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15 蓮香月華（退隱系列之三日月篇）1-3（完），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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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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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12-16 07:1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5 蓮香月華（退隱系列之三日月篇）1-3（完），3F

退隱系列三題
蒼山翠影翠篇蒼翠 1-3
滄海月明蒼篇僞蒼月 1-4
蓮香月華月篇日月 1-3

本系列三篇，內容互補，從三個人的不同角度來寫。

本文特贈景景

無論這樣算不算圓滿，總算是不可分的日月。

頂端

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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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12-16 07: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蓮香月華

一

我叫談無欲，人稱脫俗仙子，又號月才子，素還真的師弟。

我清瘦，倔強，聰明，傲性。

我在這個江湖世界裏，有著很壯烈亦很慘烈的過去。人們總是容易忘記別人的好處，記得別人的壞處，所以，我被損的時候多，被贊的時候少。

不過，當我望著身邊那個永遠笑得讓人捉摸不透的人時，並不對此有太多的不平衡。他縱聲名赫赫，風光無限，付出的又何嘗比我少？相比之下，倒是我，壞也壞到底過，狠也狠到底過，破格也破到底過，風光也風光到底過，沈到了泥潭最深處還可以自己爬起來一飛沖天，和他玩日月爭輝。怎麽說，我的人生其實都比他玩的徹底和盡興。

假如一個人，從小到大，都喜歡逗你，捉弄你，看你被耍後的彆扭眼神，並且百年來興致勃勃，樂此不疲，那意味著什麽？假如一個人，從小到大，都拼命抗衡這種捉弄，樂衷於這種鬥智鬥嘴的比拼，並且百年來依舊神經緊繃，寸土不讓，那又意味著什麽？

我們之間不需明說，倒是外人，看的比我們兩個當事人還津津有味。苦境的各種小報上，我倆的各種消息永遠是頭條。就算他只是給我倒了一杯茶，第二天小報上就可能寫著我倆喝交杯酒。

即使被昭穆尊和尹秋君打成日月同悲，也沒法清淨。

“怎麽樣？最近的日子還習慣不？”他趴在紫晶雲棺的棺沿，擺開一張笑臉。

我白了他一眼，翻了個身：“人都死了，躺在棺材裏，有什麽習不習慣的？”

“師弟此言差矣，你是受我連累，才會被昭尹二人所害，我的屍棺很快要被帶去不老城了，以後要看你就不方便了，所以特地再來探望你一下啦。”

“我應該說感動嗎？”我乜斜著眼。

他敲了敲雲棺：“這紫晶雲棺又冷又硬，跟琉璃仙境的大床實在沒法比，師弟想必也不太舒服。”

我哼了一聲：“莫非是你那口棺材睡的不習慣，想要和我換換？”

……

如此相互擡杠十來句後，終於開始進入正題。他是來通知我，想辦法將屍棺移去不老城和他會合，時機一到，二人將同時重生。

“我爲什麽要和你一起重生？”

“咦？師弟，你都已經和我一起死了，當然要一起生啊。”

聽起來怎麽這麽像一個很肉麻的詞——“同生共死”？

“素還真！”我大叫一聲，靈識離體，跳出雲棺，一拂塵向他的靈識甩去。

第二天，他的屍棺就被昭穆尊帶出了六極天橋。雙橋的主人之間，看似彆扭，其實，幾百年來，兩橋之間早建好了好幾條暗道，來去十分方便，非常適合互通款曲。他的屍棺一被帶去不老城，身在斷極懸橋的我，就顯得有些孤單了。

無聊的日子，我也化身成黑髮劍者，在江湖上跑動跑動，同時琢磨著什麽時候自己的屍棺也會被帶去不老城。我不像他那麽貴人事忙，還愛現，化身一出就出三個，個個頂著那大餅臉，旋渦眉，惟恐人家不知道他們和素還真關係似的。我每次都是頂著特製的面罩才現身，這是前一陣公孫月從海外快遞給我的。據說在蝴蝶君的故鄉，很流行這個。

