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8 【百里泣×崎路人】泣羽錄1~3，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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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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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6-1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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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8 【百里泣×崎路人】泣羽錄1~3，3F

前言：

※清水向

※私設有

※崎路人的七種身分：律子羽、鴻無瑕、甸長實、成非殷、黃玄病、藍向玉、紫天乙。

------------------------

第一章．初遇

兩月一度的六峰聚會，此次輪到了春山境舉辦，於是乎，其餘五聖紛紛聚集到了春山境內的待客涼亭，彼時正值二月初六，正是初春時節，幾朵淺粉春櫻於枝頭綻放，春意滿梢，拂面而來的春風亦吹得眾人懶洋洋起來。

那風雷六聖之首．百里泣正百無聊賴的很，支手托頤，另一手敲打著玉石桌面，搖頭晃腦的輕哼他隨性作的詩詞：「不屬五行，遠離三界，俛仰之間，遊盡天涯……嗯，不屬五行，遠離八方……。」一邊旁若無人似的，沉浸於詞句的考究之中，喃喃自語一陣，忽地口渴起來，端起茶杯，卻是茶盡杯空，正感到懊惱著，忽聞身側一人說道：

「前輩，請用茶。」

「啊，多謝了。」百里泣舉杯欲喝，乍然想起這聲音竟不曾聽聞，抬頭一瞧，眼前站著一名不知名的童子，年約十五六歲，面白如玉，一頭赤褐色髮絲整齊的束於腦後，白衣紅褂，悄然而立，沉寂如松。

「等一等，你是何人？」百里泣驚奇地問。

「晚輩鴻無瑕，參見各位前輩。」

鴻無瑕恭敬地朝著五聖們各行一禮，在桌上擺好了各式精緻茶點，正欲退去，此地主人終於姍姍來遲，見到了此情此景，竟出聲怒叱道：

「鴻兒，吾不是要你別來此處叨擾？」

那童子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逝，垂目低首，歉然地說：「抱歉，前輩……吾只是想替您分擔。」

「要你多事？退下吧。」春意濃冷聲說道，鴻無瑕遂恭敬一揖，訕訕地離去了。

「誒？春山境何時多了個小孩兒？」喚魂喪好奇地問。

「是呀，而且春意濃你——似乎還想隱瞞此事？」百里泣亦加入了質問的行列。

「囉嗦！這並非此次六峰聚會的重點吧？」春意濃冷冷地說，強硬地要將話題給岔開了去。

「莫非，他是先前那位……連月來，每日都來春山境，想要拜師的那個小子？」掩日光捧起茶杯，輕啜一口，猜測道。

「唉，你說的沒錯，正是他，吾不想違反規定，便讓他當春山境的採買小童。」春意濃嘆道，滿臉憂慮，似乎對於自己的決定仍舊滿腹存疑。

另一邊，鴻無瑕緩步退去之時，耳畔仍響著風雷六聖笑鬧著的聲響，他聽力極佳，記性更是不凡，一邊聽著這六名高人的對話，內心一邊揣摩著自己的下一步。

「百里泣，你方才說什麼『遠離八方』？你不知道傲八方是歸我管的嗎？」

——這聲音是那名身著黑衣，頭戴烏紗帷帽的前輩所發。

「喔吼——所以啊，我後來還是決定用『不屬五行，遠離三界』了，諸位覺得如何？」

——這位則是那名身穿白衣的前輩，原來叫做百里泣。

「喚魂喪，你也管太多了吧？」

——又一人說道，這位應該就是「傲八方」了。

鴻無瑕刻意放緩腳步，雙耳盡力捕捉著他能聽見的所有聲響，直到轉入廚房，便再也聽不見涼亭傳來的聲音了，四周靜悄悄地，彷彿處在空山空谷似的沉寂。

「唉……。」

嘆了口氣，鴻無瑕緩慢地捲起衣袖，著手整理廚房起來，卻是手腳伶俐，似乎甚為熟練，先是將方才烹飪茶點的炊具洗淨歸位，不一會兒，原本稍顯凌亂的廚房便煥然一新，整潔而井然有序。

