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5 【千競】欲买桂花同载酒（更新到第十七章）|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05 【千競】欲买桂花同载酒（更新到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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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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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0樓發表於: 2017-12-19 13: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十一章

       “除妖師？”競日悠悠然地將這三個字複述道，“哎呀，我算嗎？”

       蒼狼又走近了兩步，與他互相審度的眼神交彙一處，說道，“確實，嚴格來說，單先生不能算作是除妖師，只是恰好在一條路上行過罷。”

       “看來蒼狼王子對除妖師很了解。”

       蒼狼沒有回答，轉而換了個話題，說道：“我聽聞，你正在找一只棕赤色的雪狼。”

       “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古人誠不欺也。”競日笑道。“我若是否認呢？”

       “你令那妖四處查訪，又刻意留下蹤迹，正是爲了引我出來，如今一會，何不開誠布公。”蒼狼說道。

       “唉，好一道開誠布公的刀氣，小蒼狼倒是吃人夠夠。”競日故作歎息地說道，頓了頓聲，轉而牽起唇角，眼裏流轉過一道暗芒，讪笑道，“或者說，以蒼狼這個名字相稱，已經不太合適了？”

       “名稱不過代號，無妨。”蒼狼淡然道。

       “我倒是更喜歡之前那只一些。”競日搖頭歎道。

       “既不否認，也便是說，他的內丹果真是在你手裏。”蒼狼說道。

       “就不知這是小蒼狼來替叔叔找內丹呢，還是……”競日笑意愈深，“閣下要來降妖伏魔？”

       “來尋合作。”

       “若合作不成？”

       “單先生拒絕得太快。”

       競日但笑不語。

       蒼狼垂目輕歎，同時運氣凝力，握刀在手，一只鳥雀的振翅之聲打破了這一時的寂靜，翕忽間，漫天白雪紛飛，攻擊已至。競日未動，戰兵衛上前一步，橫刀以護，兩刃相接，一聲尖銳的鳴響響徹雪林，萦繞不絕。

       “破空——千狼影！”

       戰兵衛的唐刀自有神兵之能，數次來往之後，蒼狼的刀刃上已然出現道道裂紋。

       “夙，注意。”競日出聲提醒。

       與此同時，蒼狼突然隔刀一步前逼，近了戰兵衛的身。

       “皇室經天，狼王印！”

       戰兵衛猝不及防之下挨了這一式，屈膝跪地，蒼狼正欲再贊一掌，卻不料半空被截。

       “狼王爪。”蒼狼說道。

       “哎，相借一用。”競日這邊已然狼王爪上手，以輪回劫運轉，轉腕推掌，借力打力，飛雪周旋竟呈太極之勢，狼王印，破。

       “前一式出自星辰變，後一式出自虛空滅，前一式以妖力發招，可惜火候未足，後一式以佛氣虛運，然而徒有其表。”競日目光如炬，一語破玄機。

       戰兵衛發隨風起，眉峰壓一寸，身法隨競日話音而動，幾招連餵，盡在蒼狼缺漏之處，銳鋒凜快，一步陷，躍身而起，舉刀相向，刀芒破空，勝機、在握！

       “當——”

       忽然從雪林深處傳出鍾聲一響，陣陣回蕩，局勢又生變化，戰兵衛身形凝滯空中，刀勢一頓，瞳孔翕忽縮小，竟漸化獸瞳。

       蒼狼趁隙出招。“狼牙破空！”

       “碎——蒼穹。”競日見勢不好，立即一步上前，擡腕起式，以綿禦勁。狼王爪雖將星辰變之招如數化解，他的肉體凡身卻承受不住勃然妖氣，頓時負傷，口吐朱紅。他雖兩步連退，但手中術法已出。