不過我真沒料到，最後把我屍棺從昭穆尊手裏搶出來的人，居然是蒼。雲棺被施了術法，移動不易，結果他只好扛著我一路奔回了天波浩渺。大概是天現異象，世人太過驚惶，最近苦境各條大道上，做這種快速奔跑運動的人特別的多。六弦之首的輕功又是無與倫比的好，好到一路上不停有人不長眼睛似的朝他身上撞，他在左閃右避之際，居然還把左肩給扭了。看著他把我屍棺放下來，無奈的揉了下肩膀，繼而又繼續背起雲棺飛奔，聽一路上風聲颯颯，一瞬間，我還真有些感動。

想當初赤雲染對我提起她的這個大師兄時，滿是尊敬愛戴，我還有些不以爲然。因爲只要提到“師兄”兩個字，我腦中出現的絕對是某人得意的笑臉，他給我的印象如此之深刻，曾令我一度覺得，世上的師兄，大概都是這個德性的。

世上有不欺負師弟的師兄麽？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觀察著蒼和翠山行的兄友弟恭，不得不承認，那是一種，於我來說，有些陌生，卻隱隱有些向往的狀態。

蒼依我的請求將雲棺送去了不老城，玄機門前，日月才子並排而臥，我望了下邊上那人一眼，死了也靠那麽近，重生也要一起，江湖小報又有好材料可寫了。

風蓮自從知道我的靈識常和蒼交流後，也常往天波浩渺跑。有時我覺得他簡直莫名，我的靈識就附在他手中的萬年果上，他要和我說話隨時可以，我不過有時應蒼的夢境之法召喚，跑去天波浩渺談事情而已，他何必跟的那麽緊？

說起來，他也不過只有素還真三分之一的意識，我和素還真那百年的牽牽扯扯，他記憶裏根本就沒多少，可他似乎就是憑本能的，下意識的跟著我往天波浩渺跑。於是我就乾脆找了個離他遠點的位置，安靜的聽他和蒼談話，看他邊談那對眼睛邊不住朝我這邊瞅。真是死性不改！外人面前，有必要表現的那麽明顯麽？你沒看人家弦首看你我的那眼神可真叫意味深長。

一直到重生前一天，他還這麽笑嘻嘻的瞅著我，我突然有些煩了，外面人都說什麽日月同天，聽起來似乎有多浪漫，起因還不是從小你最愛捉弄我而已？不知不覺折騰了那麽多年，可實際上，離了我，素還真還是素還真，你有兒，有管家，有保鏢，有無數的兄弟好友，不缺個談無欲。我望瞭望天，月色很美，秋風帶涼，心裏卻有些說不出的疲倦。

玄機門啓，蒼龍飛升。我知道，江湖上有很多人，期待著看我和素還真再次同天。茶餘飯後，總需要很多談資去填補，緋聞和八卦，足以解釋江湖上的任何天翻地覆和匪夷所思。
無非是再次旋轉著口誦詩號從天而降，我復習著大戰地理司時的姿勢，當初曾經滿是六醜終見天日的激動，如今不過是一場平淡的自我模仿。

我看了看眼前那個氣概非凡，武力也非凡的男子，江山代有反派出，今後的日子，是輪到他興風做浪了。素還真說，必須拖延他出關的時機，我挺了挺胸，背上的新劍，很沈。

我不知道素還真從哪兒找來這兩把劍的，當然從小到大，每當他有好東西送我的時候准沒好事。假如送被子是要和他同榻而眠的話，送劍肯定是要和他一起挑大角。

“素還真，每次與你一起，都是要硬碰硬，不划算。”

“哎呀，蒼龍飛升，此關確實難過呀。”

……

“呼，素還真，這陣拼過，我想要拆夥。”

“這樣若能讓你豁盡全力一拼，素某也無意見。”

他的回答十分鎮定，語氣裏沒有一絲波瀾。果然，只要爲了那所謂的天下，他可以將其他都抛到腦後的。

“好。”我很快應了一句，心裏卻有些苦澀。

“你們協定既定，就再接吾一招。”倒讓六禍蒼龍看了一出好戲，真不划算。我懷疑他是不是沈睡太久了，對一點點八卦都很興奮，只見他特別滿足的，興致勃勃的，立刻用激蕩的掌氣給我倆送上拆夥的賀禮。