鴻無瑕接著便整理起早晨下山購買的日用品，手裡動作不停，思緒卻早已神遊太虛，自言自語起來：「想什麼呢……？」搖了搖頭，正怪罪自己一時心急，竟惹得前輩不快，方懊悔間，卻又忽地一驚，頓時噤口不言，瞪大著雙眼，看向蹲踞在自己跟前的白衣人。

「前輩你——？」

「呦，你好呀！」百里泣已然偷窺多時，被發現了卻也毫無慚色，只一臉興味盎然地打了聲招呼，他窮極無聊，在那涼亭不一會兒便坐不住了。六峰聚會兩月一度，百年來早已舉辦了數百次之有，名為論道，實際上只是他們六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茶會，而這位經不住寂寞無聊的高人，更是每次變著花樣找樂子來虛度這日時光。

這次，他逮到的樂子便是這位名喚「鴻無瑕」的童子。

「前輩，你好。」鴻無瑕禮貌地答道，面上波瀾不驚，沉默的繼續著手裡的作業。

「你姓鴻？吾記得——集境的鴻家原先以書信傳遞作為營生，而今似已沒落？」百里泣手抵下顎，故作思索一番，嘴裡一邊問著，雙眼緊盯著眼前人的反應。

「嗯，先祖確實曾以飛鴿傳信之技藝維生，但傳至先父，由於新的科技興起，吾一族失其賴以生存之物，以至於顛沛流離，流亡邊疆。」鴻無瑕垂下眼簾，娓娓道來的同時，似乎隨之沉浸於過往回憶，緬懷其中。

百里泣見狀，微一挑眉，又問：「哦？吾對於鴻家的傳信技術甚感好奇，可否露一手讓我瞧瞧？」

「這、此項技藝雖已衰落，但先祖有訓，不得隨意示之於人，吾……。」鴻無瑕眉頭微蹙，一雙褐色的細眉糾結起來，遲疑地說。

「真的不行嗎？就一眼，也不會有人知道啦。」

「吾……。」鴻無瑕正感為難，不知該如何應付這胡攪蠻纏的前輩，忽聞一聲怒喝響起：

「百里泣，你又在春山境內亂晃？」

此一聲響略帶薄怒，聽在鴻無瑕耳裡卻彷如救贖，抬頭一看，只見春意濃板著一張臉，快步走進廚房。

「誒？春山境內有什麼不能讓人看的地方嗎？春意濃你真小氣欸！」百里泣回嘴應道。

「哼，鴻兒，你別理這個怪人，東西收拾完，就快去休息吧。」

「是，前輩。」

鴻無瑕望著兩人嬉鬧離去的背影，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TBC.

[ 此帖被day123pili在2021-06-18 22: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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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6-15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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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生趣

時光荏苒，距離鴻無瑕來到春山境，已然過了十多個月，彼時一年已過將半，正當初夏之時，天氣卻沒有一般情況的那般炎熱。這春山境內畢竟四季長春，是故景物依舊，變得只有人事、人心。

那冷心冷情的春意濃，隨著這一年半的相處，竟一反先前冷淡又提防的姿態，每當六峰聚會，更是三句話內有兩句不離鴻無瑕，滿口稱讚褒獎，惹得其餘五聖煩得不行，每每聽春意濃細數自家童子的好處，聽得耳朵幾乎長繭，印象深刻已臻於倒背如流之勢。

「我那鴻兒啊……。」春意濃只開了個話頭，其餘五聖眉一皺，紛紛插嘴道：

「小小年紀就很會煮菜。」喚魂喪說道，心裡惦記著上次六峰聚會鴻無瑕燒得一手南域佳餚，下意識的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甚感飢餓。

「不只煮菜，那燒茶手藝更是一絕。」掩日光亦說，同時也想起每次六峰聚會開始之時，桌上默默擺好的一壺青茶，入口清潤不澀，為那氤氳午後帶來沁人心脾的涼。

「睡覺的時候會抱著枕頭，超惹人憐愛——」百里泣趁勢跟上，他故意捏著嗓子，嗲聲嗲氣地說，眾人一聽，紛紛哄然一笑，唯有春意濃與眾不同，兩手交叉抱胸，朝那六聖之首狠狠一瞪：

