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9 【云天至高·玉鉴至明】[墨倾池X应无骞]烟雾弥漫（33F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9 【云天至高·玉鉴至明】[墨倾池X应无骞]烟雾弥漫（33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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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kumonag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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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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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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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于是应无骞次日醒来，发现了手臂上一边一个红得泛紫的清晰指印，当时便是好一顿咒骂。墨倾池当做没听见，洗漱完自己先出门了。

  应无骞被迫在大热天穿上了长袖，被人问起也只好说为了防晒。偏偏这天又升温了，他像棵被晒蔫的草，没精打采地跟着大家一起活动。一众人在太阳底下徒步走了将近两公里，总算是怨声载道地抵达了北坡侧峰下的索道起点。

  他一看到索道圆圆的座舱就想起以前跟墨倾池一起坐的摩天轮，忽然有点遗憾他们没能在摩天轮上接吻——如果那时候真的接吻了，现在还不知会发展到何等地步。不过飘荡在空中的亲吻滋味想必不错，他有心想要试试，然而索道却是六人座的，他们只得与其他四个老师一同坐进去。

  索道并不算短，坐了约有二十分钟才到顶。北侧峰也是这条旅游路线的热门景点，峰顶有座建成于数百年前的古寺，据说求姻缘尤其灵验，即便位置颇为偏远也香客也源源不绝。每日夕阳西下时还能看见山顶的佛光，更添了几分神妙气氛。

  寺庙的祈愿香烛自然不便宜，不过这届高三老师里本就多未婚青年，大家说笑着要为自己求个好对象纷纷解囊。应无骞跟风买了一个，但端着烛台不知该许什么愿好。他既没有跟畅遗音白头偕老的宏愿，也没有跟墨倾池长相厮守的奢望，想了半天只许了愿祝姐姐安产。但看到一旁的墨倾池倒是闭着眼想得颇为认真，便故意玩笑着问：

  「墨老师都结婚了还许愿，不怕桃花太多？」

  墨倾池竟然罕见地没答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一旁的醉雨旸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墨老师怕什么，来多少桃花都能搞定。」

  这句话居然正打到应无骞心坎上了，无奈自作自受，只得讪讪岔开话题。这几天他白天忙着玩，晚上忙着和墨倾池亲热，根本无暇细思他俩之间究竟是爱意更多还是情欲更多。但一想到这，探究的念头又像被碰到触角的蜗牛一般「嗖」地缩回去了。他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也不知是怕从对方那里得到不想听见的答案，还是怕从自己这里得出不想面对的结论。

  他们中午在寺庙里吃了饭，寺庙里的餐厅专门为游客用素菜做出一些色香味都类似于肉的斋菜，大家边吃边讨论每道菜是什么原料做的，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应无骞很喜欢蘑菇蒂做的红烧肉，恰好这道菜又摆在面前，他就一直夹这一个菜吃。墨倾池对这些虚假的肉并没什么兴趣，但应无骞吃个不停的样子有点像一只腮帮子塞到凸起的栗鼠，他看着他这难得流露的幼柔可爱的样子，不禁想象起若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不是邃无端，而是应无骞——映云骞，那么一切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不同，他还会邂逅他命中注定的无端吗？还是就此与云骞共度一生？但这样想来又多了一个新的命题：若无端不是由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那么他还会是自己爱的无端吗？自己着迷的究竟是无端本人，还是能够完全操纵无端的安心感呢？

  这些没有答案的设想与午餐一起结束。午后阳光酷烈，但后山高石古树遮蔽的千佛岩却十分阴凉。中间一尊大佛有二三层楼高，但面目呆板雕工粗陋，一旁的小佛就更加随便了。他们无心细看，只三三两两坐在石间乘凉。应无骞坐在醉雨旸和墨倾池中间，不久便昏昏欲睡，脑袋开始东歪西倒，最终倒向醉雨旸那边头靠着他睡着了。墨倾池瞟了他俩一眼，没说什么，表情冷淡。醉雨旸被他靠着动弹不得，百无聊赖玩着手机。

  快一个小时后应无骞悠悠转醒，本能地以为靠着的是墨倾池，迷迷糊糊正想贴上去亲一下，忽然发觉身高和气味都不对，定睛一看竟然是醉雨旸，惊得残余的瞌睡都醒了，直直弹坐起来。

  「应老师，你终于醒了！」醉雨旸愁眉苦脸地揉着被压酸的肩膀。

  「哎，醉老师，抱歉。」应无骞说着回头去看墨倾池，然而墨倾池早走到不知哪去了，只剩他跟醉雨旸两人在这。他有些害怕墨倾池又以此为由晚上想些花样来折磨人，一面无甚诚意地随手帮醉雨旸捏了几下。

  墨倾池靠在栏杆边上看风景，应无骞默默走到他身边，他回头见他额角还有一块睡出来的红痕，以及因为穿了长袖热出的几粒小汗珠，心中微动，抬手给他揉了揉。应无骞还以为他在生气，没想到竟受到温柔对待，不禁暗自欢喜。

  「要上去吗？」他用眼神指了指一条身后蜿蜒向上的阶梯。

  「嗯。」墨倾池轻点了下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

  本以为索道到达的地方已经是山顶了，没想到在这里还有这么长的爬山路。阶梯并不陡峭，然而十分蜿蜒。两旁树木扶疏，伴随着徐来的山风在夏日午后也显得清凉。他们不急不缓地走了许久，路越来越窄，最后抵达山顶前有一坡几十米的长梯，两侧作为扶手的粗铁链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同心锁，而在阶梯的起始处就有两台同心锁刻字的自动贩卖机。

  墨倾池径直走向那机器，应无骞还以为他只是去看看，想不到竟见他拿出手机扫码付了款，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机器嘎吱嘎吱地动作了起来。他暗叹墨倾池居然有此等雅兴，等到东西出来了他迫不及待拿出一看，霎时目瞪口呆——上面赫然刻着：墨倾池&邃无端。

  墨倾池波澜不惊地从他手中拿回锁，看他呆滞的样子嘴角不由轻轻勾了勾。应无骞愣怔片刻后一言不发地也去机器上扫了码，一会儿便得到一个刻着“应无骞&畅遗音”的同款锁头。

  他将墨倾池扔在身后，一个人往上走着，心中忽感无比厌烦。墨倾池简直是个神经病，忽冷忽热毫无限度，他甚至怀疑他对自己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戏弄。他感到委屈，且索然无味，手心紧紧攥着那枚小锁，一度想将它扔下山崖，却又更用力地捏住，任由掌心被硌出疼痛的凹痕。

