。

看著漸漸低下頭，久久不發一語的書生，龔青弦可以確定，對面的書生的臉正在發紅、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最後囁嚅的聲音從書生紅紅的小嘴中發出，他的臉紅通通的像是著了火一樣：「對…對不起…….」

靜默……

靜默……

再靜默……有風掃過……

喂喂！這種情況不太對，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也沒個台階下的，何況剛剛真的差點就要去親人家嘴巴了！事情經過在龔青弦心中雜七雜八的掠過，總之該找個方法合解才是。

「那…剛剛相撞的事情就當沒發生吧！為了對我剛才失禮的行為道歉，讓我幫公子搬書行嗎？」說著，龔青弦蹲下身去撿那散落一地的書冊，引得書生上前抓住他的手肘阻止：「不。不用勞煩公子了，我自己來。」

龔青弦抬起頭來，一抹迷人的笑容從他的嘴角溢開：「沒關係。」

這回龔青弦的一笑，換成書生被煞住了。

真是個俊美無儔的男人，眼前龔青弦完美無瑕的臉上那抹意無意而凝起的笑意，既壞又風流，但更多的卻是優雅高貴，足以震懾人心。時間好像停止在他們兩人之間，四周的吵雜也不見了，現在，書生的眼裡只看得到那個笑得令人癡迷的龔青弦……

「喂！那邊兩位小兄弟，你們到底要蹲到幾時才要撿書啊？」一個被擋到路的路人不耐的發言，才驚醒了陶醉其中的書生。

「喔！就快了！」幸好，龔青弦並沒有跟著陶醉……
當所有的書都撿回來的時候，龔青弦才發現，要那位個頭矮小的書生抱著這疊書穿過這人來人往的大街，就算幸運沒讓書掉下來，不撞到人也很難－－那些書如果讓龔青弦來抱，一樣會堆得蓋住他的視線，更何況是比他矮的書生？

頓時龔青弦有種相當慶幸的感覺：幸好他老爹是個商人不是讀書人，不然他不也要被這些書給壓死？想到自己必須鎮日浸在四書五經中與孔孟老莊打交道，心裡就覺得恐怖。

幸好，他是個生意人。

「呃……公子，那些書……」龔青弦的肩膀附近傳來了那位書生的聲音，似乎對方並沒有接受他自願幫忙的盛情。龔青弦看了書生一會兒，然後又抓起幾卷書到自己手上，擺明了沒察覺書生話中的意思。

「要搬到哪裡去？」龔青弦微笑的詢問。又讓書生看得呆愣，不過這回他還記得要回話：「雲心寺。」

「喔？那麼，你是要來應考的？」

「嗯，是的。」

接下來，一向多話的龔青弦反常的沒有再說什麼話，書生則因為尷尬也沒有再開口過。兩個人兩疊書就這樣靜默的直到雲心寺，書生才轉頭對龔青弦說：「到了！這些書我自己搬進去吧！」

剛好一陣風吹來，龔青弦烏黑如錦緞的髮絲隨風飄起，恰巧遮住他的臉：「有件事……想要問你。」而這個問題，就是龔青弦一路上不言不語的原因。

「你是……女的吧？」

「……」沒有回答。

風停了，剛剛的舞台效果也早就消失無蹤，龔青弦故意側著臉耍帥的等著書生的回覆。

還是沒有回答。

不對啊！那個書生應該會很驚訝的看著他，然後顫抖的說「你怎麼知道的？」，然後他可以帥帥的直接離去，連頭都不回，留下一句「男人的第六感……」來讓那個女孩子對他傾心的，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他把時間抓得很好，也確定自己的劇本編得很完美完全沒有紕漏，什麼疏失都沒有啊！還是、還是……

龔青弦不可置信的轉動他幾乎僵硬的頸子，俊美的面容佈滿著無限的吃驚：「你該不會真的是……」

啪啪啪啪！

「哇喔－－！！」

光天化日，洛陽城的大街上，一代首富龔青弦悲哀的捂著他痛得發脹的臉頰，悽慘的蹲在地上。

「你說…」書生瞪的雖然大得漂亮但現在也只能用恐怖來形容的明眸，殺氣騰騰的接近蹲在地上、目前還沒有抵禦能力的龔青弦，口中的字一個一個清清楚楚字正腔圓：「我、哪、裡、像、女、人、了？」

火……龔青弦覺得他可以看得到火，就在那位書生背後熊熊的燃燒著。

「告訴你！」書生伸出細瘦的手腕，一把揪起龔青弦的衣領：「我楚茗伊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是女人！」

「呃……」情勢所逼，龔青弦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聽到沒有！」

什麼叫做本性使然，身為生物的龔青弦當然知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是的是的，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還不道歉！」

「好好！對不起對不起！小的知錯，懇請大人您的原諒。」

「哼！」袖子一甩，楚茗伊搬著他那疊山般高的書往客站門檻踏去了。而這時候龔青弦才發現，他竟然在情急之下竟然對著那個楚茗伊下跪？如果只用奇恥大辱四個字來表示的話是絕對不足以形容龔青弦現在的感受的。應該說，他不覺得有所侮辱，只是超級、非常的、沒有面子！

「呿！真夠狼狽的。遇上了隻母老虎。」起身輕撢著自己身上的灰塵，龔青弦絲毫沒發覺自己下意識中仍然沒當楚茗伊是個男人。偏偏這時候龔青弦愛說話的老毛病又犯了，不過這回換成他自顧自的碎碎念：「那個叫楚茗伊的……咦？」

楚茗伊？

不遠處，楚茗伊因為過多的書而無法看清沒過幾次的寺廟門檻，跌了個狗吃屎……

「嗚哇－－！！」

※※※

十九年前

「弦兒，來。」看到父親向自己招手，龔青弦聽話的停下腳邊正踢得高興的足球，跑向父親休息的涼亭中。

初夏時節，雖然太陽把大地烘得熱騰騰的，但也是因為這炙熱得叫人不停出汗的太陽，讓園子裡的繁花綠葉更顯嬌媚。亭子邊濃密的綠蔭加以四周的花草遮蔽，讓亭子內的溫度比外頭還來得涼爽。龔老爺和龔夫人悠閒的坐在亭子裡，小婢手中的扇子打著緩慢的節拍，扇子搧出來的風不向她們吹，額上的汗珠沒有乾過，但是龔老爺的鬚疵和龔夫人的鬢角，微微擺動，悠閒如天上的神仙。

「看看你。」龔夫人拉過龔青弦，絲質的手绢掏出，細細的擦著他愛兒細緻粉嫩的臉龐：「教你衣服顏色穿淺些你不要，看，玩得一身是汗。」

從小到大，龔青弦總偏愛暗色的衣服，他總笑稱誰叫他爹娘給他起了個色彩意味濃重的名字：「青弦」，弦自取其偏旁又可和青字併為「青玄」，雖然順序是反了，但看其來仍感覺得出暗青色的感覺。

「又不是女孩子。」有點不滿的推開母親的手，龔青弦不滿的抱怨：「姊姊還不是玩得一身……」話未出口，龔青弦的話便被止住了，因為他姊姊龔靈正從他背後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視著，雖然看不到，但是龔青弦還是可以清晰的想像出龔靈那副「你若敢再說我就揍死你」的表情。

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從小就怕他姊姊。

「靈兒。」龔夫人見到龔靈的神情，又不耐的喊了聲，這時候龔靈才一副老大不願意的把瞪著龔青弦的目光收斂起來。

「女孩子家，要端裝你懂得嗎？」

「懂……」

「青弦。」龔老爺的聲音響起，既威嚴又蒼老。

「在。」

「這孩子以後就是你的侍讀，好好相處。爹娘有事，先出門了。」

龔老爺的口氣如同每個父親一樣簡潔有利又具命令性，他厚實的大手推來了一個單薄的身子，將他擺在龔青弦面前後，便與龔夫人離去。留下三個孩子站在亭子裡尚不敢有動作，三個人頭低低的等著龔老爺和龔夫人遠去，甚至一句話都不吭。

對龔青弦而言，眼前的書僮出現得唐突，甚至有些莫名奇妙。

他抬起頭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從現在起是」他的書僮，從頭到腳在從腳到頭。

「別這樣看我。」書僮被看得很不高興。事實上，任何人被這樣看，都不會高興吧？

可是龔青弦就是忍不住要這樣看。很久以前他叔叔曾經送給他姊姊一個白瓷娃娃，白白的娃娃上雙頰被釉料染得微微粉紅，小巧的嘴則是將釉料加濃塗抹，娃娃的衣服則是常見的青色釉料用花紋加以墜飾。那具磁娃娃本身就是精雕細琢，釉料的上彩即是錦上添花，只顯得那個娃娃更佳精緻漂亮。而現在站在龔青弦眼前的人兒，正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裝，除了細白如磁娃娃外，既大又水亮的雙眸讓他與磁娃娃有了分別－－他的雙眼俱有磁娃娃不會擁有的靈動。

那時龔青弦才八歲，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他不理會書僮的話，只顧著自己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書僮嘟起嘴來，不肯說。

