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4 【默欲】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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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qing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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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樓主發表於: 2021-02-14 19:2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4 【默欲】照夜

为了写车而瞎凑的架空小品文
剧情魔改，莫要认真ww

————————————————

1
欲星移在十五岁的尾巴加入了墨家。
墨家在中原并不算个大门派，却以一视同仁闻名，挑选门徒时不分贵贱，不问出身，只要通过入门考试，皆可入门修习。钜子门下大弟子默苍离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他出生时这个城镇正陷入一场政变，又有旱灾来临，城里娱乐场所的生意大不如前，可他母亲的那家仍是门庭若市。默苍离八岁那年，母亲因病过世，但政变平息，天灾消弭。墨家钜子突兀地来到青楼里，将久居其中的唯一男子收作大弟子。
欲星移入门前就对这位大弟子的故事有所耳闻，关于墨家钜子与默苍离如何相识，坊间众说纷纭，有说那门庭若市的青楼是那年仅八岁的孩童暗地经营的情报机构，墨家为了将其收入情报网才将他收入门中；有说墨家钜子凭借孩童绘制的水脉地图才兴建水利解决旱灾，故而要重点栽培这个早慧孩童。总而言之，默苍离会在恰当的时机显露他的聪慧与锋芒，将价值呈现予看中的人。
不过欲星移想的是，既教授情报获取，又传授工程建设，这个墨家，有点东西。
欲星移通过墨家入门考试，排着队等待登记。队伍太长，他问排前面的学生，才知道负责抄录名册的人就是默苍离，据说还有没通过考试为了一睹默苍离真容来排队凑数的。欲星移对这种个人崇拜的风气非常不齿，尽管中途有不少人被请出队伍，他仍是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翠发被束在脑后，衣着朴素，执着一支竹笔，皓腕从袖子中露出来，声线带着些低哑和威严。
“名字，出身？”
“欲星移，太虚海境，鲛人一脉。”
海境虽为九界一国，但常年对外封闭，只有鲛人一脉拥有求学特权，是以海境人在中原十分罕见，默苍离抬起头来端详了这位异国友人几眼，目光落在他鬓角的鳞片，琉璃色的眸子闪过不明的情绪，问：“为什么来墨家？”
“求学。”
默苍离低下头去继续书写：“年岁几何？”
“十五。”
“有何特长？”
“家传剑术。”
“喜欢看什么书？”
“史书、兵法。”
默苍离又抬头看他，却是洞察一切的犀利：“这不是考核，如实作答即可。”
欲星移被看得心中一惊，急忙改口：“呃……风俗小说，鬼怪志异。”
他不着边际地想，默苍离这样相貌的男子，在小说里大概会是志怪争抢的人物。怪不得前面排了那么长的队。不过——他自己也是个鲛人，在志怪里肯定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咦？
“想从墨家学些什么？”
“嗯……经世之道，机关之术……”
默苍离道：“你没想好。”
欲星移有些尴尬：“墨学广博，边学边想不可以吗？”
“可以。”默苍离冷然回道，“在中原有住处吗？”
“呃……客栈？”
“你很有钱吗？”
“算、算是吧。”
最后一条显然不是登记的名目，只听得默苍离嘴角飘过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名册上画了一个圈，登记结束了。他的书写速度很快，但字很好看。
“入我墨门，不论出身，不分贵贱，一视同仁。”默苍离神色很淡，仍是站起来行了个礼，“师弟，请。”

欲星移没有一直住在客栈，而是搬到了默苍离的房间与他同住。
只有钜子和九算的入门弟子才设有住处，一般门徒自己解决住宿，每日来尚贤宫完成课业即可。欲星移初来乍到，尚未拜师，原本想包个客栈包间长期住着，墨家尚俭，钜子嫌他太过奢靡惹眼，特批他暂住在此。弟子房是两人间，而钜子门下只有默苍离一人。
默苍离是大师兄，却并不循规蹈矩。他几乎不去学堂，只在考试时出现，他忙着别的事——帮着官府破获命案，帮着工程队设计图纸，帮着医馆安置流亡的难民，或者去青楼整理情报。而城市中大大小小的书库，他都有钥匙。
这些都是欲星移跟着他一起逃课的时候知道的。
欲星移在海境是十足的贵公子，享受鲛人一脉的最优渥的特权，人生道路早可预见——年少求学，荣归故里，继承相位，成家立业，为海境一生奉献。他出境以前，只被教导要做一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
可默苍离说，得见众生，才可一视同仁。你生在云端，更要坠入尘埃，才知晓众生疾苦。
默苍离是墨门翘楚，是除了武术以外所有墨门考试成绩最高纪录的保持者，而且他博闻强记，过目不忘，那天是他主动要求登记门徒名册，是为了把新来的同门一次性全部记住。
欲星移到底年轻，海境长辈的归训没有根深蒂固，跟着默苍离事必躬亲，倒也真体味了一把红尘布衣，顺带把旁门左道学了个遍。

