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2 【赤任】台上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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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men1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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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6-03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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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2 【赤任】台上台下

*赤羽信之介/任飘渺，现pa，有一些戏剧性映射，观者自观，开心就好。

你说话的时候不看我。任飘渺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不动声色地燃着。烟漫上来时很有戏剧性，类似于奥菲莉亚浮沉于水面，赤羽信之介微微侧过脸，才从烟雾的侧面看见任飘渺锋利的眉角。他不常抽烟，因为烟坏嗓子，他还要在台上念台词。下午他演了一场奥兰多，金粉还涂在眼下，此时和过多的烟雾混在一起，隐隐约约透出点熹微的闪光。你不看我，也不买我的账，还要坐在这里，他往后一靠，换了个姿势拈起烟来，火光在指缝间一闪，任飘渺说话，眼睛却是往下看的，赤羽信之介，他慢慢地念这个名字，你更有趣味了。
赤羽信之介低头去看任飘渺含在唇缝中间的烟，火光掩在烟雾后面一明一灭。赤羽伸出手去，准确地掐熄了那只烟头，慢条斯理把烟头从任飘渺唇中央摘出来。这下靠得更近了，赤羽能看见任飘渺紫色的眼睛，下睫毛上沾了不少金泥粉，混在一起时却没有奥兰多湿润的颓败之感。任飘渺浑身的气质太锋利，多留一眼都要被险险割伤，偏偏他并不以此为锋锐，只是刀存堂上，不得不观。偏偏还是一把极美极工巧的名刀，刀荐上坠了穗子，因此所有人都要过来看，所有人都想靠近，但靠近了就有损伤，所有人都要被他狠狠欺骗。赤羽把烟头扔回脚下，也沉入那片烟雾中。他说，任飘渺，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吗，别浪费机会。

东海岸很热，夏天像金子一样，昂贵，高调，纸醉金迷。湿淋淋的海水倾泄到树木上，水潮蒸腾，几乎把这里变成盐碱地。被压在老式砖块下，析出的结晶攀上缝隙，像开出了几朵变异感染的白花，被任飘渺踩在脚下。
任飘渺收起脚，这次鞋尖搁上他幼年时无数次踢过的壁橱。世界上人太多，脸不过是身份识别的一部分，任飘渺没有被认识之前不过是众人之中的一个，平平无奇，周末去买便利店的三明治，有钱就加杯牛奶，没钱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他第一次演戏剧是亨利八世，念暴风雨那一段时，一双紫色的眼睛直直睨下去，手中提了一把工艺剑，发出了不应该有的数声蜂鸣。安•波琳因突发阑尾炎没有上场，任飘渺靠他孤独的幻象和一段长达五分钟的即兴独白救了场。他站上台时以为自己会在一小时后下场，回家换衣服洗脸睡觉，但的确出乎意料，他这样站了上去，却再也没找到落下舞台的台阶。