從小到大，龔青弦因為獨子的關係，相當受到家人的重視，僕人更是沒有人敢反抗於他。今天，眼前這個書僮是第一個。因為從來沒有僕人敢頂撞他，就連他師傅都對他好言相向，一句都沒罵過他，所以在這一刻，龔青弦只覺得氣憤，他覺得他被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給輕視了，這是丟臉的；而那個書僮，有錯。

龔青弦那時還小，不知道孰為輕重，只想到他曾經看過娘在房間裡甩一個小婢的耳光。那時龔靈告訴他，因為小婢做錯事了，所以要打。

於是小小的巴掌舉起半天高，順著書僮臉正好偏向一邊的角度就要揮下－－

「你幹什麼！」一只翠玉手鐲的綠影略過龔青弦的頭頂，龔靈在第一時間抓上了龔青弦的手腕。

小小的稚氣的臉仰得高高的，方可見到他那高他大半截身子的姊姊，粉粉的腮幫子鼓著氣，龔青弦嘟著嘴，一開口回答的就是個令人不解的事情：「我要打他！」

打他？龔靈先是愣了一下。

「為什麼要打他？」

龔青弦接不上話了。

明明剛才想得名正言順的理由，不知為何看到他微微慍怒的姊姊時，都成了狗屁不通的歪理。

龔青弦的手腕還高高的被龔靈抓著，可是他的臉卻往下低去……

看自己弟弟一副委屈的樣子，龔靈也不忍，她放下龔青弦的手，拍了幾下他的肩然後轉過身，彎腰問小書僮：「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書僮脾氣倔得很，不回答就是不回答。索性，他閉上眼睛。但龔靈還有點耐心在，她問了第二次：「你叫什麼名字？」

書僮還是不理不睬，還真的像座磁娃娃，一聲不吭。

這回龔靈站直身子，細細白白的手指指像龔家大門，雖說聲音的大小並沒有變，但是龔靈的口氣明顯的從大家閨秀的嬌嫩語音轉為魄力十足的女強人：「出去吧。」她話中的意義相當明瞭。龔靈芳齡十七歲，已經具有相當的判斷力和行動力，以她的才智，不用像龔青弦那樣動手也有辦法讓那小孩乖乖就範。

「龔家不需要會耍少爺脾氣的書僮，想做少爺回家去做，我會再幫我弟弟找更好的，出去。」

兩個孩子都呆了。

龔青弦無法相信他姊姊竟然會擅自更改父母交代的事情，也很難了解為什麼姊姊這麼快就要趕人出家門，而書僮的眼神中，無疑的只有驚恐。

看那位書童身上的衣料也能曉得，他家並沒有太好的背景，這次來龔家好一點是陪龔青弦讀書順便賺些錢貼補家用，壞一點的情況則是－－

被賣了。也就是說，被趕出去的話只有流落街角當乞丐一路。

從小也是以精英教育培養大的龔靈當然不難去推測出這些小細節，抓住書僮的把柄做出這樣的威脅對她而言一樣只是雕蟲小技，不用費力。

她知道書僮在發抖，紅紅的兩片唇瓣愈益發白，無助的大眼睛眨呀眨。

「姊……」拽著龔靈的衣袖，龔青弦小聲的喚著龔靈。他不是要為書僮求情，他是怕抗了爹娘的交代會被罰。
小時後的龔青弦，就是這般自私。

「我屬到三，如果你連你的名字都不肯報出來，就別怪我趕人了。一、二……」

「茗伊！」書僮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十分緊張，緊張到連平常的報名字都要用喊的。

「只叫茗伊？」

「不是……」說著，茗伊的臉又悄悄低下。

柳眉微憋，龔靈的聲音更具威嚴：「說清楚。」

被龔靈這麼一嚇，茗伊連說話都會口吃，豆大的淚珠不聽話的直流出眼眶，可是口中的名字要順利的說出來卻困難上許多：「楚…楚、楚…楚茗伊。」

說完，楚茗伊馬上在原地啜泣起來。龔靈喚了個小婢，帶走了楚茗伊。

「給我坐下，現在換你。」

見龔青弦想趁機開溜，龔靈手一伸便抓住龔青弦的衣領，硬生生的把他摔回涼亭的椅子上。

「姊，我要唸書。」龔青弦把預備好的藉口拿出來用。

「要念早該念了！」龔靈一口回絕。

「我要去廁所。」

「憋著。」

「我要打掃院子。」

「院子有家僕會幫忙。」

「我要去幫爹管帳。」

「幫忙管帳的人是我。」

「我肚子餓。」

「早膳剛用過。」

「我要……」

「夠了！」忽聞河東獅子吼，震得涼亭上的灰塵落了龔青弦滿頭。

「你敢再說一個藉口我就要你天天清晨去挑糞！然後打掃整個龔家房舍直到一塵不染！」
這一句話劈下來，龔青弦頓時綠了整張臉。

他、他才不要天天清晨去挑糞，他可龔家的長子耶！可是龔靈的命令有時比他爹娘來得有強制性，怕是再多說一句話，龔靈真的就開始實施她的處罰計畫了！

歹命啊！有個這樣兇悍的姊姊，怕是自己上輩子修得不夠或欠得太多囉！為預防下一波災害，龔青弦緊閉雙眼縮著頸子，心裡暗暗的想。

那天早上，龔青弦足足挨了他姊姊一個時辰的罵，罰站了半個時辰後剛好趕上午膳。

午膳時間因為兩個小蘿蔔頭被龔靈大肆教訓了一番，所以誰都不敢說話，就連平時活潑得令人頭痛的龔青弦也只敢盯著飯碗猛扒飯，如果沒他爹娘提醒，他還真的忘記要夾菜了。

「為什麼都不說話啊？」冷不防龔靈的聲音又從對面響起，嚇得龔青弦冷汗滿衣襟。

「青弦？」龔靈的聲音又突然變得異常溫柔，可龔青弦知道，如果這樣就抬頭去看龔靈的話，一定會馬上被龔靈的殺人目光給嚇到死，所以他絕計不敢抬頭，反而飯扒得更兇了！

「抬頭看著我，別人和你說話你要目視對方，這是禮貌，青弦。」

姊姊你這人間閻羅！龔青弦心裡大罵，可是身體還是乖乖的順從龔靈的意思，很用力、很用力的將他的下巴抬起到勉強可以看到龔靈眼睛的高度後，他一分都不要再台高了！

「你們相熟了嗎？」

「呃……」冷汗由額角滑落，滴在飯桌上。

從沒想過一頓午膳也會這麼辛苦，龔青弦不停的找話題跟楚茗伊談，礙於龔靈的淫威，楚茗伊也盡量的跟龔青弦配合，以免遭到被趕出龔家的命運。

所謂的相遇，說好聽點是天註定的，說難聽點，則是在一場龔靈所創造的災難中出現的。

上午硬擠出來的和平果然不會持久，一到下午時分，兩個小毛頭又在書房大吵起來。

「不要那個樣子叫我！」

「生得跟個娃娃一樣，除了可愛還能怎麼說，你怎麼這麼固執？」

「誰固執了！可愛是用在女孩子家身上的，你說我可愛，是笑我長得跟女孩子家一樣嗎？」

「誰說只有女孩子才可以用可愛來形容，小時後長輩們也會說我可愛啊！」

「是你甘願被當個女孩子，我不要！」

「你們兩個！」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大大的打開，龔靈一副母夜叉像的出現在書房門口：「還在吵！」

「完了！」見到姊姊一副氣炸的樣子，青弦第一個反應就是快逃，不料才剛爬上身後的窗台就立刻被龔靈拽下。

「你們兩個，書僮沒書僮的樣，少爺沒少爺的風範，成何體統？站好！」

兩個小孩瞬間挺直身子，但是打死不敢抬頭。

然後，又挨了龔靈一個下午的責罵與說教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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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插圖一張(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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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呦！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似的。」拿起茶杯，龔靈的口氣頗不認同，不過龔青弦更不認同：「那時候我怎麼可能會感謝你呢？你根本是仗著嗓子大權勢高來欺壓我，你覺得我服氣嗎？」

「當然不會。」她才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弟弟肯乖乖屈服呢，長大後沒找她報仇就不錯了。

啜了口茶，龔靈雍容華貴又驕傲的氣質不但不輸龔青弦，反而還比龔青弦強烈且悠閒上幾分，標標準準的一個貴婦人。

「可是話說回來，我要不這麼做，你又怎麼認識他？」簡單幾句話堵得平時伶牙俐齒的龔青弦竟然語塞，微張著嘴巴可是又不知該說什麼。

兩姊弟的對話僵持了一下子，龔青弦終於嘆口氣做罷：「確實是這樣。」

微笑著，看著坐在對面的姊姊，即使已經各自獨立，這個姊姊還是一樣了解他，從小到大。

他是氣自己總被龔靈吃得死死的連點活命的機會都不會有，可更多的卻是對龔靈的感謝。

自龔青弦有記憶開始，父母就是大忙人，難得有閒也會因為希望圖個安靜而不去找他們的子女，所以龔靈和龔青弦的成長中，只有先生和幾個美其名是玩伴的貼身僕僮；正因為龔青弦是龔家唯一的兒子，家僕對他更不敢造次，也是這個原因，讓龔青弦在龔家一直養尊處優，卻也很寂寞。而龔靈則是第一個解除龔青弦這個危機的人。在龔青弦出來見世面以前，除了先生傳授的事物以外，其餘龔青弦知道的事情道理，全都是由龔靈所教導出來的；因為長期幫助父母管理家裡的事業，龔靈的處事能力已經超過同齡的青年，她又將這些知識道理提早傳授給龔青弦，於是這些知識成了龔青弦初出茅廬時所依靠的本錢。除了一般教導以外，龔靈也是龔青弦常常談心的對象，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龔靈才得以掌握龔青弦所有缺點和弱點加以抵制他的行為吧？