默苍离所学甚杂，奇门遁甲，风水堪舆，医农工商。墨家课程里只有剑术一门他不是第一，只拿了个丙等，第一是欲星移。
欲星移剑术出自家传，有了十年以上的根基，自然冠绝墨家，招式也轻盈好看，每回在院中练剑，流风回雪玉树临风，可默苍离根本不为所动。每回他舞剑，默苍离只在一旁的梧桐树下看书。欲星移瞥见了，会把要落在默苍离身上的花叶用剑风扫去。
他问师兄：“你这般聪慧，怎不去修习武学？”
默苍离头也不抬：“没那个天赋，不如学点别的。”
欲星移不解：“可这样不是很危险？”
默苍离终于从书上抬起眼，坦然地看着欲星移：“不是有你吗？”
欲星移一挥剑，剑锋落在默苍离颈侧：“若我要加害于你呢？”
默苍离恍若未闻，只站起来，向他走近了一步，近得欲星移能闻见他身上飘来奇香，再近一些便能同他接吻。默苍离的眼睛像明亮的湖面，欲星移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剑尖偏了一寸，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是他的师兄只是动了动嘴唇，吐出凉薄的字句：“在你迟疑的须臾，我有七种办法取你的性命。”
欲星移当然也想得到，默苍离不会武，但他会防身，也许那飘来的奇香是某种药引，也许他敞开的袖口里藏着毒针，也许他的唇舌之中藏着别的玄机——又或者，默苍离本身就是最烈的毒。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欲星移一下觉得双腿绵软，默苍离握住他握剑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夺下了剑，归入欲星移腰间鞘中。拿着书的另一只手还在欲星移腰后虚拦了一下，像是怕欲星移摔倒一般。
“每个人都有弱点。”默苍离看着他，“知彼知己，便能立于不败。”
这个动作有些难言的亲密，欲星移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掩饰自己一瞬的心猿意马：“师兄……想成为钜子吗？”
“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默苍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回去，“反倒你，可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海境鲛人，都要求学致仕……”
默苍离打断：“我问的是欲星移，不是鲛人。”
欲星移茫然开口：“我……”
“若你只是想做个庸人，何必来墨家一趟？” 默苍离合上书本，站起身，扫了扫鲛人少年肩膀上的花瓣，气息吐在他的耳畔，“欲星移，去找你的答案。”

[ 此帖被yeqingmei在2023-11-01 22: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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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qing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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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1樓發表於: 2021-02-14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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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直到十六岁生辰，欲星移都没找到答案。
他在尚贤宫就没上几天课，自然伙伴也不多，生辰当然是默苍离带着他去城区的市集走了一圈，鲛人落泪成珠，欲星移自不缺钱，看什么都新鲜，买了一堆中原特有的小玩意儿，放到自己做的机关盒里。
夜色渐深，默苍离突然说，还有一处，劳烦你跟我去一趟。
翠羽楼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是这个城镇经历过政变与天灾唯一存续的青楼，明面上是寻欢作乐的温柔乡，暗地里是买卖情报的交易所，内里机关复杂纵横，别有洞天，里面的姑娘容貌倾城，也各个身怀绝艺，老板娘是昔年头牌，年过半百风韵犹存，见到默苍离，欠身一个万福，唤了一声默公子。
默苍离点点头：“老样子。”
老板娘的目光飘向欲星移：“这位公子……”
“我师弟，自己人，不碍事。”
老板娘心领神会地退下，默苍离领着欲星移从大门进去，大堂里宾客满座，歌姬正在唱曲，薄纱披身，眼波流转，雪臂抱着琵琶，随口就是一阙花词——
“想昨夜呵，倒凤心无阻，交鸳画不如……”
她含情的目光遥遥望过来，笑意都绽开了一分：
“衾窝宛转春无数，花心历乱魂难驻，阳台半霎云何处……”
她唱的是一支昆曲，嗓子细，不比戏子清亮高亢，但缠绵婉转，最是勾人。
“起来鸾袖欲分飞，问芳卿，为谁断送春归去……”
默苍离问欲星移说：“她在唱什么，你知道吗？”
欲星移低声道：“《紫钗记》中的《折柳》。” 他也算博览群书，可毕竟没进过烟花地，艳词勾起无数绮思，言语间，耳根已是红了。
“那你觉得，她唱得好吗？”
“……啊？”
默苍离没再说话，带他上了楼上的厢房。
青楼里熏笼总是燃着缠绵的香气，与默苍离身上的幽香有些相似，厢房的隔音有意做缺，路过门前都能听见交叠的呻吟和欢愉的喘息，透过窗纱，隐约可见重重帘幕下的春光与情欲。欲星移尴尬得不知所措，默苍离却神色平静，只是指着尽头一个幽暗的通道：“从那里进去，就到了我的居所。”
欲星移对默苍离的住处怀有十二分好奇，又有十分不自在：“我们……我们来这里……”
“师兄有一物相赠。”
欲星移茫然：“给、给我的？”
默苍离进入厢房，从暗格里取出一只机关鸟：“你的成年礼。”
欲星移又惊又喜，见这机关鸟模样生动，又可变换形貌，虽然小巧，却精致复杂，是墨家极为高超的手艺，并非朝夕可成，显是默苍离费心费时所作。他见默苍离性情寡淡，不曾想师兄对自己如此用心，一时心头温热，又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妄念来。
“所以，师兄才带我一个人来这里……”
默苍离淡然地桌前坐下：“当然，你若倾心于哪个姑娘，也可自便。”
“师兄说笑了。”欲星移心有所属，自然不在意软红千丈，饶有兴致地试验起了礼物。