「笑什麼？鴻兒不管何時都很惹人憐愛……哼！」

「等一等，百里泣呀，春意濃何時說過『鴻無瑕睡覺的時候會抱著枕頭？』這究竟是我記錯呢，還是你又溜去春山境偷窺別人？」傲八方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孰料一開口，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果然，春意濃一聽，稍一細想，便柳眉倒豎，惡狠狠地逼問起來：「百里泣，你又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纏著鴻兒了嗎？」

「冤枉啊！」百里泣輕輕躍起，閃過了春意濃的追打，一邊告饒著，又一邊繞著圈逃竄。

其餘四聖見狀，也不幫忙，紛紛朝著百里泣落井下石起來：

「唉，我說百里泣，你這麼想要徒弟的話，就自己去撿一個啊！」掩日光無語地說道，顯然對於百里泣的行為不予認同。

「對嘛，覬覦別人的採買小童，真是寡廉鮮恥！」滿江紅亦跟著幫腔道。

「現在報應來了，這不是惹得那護犢子的春意濃大發雷霆了嗎？」喚魂喪樂的在一旁看戲，頓時忘了方才自己還覺得飢餓的事實。

彼方那鬧哄哄的六人聚會，鴻無瑕並未參加，乃是由於此次茶會並未在春山境內舉辦之故。

而此時的鴻無瑕正獨自一人，手持著掃帚清掃那一地落花殘葉，這本是他每日的工作之一，近二十個月的不斷反覆，對於春山境內的地形屋宇，他更已摸個通透，就算要閉著眼睛行走，亦不會有迷路的可能。

——現在他唯一的問題是：他仍摸不清鎮山秘笈被放在何處？

鴻無瑕握著掃帚，呆望著日光照在地上的斜暉餘影。這段時間，他總是趁著掃除的時候，伺機將這諾大的春山境裡裡外外搜索了個徹底，卻仍找不到那傳說中的鎮山秘笈。

除了兩個地方，他還未搜過。

這兩處地方呢，一是春意濃前輩的居所，一則是位於春山境正中央的山堂，山堂外似乎設有禁制，再加上春意濃的叮囑，使得鴻無瑕不敢妄加靠近。

至於前輩的居所，一來是男女有別，二來兩人的武力差距擺在那兒，鴻無瑕初來之時，春意濃冷然的態度，加之積威已久，使得鴻無瑕自忖沒那個熊心豹膽，敢擅闖前輩的居處。

鴻無瑕收攏好滿地殘花，提著掃具正要走回廳堂，途經那待客涼亭，不免思及這近一年的時光，自己的復仇大計卻仍停滯不前，幾近虛度，心中一慌，終於痛下決心：

——今日前輩在天絕峰的另一處山頭進行六峰聚會，此時不搜，更待何時？

思索已定，鴻無瑕一個箭步往前竄出，竟是輕功卓絕，倏地潛入了春意濃的臥房去了。

鴻無瑕閃入房內，方站穩腳步，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襲清芬的薰香，只得稍歛心神，便開始四下打量起來。這主臥房較他所住偏室稍大了數尺之寬，屋內擺設，皆是尋常人家日常所需，只是那床帷衾被、茶具屏風，皆呈一派赤紅之色，彷若新春佳節似的。

「嗯……倘若我是前輩，會將秘笈藏在何處？」

鴻無瑕輕聲低語道，環顧四周，瞄到了那梳妝鏡台，信步走了過去。

——或許會將秘笈藏在鏡子後方？

靈機一動，鴻無瑕遂俯身靠近銅鏡，伸手往鏡後一摸，只摸著了木質的鏡框，此外空無一物，不禁輕輕一歎，目光恰好對上了鏡中自己的倒影。

……這就是現在的我嗎？雪顏赤髮，跟昔日的自己相比，簡直面目全非，只怕就連兄長也認不出我是誰了？

少年怔怔然地凝望著自己那陌生的容顏，思緒萬千，一時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正惶惶然如醉其中，驀地一個輕挑的聲音響起：