「所謂的代價啊。」啜著茶，龔青弦戲稱。

心底想什麼都要被摸透，這就是有個知心姊姊的代價。

「少來了！是你自己太大意的關係吧？」

「呵。」攤開那柄從不離身的摺扇，龔青弦輕笑著，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描繪著雖然老舊但是潔淨依然的摺扇扇緣，唇畔凝起綿長卻淺的笑意。

這把扇子……

「停。」舉起豐腴的手掌，龔靈因為看著龔青弦這一串詭異的動作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搞什麼啊？沒事笑得跟個神經病沒兩樣。

於是龔青弦停止了剛才的動作並且將目光轉向龔靈，滿臉「有什麼不對嗎？」的表情。

「看就知到有問題。」龔靈托著她渾圓的下巴，微瞇著眼睛揪得龔青弦渾身不自在。

「幹嘛啦！」龔青弦孩子氣的嘟起嘴，反看龔靈。

「你遇到誰啦？竟然引起你這般久遠的回憶。」柔軟無骨的玉手離開了晶瑩剔透的杯身，龔靈拖著下巴，興趣濃厚的說。

據她的了解，龔青弦的記憶力還好不到能夠到達過目不忘的地步，頂多能將一年內的收支問題記個大概，也

不能算詳細，因此今日他竟然把這陳年老往事給從已經鋪上一層灰塵的記憶遠處中翻出來，想必是遇到了個他記憶或感觸深刻到令他不得不憶起往事的人事。

而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龔靈想聽龔青弦自己說，她才懶得猜。

「呃……」如果說遇到個跟茗伊同名的書生，姊姊一定會笑死他的，可是……不說的話，好像需要另一個藉口喔？哎呀呀！藉口啊……

在面部表情持續了一陣子之後，龔青弦很勉強的扯出了一句話。

「只是因為今天剛好去看茶的品質……」

他看得到，他姊姊的臉部表情正在起些微的變化，千、千萬不要變成是充滿怒氣的容顏就好。他一直都怕龔靈生氣的樣子，就算他現在已經長到二十七了他還是怕啊！

「噗……」龔靈的笑聲開始擴大，從偷笑變成不停大笑：「唔……哈哈哈哈！龔青弦你這是什麼爛藉口啊！」

藉口被戳破了！龔青弦的唇角恨快的像吊了鐵塊似的下墜。

「我說，如果去看一次茶葉你就要想一次楚茗伊，那你現在……哈哈哈，你就要想幾次啊！拿這種謊言搪塞我，哈哈……」

天曉得龔青弦的興趣之一正是泡茶，難道說每取出一次茶葉就要緬懷過去的事物一回？這豈不感情太氾濫？龔青弦現在真是欲哭無淚啊！沒事拿這麼癟腳的理由來搪塞他姊果然是錯的，他天天都在泡茶，一天泡數回啊！！他怎麼都忘了！他的一世聰明都毀在他姊手上了啦！趕快偷看附近有沒有家僕，這種天大的糗事可千萬不要給其他人知道了！

龔靈很努力的憋著笑意邊惡質的嘲笑著：「說實話吧！我把你從小帶到大，你的底細我難不成還摸不透嗎？別再拿這種，哈哈哈…這種彆腳的謊言來唬弄我了！老實點說出來或許我還不會笑你這麼久。」

「……」

好惡劣的姐姐啊！竟然一點都不體諒他這個已經回到過去戀愛般的心情的弟弟，反而盡其所能的嘲笑！

好像真的知道龔青弦心裡在想些什麼，龔靈止笑也止得很快：「好，我不笑就是了！說吧！」

「嗯……就是……」

「別拖拖拉拉的，是男人的話就一口氣說完。」

被龔靈這麼一說，加以先前她大肆的嘲笑，龔青弦也有了點小脾氣－－這姊姊怎麼這麼煩啊！一口氣說完，這是你講的！

「今天我在大街上被一個長得溫文儒雅的青年書生撞到幫他撿了書搬回借宿處後才知道他的名字令我驚訝的是他竟然和茗茗一樣也叫楚茗伊。」

「慢。」這傢伙，還真的一口氣給他說完了！這回換龔靈有點搞不清楚龔青弦所言何物：「被一個書生撞到、叫做楚茗伊？」

龔青弦既不開口，也不點頭或是搖頭。

「是這樣吧？」

龔青弦仍然不答。

「那我說對了。」龔靈漾著得勝的笑容做下定論：「如果我說錯了！以現在氣頭上的你一定會竭盡所能來取笑我，可是你寧可裝做沒有反應，所以我說對了！原來如此啊，是他引起了你過去所懷念的茗茗了……」龔靈的眼神，漸漸的變得有點奸詐。

「幹嘛啊？這是什麼表情？」

「呵呵……」龔靈的確笑得很詐：「難道你都不想進一步認識那個書生嗎？既然可以以一面之緣讓你回一起茗茗，那麼他的長向一定跟茗茗有所相似，你真的不想認識認識？」

「這是什麼意思？叫我找代替品？」龔青弦疑惑的皺眉。

「才不是，你早就有代替人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依茗茗的年紀，現在也差不多可以參加考試了，不是嗎？我是說，他很可能，我是說很可能，就是以前的那個茗茗。」龔靈水靈靈的的大眼長得和龔青弦是一模一樣，但比起龔青弦的氣勢，龔靈多的則是那分靈動。

抬頭仰望著停外的天空，龔青弦若有所思的回了龔靈的話：「倒是啊……」龔靈所言不差，就楚茗伊在龔家過去所受的教育和他的天資，加上時間年紀的推測，龔靈的假設無不可能，但在人海茫茫的大唐天下，這樣的假設也充滿著不確定。而且這樣盲目的去認人，別人不想承認或真的認錯人時，自己可糗大了呢！他龔青弦愛面子得很，這種臉他可丟不起。

「要拿什麼理由去認識他還是個問題呢……」龔青弦喃喃的說。

的確，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去認識這位楚茗伊真的是個問題，如果直接攤牌對他說他似乎是龔家十多年前的一位小書僮，難保龔青弦不會再被打一次。

「要拿什麼理由去認識啊……」

聽到這句，龔靈也陷入思考中了。

※※※

清算著近來的花費，楚茗依默默的嘆了口氣。雖然之前在家鄉教點書攢了點錢當盤纏用，不過終究是會用罄。現下只能去街上擺個攤子寫字賣畫了。說到街上，早上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公子真是好俊啊，那烏黑飄逸的長髮、那明亮深竅的雙眸、那溫潤動聽的嗓音、那優雅閒適的姿態、那高大健壯的身材……如果他就是以前那個姓龔的王八蛋的話，就是要他披嫁衣嫁給他他都甘願啊！！

說到那個龔青弦，當初虧他還心甘情願的讓他吃乾抹淨不，結果偷偷逃走了也沒聽到他在找人，難道就真的當他是個玩物不成？不行！此仇不報非君子，今天他楚茗依除了要考的功名回去光宗耀祖，還要把龔青弦那個薄情郎揪出來，要他、要他……

正在氣頭上的楚茗伊途然鬆開了繳緊衣服的細白手指，憤怒的小臉開始染上淡淡的哀怨。

「要他為我負責嗎？我又不是個女孩家……話說回來，今早遇到的那個公子也難保就一定是龔青弦，天曉得那死沒良心的傢伙現在還在不在這裡，說不定天天光顧那什麼樓的花天酒地玩日愾歲坐吃山空……」說著說著，慍怒氣息又浮上眉梢。

「不行！就算我是男的，也是為他失了貞操，此乃奇恥大傉！決不能就此不了了之！」

為了「叫龔青弦為他負責」，楚茗伊更堅定了他要將龔青弦把到手的信念……喂！等等，別打過來！我是旁白啊楚茗伊你甩個什麼巴掌啊啊啊啊──！

※※※

除去一開始小小的衝突，龔青弦並不討厭楚茗伊，他找不到理由去討厭一個活生生的精美瓷娃娃；他愛和楚茗伊鬥嘴，小小的臉蛋因為慍怒而染上紅潤煞是可愛，喜歡都來不及。

楚茗伊喜歡畫畫，也擅長畫畫，尤其花鳥畫，紙張捻來信手揮灑都是一幅精緻的圖，令龔府上下讚不絕口。龔青弦寫字時，楚茗伊伴在一畫圖；待楚茗伊畫好圖，龔青弦會順手給楚茗伊題上字，當然總會引起楚茗伊的一陣不滿，嚷著龔青弦當他不會寫字之類的追著龔青弦滿屋子跑，最後兩個小毛頭也一定一同栽在龔靈手上，遭到半天的斥訓責罰。