默苍离的房间显然被改造过，墙壁与地板都藏有通往暗房与密道的机关，翠羽楼姑娘直接从屏风后的暗道进来，手脚利落地送来了热水与换洗衣物，收集的情报也已经分门别类呈给默苍离过目。
“床底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尚贤宫。你若急着回去，可以先行一步。”
“我……也能留下吗？”
“自然可以。我还要处理些事情，你累了，就更衣歇下吧。”
这……岂不是要同塌而眠？
二人在同个屋檐下生活数月，却也只是分房而居，这倒给了欲星移保有私密的空间，毕竟他也实在无法去解释，为何海境之人到了陆地，身下被褥会一片潮湿。
翠羽楼的浴汤添了些安神的香料，欲星移在其中褪去一切束缚时不禁想着，中原的男女情浓时行床笫之欢，那男子与男子……
他想不下去了，着了单衣便上了床。默苍离的床榻很大，被褥很是舒服。不晓得床板之间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别的秘密，欲星移迷迷糊糊地进入了睡梦。
但他在默苍离就寝的时候便行了，默苍离处理情报的速度还算快，就寝时未过子时，他在床沿散开了束发，吹了蜡烛，和衣躺下，欲星移被帘帐中侵入的气息扰了思绪，心如擂鼓，听闻呼吸均匀平稳，才敢睁开眼。
那真不像是一张浸透风月的脸，默苍离的面庞白净、冷淡，欲星移禁不住去想，他是在什么年岁里被教会了那些旖旎与欲望？他想着想着又有些不甘和难过，大约是翠羽楼的气氛给了他勇气，心头烧起些热度，不禁小心地凑近，碰了碰默苍离的嘴角。
默苍离睁开眼睛，伸出手臂将欲星移环住，贴上那双近在咫尺的薄唇。成熟的人类气息瞬间占领了鲛人的感官，舌头探进口腔不停地撩拨，像海水接纳川流时荡起的海浪。
他在惊诧中听见默苍离开口：“如果你欢喜一个人，最好这样吻他。”
声线依然是清冷的，和教导他功课时并无二致，鲛人怔怔地回味唇间的触感，确信那是默苍离的余温，他有样学样地再次靠近眼前思慕之人，和他交换了气息。
默苍离距离他很近，琉璃色的眼睛明亮如镜，他问：“这样便满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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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2樓發表於: 2021-02-14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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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因着不能下床，欲星移在翠羽楼滞留了半日。
翠羽楼不留恩客，白日挂牌歇业，傍晚才会开门。欲星移是贵宾，不会被赶出去，倒也见识了一翻青楼内的办事效率——等他醒过来，纵情的气息被缭绕的暖香盖过，弄脏的床单已经送去换洗，益气补阳的药汤已经放在床头。另一位当事人穿戴整齐，正在室内看书。
欲星移起身饮下药汤，肌肉的酸痛和皮肤上的红痕仍令他想起昨夜的放纵。默苍离十分坦然，只问他身体可有不适。
“哎呀，我忘了……”欲星移喝完汤药又躺了下来，揉了揉肩膀，“按照规矩，鲛人不能和外族通婚，那按理说，交合也是不可以的。”
“现在才想起。”默苍离不以为然，“可见你也没有多认可这样的规矩。”
“最早的鲛人，就是鲲帝与人族混血的子孙，若是为了血统纯正，当真没有必要。”
“国法家规是巩固阶级统治的工具，你若深入思考，自然会明白它存在的原因。”
“太虚海境相位由鲛人一族世袭，不许通婚的真正目的，是不愿意原本只为鲛人掌握的相权落于他族之手，而鲲帝一脉也好借此冲淡鲛人血统中的鲲帝血脉，杜绝鲛人竞争王位的野心。”
“也许很多人发现了不当之处，但没有人能改变。”
“那就由我来改变。”欲星移眼神坚定，“海境朝堂腐败不堪，便是阶级固化的恶果。”
默苍离放下书本，走到床边看着他：“这是欲星移的答案吗？”
欲星移想起他们昨日交颈一夜，面色浮上一些红晕，仍是回应道：“这是我的答案。”
默苍离俯下身落下一吻：“挺好，你长大了。”
“师兄……”欲星移哑着嗓子回应，加深了这个吻。
他知道他们往后还会经常在这里做爱。