  但他还是找到了一处空隙，手上的锁穿过铁链，用力按下，没有钥匙的锁便永久地扣在了这一环，机器刻出的方方正正的宋体字象征了这一场永结同心仪式的完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被镌刻在一起的名字，也许从他决意刻下名字的这时起畅遗音就成为了他应许的另一半，这或许不含有太多爱意，但却是他不输给墨倾池的重要筹码。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并不理会，只倔强地扭着头。墨倾池停在他身边，肩膀轻轻挨蹭着，体温通过相触的地方传来。他的余光瞟过来，看着他低头审视着自己刚刚挂下的锁，像考古学家般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随后将他手上刻着另外两个名字的锁打开，锁梁穿过铁链与自己的锁之间的空隙，宛如亲密缠上的手臂环绕彼此，随后「咔」一声，两颗锁体便「嗒」地碰撞在了一起，晃晃悠悠地垂下来。「墨倾池」与「应无骞」的文字于是一前一后地叠在一起，「墨」字下面隐隐透出「应」字来，恍若两具奋力重叠的身躯紧紧相贴。它们微微晃动，很快归于平静。

  应无骞的视线集中在那两颗重叠的锁，然后移转到墨倾池的眼睛。他讶然看着他，再一次摸不透他的内心究竟含有什么样的情感成分。但他平静如深井的眼神深处隐隐腾动，瞳孔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一瞬间他仿佛感到他们应当立即携手舍身在山崖下圆满殉情，但又马上转变想法认为他们要就此分道扬镳然后在无人知晓时相逢并相吻于幽暗之处。不过这些极端的念头顷刻便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他们最终默契地选择了折中的路径：将一切都掩饰为友谊。

  他们对视片刻后忽然冰释前嫌，宛如一对亲爱的朋友并肩向上而行。这一坡阶梯虽然陡峭但很快便到顶了，山上除了观景平台外还有一座凉亭，此时里面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包括数名他们的同事。他们若无其事地加入其间，聊天谈笑。偌久后夕阳西下，金色光芒遍布山顶，大家纷纷涌上平台观看日落的盛景。他俩不约而同地延迟了一些，潜藏在了人群之后。应无骞转头看向墨倾池，他的侧脸被夕阳描出一圈金边，温和淡然的表情比今日看到的所有佛像都要多情而慈悲。刚才那个沮丧的自己已经迅速成为了过去时，眼下身边的这个人竟是如此令人忍不住想要依赖。这样激烈的心绪令人难以承受，他感到自己跟墨倾池一样神经，因他的忽冷忽热而情不自禁地忽爱忽恨。

  风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檀香味，悠远的钟声随之宏然而起，仿佛从数百年前传到耳边，惊碎了无由的思绪与幻梦。所有人在这一瞬间抬头望去，才发现方才造访的古寺早已远在另一个山头，金线般的佛光自后方岩壁间瑞气千条地射出，宛若那些呆板的佛像忽然之间便显了圣灵。一时间鸦雀无声，在场众人如蒙天启，如受感召，只久久凝望着自然赐予的奇景，唯有他孑然望向身边的恋人——至少在这一瞬间他能确信自己对他抱持着如此浓烈的恋慕，然而他的恋人也回望着他，此刻他们如静置在一方无人阻扰的天地，因而墨倾池毫不犹疑地倾身吻了他，两双唇轻轻碰触只在瞬息之间，然而带来的满足竟犹胜身体的极乐。那些漂浮在脑海里的怀疑、不甘、嫉妒、憎恨，一切都因这一触而散若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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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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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晚上回房间时发现昨夜弄出斑驳水迹的床单已经被换掉。不过今天他们都颇为放松，应无骞总算是好好洗了个澡。出来后手机上有许多未读信息，全部来自于畅遗音，说他已经回来了，讲了许多路途上的趣事，还有一堆照片。事实上这几天他对畅遗音的信息都回得十分敷衍，这时收到信息竟生出了几分心虚，正准备好好回复他时畅遗音等不及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他被手机振动一惊，皱了皱眉接起电话。

  墨倾池不久后也从浴室出来，只穿了条米色的睡裤和拖鞋，看到应无骞打电话倒是没去使坏打扰，只拿着毛巾安静地擦头发。

  应无骞语气温和地说：「嗯，每天都走很多路，快累死了，但挺好玩的。」

  一会儿他的眉心轻蹙了一下，「不用了，第二天还有总结会，我就住学校，会有车把我们送回宿舍的，不用来接我。」

  再一会儿带了些笑意，「嗯，那你过来吧，我也想你。」

  但他的表情却一直维持着平淡，甚至可以说有几分黯然，总之与他的语气十分不匹配。墨倾池静静地看着他在通话中的一切表演，露出一点微笑。应无骞挂断电话，只看着他，短暂地陷入沉默，表情却比电话时生动了许多。

  墨倾池将手中的毛巾覆在他头上，帮他擦了擦发梢还在滴水的头发，又起身从盥洗室拿了吹风机过来帮他吹干。他像只昏昏欲睡的猫，十分享受指尖在发间穿梭的触感，双眼微微地闭起来。吹得半干的头发东一簇西一簇竖得乱七八糟，墨倾池用手指轻轻帮他抚平。他的头发比邃无端更加粗黑坚韧，被反复抚弄也不会塌掉，充满精神地蓬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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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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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无骞从来没这样累过，他被墨倾池折腾到天色初白，浑身都快散架了，高潮太多次直至最后只能射出些微稀薄的清液。然而墨倾池虽然下面捅得很凶，手上却极有分寸，再没有之前那般粗暴的掐打揉弄。结束后还将他抱入浴室仔细清洗，小心确认过几日来身上留下的欢痕基本消失无迹。

  做到后面他实在承受不住，勾引求饶催促骂人都试过了但完全没用，墨倾池以一种油盐不进的状态，坚持把他操到昏天黑地。穴肉被磨得由痛到麻，到最后自动过滤了除了快乐以外的一切感受，每一下顶撞都沉溺在高潮之中无法逃离。结束之后浑身每一条神经都累得像要瘫痪，墨倾池将他洗干净放回被子里，但疲劳感强烈过头了反而陷入异样的兴奋。墨倾池慢慢吻他的眉心、眼睑和睫毛，终于让他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被闹钟叫醒时他心跳如擂鼓，茫然睁开眼睛看着床架的顶棚，又将视线移向正在穿衣服的墨倾池。墨倾池却一改前几日晨起时的冷淡，俯身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起床吧，该集合回去了。」

  墨倾池的声音透出一股奇异的温情。这正是他们偷来的爱欲时刻已经结束的提醒，而他应该为此感到不舍与无限留恋。

  …会吗？他朦胧地想着，魂不守舍地坐起身来。他还没确认好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纠缠，应当好好冷静之后再仔细思考，因此暂时的分离似乎很有必要。可是想要贪恋他更多的心情却也是真的，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过心动的感觉，在过去一次次相亲活动中不乏怀疑心里驱动恋爱感情的机器已然损坏，直至被调到高三遇见墨倾池。但心动或者恋爱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东西，如日光下的泡沫，梦幻而美好，但消逝和破碎都轻易地发生在一瞬之间。总之现在自己已经与墨倾池有过一些基于肉体的因缘际遇了，那么接下来又会如何呢？他们的关系甚至比一般的恋爱更不稳定，随时可能破坏于地下情缘的不慎暴露，或是墨倾池的某次良心发现。