但龔青弦樂此不疲，為了看楚茗伊滿臉紅雲的追著他打鬧，他天天都這樣做、天天都挨罰也甘願，他喜歡那個生得精緻又生氣勃勃的楚茗伊。他不要楚茗伊僅只是他的書童，他希望他們可以當玩伴，可以是朋友，不，可能不只這些，一時間他也無法說清他想要的是什麼，他只知道他希望楚茗伊可以看著他、想著他，所以即使惹得楚茗伊生氣也好，只要楚茗伊的目光留在他身上，任何方法都好。他知道他常常在凝視楚茗伊，不能說粉雕玉琢卻稱得上晶瑩的臉蛋總令他移不開目光，直到楚茗伊發現而回頭時，他才窘迫的將自己的臉別開。

那感覺到現在都忘不了。

對楚茗伊的眷戀隨著相伴的日子越來越濃，他知道他對楚茗伊的情感早已超越當年僅只在臉蛋上的喜愛；他疼惜楚茗伊倔強的脾氣，幾度過頭的玩笑差點把楚茗伊氣出眼淚，但楚茗伊卻強忍著不發作，看得他心頭直喊疼；他喜歡楚茗伊的字畫，也深知楚茗伊以此為傲，因此不再趁他不備時扯著楚茗伊的畫來題字，還花了錢去買來各家字畫來讓楚茗伊學習，更將楚茗伊滿意的畫作表起收藏。每到秋冬之際，擔心身子底不夠好的楚茗伊受寒，他總會叫人多製幾套衣服給楚茗伊，花花綠綠，各型各色，讓楚茗伊穿得也像個少爺般，人家總誇說龔大少爺疼惜下僕，捨得花錢，只有龔青弦知道除了關心楚茗伊，看到楚茗伊穿新衣時那種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也是他的一大享受，比起慍怒的楚茗伊，笑得甜膩的楚茗伊更令人心動，龔家大少爺生平第一次學著追求他人、討好他人，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他知道他對楚茗伊的愛戀越來越深，無可自拔，幾度在楚茗伊對他微笑時，他差點情不自禁的擁住他、親吻他；夜裡夢迴，腦海裡滿滿滿滿的是楚茗伊的影子，他的笑、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一切，在龔青弦心中沒有哪一點不好，就連他倔強的脾氣都顯得可愛討喜。眷戀越來越深，最後每回看到楚茗伊時，他的理智總要經過一番掙扎在能控制住自己即將踰越禮法的行為。

這使他忍不住心疼。

喜愛的越深，心就越疼。

他是龔家唯一的香火，楚茗伊是龔家的家僕。儘管爹娘再疼，他也知道自己不被允許喜歡上楚茗伊，他知道這是禮法所不容，這會另家族無後。

他看楚茗伊的眼神越來越沉，沉到令他忍不住要憋眉。

他爹已經為他訂下媒妁之言，十七歲那年便要娶楊家小姐進門。他知道，再過兩年，得疼的楚茗伊也會有爹娘為他訂下的未婚妻，在他完婚兩年楚茗伊也會有妻室。事情越想他越感到窒息般的不適。他和楊家小姐素昧平生，楊家小姐對他而言僅只有三個字，在他心中也只有三個字般的小，但他眼前的楚茗伊，朝氣十足的楚茗伊，活跳跳的在他的眼前，如此的可愛討喜、如此的令他著迷、如此令他目不轉睛。

他找得到一百個理由不娶楊家小姐，更找得到無數理由說楚茗伊的可愛。他豈能忍受最後將躺在他懷裡的不是楚茗伊？又如何看著楚茗伊身邊跟著一個將與他白頭偕老的女人而不起醋意？

事情因為深情的愛戀而變得越來越令人無法適從，他開始厭惡起禮法、不滿於婚約，更不願意他不願見的未來出現。

十七歲那年，新婚將至。

那日楊家二老到龔府作客，父親還特別告知他，要他好好的在書房裡和楚茗伊溫書，要他切記，他是楊家的准女婿、是龔家唯一的兒子，不要敗了龔家的家風。龔青弦乖乖的應了他爹的話，但心中卻千百個不願意，腦海中不願娶妻的聲音響得他頭疼。

書房內什麼都靜，只有龔青弦的心是浮躁的，他看著靜靜磨墨的楚茗伊，心緒翻攪了無數回，卻苦苦無法開口。他要怎麼開口告訴楚茗伊這個驚世駭俗的感情？楚茗伊知道後又會怎樣看待他？他怕極了，怕極楚茗伊就這樣離他遠去。

「少爺，寫字吧。」楚茗伊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像暖春的氣息。

楚茗伊似乎也知道楊家夫婦今日來訪，對於即將新婚的龔青弦相當重要，因此不像平常般的活潑朝氣，他靜靜的靜靜的站在龔青弦身旁，單薄的身子好似一縷清煙。

龔青弦黑玉般耀眼的眼睛望著楚茗伊直瞧，用他的目光細細的勾勒著楚茗伊的輪廓──他的心滿滿的是楚茗伊。

「寫個字吧。楊老爺和楊夫人等等就來了。」

一支毛筆遞到龔青弦的眼前，伴著楚茗伊軟聲的勸說。暗褐色的毛筆桿安穩的躺在楚茗伊柔軟白淨的手心，按理說楚茗伊已在成長的年齡，但因身子底不好，所以成長得比一般孩子慢，以至那雙手仍柔得像女孩兒。

不過龔青弦不會忘記，那雙小手擰著他時使出的力道之大可絕不是女孩子家會使的。可這就是他希望能牽起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若當著先生面前告訴楚茗伊，不知道先生會做何反應？

「少爺？」

龔青弦伸出手，接下楚茗伊白玉般的手，抽掉了他手中的毛筆，覆上他的掌細細的撫摸玩弄。

茗伊、茗伊，你可知我不想娶妻？

你可知我喜歡著你？

他痛苦的揪著形狀姣好的眉，想將那溫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卻被楚茗伊給抽開。

「少爺，寫字吧。」門外傳來的，是父親與楊老爺的談笑聲。

本著過去所受的教育和陪著父親出外的經驗，龔青弦的應對進退絲毫沒有差錯，這令他父親笑得開懷，但龔青弦知道，自己的心是冷的，冷得有些揪痛。三日後看著運往楊家的聘禮，龔青弦才發現走到這一步，一切都嚴重到難以挽回。

下了聘，接著是迎娶，然後……不，他不接受。一開始他就不曾打算接受過。他哪裡有心思在楊家小姐身上？不可能有，也絕不會有。

他只要楚茗伊。

「這樣嗎？」放下茶杯。龔靈靜靜的看著這個總是令她頭疼卻又疼到心坎裡的弟弟。

「早不說晚不說，聘都下了才說，你喔……」無力的嘆息著，偏偏她知道這個任性的弟弟寧可委屈別人也不會令自己難受；要他乖乖的取了楊家小姐可以，但楊家小姐這輩子也只能寂寞的被關在龔府諾大的庭園中了。

「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跟爹娘說。青弦，都這麼大了，該學著怎麼擔當自己的事了。」嘆口氣，龔靈心裡暗嘆她真拿這個弟弟沒辦法。

「姊，你不反對嗎？」

「青弦，但如果連你自己都反對你的感情，那麼還是娶個老婆吧。」龔靈隨手拿起了本帳本，翻開了開始計收支：「我要忙了，你回去好好想吧。」

當初的一切只怪他想得太天真了，在房裡沉思一夜之後，龔青弦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父母，這令得知如此令人震驚的事情的龔老爺大怒之下動了家法，毒打了龔青弦一頓。

「靈兒！叫那個楚茗伊給我滾！不准青弦再見到他！」

「父親！不要！」他嚇傻了！他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他和茗伊啊！父親怎麼可以叫茗伊走？

「你這孽子，叫我怎麼向楊家交代？」龔老爺說著又是一記打到龔青弦身上：「給我回去好好想想你在幹什麼！」

※※※

夜裡，龔青弦輕輕的揉著備父親打腫的手臂。

父親不曾打過他，這是第一次。

可他曉得，父親怎麼可能不打他？只可惜父親把他教養得太優秀，在告訴父親他的想法之前，他已送了一封信去給楊府，由僕人的口中可以得知下午楊府就已經給了回覆，想必不會是好聲好氣的東西，因此父親又發了一場脾氣。