欲星移不再逃课了。
他变成了谦逊知礼的好学生，天资聪颖，成绩优异，性格随和，慷慨大方，墨家广纳贤士，正是他结友博识之处。九算老三曾为帝师，亦为良相，他拜入九算老三的门下，主攻思政治国之术，自然成为了下一任九算的第一顺位人选。
九算老三居于小取宫，欲星移也从默苍离的弟子房中搬了出来，到了小取宫的弟子房。默苍离的住所将要留给下一个新入门的弟子。
默苍离在翠羽楼外的地方对欲星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亲不疏，相处一如普通同门。欲星移明白他的思虑，尚贤宫里容不下他们纵情，欲星移搬出去，正合默苍离的心意。
搬家的时候欲星移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他故意留了不少东西在默苍离的居所里，百里闻香的茶叶，鲛绡编织的手巾，还有情浓时眼泪凝就的珍珠，意图对未知的后来者宣告自己的主权。
默苍离对他这种小心思不置可否，只是催促他精进所学。那日之后，但凡欲星移约师兄于翠羽楼中相会，默苍离一定会先确认师弟已提前完成了两日的课业。
欲星移哭笑不得：“师兄，我好歹是习武之人，最多耽误半天……”
默苍离翻着他的策论不住摇头：“比起治国之道，你更长于伪装。”
欲星移反唇相讥：“论演技，欲星移差师兄远矣。”
“看破你只需要更深的阅历。”
“所以师兄才发现了欲星移的冒犯之心，不是吗？”欲星移低笑一声，上去解开默苍离外衣盘扣，“可若不是你，我也不用行此离经叛道之事……”
“那是你的答案，不是我给你的答案。”
“我知道，是我自己选的。”欲星移吻上去，听见自己的衣物被一件件脱下抛在地上，如同浅薄的伪装。
海境困囿成规已久，改革必定道阻且长。欲星移在海境的势力，都是阶级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他要改革，就要将一个漫长的谎言从墨家带回故乡。让所有的人以为回去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鲛人少年，求学致仕，成家立业，维护政权。即使是在距离海境千里之遥的尚贤宫，他也要扮演一个好学的少年、未来的政客，行止端正，作风优良，隐藏起所有的焦虑和孤独，以及深夜中沸腾的欲望。
好在对默苍离，他不需要任何隐藏。
年轻的肉体相互熟稔后，交缠起来便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热烈。默苍离起初的温柔谨慎只是出于克制，后来的性事愈发直接。欲星移被按在柜子上，全身的肌肤被贪婪地品尝和啃噬，后穴被肏得出水，默苍离仿佛在他的体内埋下了岩浆，奔涌的热浪让欲星移又痛苦又快意，欲星移闭上眼睛感受默苍离的每一下冲撞，仿佛自己要被打碎了一般。
打碎了也好，他来墨家，本就是一场重生。
在不知做到第几回以后，两个人都脱了力，欲星移从高潮后的空白里回过神来，身旁的默苍离却已经沉沉睡去——说起来，默苍离并不练武，做这种事，理应是对他的消耗更大一些……欲星移体内还混杂着两人的体液，安静地看着心上人的睡颜，眼角的泪意却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
年少轻狂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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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3樓發表於: 2021-02-14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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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默苍离告了大半个月的假期，去另一个城镇执行任务。钜子委派的任务往往是机密，欲星移知道以目前的身份，默苍离还不方便透露给他，也就没有追问。
他仍旧在尚贤宫扮演着乖巧的好学生，闲下来无处说话，也没什么读书的兴致，干脆用易容术变了个装，换了身紫色华服，把珍珠兑成了水晶，执了把折扇，化名寄鲲鹏，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翠羽楼，颇像来喝花酒的浪荡公子。
但画眉见了他，开口便是：“我们家公子今日不在。”
画眉是那日唱《折柳》的歌姬，因着要保护嗓子，平素卖艺不卖身，除非她自己高兴。欲星移第一次乔装就被识破，不由望了望自己这一身装束，有些挫败：“有这么明显吗？”
“公子是海境人，脚步较常人虚浮，人不多的时候，听声音就能辨认。”画眉笑了笑，轻声说，“若这点洞察力都没有，如何能在默公子手下做事？”
欲星移合起折扇：“翠羽楼果真卧虎藏龙。”
“我们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风尘女子，是默公子慧眼独具，总能出我们身上找出过人之处加以培养，若否，这青楼也开不到今天。”
欲星移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不在。”
“那公子来翠羽楼，难道是来找我们这些姑娘的？”
欲星移抛出几两水晶：“就不知在下想请画眉姑娘献唱一曲，可否唐突？”
“好说了。”
画眉随着欲星移上楼入了厢房，在位子上坐下，款款抱起琵琶，轻拨朱弦，唱起了《阳关》。
“恨锁着满庭花雨，愁笼着蘸水烟芜。也不管鸳鸯隔南浦，花枝外影踟蹰。俺待把钗敲侧唤鹦哥语，被叠慵窥素女图。新人故，一霎时眼中人去，镜里鸾孤。”
欲星移想起那日的戏词：“那日师兄问我，你唱得好不好。”
画眉嫣然一笑，皓腕一提，为他斟上一杯薄酒：“不知欲公子如何回答？”
“《紫钗记》是出团圆戏，你却爱唱其中别离词。”
“《紫钗记》的原形故事并非团圆，后人一心勉强，倒也成了经典。”
欲星移有些恍惚：“情深缘浅，勉强得了吗？”
画眉低头拨了两下琴弦：“公子自海境而来，画眉虽未去过，也知是山长水远之处。既是来此地求学，总有归时。那个时候，你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欲星移被说中心事，不由握紧了手中酒杯，“可我不想放弃。”
画眉一笑，琵琶拨出一个颤音：“动情。”
“红尘中人，谁又能不动情？你们可想过，若我走了，默公子要怎么办？”
“画眉十年前便识得公子了，欲公子……并非他带回来的第一个人。”画眉低头按住颤动的琴弦，叹了口气，“生离死别，他早就看淡了。他这样的性子，总是难免叫人伤心。”
欲星移倏然回忆起那个默苍离先行睡去的夜晚，他油然而生的恐惧的源头，就是默苍离从未属于过他，而且终将会离开他。
但他只是将折扇合拢，敲了敲脑袋：“哎呀，他若不是同时生了那副伶牙俐齿，只怕还有更多人要为他伤心。”
画眉咯咯地笑了一声：“就不知公子是否能为民除害了。”

默苍离回来之后，尚贤宫的人事经历了一次很大的变动。
钜子和九算渐渐地将尚贤宫中的教学任务交接给了弟子，以默苍离为首的出众弟子开始以师者的身份轮流讲解墨学经典。默苍离喜欢用启发式教学鼓励学生自己思考，尤其注重兵法智计的实战。但若遇上愚笨善忘的学生，这位老师也会忍不住出言：“大家虽是同门，也不必如此客气，学完了就还给我。”
他是钜子的亲传弟子，又以论辩与兵法见长，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被他讽刺的门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欲星移忍俊不禁，心想，你们老师第一次教我的时候，我可是把整个人都赔给他了……
默苍离在尚贤宫里永远理智冷静，看欲星移的目光不带半分缱绻旖旎，欲星移习惯了他的冷淡，到也自得其乐地沉浸在幻想里，然后等着所有的幻想在翠羽楼里具化成了现实。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太久。

默苍离弱冠之年，老钜子把钜子之位一传，潇洒地退隐去了，默苍离是有史以来墨家最年轻的钜子，让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老钜子消失得十分干脆，连在尚贤宫养的鱼都丢给了默苍离来喂。
为了不让鱼活活饿死，默苍离送给了欲星移，说都是水生的，可能养起来比较有天赋。
但那鱼缸里的鱼却没挨到欲星移启程回海境的一天就死了。前钜子养的是淡水鱼，欲星移却是实打实的海产，给它喂的都是海草，没几天就翻了肚。欲星移无奈地和默苍离说：“师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默苍离话里有话：“所以，有些事无法强求。”
从那一天开始，欲星移再也没获准进过翠羽楼。

新任钜子继位，欲星移也成为九算老三，入住小取宫的主厅，不用在弟子房里将就。刚交接那会儿钜子日理万机，一连数天没合眼，九算帮着他处理文书，也忙得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他很想再同默苍离逃一回课，逛一回夜市，在一方天地里痴缠不休。
但默苍离的回答永远是没空。
欲星移回去洗澡，发现身上的爱痕都已经褪去了，他有些恨鲛人天赋的自愈力，又想着师兄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搞得他这么快就失恋了。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们是否真的相爱过，毕竟欲星移只在床上感觉得到默苍离的情感流动，他平日里的冷淡，谁又知道他是装的，还是从未放在心上呢？