一番混戰，日昏迷，月重傷。

重出的莫召奴風采更勝當年，他將素還真抱在懷裏，“三哥，三哥”叫的無限熱誠。

素還真，他向來對自己不好，但有很多人對他好，他身邊，缺一個談無欲，本來就沒什麽大不了。

我運了一口氣，胸口有些疼，但不知是因爲傷還是因爲心。此戰令我功體幾乎盡廢，當發現自己已經幫不上什麽忙，而將要成爲累贅時，離開，是最好的辦法。

當夜和莫召奴一席話後，我高調歸隱，我承認，那四句退場詩還真的滿拉風的，現在想起來，自己都有點小小的自得。然後，我又想起了六弦之首，聽說他也在白天宣佈了暫居幕後，果然是深譜進退之道的先天高人。我決定雲遊四海前，先去跟他辭個行。談無欲恩怨分明，他那番扛屍棺的恩惠，我一生牢記。

天波浩渺。

“談無欲，你傷勢不輕，可否讓我觀視？”某弦首多到無處放的照顧欲再次發作。

我看看他，其實心裏有些羡慕五弦可以有這樣一個大師兄，然而我死撐的脾氣，到底難改。“多謝弦首，談無欲自己能夠解決。”

“傷勢對你功體影響甚巨，不可勉強，或許吾可以幫上忙。”他真的很有做人大哥的威嚴與影響力。

我心中一暖，微微低下頭，終於沒再硬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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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12-16 07: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兩人獨處，密室療傷這種時候，是最容易出什麽事的。何況我重傷之下，自製力比平時差了許多。他接住我軟倒的身子。我的身體因運功而滾燙，隔著他的衣袍，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躁動。修爲再高，只要未曾登仙，終是凡軀，躲不過六欲。

他呼出的熱氣吹到我脖子上，我有些暈暈的。想起自己那滿腹黑水的師兄，從小就知道我脖子敏感，喜歡對我玩這一招。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一樣令人難以自製的熱氣，卻是另一種不一樣的體香，不是蓮香。

“弦首……”我想出聲提醒，驀然間，百年往事紛湧而來，讓我的心堵的發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眼前那雙一貫清冷的紫眸此時竟有說不出的熱烈之意，仿佛能將自己滄桑的心捂熱似的，我心底竟隱隱升起某種期待。一種突破禁忌的期待，令人既向往又惶恐，我不敢直視他眼神，將視線略略偏移，借眼角的餘光感知他的反應。

他身子猛的一震，俯下臉，朝我親來。

我看見了，微微側過頭，閉上眼，並不逃避。

蒼，你的熱度，是否可以暖走我百年的心涼？

“砰——”一聲響，一切都告結束。

方才還情不自禁的人開始起身，去對著花瓶的碎片發呆。

我定了定神，驕傲的站起身，慢慢的穿衣。

談無欲，你這一生，永遠都要靠自己站起來！

聽到響聲沖進來的翠山行，一臉關切的眼神。他戀戀不捨的收拾著花瓶碎片，念叨著這個花瓶在他和蒼之間的重要意義。

蒼的聲音極其鎮定，甚至對這個花瓶不在意的有些過分，顯然是太過刻意壓抑的結果，所謂欲蓋彌彰，他的眸子裏閃動著擔心，一個勁的打量著翠山行。我看的出來，他其實很怕他師弟發現什麽。

我心底苦笑，是不是人活著的時候，對自己最在意什麽，都是有些懵懂，甚至是不敢或不願意承認的？

既然彼此心有所系，這個挑戰禁忌的嘗試就該到此爲止。朋友，和另一種關係相比，遠遠少了很多糾結，多了很多自在。

蒼是何等的聰明人，一點就通。臨走時，翠山行往我手裏塞了一大包梅子餅。我承認，我愛甜食，但我對“餅”這類食品，向來並不熱愛。不過看到翠山行那麽熱切的眼神，我還是被感染了。

有時候，做人單純些，未必不好，起碼可以過的比較快樂。他不會在花瓶碎地的時候，對我和蒼之間有其他胡思亂想。只要是蒼喜歡的人，他都是打心眼裏的喜歡，並心心念念的對他們好。這是多麽簡單和感人的思維？只是不知道看起來一臉正經，底下各種腦筋也不少的六弦之首，對這長伴了自己幾百年的貼心人，到底做何感想？

我回到無欲天後，拿出餅，輕輕咬了一口，望瞭望天，今夜的月亮，就和這餅一樣圓，世人團圓的時刻，我想與之團圓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昏迷躺著。