  返程虽然是在上午，但大家似乎都已经疲惫了似的，一开始车里还有一些聊天谈笑声，渐渐地变得安静下来。应无骞和墨倾池仍然躲在后面的座位上，离其他人有一段不显突兀却又足够安全的距离。他们的手指在不经意间碰到，然后像早恋的学生一样藏在下摆的衣褶里勾勾缠缠。摇晃间应无骞又犯困了，他昨晚实在睡眠不足，这下倦意一阵阵上涌，脑袋昏沉起来。墨倾池见他想睡，把肩膀让给他。

  但他靠在他身上后却又不愿就这样睡去了，贪婪地吸取着颈间的气息——在几日之间曾经无数次催动他攀上情欲顶峰的气味。他的身体已经对这气味有了自动的反应，微微发出战栗，近似叹气的呼吸微不可闻。他看见墨倾池的脸朝自己的方向转过来，下意识地认为该被吻了，双唇擅自麻痒起来。而墨倾池简直像有窥心术，嘴唇真的压上来给与了一个短暂的抚慰。他用眼神质疑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他眼睛移向别处，并不答话，只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

  车开进市区后陆陆续续有老师在方便回家的地方下车了，最后抵达学校时只有不足一半的人。他们走到宿舍楼下，电梯刚好上去了，应无骞转身走向楼梯，墨倾池跟在他身后，并在他举步上楼时帮他拿过了并不太重的行李箱。到二楼时墨倾池将自己的箱子随手推到楼梯口，继续陪他上了三楼，直至应无骞的房门前。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模糊的亲吻便是发生在这扇门后，那是他甚至可笑地认为还有回旋的余地，殊不知他们关系从一早便开始往万劫不复的方向飞奔。这自然要算是应无骞全责的，是他总在索要照顾和依赖，自己是出于善意才慷慨地施予他一些好处，但他竟然不知餍足地还想要爱，要吻，为此甚至制造出了专门针对自己的、威力十足的媚药：他的眼神、肌肤、嘴唇与各种体液无不属于此类。他曾经自大地认为自己能够赐予他无上的性爱快乐，但现在他犹豫了，怀疑起究竟谁才是施予者。这几日他们如同缠绵在异境，他的身体令他失去控制、泯灭理性，切实体会到了梦想成真的愉悦。然而此刻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正如看着他们回归现实的眼睛，使他们从嵌入彼此的情人又变回友爱而礼貌的同事。

  可自己真的能顺利抽身而出吗？应无骞的身体是那么令人食髓知味，具备强烈的成瘾性，他应当将他锁在身边，而不是放任他在今夜与另一名恋人在床上厮混——应无骞昨晚的那通电话在当时并未撩动太多情绪，因为接下来他还能将人拥在怀中，但现在回想起来竟使他产生了强烈的焦躁，他的情人马上要被其他人占有了，自己却只能眼睁睁任其发生。

  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并不是没有，但代价未免太大。工作肯定保不住，人际关系还会因此变得一团糟，几乎是可预见地失去现有的一切。值得吗？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应无骞他，愿意吗？他下意识地认为他是愿意的，因为来自他的爱意已经从每一次呼吸间都满溢出来，藏无可藏。然而实际上，从应无骞口中除了床上求欢的话语，从未有过任何一句明白的爱情表示。他怀疑这是他便于随时抽身而退的手段，或是与他平日里的神情相匹配的凉薄本性。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未构成足够的信任，为此毁掉现有的生活实在不智且可笑。

  况且无端又有什么错，何以要他来承受这一切？想到邃无端他的内心又柔和下来，他的无端还在殷殷等着他回来，与他共度一段再次分离前的珍贵时光。印象中无端总是在等他，从小不点时等着他放学，到大学时等着他放假，再到如今等他下班回家。而无端也从牙牙学语的邻家幼童，变成聪颖勤奋的学生，再到心心相印的恋人，最后终于成为他的合法妻子——他已经掌控了邃无端迄今为止生命中的一切，而未来也自然由他继续负责下去，这是无从更易的事实，也是属于他墨倾池的人生，绝不可为应无骞或是别的什么人所阻扰。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想过这一切，而这仅仅是应无骞摸出钥匙开门的时间。闷热的空气从封闭的室内顺着门缝流淌出来，加重了焦躁，他想应无骞若是机敏些，就应该客客气气地邀请自己去房间小坐。但他即刻便失望了，应无骞开门后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轻声说了句「谢谢」，径自进了房门。

  他登时兴味索然，恼怒地认定不该对他抱以期待，转身欲走，却仍忍不住回头，只见应无骞站在半掩的门后，依依地望着他——那应该是足以被解读为「恋恋不舍」的眼神。他们的视线相触片刻，随着他的转头，身后响起了「咔哒」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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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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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无骞之所以没能响应墨倾池隐晦索求的理由事实上十分简单：他太困了，困倦到忘记自己的房间也是一方可供他们短暂亲密的天地。墨倾池离开后他摁开空调，强打精神洗手换了睡衣，然后立刻倒在床上昏睡过去。连续四晚高强度的性爱耗空了体力，这一眠竟是黑甜无梦，不知过了几多时分。

  再睁眼时周遭一片黑暗，唯有床边发着一处小小的手机屏幕的荧光，似是有人坐在那里。他还未发出声音，那人便敏锐地从呼吸节奏变化察觉到了他的苏醒。

  「无骞醒了？」

  是畅遗音的声音。他的脑中朦朦胧胧地判断。这并未使他感到惊讶，因为昨天畅遗音已经在电话中说过他会来。

  畅遗音的手借着手机的一点光亮寻上他的脸颊，亲吻随之落在额头上。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感官很是迟钝，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指和嘴唇的温度。但这温度渐渐熨帖起来，仿佛因此而获得了坚实的后盾。畅遗音的呼吸吹到脸上，那是与墨倾池截然不同的气味，嘴唇伴着气息在面上辗转，逐渐来到嘴角，并与他的双唇相叠。他被施予一个非常温柔的亲吻，唇瓣被含着碾磨了片刻就放开。

  「开灯了。」

  「嗯。」

  手掌盖上他的双眼，随即「啪」一声，明亮的灯光从指缝里漏进来。他慢慢眨着眼睛适应着光线，然后抬手拨开畅遗音挡在他脸上的手。畅遗音脸上带着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无骞，我好想你。」他伸出手将人抱进怀里。应无骞靠着他的肩一动不动，像是还没完全自睡意中清醒。

  「几点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浮，带着沙沙的尾音。

  「八点了，饿不饿，想吃什么？」畅遗音的手臂紧紧搂着他，一下一下啄吻着额角。

  应无骞挣扎了一下，想要下床换件衣服，又恍然想起他跟畅遗音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表现得太冷淡似乎不太像是情侣间的正常反应，于是主动挨着他的脸吻上去，柔顺地启开双唇供他侵入。这一举动无疑使得畅遗音欢喜非常，他们密密实实地吻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他总算是下了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T恤，正要脱衣服，忽然紧张起来，害怕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有墨倾池遗留下的痕迹，手犹豫地刚要放下，回头竟见畅遗音正在打开他的行李箱，试图帮他收拾东西，顿时惊出冷汗——那里面有他出发前塞进去的安全套，虽然从数量上来讲并没有减少，但若是被发现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畅遗音，」他出声叫他，引起他的注意后却又一时没想好怎样岔开话题，只好说：「你过来。」