總之，不成親的目的已達成了，但他也像個呆子一樣以往後和楚茗伊相處的時光作為犧牲。

「茗伊……」腦袋裡忽然浮現了那個精緻的小人兒，那麼的耀眼，那麼的可愛。

龔青弦平時星子一樣亮的眼睛暗了下來。

當茗伊被告知要離開龔府時，他是怎樣的表情？當年姊姊威脅說要趕走他時，那個向來倔強的人兒突然害怕了起來，若把茗伊趕走了，他沒去處啊。

慌亂巧巧的爬上龔青弦的心頭，他發現自己的想法竟然如此愚蠢，害得茗伊將無處可歸。

「茗伊……」他錯了。他不該想得那麼天真，竟然天真到以為解了婚約就可以無憂無慮的和茗伊處在一起。
今夜的月光很柔和，柔和的令人安心，但龔青弦的心卻怎樣也定不下來。

「少爺。」冷不防這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龔青弦一抬頭卻看傻了眼。

白白的像陶瓷般的晶瑩肌膚、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小的瘦瘦的身形。

不正是茗伊嗎？

「……你沒走？」龔青弦不敢置信，呆了良久才擠出這番話。

「我溜回來了，我想再見少爺一面。」說著，小小的人兒撲進了龔青弦的懷裡：「是小姐幫我的，所以我才可以再回來，她說天一亮我非走不可。」

「別說了，讓我好好看看你。」懷裡柔軟溫暖的觸感，讓龔青弦卻確實實的感覺得到：他的茗伊！他深深眷戀的茗伊！此刻就在他的懷裡，他心裡只有說不出的感動，卻也說不出的哀傷。感謝姊姊替他多爭取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雖然只有一個晚上，但他知道天一亮連姊姊都護不了他，父親的怒氣想必未消，他不能再讓茗伊受到他的牽累；下意識的，將懷中的小人而摟得更緊了些。

「讓我看看你……」擁著楚茗伊，漂亮的手指沿著飽滿的額頭滑下，細細的觸摸著楚茗伊粉嫩的臉頰。房內的燭光朦朦朧朧的楚茗伊的臉上罩上一層昏黃的薄紗，比陽光映著他紅撲撲的小臉還要迷人，楚茗伊滴溜圓的大眼睛在跳動的燭火下閃著媚惑的光彩。指尖沿著精巧的鼻子滑下，小巧的嘴唇像滴著水的櫻桃般，蠱惑著龔青弦去攫取。

龔青弦放輕了呼吸，試探般的吻了下去。

「嗯……」懷裡的人而小小的驚呼了一聲但沒有反抗，乖順的讓他親吻著，但唇間的廝磨無法滿足龔青賢對楚茗伊的渴望，不滿的舌尖摩娑著楚茗伊柔軟的唇瓣，鑽進了楚茗伊的檀口。

「唔……」被入侵的靈舌攫走了空氣，小人而發出了不滿的嬌呼，環在龔青弦身上的小手攀上了龔青弦的頸項，試圖找一個能夠穩住身子的地方。

濕潤的舌頭在楚茗伊溫暖的口中恣意的翻攪、掠奪，龔青弦滿意的發現到他的茗伊並不反抗他的侵略，小小的舌頭雖然抵檔著他的攻擊，卻有一下沒一下的讓他進攻。

這讓龔青弦開心極了。

可愛的茗伊，你這是欲迎還拒嗎？

將手移到楚茗伊的後腦，龔青弦更加狂熱的吻著楚茗伊，楚茗伊也如他所想的羞卻的想往後躲去，卻被龔青弦的手壓的緊實，絲毫沒有逃開的希望。龔青弦感覺得到楚茗伊正在努力的呼吸，他的掠奪攪亂了楚茗伊的氣息，但他放不開那甜美的櫻唇。

懷中的可人兒終於幾乎支撐不住自己，往龔青弦身上倒去。

被吻得氣息紊亂的小人兒正趴在他的胸口重重喘氣，豐潤的嘴唇因剛才瘋狂的一吻而顯得略為紅腫；紅色的彩雲染滿了楚茗伊白淨的臉蛋，透著水光拋著媚意的雙眼更顯得奪目動人。

「少爺……」柔軟無骨的氣音呼在龔青弦的耳旁，一時間竟吹斷了龔青弦的理智，只知道將懷裡的軟玉溫香往床上帶去。

他不管了！他不想管那些有的沒的禮教、不想管父親的反應將會如何、也不管他龔青弦名節將究竟如何，他不管了！他的茗伊！他的茗伊在即將離開他的夜晚裡終於回應了他的感情，他不管了，姊姊幫他多爭取了這一夜，他要在這一夜將楚茗伊的一切深深的烙在心裡，他要在這一夜將楚茗伊變成他自己的──楚茗伊是他的，他的心也永遠只屬於茗伊。

他胡亂的扯著楚茗伊的衣裳，將楚茗伊象牙般精緻的身子暴露在他的眼前，他將臉埋入楚茗伊的頸窩，貪婪的吸取屬於茗伊的氣息，但身下的小人兒卻意外的反抗了起來。

「不要！少爺。」緊緊的掩著已經裸露大半的身軀，楚茗伊羞得滿臉通紅，像要滴出血一般，柔軟的身子也僵直到全身發抖，完全不像平時那樣大膽強悍。

「怎麼了？」細細的摩娑著紅得發燙的臉蛋，龔青弦華麗優雅的音調攻擊著楚茗伊的聽覺：「不要害怕，茗茗，我的茗茗，不要害怕。」

濕潤的唇輕輕的啃噬著楚茗伊敏感的耳朵，引得楚茗伊驚呼連連。

「啊……少爺、少爺……別這樣。」

「叫我青弦，我是你的青弦。」將額頭輕貼在楚茗伊的額上，龔青弦惑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身下羞得不像話的茗伊，他要將茗伊看個清楚，天保佑過了今日以後他還有見到茗伊的一天。

細碎的吻輕輕的印上楚茗伊的頸子，敏感的楚茗伊輕輕的推著龔青弦的胸膛，突然的龔青弦了解到發生什麼事了，這讓龔青弦開心得笑開來。

他輕輕的在楚茗伊的耳邊吹氣：「茗茗，你在害羞嗎？」肩頭的痛覺讓龔青弦開心的得知他猜對了，茗茗因為他親密的行為而在害羞，這令他心下頓時掀起了滿懷的喜悅，埋頭更加火熱的親吻楚茗伊的身體。

「啊…啊啊……不要……」因為身上奇異的騷動，楚茗伊只能不停的扭動身子以避開龔青弦纏綿不停的吻落下，卻渾然不知道他這一扭動扭得龔青弦渾身燥熱。龔青弦的吻像蛇一樣滑過楚茗伊光滑的腹部，溜到了私密的下部，嚇得楚茗伊緊張的猛的夾緊雙腿，誰知恰好將龔青弦的腦袋穩穩的夾在雙腿間。夜色般的黑髮散亂在楚茗伊自己白皙透著粉紅的大腿上，迷魅且淫亂，讓驚見此景的楚茗伊羞得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卻又被下身傳來的感覺引得失聲尖叫。

「呀！少爺、不要……嗯嗯…不……啊啊！！」濕軟帶著暖意的柔軟物體正玩弄似的挑逗著楚茗伊敏感的下部，貪戀而迷亂的吸吮帶來的快感幾乎要把楚茗伊的理智都消磨掉。

「少爺，停…嗯啊！！嗯……嗯……」

「我說過，叫我青弦。」舔舐著楚茗伊挺直的下身，龔青弦玩弄似的呼了口熱氣：「我是你的青弦。」

「青…青…嗯嗯，不行了。」過度的快感逼得楚茗伊張口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僅只能吟喔出聲：「放開、快……啊、啊啊──」

來不及阻止一切，楚茗伊僅只能伸手遮住自己的臉以掩飾自己的困窘，惹得龔青弦笑聲不斷──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楚茗伊是這麼怕羞。他抓下楚茗伊欲蓋彌彰的白皙手臂，低沉且華麗的嗓音極盡所能的挑逗著楚茗伊的聽覺：「茗茗，讓我吃你，讓我吃你好嗎？」

身下的楚茗伊並沒有回答，眼神迷茫的望著龔青弦，口中還不時流洩出嬌喘聲，卻渾然不知龔青弦也被他迷得幾乎失去了理智，被情慾染得粉紅的軟嫩身子讓龔青弦體內的熱流不斷的叫囂著要他趕快進入楚茗伊，卻因為害怕傷了楚茗伊而遲遲不肯行動，龔青弦只得不斷的用身體硬熱的部位蹭著楚茗伊的股間。

「青弦，進來。」第一回時，龔青弦幾乎以為是自己耳誤：「什麼？」

「進來。」白白軟軟的身體輕輕的自床上抬了起來，楚茗伊紅透著一張臉摩擦著龔青弦著身體。

「茗伊，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腦子突然清醒似的，龔青弦震驚的看著討好自己的楚茗伊，星子般的目光卻將楚茗伊的眼淚惹了出來，彎彎的眉委屈的憋了起來，眸間送出的皆是對龔青弦不解風情的控訴，叫人好不心疼。這時龔青弦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摟著楚茗伊不住的親吻。