半月後，我依照蒼的提議，去天波浩渺復查了一次。只有六弦之首一人的天波浩渺，將這秋天襯的越發寥落冷清。

赤雲染的墓碑觸手冰涼，沒有心理準備的我，竟微微縮了下手。當初她曾向我描述過很多六弦生活的情景。于我們這些不知父母的江湖人來說，同修，就是血親骨肉一樣的存在。我回過頭，蒼清冷的臉上鋪著清冷的月色，他不會對別人言說寂寥，然而我能聞到寂寥的氣息。於是，我留了七天。

我開始琢磨，如果有個蒼那樣的師兄，我的人生該是什麽樣子的。然而人生是不能模仿的，即使蒼再高渺強大，我似乎永遠做不到如翠山行那樣，幾百年默默無言的守侯自己的師兄。假如戰場遭遇強敵，當蒼抖出雙劍，威風凜凜的大喝一聲：“衆人快退至吾身後。”我想，我在讚歎的同時，也會有小小的失落吧。

我已經習慣了，那種棋逢對手的快感，我或許也會憧憬可以避風的羽翼，然而我不甘於被師兄的羽翼庇護。

那骨子裏流動著的桀驁不屈，令我熱血沸騰，如果這種東西被抽走了，談無欲就不再是談無欲了。

晚風吹散水中月，送君千里終須別。

“你再去看看素還真吧。”我臨走前，蒼突然說了一句。

我一楞。

“吾當初曾告訴風蓮，吾預測出三蓮合體後，你和素還真將有一劫。風蓮歎了口氣說：‘我師弟，就有勞弦首了。’”蒼靜靜的望著我，他是個很吝嗇表情的人，但我總能從他臉上讀到令我溫暖安心的東西。

某人一貫都很會說話，這有什麽？我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放不下就抓緊他，莫要跟自己過不去。”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黯然，看看如今孑然一身的他，我嚴重懷疑這句話說的是他自己。

那夜我吟詩而去，不曾回頭。我知道天波浩渺的月下，有人的紫衣拂動，在風中飛起絲絲惆悵。身後是海天一色的美景，卻不適合我回望。

各人各走人間路，各循各自的緣法。

我最終按蒼的指點，在三千裏外找到了翠山行，不但幫他解了圍，還請他又做了一次梅子餅。

翠山行在廚房不緊不慢的忙乎，一邊烙餅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整個人看起來極其魂不守舍。

他一定是在擔心他的大師兄，我靠在門邊想著，我該告訴他，他的大師兄這段日子，將自己料理的很好，只是有些寂寞嗎？

或許，我不該多嘴什麽，讓他回去自己發現驚喜，似乎更好。他們之間，並不需要我插什麽。我繼續想著。

“談無欲。”做餅的人突然開了口，“你運氣不錯，風蓮一次都沒嘗過，你倒吃了兩次，對了，這餅趁熱吃比較好，放久了會硬，你要是一次吃不掉，記得用術法保鮮啊。”

果真是非常細心的人。

“弦首很喜歡你的梅子餅嗎？”我拿起一塊剛烙好的餅子嚼了起來。

“他很喜歡，不過他並不常讓我做給他吃。他說好東西，老是吃，容易膩，難得吃一次，慢慢回味比較好。”

如我所料，某弦首果然是個極會享受，極懂生活真諦的人，怎麽似乎就對身邊人的事有些懵懂？或許就是當局者迷吧。不過，相比之下，我又好得了多少？我不是也曾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逼進了死胡同麽？

“談無欲，其實我很羡慕你。”翠山行突然停下了動作，朝我望了過來，語氣裏有難掩的惆悵。

我一挑眉：“這是何故？”

“你和你師兄，可以並肩對敵，日月爭輝，不相伯仲，明聖劍法，配合默契。而我們五弦，修爲都和絃首相差太遠，常常只能爲他護陣，還要小心翼翼，不讓自己成爲他的負累。我常遺憾，我不能幫他分擔更多的東西。”

我心底苦笑，我還有些羡慕他，怎麽他倒羡慕起我來了。

“可是，你要知，有那樣一心護著你們的師兄才好，總好過有個總想著欺負你捉弄你的師兄。”