“钜子，这是《海境图志》起稿。”欲星移低头，墨家以往少有海境之人，故而相关资料残缺，欲星移连夜写就这本书，意在还礼，“下个月，我就要回归海境。其中缺漏的部分，我会仔细修订。”
默苍离听闻他要离开，只是说：“记得你的身份。”
欲星移满怀期待地多问了一句：“能送送我吗？”
默苍离抬眼看他：“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师兄让我决定走上这条路。”
“如果出现动乱，你传信，打开国门，尚贤宫自然会施以援手。”
“若海境有动乱，你我是不是还多些机会相见？”
“又或者，是兵戎相见。”
欲星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罢了。《海境图志》会在海境颁布新政的那一天完稿。彼时海境励精图治，万象新开……”他将书稿郑重地交到默苍离手里，像是许下一个认真的誓言，“鳞族师相，恭候墨家钜子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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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4樓發表於: 2021-02-14 19: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5

回海境后的第二个月，欲星移从海境口乱流中救下了个叫渡江卿的人类。
几乎于此同时，老七送来秘密会谈邀请，并且允诺如果欲星移应邀，他会送上一张上好的人皮面具。
欲星移猜得出老七的目的，钜子之位惹人觊觎，玄之玄看默苍离不爽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曾与钜子同吃同住的老三都想要拉拢，可见野心蓬勃，找上欲星移真不知道该说他心眼小，还是心太大。
欲星移还是去了，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答应跟着他们起对付钜子，只是提供了一些默苍离的饮食习惯糊弄过去，然后诚心奉劝玄之玄尽早放弃。
玄之玄十分守信，给了他一张仿真人皮面具，披在渡江卿身上，就和欲星移一个模样。若非渡江卿是欲星移自己偶尔发现救下的，他简直怀疑渡江卿也是玄之玄安排的了。
渡江卿个头和他相当，骨相也与他差不多，但毕竟出身环境不同，欲星移花了三个月教他礼仪语气，让他能有贵族的气质，配上这幅人皮，足够以假乱真。如此，他便可放心地每月抽出一两天离开海境。
渡江卿问他，那我在相府里干什么？
欲星移问：“人类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渡江卿吓了一跳：“啊？”
欲星移想了想还是自己给了答案：“你帮我去寻些有趣的书籍来吧，志怪小说桃色轶闻之类的，我屋里有一些，还有些要到藏经阁找，钥匙我给你拿过来。再折些纸船爱心，用粉红色的纸。”
渡江卿折好了，收在鲛绡做的锦囊里，给欲星移带出去。
渡江卿直觉这是欲星移想送给谁的，是那个人类女孩？
反正每次师相回来心情都挺不错，那就随他好了，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默苍离收到机关鸟时，鸟腿上绑了一个鲛绡织就的袋子，内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默苍离去了小取宫，欲星移果然等在哪里，好整以暇地斟酒，他走进了，便有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尖。
“你去过翠羽楼了。”
“收集些情报而已，还好，师兄对我如此冷漠，但翠羽楼的姑娘们还念着情面，没有把我轰出来。”
他出海境既然有正事，默苍离也不便说什么：“你来，所为何事？”
“钜子明知故问。”欲星移在默苍离眼底仰头将酒水饮尽，杯空见底，随即将另外一杯酒推了过来。
默苍离将酒挡了回去，语气冷漠：“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又或者，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力？”
“老七已经来找过我了。”欲星移站起身，将剩下那杯酒拿起，“他问我，是否对钜子之位有意……”
默苍离并不意外：“他总是不够安分。”
“钜子之位，我并无兴趣。”欲星移绕到默苍离身后，双手落在钜子的双肩，气息落在耳畔，“欲星移，只想要钜子的人。”
“这是交易吗？”
欲星移再次将酒递向默苍离：“若这样说能让钜子接受的话。”
默苍离没有接过酒杯，手指摩挲着欲星移握着酒杯凸起的指节：“你不怕……”
“未来之事，我自有打算。”欲星移被勾得心跳加速，索性放弃了献酒，双臂环住默苍离的双肩，“说起来，若非那日师兄带我去翠羽楼……”
的确，欲星移成年之事，默苍离自知自己毫不无辜，耳鬓厮磨之际，过往温存自回忆里一一现身，他也不禁有些怀念起来。
自己给的似乎是有些少了……那就，再多给些吧。
他站起身，执了欲星移手腕步入帷幔，衣衫凌乱褪了一地，酒杯在桌面上滚动了一圈还是落了地，杯中的美酒倾洒出来，像入室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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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三个月后，墨家钜子离开中原，去往九界游行。抵达道域之后，机关鸟携一封迷信送回海境。
欲星移看罢密信就把它烧了，尚贤宫已人去楼空，但他仍会在每月的十五十六，偷偷离开海境。
渡江卿不用折纸了。欲星移开始研究药理。他在墨家也读过医书，但海境地理环境特殊，中原对这里的药材记录不全，海境医书的理论体系又太过陈旧，御医的经验非常有限，欲星移一面编写《海景图志》的医药篇，一边根据海境植物的四气、五味、归经、毒性来重新调配药方，少不得费一番功夫。好在他在御膳房里收了个徒弟叫砚寒清，做菜美味，煎药时火候也掌握到位，虽然成天想着安稳度日，研究学问倒是很有热情，帮欲星移修订了海境的草药纲目。
渡江卿看着砚寒清成天对着一堆药草称量晾晒，不禁也起了好奇之心：“这是什么药啊？”
砚寒清一本正经：“安胎。”
“是后宫哪位娘娘有喜了……？”
砚寒清的回答十分灵性：“娘娘有喜了也不关师尊的事啊。”
渡江卿差点没憋住笑：“那这是在干嘛……”
“师尊说熬来尝尝看，自己开的方子不能连味道都不知道。”
欲星移给自己熬了一碗安胎药？渡江卿不禁敬佩起了他什么都敢吃的科学精神。特别是他看到欲星移喝了一口就表情失控全送给了地板，然后调整配伍比例让砚寒清重新熬了一碗再喝。
后来他发现欲星移打包了一个月分量的安胎药材出境。
“师相，你……”渡江卿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要去中原倒卖海境药材？”
“唉，难道是我做人失败吗，如若胎儿没有海境血脉，吃了这个，恐怕要出事呢。”
渡江卿感到十分惊恐，难道是带药材出去真的是给人安胎的？
欲星移看出他的震惊，微笑道：“不是我的，你放心。”