「呦！原來你躲在這兒顧影自憐啦？」

鴻無瑕一驚，恍若鴻雁驚起，朝著窗外一躍，拔腿欲逃，來人不慌不忙，隨手一捉，拎小雞似的便將人抓回梳妝台前，笑吟吟地說：

「我長得這麼帥，你怎麼見到我就要逃？」

來者別無他人，正是那個本該在另一處山頭進行六峰聚會的百里泣。

鴻無瑕滿心懊悔，待看清了來人，心裡終於又燃起了一絲生機，雙足一軟，屈身跪地，泣道：

「鴻無瑕罪該萬死，擅闖此地，望前輩恕罪！」語畢，伸手向前，往百里泣的衣襬一抓，竟撲了個空，只見百里泣連連後退數步，搖頭擺手，推辭道：

「誒？別跪別跪——要是讓春意濃瞧見，我可吃不完兜著走嘍！」

說著話兒，又舉步向前，順手一托，便將少年給拉了起來。

「前輩……？」鴻無瑕螓首輕抬，眼眶噙淚，端得是楚楚可憐，引人心軟，這本是他面對春意濃時，慣用的招數，只因春意濃看似冷傲，實則是刀子嘴豆腐心，兼又吃軟不吃硬，幾個月來，鴻無瑕早已摸清楚這位前輩的性子，如今裝哭示弱，信手拈來，竟是毫不做作。

但，百里泣畢竟是百里泣，面對這麼一個垂淚的美貌少年，竟偏頭問道：

「你幾歲了啊？還這麼愛哭？」

「……。」鴻無瑕不禁氣為之一堵，訥訥地說：「晚輩年方十六。」

「是嗎？」百里泣繞著少年來回踱步，思索一陣，似覺不可置信，又低頭湊向鴻無瑕，放肆的打量一會兒，又道：

「依據本人的觀察，你應該不止十六了吧……嗯？」

鴻無瑕心中一驚，臉上卻裝作毫無所動，故作鎮定地朝百里泣微一頷首，斬釘截鐵地說：「晚輩絕對不敢欺瞞。」

「啊哈，好一句不敢欺瞞？那麼你偷溜進春意濃的房間裡，又是在做什麼？」百里泣後退一步，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轉，左顧右盼，似在找尋著什麼。

鴻無瑕終於記起了被他擱在一旁的掃具，便低頭拾了起來，低聲答道：「打掃。」語畢，似又擔心百里泣不肯相信，緊張地握緊了手中掃帚，又補充說道：

「晚輩知曉自己此舉過於唐突，日後絕不再犯。」

「好說、好說，吾幫你隱瞞便是。」百里泣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拍了拍鴻無瑕的頭，笑道：

「真是貼心吶，乖。」

說完話，不待鴻無瑕回答，轉身便走，身影隱沒在門口的同時，留下了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

「傻小子，此處並無你所求之物啊！哈哈哈——」

鴻無瑕最後又檢查了自己是否有所遺漏之物，確認了整個房間的擺設與他踏入之時分毫不差，便輕輕帶上了房門，提著掃帚，沒頭沒腦的往花園狂奔而去。

方才被百里泣給這麼一嚇，攪得他整個人方寸大亂，只漫無目的的在花圃中四處亂竄亂走，這庭園裡百花叢生、群英綻放，各種花草的幽香縈繞其間，鴻無瑕卻無心欣賞，還沒待走累了，便被地上橫生的樹根給絆了一跤，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

斗大的汗珠自額間落了下來，鴻無瑕稍一回想方才情景，不禁冷汗直流，這六名世外高人，隨便一人就可以輕鬆捏死自己，他竟膽敢將主意打到這六人頭上，這不是去捋虎鬚嗎？

……他真的能夠報仇成功嗎？

鴻無瑕用手撐起身來，適才這麼一摔，將那一襲白衣摔得滿是塵土，再用手掌那麼一撐，兩手掌心亦不能倖免，整個人頓時灰頭土臉，彷彿從泥濘中打滾出來似的。

正欲低頭拍除滿身塵垢，一個黑影倏地直朝著自己衝來，要起身向後一躍，已然不及，只得輕輕一仰，勘勘避開了去，這一避，卻又頓失重心，只聽鴻無瑕啊的一聲，便狼狽地仰倒在地。