「你不後悔？」

懷中的小腦袋搖了搖，卻不敢看像龔青弦，龔青弦只得用下巴輕輕的摩娑著小腦袋已表示理解，邪惡的手指溜到楚茗伊身後，在小小的入口邊撫摸、摩擦，然後穿刺入內。

「唔……」楚茗伊張口欲喊叫，卻被龔青弦的唇吻個密實，更受到入侵靈舌的挑逗。

「唔……嗯……」

放入的手指增加、旋動、抽送，然後抽出，取而代之的是將楚茗伊燒盡的慾火探入。

「嗯啊啊啊──青弦！」

「再叫一次。」

「青弦、青弦啊啊……啊嗯…….」

未經人事的緊窒將龔青弦最後一絲的理智焚燒殆盡，只能憑著本能瘋狂的在楚茗伊體內抽送、享用著楚茗伊的嬌嫩和呻吟。

「嗯啊、哈…哈啊……青弦、啊啊……」

「茗伊、茗伊！」

楚茗伊的秀髮狂亂的隨著綠動搖擺，燭光搖曳下將交疊的二人的身影曖昧的投射在牆上。龔青弦和楚茗伊瘋狂的索求彼此，也將自己毫不保留地獻給對方，不管明天以後是否還有再會；不管這是多麼悖徳犯忌；他們只想要彼此，也只擁有彼此。如果這一切只能在夢中回憶，那麼就不要將他們喚醒。

那一夜他們撫摸、接吻、作愛，對感情卻隻字未提，彷彿在身體的接觸中就能感受到，瘋狂的夜晚燃燒到他們精疲力盡為止才沉寂了下來。

隔日醒來，楚茗伊不見蹤影。

＝＝＝＝＝＝＝＝＝＝＝＝＝＝＝＝＝＝＝＝＝＝＝＝＝＝＝＝＝＝＝＝＝
各位安安^^
載下黑羽鷲。是第一次在這邊發文。
一次發了這麼長的文，還感謝願意耐心看完的各位（叩首）。
如果有心得或有想法的話，還請歡迎提出討論喔^^///

[ 此貼被黑羽鷲在2006-08-21 21: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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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20 (by 痕‧雲煙) | 理由: 不知分離的二人，又會面臨怎樣不可期的未來呢??期待。^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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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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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2-10 18: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的很長呢！
挺精采的^^~~
可是韋風本來在想小青是受的> <|||
(原諒韋風的遐思~~)
其實韋風也很偏向風流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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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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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2-10 23: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自從看過深淵後我小小的心靈就受傷惹！
好不容易看到甜蜜的！　拜託～　連點好的結局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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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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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2-13 07: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韋風：
嗯，其實我好像比較偏向大長篇。
可以交代很多寫很細。
青弦受啊（遠目）
他在我最初的小說「青樓夢」就已經註定是總攻了（笑）

紫狐狸：
會有好結局的（笑）
過去也被悲傷的小說給傷過，
所以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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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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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4樓發表於: 2006-04-21 06: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呃...所以青弦現在會變成這樣，
大半都是因為心裡對楚茗伊的感情嗎~~~?

不過他現在花名在外，將來真要再追回茗伊時，
就跳到黃河也難洗啦....
而且茗伊對他好像怨念很深的樣子 ^^"

不過其實星辰很欣賞青弦的個性的說~~~
他能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很勇敢的去面對和追求；
這份勇氣就很令人讚賞啦~~~ ^^/
(懶惰的生活也很令人羨慕阿.... = = " )

很精采的內容呢~~~~；
也很喜歡大大的用字遣辭，很輕鬆、可是能感覺的到情感；
(說不好的還請見諒阿.....)

好期待續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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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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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6-08-09 04: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三章

　　楚茗伊就像煙一樣消失了，僅留下一柄龔青弦偷偷珍藏起的摺扇，那柄扇子至今仍被龔青弦牢牢的握在手中，若沒有這柄扇子，龔青弦幾乎要以為楚茗伊不過是一場夢，一場只有思念及心酸難耐的夢。

　　他沒有去尋楚茗伊的下落，失神之下他還知道他爹是這個家的老爺，府裡人的嘴巴打點一下就可以封死楚茗伊的下落，雖然龔青弦和長跟隨他僕役的感情不糟，但誰也不會想得罪府裡的老爺搞得自己丟掉工作。

　　楚茗伊一走，似乎也帶走了龔青弦的三魂七魄，他幾乎自我放逐於酒色，風流倜儻的龔家少爺突然失去了往昔的光輝；家裡的事業有一下沒一下的學習。一時之間洛陽都傳著龔青弦那有名的風流大少因為不明原因變得頹靡不振，扯著扯著大家都知道龔青弦變樣是為哪樁事。龔青弦的爹娘或姊姊，無論是好言相勸還是破口大罵，龔青弦都不曾放在耳邊，照樣的花天酒地。

　　唯一能讓龔青弦恢復往昔神采的時候，便是憶起楚茗伊之時。他記得他惡作劇，搞得楚茗伊大呼小叫；也記得他執筆練字，楚茗伊在忙安靜的磨墨；更記得無數無數次，在吵嘴打鬧後，被姊姊給狠狠的教訓一頓，但兩個人一起受罰的感覺卻怎麼樣都不苦。

　　卻可惜他龔青弦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按不下性子的結果是毀了婚姻失了名聲，更丟了心上人。耐不住思念，龔青弦尋到了芳草樓，在個個標致可人的孿童裡，尋著他連夢裡都牽掛的面龐。這個鼻子像楚茗伊；那個個性同楚茗伊，一個一個都是拼湊出來的楚茗伊的身影。倦了厭了，就換另一個。

　　那柄摺扇仍沒離開過他，曾經有個小倌拿了那柄摺扇來玩弄，就此再也沒見過龔青弦。

　　心底上仍是知道楚茗伊是無法替代的，但他龔青弦再怎麼風流倜儻目空一切，仍是個需要愛的人，而那個他願意愛也希望的得到愛的楚茗伊，不在他身邊。

　　在某個風冷得刺骨的日子裡，李大娘帶了一名剛進芳草樓的小倌給龔青弦，名喚小紅。
那時楚茗伊已離開四年。

　　隔年是小青，再下一年是小黃和小綠。

　　往後龔青弦上芳草樓雖不停的找新鮮，但總不忘叫這四個倌人。沒人知道為什麼，也沒人打聽得到為什麼。李大娘則不管這些，她偶爾會開開龔青弦的玩笑，叫他別勾走這四個小倌的魂，讓她少做幾門生意。

　　夜夜笙歌的日子過久了終究會煩，加以較親近的姊姊加把勁的勸說，浪蕩子終於稍稍的回了頭，開始慢慢接下父親手中的事業。龔青弦天生就是不公平的優秀，即使曾經荒唐過，學習事業仍是迅速且易上手，而外面只顧著嚼舌根的人們仍以為那個縟袴公子過的還是他放行駭浪的生活。因此龔青弦在往後更興家族事業時，竟然成為了當時最令人驚奇的事情。驚奇歸驚奇，城裡卻沒有一個女孩家想嫁與龔青弦，這件事其實龔青弦也納悶了很久，撇開年紀大不說，他龔青弦長相出色人品不差，溫文儒雅又腰纏萬貫，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家人來向他提親。

　　但又何妨？反正他也不想成親，更不想讓自己再成為那些黃花大閨秀的犧牲品。

　　爹爹已不再勸他成親，在幾回不經意的提起楚茗伊時，龔青弦的父親臉上無憂也無怒，彷彿已事過境遷。在楚茗伊離開的第五年，龔青弦的父親年邁體衰，在龔青弦出遠門辦事時悄悄離去，待龔青弦回到家裡時，剩下的只有寫著父親名字的牌位。

　　楚茗伊離去的第六個年頭裡一個夜晚，龔青弦靜靜的坐在那個一直屬於他的房間，看著不亞於楚茗伊離開那夜的月光徹夜未眠，想著這幾年來發生的事。對於父親的決定，也許是親情緣故，雖稱不上原諒但他也未曾恨過；對於姊姊，他除了感謝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回報；對於不知去向的楚茗伊……他不悔，但也不可能再去尋。

　　那柄摺扇的扇面已經發黃，畫在扇上的墨色也不再濃黑如往昔。

　　當初的感覺已經在時光的流逝中悄悄的散去了，但龔青弦相信，他不會忘，他不會忘記曾有一個書僮這麼的天不怕地不怕，敢罵自家的少爺、追著自己的小主人打。

　　可一切都已事過境遷，就如同楚茗伊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時，父親平靜無波的微笑一樣。

　　對於這些事，現在他會想說什麼呢？望著皎潔白月龔青弦捫心自問。

　　會想說什麼呢？

　　嘆息自鼻端輕輕溢出，若有似無的笑靨輕輕的在他平靜的臉上劃開。

　　「都過去了……」

　　六年，連黑墨都能化淡……

　　可龔青弦記得，卻永遠不會承認。在楚茗依剛離去的日子裡，他曾緊握著那柄扇子心痛流淚。

　　父親走了，他是龔家的繼承人，取代了他爹成為龔府的主人。過去的僕役大多都還在龔府中，只消花點時間，就能知道楚茗伊當時的去向。

　　可他沒做。矛盾的是他也從沒想過要娶親，龔少奶奶始終是不可能出現在龔府裡的稱呼。

　　相思歸相思，癡也曾經癡，但龔青弦沒有停止過尋花問柳的行為。洛陽首富砸在芳草樓的錢財，多得令人不敢想像；芳草樓裡的倌人幾乎都見過龔青弦，醉心於他的更不在少數。芳草樓的花魁曲瀅美名當時豔冠群芳，龔青弦曾遠遠的見過他一面，不少人都以為這個斷袖大少會買高價包下那無處不美的曲瀅，可他沒有，遠遠看著那個即使不哭也可以把梨花帶雨貼切表達出來的美人，他悶悶的飲了一口茶。
那美人的眼裡有故事、他的心裡有個人，龔青弦看得到。