欲星移执掌相位又兼任太傅，公务本就十分繁忙，要参与朝堂议政，要教导太子功课，要兴办民间学堂，还得带带那个天才徒弟。海境朝堂对他的能力十分认可，就连一向顽劣风流的太子，都被管教得服服帖帖的。
海境唯有鲲帝一脉可以随时离境，其余人士若无鲲帝授令，无法通过海境通道。因此，欲星移每次离境都显得十分神秘，渡江卿不知道是哪个鲲帝给了他这个特权，他有时候要第二天深夜才能回来，路都有些走不稳，有时候回来得异常迅速，上午出门下午便返程。
几个月后，欲星移不再抓药，再之后几个月，欲星移都是去去就回，在境外停留时间甚少。

这一年的九月十六，他照例扮演着欲星移，相府突然被兵部的人闯入，直接揭下了他的人皮面具。而后渡江卿作为人证押上朝堂质问，真正的欲星移去了哪里。
欲星移回到相府的时候渡江卿已经被审问完了，他说了什么其实不重要，统帅早就对鳞王连参欲星移三本，说他数次违规出境居心不良，秘密勾结境外势力，意图颠覆海境政权。
“手段不怎么样，看人倒是蛮准的。”欲星移冷笑着，“再不发现孩子都会上树了。”
与此同时，太子北冥觞与人类未婚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北冥觞素来风流浪荡，海境的绯闻不计其数，也时常逃课去中原玩耍，鲲帝对于血脉尤为看重，长久以来秉持着“留情不留种”的原则，不想这次却出了纰漏。太虚海境上一回有鲲帝与人类通婚，还是几百年以前，公主赵姬为助一统中原而嫁给七雄之首。
鳞王现在头疼得厉害，欲星移讲出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放。
“太子与飞渊姑娘萍水相逢，情投意合，一切顺其自然而已。可是某日私会过后，飞渊姑娘便不知所踪，太子只好将鲲帝王令交给臣，让臣利用游学时建立的人脉代为寻找。不想一番追查，那位姑娘竟是出身尊贵的道域千金，臣找到她时，她腹中早已怀有鲲帝的骨肉……”
“太子纵然不羁，也知此子事关两境和平，央求臣务必保护母子平安。臣每月出境，也正是为此，飞渊母女就住在中原一处叫翠羽楼所在，可作证臣所言非虚。”
北冥觞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欲星移受他之令出境，虽然有过，罪不至死，暂且停职待查。太子擅自离宫，暂时禁足于东宫，听候发落。

渡江卿到底是人类，鳞王不想惹上外族纠纷，释放他以后将他遣送出境。
欲星移还是自由自身，打亲自送渡江卿离开：“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扮演我了。恭喜你，自由了。”
渡江卿在鳞王提审欲星移是作为人证在旁听了整段供词，内心震动不已：“原来师相当初叫我折的纸船，和后来的安胎药，都是给飞渊姑娘的……”
欲星移的语气听起来甚是温和：“飞渊姑娘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又遭此情变，如若不感觉到自己被牵挂，很容易放弃。”
“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渡江卿犹豫了一下，“太子一向谨慎，怎么会……而且，正常情况来说，未来如此渺茫的情况下，不应该先想着打掉孩子吗？”
“不能理解，只是因为你我皆没机会当母亲。”
“或许……或许吧。”渡江卿突然觉得眼前的欲星移有些陌生。
欲星移塞给渡江卿一袋珍珠，当做是两年交情的谢礼：“走吧，离海境越远越好。”

渡江卿离开海境之后便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另一边，暂住在翠羽楼中的飞渊母女屡次受到不明人物的针对，有时是下毒，有时是偷袭，消息传回海境王宫，太子愈发焦躁不安，言辞恳切地请求鳞王准许他将飞渊和女儿接回，至少也放他离开海境到母女身边去，甚至甘愿放弃王位继承权。
鳞王思来想去，还是去找欲星移商量。
“王会找一个已经停职的鲛人商议，心中应该已有腹案。会感到为难，无非是这么做于礼不合。”欲星移上谏道，“太子是臣看着长大的，古书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子有所担当，于海境未来不是坏事。飞渊姑娘出身道域，如若因此有何闪失，海境对道域交代不来，何况太子的女儿乃鲲帝血脉，海境没有让她流落在外的道理。既然鲲帝与中原之人通婚有古可循，太子也愿意承担代价，成人之美，并无不可。”

是年，北冥觞被格去太子之位，迎娶飞渊，二人之女被封为郡主。鲲帝不能与外族通婚的规矩至此废除。欲星移恢复师相之职，仍为百官之首。
储君之位轮空，二皇子和四皇子顿起争位之心。
师相不能介入王权争夺，但通过他人对各位有心皇子奉送一些线索，指导他们翻出海境数旧案，承诺为沉冤的罪人平反，进而拉拢因为血统不纯而含冤没落的贵族，还是绰绰有余。
北冥觞大婚的时候，因着已经不是太子，只能以皇子的规模兴办婚礼，新婚夫妻历经此劫，反倒愈发珍惜彼此，浓情蜜意，自不必提。欲星移看着，只是淡淡饮尽杯中的酒，计算着下一步计划。海境风云将起，该把他那个混血的堂弟，送到民间学堂里恶补一下学识了。
海境成规固然有荒唐之处，然而能长年积累，是因为牵涉甚广，动摇根基，故而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改变，也必须全局作手。
“但，总算是成功了一步。”