仔細一瞧，那飛向自己的黑影竟只是隻斑斕彩蝶，鴻無瑕又驚又氣，睹物思情，家仇血恨，頓時一同湧上心頭，大吼一聲，在心裡大聲發誓道：

不管這條路多麼的崎嶇艱難，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吾定要復仇！
縱使泥濘沾身、滿心瘡痍，也在所不悔！

鴻無瑕正心神激盪，忽聞一清脆如銀鈴的笑聲響起，臉色不禁一白，抬頭一看，春意濃施施然的走了過來，笑道：

「沒想到就算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的鴻兒，居然會怕蝴蝶？」

她方才結束了六峰聚會，甫一回到春山境，便見到這一向沉穩鎮定的孩子，竟被區區一隻蝴蝶給嚇得跌倒在地，不禁輕笑出聲。

「吾沒有……。」鴻無瑕正要辯駁，春意濃聽了，柳眉一蹙，話鋒急轉，冷聲說道：

「怕便怕了，男子漢大丈夫，只有知曉自己的恐懼，才能戰勝它。」

「前輩教誨的是，晚輩會克服自己的恐懼……並且戰勝他。」鴻無瑕握緊雙拳，任憑指甲刺入掌心，這才停止了聲音裡的輕顫。

「嗯，對了，鴻兒，前段時間你有沒有在春山境內遇到什麼怪人？」

「嗯？」

春意濃看著少年滿臉疑惑的神情，心裡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歎道：

「沒事，你也盡早休息，快去把自己打理乾淨吧。」

語畢，輕輕揉了揉鴻無瑕的頭，一邊喃喃自語地走了。

「……看來要加強一下結界了。」春意濃如是說道，這輕聲低語飄進了鴻無瑕耳裡，令他乍然一驚，待春意濃走遠，仔細回想兩位前輩的舉動，終於稍感放心。

百里泣前輩行事雖然令人摸不著頭緒，但總歸是毫無惡意，只是略微難纏，自己這一番小心應付，總算是蒙混了過去。

至於春意濃前輩——

每當看著前輩那欣慰又關心的眼神，鴻無瑕心裡的歉意只增不減，卻又無以償還，只能盡力做那些採買、打掃等的瑣碎雜事，讓自己心裡稍稍好過一些。

幸好，他今日的所做所為，前輩並未察覺。

而這段時間的努力，他也終於有了一點的收穫：既然秘笈不在前輩房內，想必是在山堂裡了，該怎麼蒙混進去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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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6-18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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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驚蟄

鴻無瑕想著要混進山堂當中，取走秘笈，光此事便又想了至少一年。

他並非不著急，只是經過上次那慘痛的經驗，百里泣那麼一個突襲，讓他明瞭自己只有步步為營，凡事務須謀定而後動，否則一步踏錯，便是滿盤皆輸的局面。

此事暫且按下不提，說到百里泣他啊，這一年多來，他依舊樂此不疲的混進春山境內，逮到機會便找鴻無瑕搭話，全然不將春山境的主人放在眼裡，惹得春意濃大為著惱。

而春意濃這一著惱，竟再也絕口不提任何有關鴻無瑕的瑣事，不提鴻無瑕，本來也是無妨，其餘四聖本也感到樂得輕鬆，誰知此後的六峰聚會，那春意濃雖然依舊出席，卻每每皆板著一張臉，加之又冷言冷語，原本和樂的茶會頓時成了尷尬萬分的應酬，四聖們各個皆是苦不堪言，而那罪魁禍首——百里泣卻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無所謂態度，著實令人氣惱。