“談無欲，你把弦首想太好啦，他當年也欺負過我的啊。”他笑了起來。

我一楞，原來世上真的沒有不欺負人的師兄麽？

“小時候，他就喜歡拿蟋蟀逗我，他要去外面瞎胡鬧，也喜歡拖上我。還用各種歪理哄我幫他收拾屋子……不過，都是些小事啦，正經事情上，他是很護著我的，我鬧脾氣的時候，他從來都是讓著我的。唉，長大後，師父將玄宗很多事交給他管，他就威嚴了很多，自從道魔大戰後，他的責任越來越重，離我們也越來越遠。如今，我常常不敢擡頭跟他說話。有時候，我真懷念小時候呀……談無欲，你知道嗎？他從小不逗別人，就喜歡逗我。師兄喜歡逗你，是因爲在乎你啊！”

我嘴裏含著餅，停止了嚼動。逗你是因爲在乎你，這個道理我怎會不知？只是突然由另一個人口中說出，是如此令人感觸。

我望瞭望手中那圓圓的，小巧的梅子餅，酸酸甜甜，香脆撲鼻，真的很美味。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喜歡呢？

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我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然而當夜翠山行走後，我還是將吃剩的四個梅子餅，用術法封了起來，收藏好。

我爲什麽要那麽做，我說不太清楚。直覺告訴我，那個人一定比我還喜歡這種點心。或者，我只是想告訴他，世上除了琉璃仙境外，還有其他地方，其他人，能做出這麽精致美味的甜點，或者我只是，單純想讓他嘗一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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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

我到底還是去了趟定禪天。

“談無欲，你來了。”淨琉璃菩薩的口氣顯得一點都不意外，“莫召奴看完素還真，剛走。”

他將我引進房，不再言語，自己退了出去。

那個人依舊昏迷。

房內兩個人，我站著，他躺著，四周飄著很好聞的蓮香。

我在他床邊坐了下來。雖然昏迷了好些日子，他的臉色倒是很好，白裏透紅，比重生那天似乎還微微圓潤了點，不知這些日子淨琉璃菩薩喂了他什麽補品。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發燒，也是這麽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著，他就坐在我旁邊。那一天一夜裏，他藉口檢查體溫，將我的臉又摸又捏的，玩了無數次。

“無欲，你平時要多吃點飯，你看你，臉上全是骨頭，沒幾兩肉，乾巴巴的跟個小老頭似的。”他一邊捏一邊笑著說。

要不是那時虛弱無力，我肯定跳起來，一腳將他踹出去。

我雖然從小瘦弱了一點，但好歹皮膚白皙粉嫩，跟他口中的“小老頭”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吧！

想到此，我忍不住心中一動，不由的伸出一隻手，朝床上之人的臉摸去。

白白嫩嫩，軟軟的，熱乎乎的，就跟剛出爐的梅子餅一樣。

我微微用力，朝他的臉頰那兒按了按，手指一下子就陷進去了，確實比我這長臉有肉多了。

我的手立刻又換了動作，在他臉頰那兒輕輕捏了捏。他的睫毛突然微微顫動了下，我嚇了一跳，急忙將手縮了回來。

許久，不見躺著的人有任何反應，或許是我眼花了，我想，他失了一道靈識，應該不太可能會醒過來。

可是，誰知道呢？我這個師兄，向來是最最腹黑，最能讓人意想不到的，比起天波浩渺的那位，他才是真正有無限的可能性吧。

不過，他要是真的還有知覺，會讓我隨便捏嗎？想起這個，我嘴角含笑，他有沒有知覺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把小時候吃的虧捏回來。

於是，我乾脆伸出兩隻手，對著他兩邊的臉頰，使勁的捏了幾下。

師兄，你還不醒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臉，現在被師弟我捏的很可愛啊！

窗外，日已西沈，月亮漸漸升了上來。

那夜，我也不知道在他床邊坐了多久，然後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朦朧中。

“師弟，師弟，無欲，醒醒，醒醒！”一隻大手拍打著我臉，一陣陣蓮香隨著拍打不時的鑽進我鼻子。

“恩？”我慢慢睜開眼，意識尚未完全清醒。

眼前之人道袍蓮冠，烏黑的眸子，一臉熱切的望著我，眉目是如此熟悉，如此刻骨銘心，我“噔”的一下，跳了起來。

“你醒了？”我們異口同聲。

“是啊。”我們同時回答，同樣的回答。

我不過睡了一會兒，他卻已睡了很久。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素還真，你不是缺了一道靈識嗎？怎麽突然醒了過來？”