他穿白风衣，他抽烟，他不喜欢醉酒。这是赤羽信之介对任飘渺第一面所有的印象，彼时任飘渺已经不再上台，他亲自演出的日子只持续了一年。在念第二遍暴风雨的台词时，他已经掌握了能取悦观众的关窍，在舞台上，任飘渺才是不折不扣的掌控者。但这一点给他带来的愉悦感有限，窥破之后，连念台词的必要都没有了，他太聪明太厌倦，于是隐身回幕后，经营一群人来为他演戏，哭哭笑笑，来来去去，留他在观众席上瞥过那样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西剑流不是影视公司，甚至能和任飘渺碰面都是巧合，赤羽信之介头一次看见如此傲慢的人。酒会在巴塞罗那，一片寸草不生的大理石空地上。白色，罗马柱也是白色，满目都是白色，任飘渺的头发在阳光下泛出一股清澈的烟紫色，只在满目皓白中间孤独地点上一笔。他在潮湿的地板上走过，白风衣的尾端遥遥擦过祝席的酒杯，被他的助理接住了，没有洒上一星半点。赤羽披了一件黑外套，本来要去敬酒，却被任飘渺截下话头。他一抬眼，一支薄荷烟在他指缝中闪着光，虚虚扫向赤羽信之介。我不喝酒，任飘渺一颔首，落座其中时表情没有一丝裂隙。作为戏剧演员他极不称职，因为任飘渺从未在台上笑过，但他又的确是可悲的瘸腿天才，丰沛得像汪洋，又干涸得像沙漠。但没有人计较这样的矛盾，灾难艺术家都是矛盾的，不是吗？活在矛盾的极度割裂之下不能自洽，总有一部分自己来审视另一部分，毁灭不去，割舍不下，但痛又痛得情真意切，演不出来。所以他根本不会演戏，但他又如何不是敬业的演员呢。数亿万年来人类诞生，人类从亘古的丛林走来，人类演变出感情，不就是要叫人花费，挥霍与践踏的吗？
失礼，原来是我没做好信息收集。赤羽信之介笑了，把一杯无酒精饮料放回桌上，眉梢微微上挑。西剑流军师本来生得极锋锐，眼梢却天生带红，高洁强大，坚不可摧。这种孤独而平和的气质丝毫没有削减他的严正苛刻，反而更明晰了。任飘渺缓缓抬起眼睛，伸手去拿那一杯饮料，果然没有酒精。他目光中浓郁的紫色几近要滴入水中，晕成一片残酷的海。他开始感到趣味，抬起眼睛去看赤羽信之介，烟将近烧往指尖，赤羽信之介，你在调查我的信息。
还珠楼主的信息人人都可以查，公开网络，有何不可，赤羽信之介放下酒，把任飘渺夹在指腹中间的烟抽出来，轻而易举地扔了，落回大理石地面上，闪烁了几下，熄灭了。赤羽说，我对楼主很感兴趣，所以多看了一些。
任飘渺败在他天生冷淡无情的脸上，他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口气随意地指酆都月去谈业务。是，酆都月坐在他身侧，恭恭敬敬低下头，却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去读，任飘渺简短地说，浮士德与驯悍记。

人人都可以肖似任飘渺，但人人又不能肖似他，他本身的存在意义已经牺牲给他营造的舞台意义，所以有万万人真切地喜爱他，就有万万人真切地痛恨他。赤羽信之介不再去后台找，任飘渺已经不去后台了，他坐在高层的落地窗之前，地上铺的地毯也是白色的，和任飘渺本人一样苍白，昂贵，万人难近。你来晚了，他一张口就如此刻薄，鞋尖缓缓地抵在办公桌的挡面上，眼睛看起来像裂冰浮厝的一與。看完了吗。
当然，赤羽信之介没有拿他手中的扇，外面下雨，他仔细地穿好鞋套，避免弄脏任飘渺的地毯。他说，在你那虚无里，我要发现万有，很经典的台词。
虚无是飘渺，万有是山河。赤羽低头来看任飘渺的脸，这次还珠楼主像厌倦了一样，眼睛垂着，依旧没有表情。任飘渺，虚无在万有间，秋水浮萍，无根无系，赤羽很有礼貌地把烟灰缸里的烟灭了，依旧没有坐在任飘渺对面。他说，我说得对吗。
只对一半，任飘渺冷冷地说。
我不可能只对一半，赤羽信之介笑了，坐回对面的扶手椅上，指节敲了敲木桌。他在良好的环境中长大，教养很好，也没读过太多文学作品而变成一个精明的疯子。但这种时刻人不免要这么说话，赤羽信之介说，你要挑错处，我不介意。可是楼主，你得喝醉一次。