欲星移回到相府，在其中等他的人从渡江卿换成了砚寒清，砚寒清对《海境图志》的编写相当有兴趣，编纂完成后送来给欲星移审校，欲星移屡次欲推介他入朝堂当文官，都被他拒绝。
罢了，人各有志。
他又有点想念那个许久没见的钜子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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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墨家钜子，钱少事多，除了权力大点以外没什么好的。九算密谋的时候，其实也没几个真的想让钜子退位，只有老大和老七特别认真，俩人的动机还有些区别，老大是亏心事做多了，担心被揭穿了自己就没戏唱了，老七就是不喜欢第一不是自己。老八老九听老七的，主意不多，但也挺卖力。
其他几个呢，老三全程躲在海境，名副其实地划水。老二在苗疆当他的铁军卫军长，号称会提供武力支持，但是铁军卫不能擅离职守，所谓的武力支持就是必要时他可以亲自揍人。老五在羽国忙得脚不沾地，说等钜子来了羽国自然去会会他。老四老六主要任务是看门，直到内战结束，他们还是在看门。
默苍离还是要一个个去家访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重视，毕竟巡查九界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已经有五个国度他进不去了，剩下四个如果不认真考察，实在对不起他的能力。

他也的确花了很多心力去对付这群师弟师妹，每到一个国度就要更换名字和装扮，换一种讲话语气，容貌变化不大，举止却全然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任欲星移看了都要称赞演技炉火纯青自愧不如。
九算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认出钜子的装扮，老七特别积极地挨个发信问，钜子去你那儿了吗？回说，没呢，他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啊？大概过了半年，老大才迟钝地发现，好像学宗宗主身边多了一个棋艺超绝讲话斯斯文文的人，和学宗很多人关系不错，虽然不经常抛头露面，啊，那不会就是钜子吧……于是手忙脚乱地制造了一场惨案试图嫁祸给他。老大为他的失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嫁祸没成功，自己没了半条命。
默苍离去苗疆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走访了一趟夜族遗孤，深入了一趟化外之地，驾驭了一下苗疆的烈马，以及差点在龙虎山迷路，最后翻墙翻到王府后花园，收集到了苗疆王室和铁军卫的八卦秘史，九算老二为人正直作风端正，为维护苗疆和平稳定做出了积极贡献，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让默苍离十分省心。老二本人其实还是挺期待和钜子在兵法上一较高下的，可惜他直到王府后花园的园丁说为什么墙角的花被人踩烂了，才知道钜子已经来过，多年之后九算老二被问及对墨家内战有何感想，只能诚实地说：“钜子在我心里的形象又丰满了。”

所以当玄之玄看到默苍离的时候非常震惊。
“你到底是从哪里回的中原？！”
老八守在桃源渡口，老九守在九脉峰，老六守在云天关，老四守在龙涎口，不管钜子从道域、苗疆、羽国甚至是海境过来，都应该有人通报才对。
“苗疆。”
“老二和老九没发现你吗？他们瞎了吗？！”
“没有识破我的易容是他们的错误，但是对付你，连易容都是多余。”
玄之玄气得跺脚，然后总部的房子就塌了。
中原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战乱最多，故而中原一共有五个九算来负责，四位九算负责边境局势监督和观测，老七表面领导尚同会作为临时政府，号召武林同盟维护秩序、行侠仗义，暗地里经营黑瞳则负责情报。默苍离从苗疆回到中原，除了翻越九脉峰，必然要渡过寒水，早年寒水之上水寇被尚同会领兵打退，尚同会一战成名，实际是黑瞳以万两白银买通水寇，对中原船只放行，但黑瞳首领密令，若是墨家钜子渡江，直接把船开到江心把人淹死。
黑瞳做事，向来是先付定金，可这回载着白银的船只驶向水寇老巢的时候就被默苍离带人截了，没留下活口，伤口却是道域的刀法。水寇在重金之下坐吃山空，久不作战，战力大大下降，被突如其来地偷袭，两下就没了反抗能力。
余党见到满地尸体，只当是墨家人出尔反尔，朝着距离最近的墨家人老九率先发难，老九向老八求援，结果两位九算连同各自管辖的墨家门人一起被水寇抓走当人质，而另一边，他们打算借助水寇势力拦下的默苍离毫发无伤地回到了中原。
默苍离没有在打败对手前讲解布局的爱好，玄之玄甚至不知道默苍离去道域不仅没死，还顺路捡了个帮手，而黑瞳的交易已经被迫中止，合作伙伴奄奄一息。
在他看来，默苍离就是从天而降埋了个炸药把他房子给炸了。
默苍离拍了拍手上的灰，拐回去和水寇谈判。水寇早就溃不成军，要的无非就是钱和自由，谈判是默苍离的强项，不多时那边拿了玄之玄的钱跑了。老八老九战战兢兢，钜子知道自己要加害于他，怎么还来救人？
默苍离表示：“老七没了，尚同会总要有人管啊。将功折过，时犹未晚，”
老八老九面面相觑，不由感到一股寒意。尚同会的废墟里并没有找到玄之玄的尸骨，老七肯定还活着，这是要他一醒来就看到昔日同志向敌人投诚？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仔细想想，老七对默苍离用的好像也是这个路数……
“玄之玄的下落，也劳烦你们留意了。希望下一次，你们能证明自己不是一具尸体。”
墨家钜子留下这句话就翩然而去，中原的内斗就这么轻松愉快地结束了。那位帮助默苍离渡江的、来自道域的少年英雄，直接从寒水南渡，加入了苗疆铁军卫。