「唉……。」喚魂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次六峰聚會在他的居所舉辦，本來他這離魂坡．魄喪林便是個陰氣深重、煙霧繚繞的所在，濕氣既重，更又死氣沉沉的，而現在，這天絕峰上僅有的七人當中，有六人皆聚在此處了，氣氛竟比他一人獨處時還來的凝重。

——拜託誰來說句話啊。

喚魂喪在心裡嚎叫著，眼神斜睨向平常那最為聒噪的傢伙．百里泣，而對方似乎也心有所感，兩人眼神相交，百里泣便開口說話了：

「喚魂喪道友，你可知，歎一口氣，可是會發生三次倒楣事的。」

「百里泣你休要胡說，分明是會衰三年才對啊。」傲八方插科打諢似的，接著說道。

「等一等，你們幹嘛一個接一個咒起我來了？」喚魂喪瞥了春意濃一眼，見她仍舊面如寒霜，心中又嘆了口氣，眼珠一轉，便打岔道：

「我這裡實在是濕氣太重，這時就很懷念上次六峰聚會那清爽的青茶啊！」

「是啊，吾也同樣懷念。」掩日光深有同感，連連附和著，鴻無瑕的茶藝殊為卓絕，屢屢變出不同的風采，卻同樣使人驚豔。例如上次那一壺茶，濃淡有度，甘甜微澀，乍飲之下，諸般滋味駁雜，一飲而盡，卻浮現了一個透字，彷彿能透徹人心，連帶令他手裡的茶也失了滋味。

「你那個寶貝鴻兒，近來可好？最近怎麼沒聽你提起啊？」滿江紅向來粗心，大咧咧的也不覺得氣氛有何不對，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拐彎抹角，竟直接的劈頭問道。

「他很好，這裡太過潮濕了，我便叫他不用過來了。」春意濃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聲說道。

對於春意濃的冷言冷語，百里泣絲毫不以為意，自言自語地說：「唉，這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隨口便打斷了眾人的爭執，待五聖紛紛安靜，才又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並且自顧自地開啟了另一場爭端，酸溜溜地說：「竟有人將僕役當作未出閣的閨女似的在養，簡直掌上明珠啊！」

「百里泣！鴻兒不是僕役！」春意濃大為震怒，右手往那烏玉石桌一拍，掀翻了一桌的茶水，逕往百里泣臉上潑去，百里泣氣度悠閒，反手一掌轟出，掌風一掃，茶水急轉直下，春雨似的灑落滿地。

接著搖頭歎氣起來，似是可惜了這一桌茶水，但百里泣終歸是百里泣，嘴上依舊不饒人，反唇相譏道：「是、是——他是採買小童，不是僕役，更不是徒弟啊。」

「你……。」春意濃終於稍稍冷靜下來，百里泣雖是話語難聽，不堪入耳，實際上卻是一擊當頭棒喝，直敲在自己心坎兒上。

——或許她真該好好考慮，是否該收鴻兒為徒了？

春意濃心裡這般想著，嘴上卻仍不願妥協，只稍稍放緩了語氣，冷淡地說：「吾只是不希望他誤交損友，變成某人的那副德性，那可就糟了。」語畢，一雙銳利褐瞳斜睨一瞥，話中真意不言而明。

「是啊，你那鴻兒什麼都好，毫無缺點，對吧？」百里泣往後一仰，兩臂抱在腦後，慵懶地朝椅背一靠，百無聊賴地說。

眾人盡皆感到了無生趣，畢竟春意濃的回答顯而易見，根本不需懷疑。

「……。」

孰料，春意濃的回答竟是片刻的沉默，這一陣寂然之中，五聖們訝異的眼神相接，紛紛好奇起來，豎耳傾聽，等待著那讓人心癢難耐的答案。

「鴻兒他一向寡言忍苦、負重踏實，幾無缺點，要說他有什麼缺點的話，無非就是——」

時至三更，夜深人靜，該當是安睡之時，鴻無瑕卻尚未就寢，不，應該是說，他已早早就寢，卻又刻意於半夜醒來，卻並非是要夜行什麼宵小之事。

現在的他正懶洋洋地泡在浴桶裡，蒸氣氤氳，將那蒼白的肌膚薰得發紅，殷紅的髮絲散落水面，只聽得一聲舒服的輕嘆：

「呼……。」

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得以放鬆，幾乎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卸下那一身的偽裝，躲在這一室迷濛水氣之中，在這一池熱水裡，伸展四肢百骸，也只有在這一方小小天地，他才是真正自由的。