　　玩遍芳草樓各色倌人，但龔青弦不曾點過曲瀅，原因一樣是大家不解的謎。

　　那日站在自家水潭邊，龔青弦意外的在自己倒影裡看見了那滿滿寫在曲瀅眼中的感情。龔青弦眼也英氣眉也俊朗，曲瀅眸也溫柔貌也撫媚，截然不同的氣質相貌，眸裡卻寫著相同的心境，這著著實實的嚇到龔青弦──都是張「等待」的面龐。

　　驚訝至此才發現有物品掉落在腳邊，來不及撿起卻被母親拿了走。摺扇啪答的一聲被展開，看著自己母親，龔青弦全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責罵或是想要埋怨？

　　只見龔老夫人悠悠的看著那柄扇子良久，靜靜的嘆了聲後收起並將之慎重的放到龔青弦手中，按緊了他的手，像是在託附一件重要物品似的。

　　待母親走後，龔青弦再度展開了那摺扇。即使絹已黃、墨已淡，但楚茗伊親手畫上的花鳥，卻仍然靈動，仍然美。

　　當日龔青弦不費吹灰之力的從家裡僕役中得知當年楚茗伊離開後的大致去向，當下派人尋找，事情漸漸有了頭緒，甚至找到了楚茗伊離開龔府後真正定居的村落；還知到楚茗伊因為讀過幾年書，曾經在村上當先生教學童讀書。可最後找到的，卻不是楚茗伊本人，而是一個得自村民的消息。

　　他離開了，去向不明。

　　那晚龔靈在龔青弦的書房找著她深夜未眠的弟弟，只見那風流倜儻的貴公子像個少年似的趴睡在案上，四周，堆的是過去楚茗伊的字畫。

　　「我說青弦啊！你真是花也夠花、癡也夠癡的了！」龔靈隨意拿起一捲字畫，趁著她弟弟毫無防備之際往他的頭敲了一記。

※※※

　　夜裡的打更聲由遠至近，又由近至遠。這才把龔青弦由沉沉的睡眠中打醒。驚覺自己睡在字畫堆中，龔青弦也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傻。

　　十五的月將院子裡造景照得閃著銀白的光。龔青弦繞過迴廊，轉個彎，碰巧遇見巡房的僕役。

　　「少、少爺……」僕役看見龔青弦的表情，起初是驚嚇，然後是呆愣，接下來是一副好像在忍著什麼東西不要吐出來的樣子。

　　「怎麼了嗎？喂，沒事吧？」見著僕役摀著肚子彎下腰，龔青弦也嚇了一跳，直問對方發生了什麼事，但僕役卻一溜菸的跑走了。

　　「莫名奇妙。」不解，算了反正八成是吃壞了肚子，就跟他們說夏天到了要好好注意衛生。邊在心理嘀咕，龔青弦進了自己房間，彎下腰正要洗把臉，在這一瞬間內他什麼都懂了。

　　「那個八婆─────────！！！」震天價響的怒吼由龔府一角直衝上雲霄，夜裡棲息在枝頭的鳥兒被嚇得四處飛避。

　　全龔府上上下下，不用想也知道只有一個人敢這麼做。

　　打從十五歲之後就跟風流倜儻或玉樹臨風這幾個字脫離不了關係的龔府當家龔青弦，永遠就只有英俊帥氣瀟灑完美無暇無可匹敵乃當今世上消失了就不可能再擁有的尊容上，就像是門聯般被人寫上了字──左聯是「我是痴心漢」，右聯是「好想楚茗伊」，橫批為「愛到天荒地老不後悔」。「天荒地老」還用硃砂筆圈起紅圈特別強調。

　　全龔府上上下下，也只有龔靈感這麼做。
但是龔青弦卻整不了她。

　　不，是如果整下去了會被以十倍的程度報復回來，他擔當不起。那個既瀟灑又俊美的青年、那個龔家的當家、那個洛陽的首富、那個永遠笑得從容優雅的龔青弦！！

　　是個從小到大都怕姊姊的可憐蛋。

　　摸摸鼻子，龔青弦吼完後還是只有乖乖的自己把臉洗乾淨去睡覺。

　　龔府的另一角，龔靈瘋狂笑到捶桌。

※※※

　　撇開自己的事情不談，其實龔青弦這陣子也頂煩惱的。

　　不是之前從四川來了個叫許皓宇的傢伙，還被他整得一愣一愣的嗎？反正因為、所以，他們成了好朋友。這陣子許皓宇因為打死不承認但又想自己的小情人想得要命，結果幹起了和自己往年差不多的事情來──上花街自我放逐。

　　「真是為了人父才知道父親的辛苦，我都說乾了嘴他還是不聽，真是令人失望。」盛夏、好熱，龔青弦的扇子在手中啪噠啪噠的快速煽動，失了平時的貴氣，嘴巴裡嘟喃著說著許皓宇多麼不聽人勸告、多麼傻之類的。

　　「你幾時生了兒子我怎麼都不知道？」龔靈一樣也很熱，回話口氣訕訕的。

　　「從來沒有。」算了，算自己笨選錯詞用。

　　盛夏，天氣熱，好像連空氣都凍結了般的沒有風。悶到讓人動都不想動、也不想說話。不，是龔青弦沒膽提昨夜的惡作劇，興師問罪的結果也只會再被取笑，他傻也沒傻成這樣。

　　「給我出來！」

　　「公子，你等等！」

　　幾乎是同時，兩道不同頻率的聲調從遠方響起。一個龔青弦認得，是管家老黃，另一個則有些耳熟，他想一下，這聲音最近才聽過……

　　怪了！顧門的阿呆人呢？

　　「姓龔的！今天我要你給我一個交代！你別攔我！」

　　「來人啊！有人闖入府裡了！快攔住啊！」
聲音越來越近了，嘖，糟糕了他龔青弦貴人多忘事，竟然連客戶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哈哈，可見他的事業多麼發達，老爹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兒子我可壯大了龔家不少。

　　「我叫你給我出來！你這個下三濫！叫你別攔我你是沒聽到嗎？」

　　「唉呦！」、「咚！」

　　唉呀呀是什麼東西掉了啊！龔家上上下下的物品可都價值連城，這位客人你還的起嗎？糟糕了我真的既不起來你是誰耶，我一定跟你不太熟吧？八成是個愛殺價的客人吧？以後下單豪氣一點我一定會很快記得的啦。

　　……龔青弦應該已經放棄回憶這個聲音的主人了。

　　「叫你出來你是聾了沒聽到嗎？」冷不防的衣襟被揪起，龔青弦在非自願的情況下終於看到了闖入府中的貴客……啊啊陽光好刺眼，反正對方是背光看也看不清楚，龔青弦決定還是閉上眼睛以免他充滿魅力的雙眼受到傷害。

　　「眼睛給我張開！」

　　…………………濫好人也是有脾氣的。天起很熱我被熱得很煩你知不知道啊？

　　滿臉的不願意，龔青弦由座椅中站起，高大的身形整個壓過氣勢洶洶的對方。

　　墨黑的長髮飄開，經過陽光一照閃著點點光采；大概是有混過外族的血，頎長的身形比一般人還要再高上一些；兩道劍眉濃淡適中，連角度都揚得剛剛好；直挺而高聳的鼻樑，以及有稜有角又豐腴的、有個性的雙唇；還有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眸子黑燦燦的像是裡頭養著星子一樣，會自己發光，映著眼底難以捉摸的深竅；每個部位都生得完美的臉龐，拼湊在一起更顯得完美無暇。

　　沉默的起身，龔青弦俊美的容顏散發著嚴肅的氣息，彷彿連周身炙熱的溫度都要平息。

　　在龔青弦起身以前，這一切都還不曾發生過。

　　這是當今的美男子，容貌和商業手腕齊名的洛陽首富。人夠好，包容力之強令人敬佩；手段也夠殘，必要時能讓人聞之喪膽──除了政權以外，他幾乎是個什麼都擁有、什麼都能操控的男人。

　　來者退卻了，他往後退了一步，有點纖細的身影僵了一下。

　　也就只有那麼一瞬間，龔青弦所創造出來的肅靜突然被解除了。黑瞳中載滿著驚訝。

　　小小的精緻的臉蛋、靈動圓潤的大眼以及小巧的點絳朱唇。臉上紅撲撲的，大概是剛剛一路都跑來的關係吧？總、總之這張臉龔青弦認得！

　　「楚茗伊！」在龔青弦驚叫出闖入來者的名字的同時，對方也高聲大叫：「那個白痴！」

　　一旁的龔靈，自己倒茶，自己喝下，還發出了囌嚕囌嚕的聲音。

※※※

　　撇開姊姊的嘲弄和父親的管教不管，龔青弦這個大少爺什麼都好，所以也沒被罵過什麼難聽的話，挺多是花花大少吧。但是花花大少也可不是你想當就當得了，第一你要有錢玩、第二你還不能生得難看，不然誰願意陪你？所以龔青弦竟然還很開心能得到這樣的稱號。