演戏的人分明是情感最缺乏的人，活在万众瞩目之下的人却最讨厌人群。任飘渺也不是真正热爱掌控，他的心力太少，自以为分了一部分给舞台，实则分出去了全部。所以喝醉不喝醉，不过是无价值的谎话。还珠楼年会没人敢劝任飘渺的酒，他回来时还很清醒，坐在飘窗边看东西，顶着头上锋利的月亮看，书上写难道创造我这样一个人，就是为了给你的心短暂停留一瞬。要这么残忍吗，要这种绝意吗，即使这种美丽是虚假的美，是被装饰，被矫饰出来的，这层玻璃镇纸，就不能停留一瞬吗。任飘渺的目光无情地从上面划过去，他极少在家里练台词，因为这件事对他没有意义，此刻却很想念一念没有意义的事。谁今天不能飞升，就注定永远沉沦。
赤羽信之介在西剑流年会喝得半醉，回来时被冷风一扑，又看见坐在飘窗旁边的任飘渺，也清醒了一大半。他给任飘渺拿了一瓶清酒来，两只杯盏，却没想到任飘渺人根本不够雅，他怀着一种面无表情的、天真的冷漠打开瓶盖，直接抬起头饮，在高度酒下面不改色。赤羽看见他嘴唇上发白的水渍，却不去阻拦，给自己倒进盏里，慢悠悠地饮。他说，你喝错了。
你也错了，任飘渺还是那个表情，旷日浮久地冷，却因为酒喝得太急，眼尾硬生生冲红了一角，在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情欲之色，反而显露出残忍的本性。赤羽很早就发现还珠楼主残忍的天性，但改又无从改，何乐而不为呢。他没给任飘渺倒酒，只是看他有目的地喝醉。
任飘渺说，不是那一句。
赤羽手中的酒杯停了一下，那是哪一句。
任飘渺喝醉了，还是冷冷地看他，说，美，请为我停留。

没有人规定他们什么时候正式成为情人，所以也没有人规定什么时候他们不再是情人。这个期限是无限大的，不用记录，不用记挂。任飘渺很中意随意性，他太淡了，满意很稀薄，恶意也很稀薄，在这些方面他很难说是活着。但赤羽信之介至少很热，从眉梢一直烫到唇吻，但丝毫不旖旎，宛如一针痛快又清醒的毒品，一线系在肩上生活的欲望。军师干脆爽快，看任飘渺却把他当正常人看待，却故意纵容这种不正常的关系生根发芽，但两人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任飘渺不爱接吻，每次亲得十分冷淡，眉间是冷的，里面是热的，绝大多少时间只能听到他一两声急促的呼吸，收紧的手牵引出一些力度，只有太暴烈的时候才能蹭出喘息。他根本不遮掩，只是就这样，所以连上床都没有太大意义。但偏偏很漂亮，任飘渺是很漂亮的一把利器，赤羽信之介是刀客，难免要多留一两眼。看刀身绷直燎起的弧度，看刃尖散发出的清光，但难免要被狠狠欺骗。可惜赤羽信之介也不以为这是欺骗，是这样的刀，这样的神兵，这样的任飘渺，怎么是受骗呢。