此時也是鴻無瑕一日之中，唯一鬆懈的時刻，熱氣薰蒸，恍如暖陽，帶給了飄零游子一絲的暖意，鴻無瑕感到了些許倦怠，好似回到過去，青雲第裡，他憑窗坐於兄長身側，桌前是師長諄諄之語，伴著那射入窗內的斜暉日光，慵懶欲寐。

「……？」

鴻無瑕輕輕揉了揉眼睛，他好似看到一抹白光一閃而過？

仔細一瞧，那竟非幻覺，方才依稀所見，確實是一素白色的衣襬掠過眼前，在這蒸騰水霧之中，看得不甚分明，只知那人一襲白衣，靜靜佇立，在這夜色之中，好似那月光清暉，嘴角似笑非笑，彷若謫仙。

「啊哈——原來你不是不洗澡，只是不在正常的時間點洗澡？」

「前輩、是你……！」鴻無瑕看仔細了來人，果然又是那令他避之惟恐不及的百里泣，心中一慌，便想奪門而逃，卻又想起自己此時光溜溜的不著一物，遂身軀往水中一沉，將下巴貼到了水面，瞪著眼緊盯著對方。

「我就想啊，那個把原本就乾淨整潔的春山境，打掃的幾乎一塵不染的鴻無瑕啊，怎麼可能每天不洗澡？若是不每天洗澡，想必是每夜偷洗澡嘍？今日一瞧，果真如此啊，嘖嘖嘖……。」那百里泣立在門前，那門卻未曾開啟，也不知是如何溜進來的，自顧自地喋喋不休。

「前輩你著實無聊透頂……。」鴻無瑕略為無奈地歎道，心中卻是悚然一驚，幸好他面上的偽裝未曾卸下，因此能繼續與這人虛與委蛇下去。

面對對方冷淡的態度，百里泣倒是興致不減，逕自滔滔不絕地說：「是嗎？我倒是覺得有聊到不行，讓吾來考考你吧，深夜猜謎時間——誰是歷史上最不愛洗澡的人？」

「……誰？」鴻無瑕懶懶地應道，身軀又不著痕跡地往水中一挪，心裡想著自己右側鎖骨上的那一黑痣，早先抹上的偽裝是否被水給洗掉了呢？

「自然是花木蘭花大將軍是也。」百里泣興致盎然地公布了答案，而鴻無瑕只淡漠地一瞥，無語地說：

「……前輩懷疑吾是女性？晚輩若是女人，在前輩踏入這個門之時，就會大聲驚叫了。」

「不，重點錯了，大錯特錯，聰明的鴻兒怎會在此時犯傻呢？花木蘭不愛洗澡的理由，與你相同，因為洗澡的時候勢必得卸除偽裝，所以，一個愛潔之人，卻又自相矛盾的不愛洗澡，勢必有所隱瞞。」

「這麼說來，倘若晚輩拿不出一個好的理由，前輩勢必會一直懷疑吾了？吾討厭水，因此不常洗澡，今夜一時興起，便用房內的木桶泡了個澡，正巧被您撞見，這樣的理由不知前輩是否能夠滿意？」

方才一番攻防，鴻無瑕總算是穩住腳步，近三年來，他被百里泣給嚇著的次數可多的去了，像這種情況他更早已設想好事發時的說辭，心裡更沙盤推演無數次之有，如今說起理由來，便也振振有詞、擲地有聲。