“因爲是師弟你將我捏醒的呀！”他笑得很詭異，我莫名的倒吸一口涼氣。不就捏了幾下下麽？這就刺激的他忙不叠的爬起來向我算帳了？

“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打算？”他笑的愈發意味深長了，深不可測的眸子裏不知流淌著多少壞主意，“無欲，你最近可真快活呀！”

我一楞。

“我在這兒躺了那麽久，你也不來看我，居然老往天波浩渺跑！”

“我不過是去向弦首辭行，弦首盛情爲我療傷而已。”我白了他一眼，暗想，你也會吃醋麽？

“療傷用得著倚在他懷裏，弄到差點親嘴嗎？”他居然什麽都知道！

我瞪大了眼：“你……”

“他給你療傷的時候，我的靈識就趴在屋頂上看啊！”他笑的非常得意，仿佛完全不知道偷窺是多麽不道德的一件事。

我略一思索：“莫非……”

“不錯，那個花瓶是我幹的！哈哈哈……”奸計得逞的大笑。

“那又如何！”我拂塵一甩，“我倆已經拆夥了，我的事，與你無關！”這人的興致實在是好，喜歡爬牆就算了，連屋頂也爬。

“真的無關嗎？”他朝我跨近了一步，語氣由得意轉爲壓抑：“師弟。”

“哼！”我乾脆往旁邊床上一坐，扭過頭去。

“無欲。”他又向我跨近一步，神情無辜，繼續施展深情攻略。

我繼續無視他。

“無欲啊！”他突然提高了聲音，朝我一撲，我整個人就被他壓到了床上。

“素還真！你……放開我！”我大聲抗議著，只覺得自己的臉一下子發燙起來。

“嗚——”我的嘴居然立刻被他捂住了。“該死的！”我在心裏暗罵了他無數遍。

“無欲，別生氣好嗎？分開那麽久，你不想我嗎？”他一邊含情脈脈的望著我，一邊鬆開了捂著我嘴的手。

我喘著氣：“我幹嘛要想你？”

“是嗎？可是我很想你啊！”他哀哀的歎著。

又來這一套！裝可憐博同情。我扭過頭去，不看他表情：“所以你的靈識就一直跟蹤我，還去爬人家屋頂，對嗎？”

“我不用跟著你呀，風蓮去過天波浩渺很多次，對進去的路線非常熟悉，我隨時想去就去。結果，不小心，不該看到的全看到了。”他低低的笑著。

“全看到了……”我猜自己的臉現在肯定很紅，“看到了又如何，我和蒼，根本就沒什麽。”就算有什麽了，又怎樣？我在心裏咬牙切齒著。

“是呀，幸虧沒什麽，如果有什麽的話……”他越笑越歡，臉越湊越近，很快，雙唇交到了一起。

熟悉的蓮香，熟悉的體溫，我的防線瞬間崩潰。

兩情旖旎纏綿處，今秋此夜不再涼。

師兄，你的靈識一路跟著我，還爲了我去爬屋頂，其實我心裏，很高興。

“無欲，你在想什麽？”他將我摟在懷裏，一絲一絲的擺弄著我的長髮。

“恩？”我回過神來，“我在想，世上有不欺負師弟的師兄麽？”

他鄭重的搖了搖頭：“沒有。”

我笑了起來，朝他胸口一捶：“你也知道沒有？”

“欺負你，是因爲在乎你啊！”他顯然也有聽到我和翠山行的說話。

“是嗎？”

“師弟，我知道，你也很在乎我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從邊上摸出一個小包，打開來，裏面正是四個梅子餅。准是剛才他剝我衣服的時候發現的，可惜被他一壓，有些扁了，形狀沒有先前好看。

“不然你懷裏揣著這個幹什麽？”他笑著，一邊拿起一個餅子，塞進我嘴裏，同時自己也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非常好吃的東西。”

“自然，這可是翠前輩的拿手活。”我邊嚼著餅邊瞟了他一眼。

“人家那絕活是爲了他師兄練的，偶爾才給外人享下口福。無欲，人家師兄雖好，可畢竟不是你師兄啊！”