  畅遗音自然不疑有他，放下开到一半的箱子来到身边，却不料被他扑进怀里。应无骞的头在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他立即被这示好的行为击中心脏，一把将人抱得离了地，不住地亲吻。

  「无骞今天好乖，」他亲着他的耳畔，喃喃地问：「想我了吗？」

  他「嗯」了一声，惹来一阵更紧的拥抱。两人厮磨了一会儿后应无骞终于还是换好了衣服，没收拾的行李箱也被踢到一边，他们一块出门吃了一顿清淡鲜美的牛肉火锅。饭后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又一起回到宿舍。畅遗音今日是带了换洗衣物来的，应无骞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一想到等会还要做就两眼一黑，不禁害怕起来。同时拥有两个男人也是得付出些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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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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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所谓的「总结会」实际上不过是一时的谎言，第二天并没有这样的活动，但畅遗音仍然轻易地信了他并前来与他同睡。学校宿舍离畅遗音的公司路途颇远，因此次日应无骞醒来的时候，畅遗音早已离去许久了。

  他慢吞吞地起身，将全身衣服都脱下扔到床上，彻底地洗了个澡，因长时间睡眠而昏沉的头脑终于清爽了些许。他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填进了一些别的东西。这个假期他们已经说定在畅遗音家度过，畅遗音说已经给无骞买够了衣服，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用带，但最终还是装进几件穿惯的衣服和一些杂物。

  外卖打电话来了，他下楼去拿，途径2楼楼梯口时下意识地往走廊里看了一眼，那里杳无一人，只散发出些夏日阴凉处的潮湿气息。他不知墨倾池还在不在，兴许已经回家了，或者干脆暂时搬去了楼上邃无端的房间。他模糊地感受到一些不安和不甘，却朦胧无法诉诸言语，只能怏怏离开。

  然而墨倾池此时正在房间里，安适地喝茶看书，对应无骞上下楼梯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此刻又的确在想着他。邃无端并没在学校，他被选入S区中考阅卷组，此时正被封闭在阅卷点内，还有两天才会回来。高三教师的暑假已经正式开始，昨夜好好睡了一觉——这几天他的精力消耗同样不可谓不大，接下来只要悠闲等着无端就可以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回复后他冷静了许多，此刻更有闲暇来仔细思考关于应无骞问题。关于他们的关系是否还要继续下去这一点尚无明确的结论，但若就此为止无疑是教人无法满足的。应无骞类似于尝过一次就难以戒除的麻药，他已经中了他的毒，脱不了身。虽然无法独占他，但却也别有妙处：这意味着自己无须作为伴侣迁就他的任性包容他的麻烦，只要在床上享受他柔美的肉体即可。他并非刻意追求这种便利，也不认为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战功，但对象是应无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就不那么令人抗拒了。

  自己对他究竟有几分爱意，他沉着地思考了一下，却发现难以辨析爱情与迷恋。假使应无骞和邃无端的身份调换，他也会欣然接受。那这能说明自己是爱着应无骞的吗？爱情本身就是难以定义的，如果将性欲和占有欲认作是爱情，那他甚至疑心自己对应无骞的爱比对无端还要更多一些，但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自己最爱的人就是无端，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甚至不允许这个设定有改变的可能性。

  最终自然无法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结论，于是他决意率性而为。墨倾池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也并未拥有至高的道德准则。至于自己和应无骞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他不愿在此时多想，也许时间会帮他解决许多问题。

  两天后他了去中考阅卷点，看见随着人群走出来的无端时心中涌起一阵柔情，同时邃无端也看见了他，脸上溢出真挚的微笑，朝他小跑过来，墨倾池一把将人抱进怀里，邃无端的气息令他感到安全而富有日常的秩序。

  「圣司。」邃无端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动，亲昵而依赖的样子可爱得仿佛是只与主人阔别数日的驯熟宠物。

  「辛苦了，无端。」墨倾池亲了亲他的额头，牵着他上车一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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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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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七月的前半段度过得很平静。应无骞每天懒在家里睡到自然醒，下午打开电脑将在线培训课当做背景音播放——培训课程的讲义大多都是无聊的陈词滥调，只在偶尔有参考性的地方才会侧耳听一下——并且挨个打开放置、抽卡、竞技等数个手游，直到有一天抽卡上头充了几千块翻车后幡然悔悟，痛感手游之无聊，遂翻出畅遗音吃灰的Switch玩起来。晚上畅遗音下班后他会邀请他一起玩双人模式，但畅遗音比起游戏显然更想玩应无骞本人，于是几天后游戏机也变得不那么有意思了。

  高二还在补课期，玉离经他们现在也约不到，还好醉雨旸家也在N区，加之他孤家寡人一个，对应无骞有约必应，两人隔三差五就会出来约一顿，附近的火锅烧烤小龙虾都被吃了个遍。但两个人能进行的娱乐活动有限，连唱个卡拉OK都嫌冷清。此外高三英语组的几个老师也组过局，不过大家都各自有事要忙，约过一次后就没了下文。

  畅遗音每天加班加点，终于在七月中旬做完了他的项目，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带应无骞去了某东南亚海岛。这个季节去海岛度假并非优选，但应无骞几个月前随口说过一句想去，他便记在心里，正好作为高三一年辛苦的慰劳，早早订好了机票酒店。应无骞前不久才得知他的计划，不禁心下暗叹畅遗音对自己的上心程度。畅遗音似乎很乐于回应来自他的索取并心甘情愿地供奉，这使得他愈发心安理得地在他身上追求安全、稳定与呵护。

  诚然，与畅遗音的交往基本不含有什么心动或激情的成分，使得这段亲密关系缺乏了关键的要素。好在墨倾池的存在满足了他的「既要又要」。在与墨倾池充分享受了爱与性的愉悦后再到畅遗音这里讨来温情的照顾是种卑劣的美满，但应无骞对此欣然接受。他既不会遭受良心的谴责，也不甚畏惧秘密关系的暴露，然而唯一焦虑的是墨倾池的态度——自从别于宿舍门口后，他们便不再有过任何一次联系。墨倾池像是忽然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之前种种竟宛如梦幻。

  他猜测墨倾池可能忙于邃无端及他的家庭不得脱身，但却更怕他出于一些无聊的理由而决意断绝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想自己到底是不够了解墨倾池的本性，不知他的勇气究竟有几许，只是下意识地相信墨倾池对自己的欲望并不会被如此轻易地浇灭。

  他不止一次地想主动给墨倾池发信息，试探他的反应，但每次打开对话框后最终都犹豫地放下。他不愿表现出将某人看作不可替代之重要，这会使他在情爱关系中落于下风。而墨倾池最擅于在这些细处寻到把柄，从而拿捏着他予取予求。