「哈哈哈哈，真是伶牙俐齒，有趣啊有趣。」百里泣輕笑出聲，右手摩娑著自己的下巴，顯然是興致不減，鴻無瑕見狀，決定再下一劑猛藥，反守為攻，又道：

「前輩若不相信，自可以再湊過來一些，看看晚輩有何偽裝？」

少年暗紅色的髮絲散在水裡，襯得那無瑕如玉的臉龐更為白皙，他嘴邊含笑，眉眼輕彎如勾月，露出了跟以往不同的神情，顯然是想到了什麼壞主意。

百里泣一怔，少年那還未長開的身軀、清秀蒼白的臉頰，在這如夢似幻的霧氣裡，恍然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當得上「出水芙蓉」這四字。而那一句輕如吟詠的邀請，令人情不自禁的便要往前踏上一步，百里泣甫一舉步，驀地心中一凜，暗驚自己險些著了道兒，不覺笑道：

「不了，吾若再向前一步，你只要大聲呼救，本人一世英名可就完了，可真是好險、好險。」

「哈，晚輩可不敢。」

「好說好說，吾來去也。」

百里泣話一說完，立刻縱身而去，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神龍不見首尾啊。

此後，又過了數月，天絕峰上的日子一如既往，自也無什麼大事。

鴻無瑕獨立崖邊，此處為春山境內某一危崖，山勢險峻、朔風冷冽，往遠方憑眺，倘若是雨後濕重，時而可見天際殘虹。

可惜今日天朗氣清，不見一絲殘雲，猖狂勁風吹在身上，燥如秋刃，雖非秋日時節，卻盡是蕭瑟之意。

在這一片蒼茫景致裡，鴻無瑕自是觸景傷情，隨手掏出他懷裡的邊疆月笛，應景而和之一曲，笛聲孤涼哀戚，好似杜鵑泣血，聞者莫不被勾起了傷心事、柔腸寸斷。

悲情，悲景，悲愴人，自有一不速之客逕來打斷。

「呦，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那不合時宜之人突然來到，在這不合時宜之處，發出了那不合時宜之語。

笛聲軋然而止，鴻無瑕放下手中月笛，轉身一揖，謙恭有禮地說：「前輩讚謬了，晚輩這封陲雜藝，著實不值一提。」

「觀此笛形貌，似是封陲之物，莫非是傳聞中的鴻家絕藝？」

「嗯，此笛源自邊疆，名為月笛，取其對稱如月形，實則暗指鳥中鳳凰，以喻其生生不滅之意。」鴻無瑕沉著應對，話語裡半真半假，也不知百里泣信了多少，只聽得對方又問：

「既然如此，方才怎不見雁鳥來歸、百鳥朝鳳？」

百里泣如此一問，倒也合情合理，自兩人初遇，他便嚷著要親睹那傳說中的神秘技藝，但鴻無瑕不僅跟鴻家無所牽連，更只是在邊陲待了半年而已，那所謂仙樂絕藝，更是與之無關，僅僅是由於方才情、景、曲三者相通，由此而能撼動人心罷了。

「晚輩止是鴻家一旁系偏支，殊無此能為，僅僅是『數雁遠山飛過，徒留一曲懷空』罷了。」鴻無瑕的回答似是自卑自抑，實則是不卑不亢，話走偏鋒，話題一轉，似有歸去之意。

百里泣一聽，似是有所意會，沉默半晌，應道：「曲盡雁不歸，仇盡愁不解，唯有瀟灑去，獨行自無憂。」語中似帶鼓勵，又似期盼，接著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是否鴻雁將去，何時復歸？」語罷，抬頭一望，恰巧天邊一孤鴻，正寂寂然地振翅飛去。

這前輩著實奇葩至極，他律子羽自問難望其項背，不禁輕笑出聲，又一次大著膽子，笑道：「哈，君問歸期未有期，來日相逢君不知。」話一盡，瀟灑地躬身一揖，翩如鴻雁而去，留下百里泣一人，跳腳說道：

「誒——你怎知吾不知？」

鴻無瑕沿著崎嶇山道而下，心中盤算道：算算時間，明日他便在春山境待滿三年，而春意濃前輩似有話要對自己說，自當是與收徒有關，而自己計畫已定，待山堂禁制一解，只消尋一個時機，取得秘笈便逃，如此這般，便只剩下五本秘笈未得。

他只需要狠下心來，他必須得狠下心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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