他想說明什麽？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還是再美的野花也不如家花？

“你也知道人家師兄當的好啊！”我承認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真有些悵然。

“可是，無欲，你只有一個師兄，那是我啊！這是改不了的事實。”他突然神色有些凝重。

“是嗎？”我擡眼望向他，“你有很多兄弟朋友，可是，你也只剩我這一個師弟了。”

他眼裏也有一種哀傷，透過眸子的深邃朦朧，可以看到百年來的愛恨情仇，和蒼相比，那裏的哀傷同樣深刻，卻遠遠複雜。

相比之下，童年的所有情緒心事實在是純淨無比。然而任世事如何漫過人心，我們這對師兄弟，終是有擺不開的千絲萬結，將我們彼此的人生連接也糾葛。

日月許是天命。

我將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靠向他的肩膀，品嘗彼此心事的時刻，兩兩靜默。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素還真臉色一變：“淨琉璃菩薩來了！糟糕，這個樣子不太好！”

話一說完，他就整好衣服，人直直往床上一躺，沒了聲息。

我還沒回過神來，“吱拉——”一聲，門已被推開。

“談無欲，醒醒。醒醒！”我眯著眼擡起頭，朝陽初升，從敞開的房門射進來的陽光，照的我有些睜不開眼，對面的淨琉璃菩薩慈祥的微笑著。

“抱歉，菩薩，我在這兒睡著了。”我居然就趴在素還真身邊睡了一夜，似乎還做了個很逼真的夢。

“談無欲，我準備了早點，你吃了再走吧。”他指了指桌上擺著的一碗粥和幾個饅頭。

我點點頭：“有勞菩薩了。”

“你先慢慢吃吧，我不打攪你。” 淨琉璃菩薩轉身退出房外，關上了房門。

我站起來，整了整衣服，身上一切完好，看來真是一場夢。

不對，我突然覺得懷中有些空，伸手一摸，那個放梅子餅的小包居然不見了。我一驚，在素還真床上翻了一會兒，居然被我翻出個滿是餅屑的小包來。梅子餅真的被吃掉了！

我望瞭望床上的素還真，他依舊沈睡，一臉安詳，似乎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莫非真的是他借靈識與我夢中相會？師兄，你的靈識，真有在跟著我嗎？

床上的人臉上似乎將要漫出笑意來。

我望了一會兒，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臉，然後走到桌邊，將粥一飲而盡，跨出了房門。

秋日斜照大地，我在這落葉飄飛的時節退隱江湖。行走在那個世界的人，沒有最慘，只有更慘，我該慶倖我還有披發覽大荒的瀟灑。日月爭輝的故事，將慢慢成爲一段久遠的傳說。這條路上，我有牽挂，有想念，所以月行千里，並不孤單。于他而言，談無欲並未遠去，只要記得，終會再見。

每一對師兄弟，都有他們自己的故事，即使我們的故事不如別人美滿，然而那是我們自己的故事，獨一無二，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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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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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4樓發表於: 2006-12-16 1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
看到談無慾問素素"世上有不欺負師弟的師兄麼", 素素直接快速的回答"沒有"時,
真的忍不住笑開嘴..
讓人很想問, 那有不愛上師弟的師兄麼? ^///^...(吾真是壞心哪~~)

不過這篇亦是妙文一篇哪~~
讓人清楚的感受到脫俗仙子倔強性子下猶有柔情百轉, 白蓮奸詐笑容下亦有未曾宣之於口的牽掛鍾情..
..^-^....

日與月, 果然要同天才好啊~~

大人的文文令人感覺很舒服, 看了心都暖暖的~~
獻上小花一束, 期待大人日後新作~~(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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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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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5樓發表於: 2006-12-16 22: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涓流

谢谢亲。

不爱上师弟的师兄么，也会有吧，不过那样就比较乏味了，是吧，笑。

除非是恶搞，不然，感觉日月要写甜文，还真不太容易。

这段小谈的心路历程，兜兜转转，悲悲喜喜，终于不再怅然。

因为有思念，所以就有希望。

所谓各有姻缘莫羡人，那是他自己的路，自己的缘，自己的师兄。

虽然依旧让人心疼，但我相信，小谈一定可以坚强的走下去的。

某剑的主基调，都是光明甜蜜系的，朋友说，适合疗伤，对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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