  下飞机办完入境手续后外面已经有车来接，又换乘快艇才到达了酒店。他们的房间是一百多平的独栋别墅小屋，开门立见大扇的落地窗和宽阔的海景露台，放眼望去四周环绕着碧蓝透明的绝佳海景，房间装修精致，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应无骞一面感叹畅遗音的用心，一面暗地里沾沾自喜——这应该能认作是他富有魅力的证据，并仿佛使他在与墨倾池的交锋中更添胜算似的。

  舟车劳顿了几乎一整天，应无骞已经十分疲惫，窝进露台的躺椅里就不想出来了。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夕霞遍撒宁静的海面，红色的日轮、黄金色的阳光、蓝色的海面与靠近沙滩的绿色水影摇曳交错，宛若一整匹闪闪发光的绚丽织锦。应无骞在内陆城市长大，极少见海，更遑论这般绝景。此刻他忽然涌起强烈的分享欲，可畅遗音明明就在他身边与他并排躺坐着，这种无处倾诉的感觉却仍在心里横冲直撞。

  他思忖偌久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打开墨倾池的对话窗口，忽又犹豫着放下，随后再度拿起，对着眼前的景色拍下照片，踌躇片刻后终于还是点了发送。

  出乎意料的是，他连对话界面还没来得及退出，手机便立时震了一下，他的心也随之「砰」地一跳。墨倾池竟然回复了：

  「有蓝环章鱼」

  几秒钟后手机再次震动，墨倾池发来一张小章鱼的照片，「长这样，浮潜的时候小心别被蛰到」，又危险地补上两个字：「会死」。

  应无骞一时被这意料之外的回复震惊到，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第一次见到墨倾池这么脱线的一面，他怔了一会儿，慢慢回了句：「我死了会作祟」。

  即刻收到回复：「令人期待」。

  他捧着手机，望着茫茫的湛蓝海面发起呆来，方才那股莫名的躁动一下子被这只言片语的无聊对话抚平了。他回忆起除夕夜时墨倾池给他发的照片，原来墨倾池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这种心情了，看来他果然早已栽在了自己手里。想到这他露出一抹笑，心里一面暗骂墨倾池心怀不轨，一面又忍不住涌起一股甜蜜来。

  而且，墨倾池回复得未免太快了，简直像是早就在等着自己主动联系似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等，却吝惜一点点主动。这应该不是出自于矜持，应无骞可不认为墨倾池有什么矜持可言，因此这应该也是属于一种战术，一面作出施予的姿态，一面又给出许可的暗示。

  他因这些联想而收不住嘴角的微笑。畅遗音见他笑的样子，问他看到什么这么开心，他大方地展示了手机里刚刚拍摄的照片。畅遗音自然欣悦于眼前的美景能够讨好他，探起身来搂过他的肩膀便吻。这样浪漫的景色中无疑是最适合接吻的，应无骞想，如果接吻对象能够是另一个人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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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kumonag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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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24-08-10 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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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七月进入尾声时高二的暑假终于开始了。玉离经迫不及待地组织了活动，墨倾池邃无端云忘归自然都在参与之列，应无骞却没能出席，畅遗音带他回老家见父母家人了。玉离经一行十来个人在轰趴馆玩了一下午，晚饭后又去了卡拉OK，一群人又唱又跳不亦乐乎。

  趁着音乐吵闹，玉离经将墨倾池拉到一边，悄悄问他：

  「无骞没来，你不高兴了？」

  墨倾池「哈」了一声：「你在说什么。」

  「你那嘴角撇的，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墨倾池不答，头转向一边，似乎不屑于理会这个无谓的话题。玉离经见他不接茬，也不生气，径自拿过桌上的啤酒杯喝了一口。

  「我还能不知道你，」他哂笑，「怎么，不怕我告诉无端？」

  墨倾池直接从座位上起身，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玉离经笑了笑，悠然把手中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也随后走了出去。

  他走到建筑物门口，墨倾池背对他站在大门外，身边围绕着袅袅烟雾。玉离经熟练地伸手进他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墨倾池回头，玉离经直接对着他的烟头点上。

  「睡过了？」他深吸一口，悠悠吐出蜿蜒的气息。

  墨倾池看了他一眼，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很美味吗？」玉离经眼瞅着他，暧昧地笑笑，「还没见过你这么惦记着谁的样子。」

  墨倾池终于开口了，「你把你那两个爹的感情照顾好了吗？有闲来管别人的事。」

  玉离经同样不接他的话，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你说，你和无端，我是要帮着谁对付谁呢？」

  墨倾池喉间发出一声闷笑，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地想着心事吞云吐雾。

  而那个被惦记的人此刻正蜷在床上，捧着手机看云忘归朋友圈发的聚会照片，并试图从那个总是出现在角落的人影模糊的脸上辨析表情，想要验证他有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失望样子。玉离经约局时他已经走了，本想让玉离经改天，但其他人都答应了，他也不好再提，只在心里默默气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是真的很想见墨倾池。他早就在等着玉离经他们放暑假聚会了，没想到时间竟然这么不凑巧。跟墨倾池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他从未觉得暑假这么难熬过。

  应无骞是在几天前到达这里的。畅遗音小心翼翼地向他提起要求时作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应无骞犹豫片刻后竟然答应了，这让畅遗音真切地感到应无骞似乎真的有跟自己过一辈子的意向，喜得当晚抱着他做了又做，直到应无骞累得连连求饶方才罢休。

  次日畅遗音开着车带他回去，下了高速进县城后竟然又蜿蜿蜒蜒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正疑心畅遗音老家是不是在什么偏僻的农村时，车停在了一幢二层独栋小楼前。房子的外墙有些发旧，遍布斑驳的雨水痕。院子倒是十分宽敞，但打理得不甚用心，毛毛躁躁地长着植物。但就这样外表平平无奇甚至老旧的房子，进门后内里竟然令他大吃一惊：门厅沾了灰尘的红木大屏风后面，宽大的厅堂里是一整套又大又厚重的黄花梨木家具，墙上挂了几幅装裱精美的字画，巨大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大块的翡翠、和田玉、绿松石等贵重宝石的精雕摆件，以及各种紫砂壶、瓷器、奇石木雕等等不一而足。应无骞不太懂这些，但一眼就知道这一屋东西必定价值不菲。

  畅遗音的父母正坐在这巨大的沙发里，见他们到了起身迎接。两人的衣着是与房间调性不匹配的普通，甚至有几分土气，首饰却金的玉的戴得显眼。他们俩待应无骞简直热情得过了头，又是让座又是倒茶，摆出一大堆零食点心，左一句右一句夸他漂亮，聊了几句家常后更是赞不绝口。应无骞被弄得有些不自在，求助地望向畅遗音，畅遗音忙借口累了，把人拉到自己屋里。

  进屋后关上了门，应无骞坐在床边，这才正色问畅遗音：「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畅遗音犹豫了片刻，说：「做生意的。」