　　總之，從龔青弦眼前這個弱小書生的口中蹦出來的話，對龔青弦的名譽損害程度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

　　「你……」勉勉強強，龔青弦口中只能擠出這個字。

　　「你……」

　　「你什麼啊？」似乎根本就沒當龔青弦是這個府的主人，楚茗伊的口氣大有喧賓奪主的氣勢。

　　「進來不經過通報，還一路嚷嚷的進龔府，你不怕我抓你去治罪？」

　　「不怕。」要抓你早抓了，幾個沒用的僕役都沒用到不行。

　　「那麼順便問一下，我們家顧門的阿呆呢？有遇到他嗎？」從容的女音從旁邊繞過，龔靈似乎對於楚茗伊的闖入不怎麼在意。

　　「我把他打……暈了……」回過頭來回應龔靈的問題，楚茗伊回應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似乎還夾雜顫抖。

　　「打暈！？嗚呃！！」在來不及搞清楚狀況以前，龔青弦已經因為不明原因所以先飛了出去。

　　「你叫楚茗伊對吧？」中年體態的婦女笑得優雅，但眸間銳利的精光卻沒有收斂。龔靈婀娜的身形轉繞到楚茗伊的面前──當然，有先把在她眼中沒有存在感的弟弟先擠到一邊去。

　　「來求職的？」

　　「不是。」柳眉輕憋，楚茗伊看著龔靈的眼神有點像是……
看到老虎。

　　「也沒關係，我看你還滿斯文的，一定讀過書吧？」

　　「對……」

　　「那好，我弟弟這邊還缺一個僕役的，你留下來，包吃包住，月俸也不會少給。一個鄉下來的書生，身上的盤纏應該到了京城後很快就要用完了吧？」

　　「呃……」等等，怎麼會一來就被叫去當僕役啊？他楚茗依可視要考殿試的舉人耶。可是……身上的錢的確要不夠用了，不能就這樣推掉天上掉下來的工作啊。

　　「就這樣啦。那傢伙就是你現在的主子，好好跟著學。」甜甜的笑容浮現在龔靈圓潤的臉龐，可在楚茗依眼中看起來……頗為猙獰。

　　「這傢伙？喂！姊，你太過分了，我好歹還是個當家耶。」從頭到尾差不上話，還被龔靈用下顎指著說成「這傢伙」的龔青弦不滿的大聲抗議。

　　「你好歹是個當家，我好歹也是你姊。」龔靈意味深長的笑著：「當家的姊姊這樣稱呼當家，我不認為有越矩。」

　　「………………」姊姊說了算，龔府的人都知道的，龔靈是龔府的地下主人。

※※※

　　「你就住青弦隔壁吧。」繞過庭院小橋，龔靈一邊叮囑楚茗依。

　　「有什麼問題，儘管去隔壁煩青弦那傻子，沒出人命前我都不會怪你。」簡單的交代幾句，龔靈便轉身離去。

　　「………………呼！」待龔靈走遠了，楚茗伊狠狠的喘了一大口氣，緊繃的神經才終於放鬆。
他就這樣、就這樣莽撞的殺進龔府了。

　　但是這一切這一切……天啊！

　　「啊啊啊啊───！」抱著自己的頭大聲的吶喊，就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的人生像是被放了火藥一般的啪啪啪地炸起了不可思議的火花。

　　那天在大街上撞倒他的俊美青年，就是當年那個煩死人不償命還把他吃乾抹淨的龔青弦！

　　今日他闖進的大宅，也是當年趕他出門的龔府，現在（名義上）的主人也是龔青弦！

　　那個笑裡藏刀的老女…不是，是母老….也不是，那個、那個、那個……貴婦人！對，那個貴婦人，就是當年差點害他剛進龔府就要被趕出龔府的黃毛…不、是小姐，也是在他真的被趕出龔府時偷偷幫他見龔青弦一面的，龔青弦的惡霸姊姊龔靈！

　　而且這番莽撞的闖入，不但沒有被抓去官府，還被留了下來順便解決溫飽問題。

　　但是他們三人也算是舊識吧？

　　總之這一切都發生得太莫名奇妙又太理所當然了。

　　但是三番兩次的見面，龔青弦卻一副不認得他的樣子。

　　那眼神和態度，表現出來的不太像是他們的關係該有的情感；而像是今天你在大馬路上巧遇了一個令你印象深刻的人，而幾天後又碰巧遇上了的表情。

　　俏麗的容貌突然從誇張的神情中寧靜了下來，一雙柳眉微微的向中間攢聚。

　　「龔青弦……不要以為裝傻我就會罷休！」

　　人都敢殺來了還有什麼不怕的？這輩子他楚茗伊是跟定他了！

※※※

　　「有什麼不好？」眉梢一挑，龔靈看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完全手足無措的龔青弦。

　　「當然不好！」成熟的容顏透著大孩子的氣息，龔青弦急急的喊回去：「都過了這麼久了！記得我就算了！萬一在這幾年間他…他……」

　　「愛上了其他男人？」

　　「那個更糟！不不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愛上了其他女人？」

　　「也不是！呃……應該是這樣吧。」

　　「應該是這樣？」

　　「對，萬一他早就發現我過去對他懷有的感情並不……正常，所以已經把我忘了，甚至已經結婚生子的話，那你又把他硬留在這裡……」

　　龔青弦說話的聲音從大聲變得越來越小聲，最後幾個字好像還吐不出來似的；而且很明顯的在說出「不正常」三個字的時候龔青弦心裡想當反抗，反抗到他難以順利的說出口。

　　「楚茗伊還未婚。這樣安心了嗎？」龔靈懶懶的補上了個回答，輪廓圓潤的雙眼凝視著自己的指間，檢視著剛修好的指甲。

　　「這不是婚不婚的問題，而是……」

　　話才說到一半，龔青弦的憂心被龔靈硬生生的打斷了：「青弦，你的臉非常紅。」

　　「姊！！」

　　龔靈微笑著起身，柔軟的手掌搭上龔青弦的肩膀。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龔青弦挨罵時，龔靈一貫的安慰動作。

　　「整個京城我逛了不知道幾千回，還沒看過有哪個年輕人像你這樣俊美迷人、也沒見到哪個小伙子有你那樣一現身就迷到眾人的本事。」龔青弦在她眼中是笨，但是比起其他人來，這個弟弟夠她龔靈驕傲到懶得和其他男人比較。

　　當然，她已故的夫婿除外。

　　「你知道你有多優秀的，但是這樣的自信怎麼在楚茗伊面前都無法好好運用？就算楚茗伊有了情人又怎樣？憑你還怕搶不過來嗎？」

　　龔青弦像是挨了罵的小鬼，鼓著腮膀子皺眉不說話。

　　「坐好。幾歲的人了，也該有個樣子，不要蹲在椅子上。」

　　「喔……」

　　美麗的臉龐仍是緊鎖雙眉，龔青弦不情願的將甚醜的坐姿調回去，表情上滿滿的寫著一堆悶在肚子裡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的話。他龔青弦什麼不好臉就生得一副沒有人可以抵抗的完美、偏偏他又不是只有一張臉生得好，連個性都帥到男女老少魅力無法擋，何況他背後的金山銀山堆不完、本人年輕又知書達禮全然沒帶半點銅臭味。

　　幾乎沒有缺點，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就說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也不為過。

　　但是偏偏站在楚茗伊面前，他龔青弦除了這個人和這顆心以外，什麼優勢長才都拿不出來了。

＝＝＝＝＝＝＝＝＝＝＝＝＝＝＝＝＝＝＝＝＝＝＝＝＝＝＝＝＝＝
隔了半年又兩天，第三章生出來了（揮汗）
中間夾了一個月的修羅地獄，所以暑假開始後並沒辦法如期先寫小說。
終於把兩人聚在一起了，感謝大姊頭龔靈XDDD
總之之後我會再加油寫的！＞＜

另外這個要回覆給星辰：
不好意思現在才回給你。對不起喔。
這篇我好像已經不會特別去規劃這兩個主角的行為模式或是細節了（汗）
當然主要的問題還是會去設給他們，不過比起我第一篇小說，這次的細節設定少很多。
有一種就放給他們去發展的想法。←事實上因為這樣所以我自己輕鬆很多XD|||
感謝你喜歡我的拙作喔！我會繼續加油寫完的^^////

[ 此貼被黑羽鷲在2006-08-17 21: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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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靈月狐

挖坑是不好的行為......尤其是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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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3)

6樓發表於: 2006-08-09 19: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楚茗伊我看你想不被當成女的也很難囉
長的美的不像男人用辭也跟女的很像
我想你就乖乖的嫁給靑弦吧
雖然你好像本來就要嫁他了
不過那個許浩宇被誰給帶壞了?
還是被靑弦給帶壞的阿?

叫我時不准加上個狸字，如果硬要叫生死自由爾選死、殘、自盡
或者一被殺二自盡沒投降，你要選哪個呢?
惡魔皇族的公爵，雪城清淩閣的公主，毀滅之闍的王子，凝晶冰城的銀風后，闇月星城的闇審判者，焰情冰域的雲炎妃
Nice people don't live long while disastrous consequences can last for centu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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