默苍离去羽国之前，顺道去问候了一下老四和老六，主要是告知一下老大老七落荒而逃、狼狈重伤、生死不明，老四、老六原本在内斗中便是中立，自然还是服服帖帖继续尽职尽责地守边。
羽国海拔最高，空气不好，因为国民尚武，军工发达，诸侯割据，战火频频，时有战乱。来自羽国的九算老五在墨家最擅兵器设计，回国以后学以致用，设计的兵器轻便、实用、攻击性强，投入生产后领王族军队一举弥平连边境四洲的战乱，在羽国王族中声名鹊起，不仅成功获得君心加封为凰后，更是掌握着兵部、工部的实权。
默苍离刚过了云天关，被连天炮火吵得觉都睡不安稳。默苍离在尚贤宫时便明了凰后的野心。她出身于羽国的没落贵族，祖上因为欺君之罪几乎被株连九族，幸存余党时刻等待东山再起。凰后断不会满足于天下掌握在男人手里，是以羽皇纳妃时多有芥蒂，但架不住她的真才实学，凰后要想彻底掌权，自然鼓吹王室内耗，令藩王自相残杀。
可羽国十洲，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默苍离画了几个图纸，不说能克制凰后设计的兵器，至少能让两军交战时在武器上不落下风，又拟了几个以少胜多的战策，不过都只写了个开头，献给了一个羽国皇子——因为只有王室配用最灵活的子弹和最先进的武器，也只有皇子能够争取到足够的兵力结束战争。
不久他便成为这位皇子的入幕之宾和师尊，借这位弟子的手教育了一下那位权欲熏心的五师妹。结果不必多说，三年拉锯战后，凰后交代了半条命，皇子没有对她赶尽杀绝，羽国乱世平，皇子登基称帝，默苍离也要离开羽国，回到中原。
刚做了国君的徒弟颇有些舍不得，问师尊为什么一定要走。
默苍离说：“墨家钜子本就一生漂泊，我在羽国待了三年，三年已经太久了。”
“可是师尊一个人不孤单吗？”
“你当上国君，也会比以前孤单。”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师尊？”
默苍离想起了什么一般，沉吟了片刻，回答道：“等你足够自由的时候吧。”

默苍离曾与一个人约定，九界迅游结束之日，会再去问一次他的答案。
是时候去海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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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02-14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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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境宫廷自从前太子娶了道域的千金，王室里的感情生活就屡出奇闻，传到民间之后更是离谱，什么王爷为爱私奔，后妃携手出逃，虽然准确率就没有高于五成。鲲帝不与外族通婚的规矩被北冥觞打破，年轻一辈的特权阶级纷纷争取起了自由婚姻，种族成规名存实亡。
海境与道域、中原的商路逐步打开，海境方颁布了欲星移制定的新政条例，建立了市舶司，既代表海境宫廷采购舶来品，又出口海境的物产，由砚寒清担任市舶使。欲星移主张由工商世家一同参与管理，故而，海境第一次有了波臣和混血担任的官职。
为发展商业，鳞王颁布了通商令，更多海境族民获准出入海境，外境的经商者也可以得到特别授令，来海境传授经验与进行贸易。商业的发达让海境的职位激增，随着民间学堂的兴办，越来越多人支持放弃就有的世袭官位制度，改为更为公平的科举选拔制。
墨家钜子来访海境的时候，正是海境实行科举制度的第一年。现任鳞族师相亲自去入海口迎接。俩人年近不惑，一身风尘，这般久别重逢，到有些物非人是的意思。
欲星移着了新的朝服，虽是年岁渐长，却更加神光照人：“钜子真是冷情，解决了那么多师弟师妹，现在才想着来看我。”
默苍离仍是青衫广袖，眉目清冷，打量了下周围，回道：“比不得鳞族师相步步为营，设计让太子与人类女子诞下后代，逼迫王族打破成规，借机打开商路。”
“还多亏钜子当年帮我查清了飞渊的来历。”
“若她只是个没有身份的普通女子，恐怕活不到现在。”默苍离说，“画眉说曾经有蒙面人试图攻击飞渊母女，后来那对母女便被接入了海境，想来那刺客也是你的手笔。”
“借师兄翠羽楼的姑娘们一用罢了。”欲星移笑了笑，“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她们有分寸。”
“你是担心北冥觞没有丝毫危机感，听任自流，无法成事。”
欲星移的计策，在海境并无人知晓全貌，倒是默苍离旁观者清，一下便串联起了全部真相。欲星移对此毫不意外，只是拍拍手：“钜子在千里之外，还一直关注着海境，欲星移十分感动。可惜这几年钜子游历九界时音讯全无，欲星移是无法瞻仰那些望尘莫及的布局了。”
“你可清楚，科举一兴，海境会发生什么？”
“海境官职都将变为任期制，我的师相任期已满——今年过后，我就不再是海境的师相。”
“鲛人、宝躯失去特权，必然有所积怨，而你立主改革，便在风口浪尖，先前别人顾念是你百官之首，多所忌惮，一旦离任，你必是众矢之的。”
“原来钜子也担心我的安危。”欲星移笑意更深，“那师兄来海境，可否拯救一下九死一生的欲星移？”
“相位是你自己弄丢的，与我何干？”
“谁要师兄不够勤勉。” 欲星移便在虾兵蟹将眼底大方地勾住了默苍离的手指，在他耳畔轻声说，“要是我生出了孩子，哪里还能给别人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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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钜子离开海境的时候，身边多了个神采飞扬的同路人。
“按照《海境图志》里的描述，海境工商业虽发展迅速，但基础生产仍然低下，起步较九界晚了许多，制造与手工业也不发达，对外贸易的基础，只是海境资源丰富且珍贵，这等环境下开放商路，仍有隐忧不断，你当真要在现在离开？”
“我向鳞王申请，再次出境远游，既为海境争取和平，也作为特使与九界诸国洽谈商务。”
“九界巡游，我也不是毫无所得。”默苍离展开九界地图，“黑水城的鲁家，以及羽国京畿，皆已经锻造出了远胜传统的武器，中原和苗疆农业工具也在历经创新改革，很快就会有划时代的进展出现。”
欲星移一知半解，但从善如流地走近了一步：“那欲星移更应该跟随钜子，否则如何将九界先进的生产技术带回海境呢？”
“你都已经决定了，不必把私心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唉，老七如果活着，大概要吐血——”
“你的堂弟和徒弟才是要被你害惨了。”
“年轻人总要历练嘛。说起来，钜子也该去寻下一个传人了吧？”
“这事情不用你操心。”
“钜子性格这么恶劣，不知是哪个命途悲惨被你选中做徒弟，有我在旁边，他日子好过一点。”
默苍离瞥他一眼：“欲星移，你哪来这么多泛滥的母爱？”

海境新朝一年，新政颁布，废成规，兴科举，重农商，混血龙族接任师相，开历史之先河。
同年，提出新政的鲛人师相欲星移卸任相位，出境远行。
——当然也有民间传说他是和情郎私奔了，那是后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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