  「什么生意？」

  「嗯…民俗、古玩之类的吧。」畅遗音话语间有些支吾，「我没参与过，具体也不清楚。」

  应无骞观察他的房间，所有家具也都是大块的黄花梨木雕成，看来并不只是在客厅里撑门面。连这个久不回家的儿子的房间都是如此，其他屋的状况也不难想象了。看着满屋的贵重物品，不难推测他们家的生意已经做得相当大。应无骞过去一直以为畅遗音的家庭是普通的乡镇人家，他是独自离乡来大城市闯荡的小镇青年，没想到他家竟是这种背景，这样看来畅遗音日常的花销甚至算得上朴素。

  这里的夏天没那么热，接下来的几天畅遗音总带他在户外玩耍。离家不到一公里远有条铁路，铁轨的另一边就是农村。畅遗音带他去田边摘野菜、捉泥鳅，爬山找野生刺莓和海棠果，在溪水里钓龙虾，把自己小时候玩的都带应无骞玩了个遍。应无骞是城市里长大的，家里没有农村亲戚，因此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鲜，每天跟着畅遗音玩得不亦乐乎。畅遗音的父母对他们丝毫不干涉，每天都堆着笑脸对应无骞夸了又夸。

  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爱，畅遗音似乎很执着于让载着自己少年回忆的房间里沾染上应无骞的味道。他抱着应无骞在床上、桌上、椅子上做，将他压在墙上、柜门上、窗台边做，甚至将人抱到镜子前面，让他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是如何被进进出出。起初应无骞还算是享受，没过几天——尤其是在没能参与玉离经他们的聚会后，他就明显蔫了下来。畅遗音想他应该是白天玩累了，心下怜惜，却并不放过他。

  但应无骞始终对畅遗音的家庭心存疑惑。他平时只出入于客厅、餐厅、畅遗音房间和厕所浴室，这些地方除了充满富贵的气息外，还隐约有种说不上的阴森感。别的房间他没去过，畅遗音和他父母也没提过要带他参观，并且他的父母每天都在家，从未见到他们做过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事情，这令他愈发浮想联翩他们是不是藏有什么秘密。

  一个星期后畅遗音的假期结束，他们该回去了。启程的前夜畅遗音抱着他亲，应无骞避开了，双眼直直盯着他问道：

  「畅遗音，你跟我说实话，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畅遗音又迟疑了，面露难色：「我不太清楚他们的生意…」

  「说实话。」应无骞面色沉下来，「快点。」

  「…」畅遗音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做生意是真的，但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大概有点类似于…黑社会吧。」

  「啊？」应无骞惊愕地瞪大眼睛，畅遗音身上没有痞气，在自己面前也向来十分温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地头蛇家的大少爷。

  「吓到无骞了吧。」畅遗音神色黯然，「从小他们就不让我参与任何相关的事务，只叫我好好读书考试，给我提供经济支持。我的确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这样瞒着我。」

  「你就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什么吗？」

  「听到过，但也只是些风声，详细的却没人敢提，别人一说到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曾经十分好奇过，但后来也不想知道了。能让他们防备成这样的，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他苦笑了一下，哀哀望着他，「无骞会害怕，会离开我吗？」

  应无骞沉默了，他家庭是有些公家背景的，从小接触的圈子大都单纯，从未想象过黑社会过的是什么日子。以畅遗音父母急于给儿子洗白上岸的态度，对自己这么热情就不难理解了。再加之姐姐姐夫的这层关系，畅遗音要是能娶到他那还真是祖上烧了高香。难怪畅遗音对他那么贴心知意，其中应该也有这些因素。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样一来，要拿捏住畅遗音就变得更加容易。应无骞从前对婚恋没什么想法，也说不上有什么理想对象，可如今却十分明确：能源源不断地上贡爱情、呵护与金钱，并且易于哄骗，甚至即使与墨倾池的关系暴露也能原谅、包容甚至默许下去，而在他与墨倾池有朝一日因为某种原因决裂之后，还能温柔地将他接住，至死不渝。这样看来畅遗音简直是最完美的人选，他对自己有着身份地位上的需求比纯粹的爱情需求更让人感到安心。

  畅遗音见他沉默不语，握住他的手，恳切地说：「无骞，你若是害怕，我保证可以永远不涉足他们的任何生意，不接触跟他们往来的任何人，我可以一点儿也不花他们的钱，用自己挣的干净钱来经营我们的生活，断绝和他们除了日常亲情以外的一切往来——你信我好不好？我们今后和以往不会有任何的不同。」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应无骞捏得发疼，「我爱无骞，没有无骞我会活不下去的，别离开我，好吗？」

  应无骞怔然听着他的告白，心中慢慢升起一股胜利的快意。至此他已经确认了畅遗音是他此生最忠实的下属和伙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凌驾于他之上，享受他带来的便利和妥帖。然而这种胜利的快意又逐渐变为一种戚戚然，作为两个同样在某种程度上与原生家庭作出过断绝的人，他们倒也算得上是一对。

  于是他在缄默良久后，露出一个非常欣然，非常温柔的微笑，畅遗音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一时看得呆了。

  「畅遗音，」他说，「难道你认为，我选择你是因为你的家庭吗？」

  畅遗音被「选择」这个字眼打懵了，这两个字似乎闪着金光，令他从中品出巨大的希望来。

  「无骞…」他自动将应无骞的话翻译为「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爱你」，从而激动得声音都颤抖。应无骞温柔的微笑逐渐变成得胜的笑容，他主动凑过去，在畅遗音唇上吻了一下。

  「我才不会离开你。」他破天荒地对畅遗音说出一句充满柔情的，且真心实意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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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24-08-10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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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畅遗音想趁着应无骞暑假期间再策划一次订婚旅行，并已经为此做好了不惜扣工资也要强行向公司延长假期的准备。但应无骞一再说他连着走了好几趟已经累了，才终于让畅遗音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实际上畅遗音一开始是打算在海岛上求婚的，因而早就买好了订婚戒指，但后来见应无骞玩得开心，生怕他还没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破坏了玩乐的兴致，所以又将戒指藏了起来，现在总算是戴在应无骞手指上了。戒指式样简单，铂金的素圈上不对称地镶嵌了几粒细小的钻石。畅遗音本想买大钻戒，怕他不喜欢，就先挑了个不会出错的款式。这下跟他坦白了家庭状况后更是庆幸没买太高调的，否则应无骞该疑心他花父母来路不明的钱了。

  应无骞偶尔会望着手上的戒指发呆，想象着墨倾池带着邃无端买结婚戒指的场景，猜想他们会买什么样的款式。甚至心血来潮拍了一张自己戴着戒指的手的照片，打算发给墨倾池看，但终究还是没发。

  八月也许是因为持续缺乏墨倾池的原因而过得很漫长，其间还有为期5天的全区重点高中英语组教师教学论坛，应无骞天天顶着40度的大太阳出门，小区大门到地铁站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路程，但道旁树是新种的银杏，小小一棵还没形成树荫，火辣辣的阳光直晒得人头晕脑胀，蔫巴巴地挤上地铁到会场后就坐在位子上转笔发呆。