弹《月光》，你会吗。任飘渺闭着眼睛，看起来像颐指气使。他音乐实际上学得很差，却不是学不会，只是学来是可预见的成果，那为什么要学，学习的不可预知性到这地步已经成为无意义。但任飘渺仍然有琴，赤羽没有反驳，批改文书的手摸了摸琴键，按响了第一个音，踩下脚踏板。任飘渺只听了十几秒，转身去拿他的琴。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干涩，没有上松香也没有上弦，但还是把琴垫在肩头，仿佛亲自把泛着黄铜光泽的利刃压到颈上，抵着汩汩涌动的脉搏，他的血，他的生活，他的生活的渴望。但的确和他拉得一样干瘪，可惜架子真的很好看。赤羽信之介也弹错了音，干脆一错再错，人人都看见了，也不是假装看不见，而是两个人都过于冷静地看这种悲哀的、无可挽救的事实，沉静地接受了：这段音乐实际上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未来也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赤羽信之介见过凤蝶很多次，小姑娘，逐渐长出一点女人的形状，可惜在任飘渺旁边，这点气味探头探脑，只能默默酝酿。任飘渺没收养她，她真正的养父也不是任飘渺，但她依旧坚定地留在任飘渺身边，坚持不懈给任飘渺房间的冰箱上贴便利贴，类似于记得吃维生素，记得喝牛奶，不然你就等着饿死吧！任飘渺称得上纵容她，赤羽信之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乌黑油亮的发顶坠了一只蝴蝶，展翅欲飞，可惜被发绳拽住，蝴蝶的眼睛就只能望向天空。凤蝶没有走上任飘渺的道路，她敷衍地学了一下，可惜和任飘渺相距甚远，干脆去干行政，每天穿着短裙和白衬衫。任飘渺从办公室的玻璃门上看过去，表情平淡无味。赤羽信之介问，她也很有天赋，为什么不走你的路。
任飘渺拿了一杯咖啡，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
赤羽眉尾上挑，因为按照常理，你不可能向你想的一样无情。
门外凤蝶在和人事部打电话，手上拿了个本子在记，被安排气得直跳脚。任飘渺转过头来看西剑流军师，语气更轻描淡写了，那你就看错了，又错一次，赤羽信之介。

但事情就是这样，不至于不在意，也不至于在意，赤羽信之介有时候有一些虚假的不真实感，认为任飘渺其人只有在床上是实的，在其他地方都是虚虚一握，站在面前也像远隔万里，只不过是站在景物之间，而景物与他无关。但不是这样显示他在活着，赤羽信之介靠在副驾驶上，冷静地看任飘渺在凌晨三点开车。他喝得半醉，袖口露出一截手臂，上面贴了尼古丁贴片，却清醒地可怕。任飘渺手很稳，那双手就像提剑的手，五指并拢时能让人想到走势挺拔的险峰。
于是手很稳的人撞翻了三个垃圾桶，赤羽信之介根本没喝酒，被任飘渺亲自开车晃得半醉不醉。按照这个车速会冲下悬崖，摔断脖子，引发爆炸。赤羽信之介很聪明，他想过，却没有动。开着车窗灌进来夜风，吹得他鬓边的赤发动摇。再往前就是海了，赤羽说了一句，可惜这句只是陈述句，没有支持任飘渺去撞进水里淹死，没有阻止任飘渺去淹死。再往前就是海了，赤羽平平淡淡提醒了一句。
任飘渺低低地笑了，那是赤羽第一次见到他笑，任飘渺说，这就是那句话。
赤羽一怔，什么？
任飘渺踩下油门，说，你答错过的。美，不为我停留。

最终他们停在一片海滩上，前轮已经驶入前海，晃晃悠悠，一步都动不了了。水箱锈穿了，后座上火燃了起来。赤羽信之介留了三十秒给任飘渺逃命，他的脸半浸入透明的海水中，头发被浪花卷成缕，飘飘荡荡，让他莫名其妙又想起那阵迷茫的薄荷烟气来。任飘渺一句话都没说，仿佛他们一生中只有这么几句话，再多已是不行了，要听也只是从前已经听过的话，让人高兴又让人痛苦，但都不能干脆地切除这个病灶，人要长久地记得，长久地挥霍，长久地白费力气，用以提醒自己这样做法实在很愚蠢，但有时候理智和做法就是不相关。
赤羽问，你还会上台吗。
任飘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仿佛他终于找到了落下舞台的方法，他呆了太久，已经很厌倦了。可是这种解决方法却是要他投身于更盛大，更写实的一场演出，是要他投身于更真实的生活。生活之风长久地从上面吹过，难道就不会动摇吗。任飘渺躺在水里，表情还是一如平常。到这个地步，如何挑选已经成为了不必要，他还会拿起剑吗，变成俄狄浦斯王，索福克勒斯，还是文学评述书中的任何一个？
最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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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2 【赤任】台上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