  应无骞认为，这种教育方法学的论坛探讨的先进理论听上去虽然十分有道理，但实际对现下的高中教学模式并没有太大参考性，且在唯分数论的高考制度不改革的前提下，要改变教学模式也不现实。他像个不乖的学生一样每天听着课走神或者偷偷玩手机。醉雨旸他们听这些东西听了好多年了，比应无骞还要油，玩手机玩得明目张胆。但应无骞并不讨厌这个看似走过场一样的活动，每天下午结束后约饭局牌局总能约到几个人，这一周也算是过得热热闹闹。

  月初映鸿雪的孩子出生了。应无骞想去S市看他的小侄子，但等到孩子满月时他们已经开学了，于是映鸿雪将就他的时间，将满月酒的宴席提前到了八月中旬。映朝阳因为这件事又打电话来数落他，他已经懒得进行任何争辩，只嗯嗯啊啊地回答，气得映朝阳挂了电话，也不提跟他一起走的事了，应无骞反而乐得自由。

  他提前半个月就订好了机票和酒店。映鸿雪本来要他住在家里的，房子大又有人做饭也不多他一个。但应无骞可不想住在他姐夫篱下，何况他爸过去后也会在那，天天跟他俩打照面自己可受不了，便借口家里有小孩自己不便添麻烦，不如住在附近的酒店。映鸿雪见劝不动他，心知他的犟脾气，就由他去了，但提出要帮他出机票和酒店的钱。应无骞并不短缺这些钱，但知道是姐姐的一片心意，也并未拒绝。

  出发那天畅遗音请了半天假，送他去了机场。按理说他作为应无骞的未婚夫，加之他们的相亲曾有映鸿雪从中介绍，是应该一道去的，但他上个月才请了半个多月的长假，加之最近又来了项目，公司怎么也不肯再放人了。他与应无骞同起同居了近两个月，此刻要分别几天竟然颇为不舍。应无骞一方面嫌他黏人，一方面又为此暗暗得意。

  托运完行李后他一个人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厅里玩手机。打开朋友圈看到玉离经发了张照片，是他和云忘归、邃无端三个人各端着一杯最近风头很大的新品奶茶干杯的合照。应无骞一边腹诽这群教数理化的理科男也这么爱跟风，一边眼尖地发现邃无端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点开照片放大了仔细看，那不过是一个银色的素圈，倒是十分符合墨倾池这种爱怀旧的文艺老男人的复古爱好，内侧想必还刻着他俩的名字——他因此想起了他们在山顶上挂的那对同心锁，当时那种气郁的感觉又莫名地上来了，悒然摁熄了屏幕。

  墨倾池自一个月前的那次会话后又再无音讯。他是从来不会发朋友圈的，应无骞只能从邃无端或者玉离经他们发的照片里窥见一点关于墨倾池的信息，从而反复咀嚼墨倾池并不属于自己这个无可改变的事实。

  但，墨倾池似乎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他想，证据就是这两个月来自己也过得很好，甚至还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确认墨倾池并不那么重要会令人安心，毕竟心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滋味不好受，何况还是墨倾池这种冷热无常的混蛋。

  忽而心绪翻涌，他急迫地想把这个结论传达给墨倾池知晓，或许是为了引发他的危机感，抑或只是想对他耀武扬威，应无骞拍了张拿着机票照片，故意明显地露出戴着订婚戒指的手指，发了条朋友圈。不一会儿手机就震动个不停，一大堆点赞留言，有祝贺的有询问的。其中自然没有墨倾池，但很快他看到邃无端也点赞了，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来。

  在S市落地后任涛涛亲自开车来接他。应无骞第一次跟他单独相处，愈发不喜欢他姐夫这幅自来熟的模样，挤牙膏一般问一句答一句。任涛涛先载他去酒店放了行李，又带他回了家。甫一进门他立即被婴儿的哭声震得头疼，看到映朝阳的瞬间他的头更疼，几乎想掉头就走了，心中暗骂自己千里迢迢来受这人间疾苦。映朝阳见了他没好气地撂下一句「来了」，急吼吼地去看他的大外孙。

  应无骞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正想早点溜回酒店，被映鸿雪给拉进房间。

  「真放弃了？」映鸿雪瞟着他手上的戒指，问。

  「不然呢，」他淡声答道，「人家都结婚了，我还纠缠什么。」

  说完脑子里浮现他们在床上纠缠不已的画面，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针对邃无端的报复般的快意。

  映鸿雪仔细窥探着弟弟的表情，神秘地笑了一笑。应无骞心里莫名一抖，疑心被看出了什么端倪，只一言不发地绷着脸。诱人出轨偷情不是什么光彩事，难免带点做贼心虚。他下意识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略带体温的坚硬触感令他蓦然感到自己和墨倾池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均等，连罪孽的程度也变为相当，而这给了他一种奇妙的勇气和底气，仿佛这样便更有资格与墨倾池并肩而行似的，甚至连心虚也因此减弱了几分。

  他正待说什么来岔开话题，楼上突然响起宏亮的婴儿哭声，映鸿雪对他抱歉地笑了下，起身走出房间，应无骞趁此机会赶紧离开。

  回酒店磨磨蹭蹭洗漱完后已是深夜，他蜷缩进被子打开手机，果然还是没有来自墨倾池的任何音讯。他有点烦躁，但并不打算在这场无声的暗斗里率先认输，好在开学就在不久之后，虽然学校的工作安排还迟迟未下，但他们同是高三下来的老师，继续同教一届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墨倾池自然无从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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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24-08-10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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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次日他被闹钟叫醒，去浴室洗去了昨夜未曾处理的狼藉痕迹，不情不愿地提前去了宴会会场。映朝阳没指望他能帮他姐姐做迎宾的工作，只让他端茶倒水打打下手。在外人面前自然不好再对儿子冷言冷语，但应无骞并不感念这种演绎性质的温情，只为堵住将来的抱怨而配合他爸上演一些中规中矩的亲子戏。

  宴会规模不太大，邀请的几乎都是亲戚和好友，且主要是任涛涛及他父亲的好友。应无骞基本不认识，只在被介绍到时露出机械的微笑。不久后任涛涛的父亲到了，玉逍遥虽然是身居富豪榜的知名人物，看上去却十分年轻且欢脱，完全看不出有任涛涛这么个老成的儿子。但令应无骞吃惊的并非玉逍遥本人，而是与他并肩而至的另一名熟悉人物：儒风高中校长君奉天。

  「奉天呐，」玉逍遥亲亲热热地勾着君奉天的肩膀，脑袋凑过去笑嘻嘻地跟他说着话，「我这都抱孙子了，咱家离经现在有对象没啊？你怎么不带他过来让我看看。」

  「离经他们高三要开学了，在忙。」君奉天回答时眉间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忽而看到应无骞，这丝纠结立即变为显而易见的惊讶。

  「应老师？」

  「君校长？」

  玉逍遥看着两人面面相觑的样子也跟着吃惊，表情比他俩还夸张。一旁的任涛涛见状连忙介绍道：

  「父亲、君阿叔，这位是鸿雪的弟弟云骞。」

  「云骞？」君奉天听到这个名字讶异一瞬，但也没多问。应无骞听到任涛涛用原名介绍自己，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再次确认这个人果然跟自己完全不对盘。

  「哦哦，阿雪的弟弟，好好，」玉逍遥伸手拍了拍应无骞的肩膀，「骞骞，长得跟阿雪好像，乖。」说着还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在撸一只小动物。

  应无骞高兴不起来，挂着呆滞的假笑被人揉来揉去，一旁君奉天递给他一个十分抱歉的眼神，连拖带拽地拉走了玉逍遥。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这次换了身笔挺的西装，和任涛涛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换了衣服的玉逍遥收敛了些，看上去倒是靠谱了很多。

  应无骞发现，比起任涛涛，玉逍遥更喜欢跟映鸿雪交换意见，看上去关系十分融洽。他也不意外，像他姐姐这样的天之骄女，去哪儿都能被人喜欢才是常事。不过能亲眼看到姐姐过得幸福，他的心里也忍不住由衷地高兴。

  君奉天没再过来，而是坐在宾客席上，跟不少人都聊得有来有回，似乎与玉逍遥的亲友都很熟悉。应无骞没想到他身边人的关系竟然就此形成一个奇妙的闭环。方才听到玉逍遥提起玉离经，语气很是亲密，再一想玉离经竟然和玉逍遥同样姓氏，不难想象他们之间极可能存在着某种密切的亲缘关系。不禁感叹世界真小，大家竟然都是亲戚，甚至连自己和墨倾池也因为映鸿雪与任涛涛的婚姻而成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

  晚餐后他徒步走回酒店。中午和晚上他都陪同着喝了点酒，虽然不至于醉，但难免有些熏熏然。可走到楼下他忽然不想上去了，要在那个过于寂静的房间再待上一整晚未免惶惑，于是干脆举步向前，漫无目的地行进。

  酒店就在市中心繁华处，他没走太久就到达了江边。S市本就没那么热，江风更扬起清凉的气息，吹散了一路走来的薄汗。天空已然日落，却余光仍在，呈现出蓝白橙渐变的绚色，淡白的半月已在灰蓝的底色下煌煌可见——月亮周围的天色令他联想到墨倾池的眼睛，那瞳孔中泛出的光线也通常是这样淡漠的颜色。

  他趴在栏杆上，面向着夏季涨水期呈现泥沙色的江面。对岸的霓虹灯纷纷闪闪，与日头的残光争辉。身边有许多人，熙熙攘攘地来去着，各自拍照、聊天、玩闹，与自己毫不相干。他的眼神没有凝起焦距，就这样茫茫然发着呆。

  和墨倾池已经快两个月未见了，很难描述这种心情被牵动的感受是好还是不好。在分开时他曾想过让时间来试验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一时的迷恋，但两个月过去，却令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对墨倾池抱持着的更像是爱情。他对自己产生的这样强烈的感情，尤其是爱情，本能就抱有一种畏惧和抗拒，觉得陷入爱恋中不可自拔并不符合自己一贯冷情的调性，但究根探底，不过是害怕自己的真心无法得到同等的回应。然而墨倾池却正是一个无法给与回应的高危对象，将爱情投予他是最为大错特错的，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向自己坦诚对墨倾池的爱意，却又难以自证当下的这份无比想要见到他的心情若不是爱情又当属于什么种类的愿想。

  而与君奉天的意外相遇却将这种缠绕在心间的磨人想念骤然拔到最高点。这种想念是有尽头的，因为距离返校只剩十天，但即便是十天，甚至十分钟，竟也成为噬心的煎熬。他由这份煎熬窥探到感情逐渐走向失控的事实，从而更为惊惧。此刻正迫切需要这位悸动与煎熬的诱发者降临到身边，以便向他索取必要的安慰。

  但这无疑只是妄想，他汇聚起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对岸五光十色的光影。余晖渐尽，灯光在愈发暗沉的晚空中更加璀璨，同时更加催生了一些感性情绪的滋长。他在心中一遍一遍默念着墨倾池的名字，似乎仅靠这三个字也能得到些微的抚慰。他在想给他发一条信息的可能性，但事到如今一张眼前的风景照已经无异于一种「我想你」的明白宣言，虽然自己对他抱有思念的事情对他们二人而言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主动发起讯号终归是一种将优势让渡出去的行为。他打开与墨倾池的对话框，翻看他们寥寥无几的会话，评估着他们两人现在究竟是谁在这段感情中更占上风。

  应无骞发现，自从他们分离之后，由于无法确认墨倾池的眼神，连带着对他的感情也不确定起来。且如同自己在这两个月间逐渐琢磨消化他俩的关系一般，墨倾池也一定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那么墨倾池消化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如果他得到的恰好是「迷恋」的结论，这份「迷恋」此刻是否又已经消散无迹呢？这种设想很糟糕，可越是糟糕他就越忍不住要去想。

  最终他还是拍下了眼前的风景照并发到朋友圈，作为一种隐晦的暗示。这样即便得不到回应也不会使人难堪，他知道若墨倾池看到便一定会懂得他的意思。但这样妥协的做法却更令他心烦意乱，他不停打开朋友圈查看新的点赞信息，又烦闷地摁熄屏幕，毫无疑问向来不使用朋友圈这一平台的墨倾池是不会给他任何回复的，就像他即使发布了订婚的消息他也无动于衷。他在心里无数次咒骂他，却还是一遍遍重复地让手机亮了又暗。

  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以为仍是新消息的提示，但震动却连续响了第二次与第三次，分明是来电的讯号。应无骞看向屏幕，忽而他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栏杆外面，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墨倾池。

  他呆愣地盯着它，任由它震动了第四次、第五次，心头一时空白又慌张。手机执拗地持续震动着，宛如一种笃定的逼迫，他终于还是按向了接听的绿键，同时心中生出一种恐慌，害怕在按下的同时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挂断。但与此同时又生出一种胜利感，因为来自墨倾池主动的联系是他获取优势的证据。

  他将电话举到耳边，「喂…」

  电话并未如他所担心那般挂断，但却也没有墨倾池的声音，只有一些周遭的杂声。

  他在这喧嚣的静默中等待了几秒，再次犹豫地「喂」了一声，仍未得到任何回应。这看上去像是一次因为信号不佳而产生的通讯事故，但这通沉默的电话却突然带给他某种奇妙的感应，心跳因这异常的沉默逐渐变得惊人地快而响，几乎要顺着听筒传到另一支电话里。

  面前的灯火斑斓忽然变为虚影，他愕然回头，一瞬之间眼前如同掠过星光气流，穿越烟雾弥漫，墨倾池正与他隔着幢幢人影，迢迢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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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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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