       一道金光閃過，縛妖術沾身，蒼狼一時不及應對，妖氣受損。

       與此同時，戰兵衛動了。

       競日不由苦笑，他心中雖有防備，但對此連番殺招，卻也無可奈何了。他身形方動，戰兵衛神兵利刃與他脖頸已剩幾寸之隔。

       競日並不驚奇地發現，自己果真不懼死。

       生死之際，一柄油傘橫入二人之間。唐刀觸及傘骨，刀勢一滯，競日落于戰兵衛腳邊的禁锢終于起效，傘折，生機再起。

       此時，戰兵衛眼中已失神智，追身更欲再補一刀，卻不料三千白發卷霜雪襲來，將刀鋒、腕骨皆牢牢纏锢。

       錦煙霞。競日心中言道。

       下一瞬，唐刀冷芒又起，蛟龍白絲將斷之刻，浩然佛號聲聲入耳，清聖莊嚴，使得靜風止樹，戾氣盡消。

       戰兵衛松了唐刀，蹙眉捂頭，滿臉痛苦之色。白蛟一身殺氣轉而直指蒼狼，蒼狼卻不戰反退，佛號聲停，笛聲忽起，風雪過徑，已然不見他的蹤影。

       一戰方歇。

       “夙？”

       戰兵衛慢慢地移開手，搖了搖頭示意，再睜眼時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競日見他無事，定了定神，轉身向救了自己一命的二位道謝，“錦煙霞姑娘，一步禅空大師，久見了。”

       錦煙霞聞言柳眉一蹙，“你們早就認識？”

       “單先生修爲不凡，貧僧與單先生自是神交已久，不過有緣相見，此番還是第一回。”一步禅空解釋道。

       錦煙霞心中思忖，她尋奚宣時，打聽到一步禅空雲遊客居的那地還有一個有修爲的能人，名作單誇，如今看來，單誇正是眼前這曾經被自己問過路的人了。言辭之間雖有欺瞞，但也算情有可原，她如今又已然找到奚宣了，便作罷。人類盡是狡詐之輩。她定了定思緒，問道，“那日的那只狼呢？”

       “我亦在尋他。”競日歎了口氣，又道，“觀二位方才出手，皆是頗有針對，定是對地門所用術法有所了解了，還請能夠指點一二。”

       “你知道是地門？”錦煙霞驚奇道。

       “我曾見過他們設置的一處傳聲法陣，法陣以佛力作催，觀其布置手法，可對除妖師中的佛家派門進行排除篩選，所余最爲符合的答案，也便是地門了。”競日答道。

       一步禅空點了點頭，說道：“他們欲以鍾聲作引，洗去衆妖記憶，以謀衆生安甯。”

       “嗯，果真是一勞永逸之法。”競日哂然。

       一步禅空深歎了一口氣，悲憫道：“一勞永逸，一念生障。”

       “那最後那聲箫音呢？”競日問道。

       “尚未得知。我與煙霞還在調查。”一步禅空答道，眼中些有歉意。

       “有大師和姑娘爲之操煩，是妖之幸，亦是人之幸。”競日笑道，話中有話。“請問大師與姑娘現今欲往何處？”

       “地門舊所已荒廢，我與煙霞聽聞曾有人透過山中蜃樓見過一所無名佛塔，正欲往之探查。”

       “也好。我與夙也尚有事辦，那便在此暫別吧。”

       鵝毛大雪滿天飄揚，一步禅空與錦煙霞與他們告了辭，競日撿起方才交戰中丟在旁邊的杏黃油傘，拂去上頭的落雪，遞給他們。“得二位相救，還折了一傘，著實過意不去，且將這柄先拿去用吧。”

       “多謝。”一步禅空垂目合掌念了聲佛號，撐起了油傘，兩人抵肩而去，踏雪同行。

       雪落滿頭，讓競日一頭青絲作了白發。戰兵衛怕他又要染病，也不同人慢悠悠地走了，將人抱起徑直從半山腰上一躍而下，出了雪林，到了石板橋才將人放下。

       競日看著積了厚厚一檐雪的屋子千滋百味盡在心頭，采參不過兩載，遇到千雪更只是寥寥數月，可供他細數的回憶卻像一夜夜的漫天星辰，數之不盡，述之不完。

       大門發出“吱呀——”一聲，競日推門入內，擡眼卻是一怔，唇瓣翕動。

       “千……雪？”

       一石激起千波浪，競日卻只是愣了一瞬。

       千雪不可能再回到這裏，除非他不是在正常狀態之下。再一思忖，依蘇厲之言，千雪被奪走內丹的當日夜裏，一恢複神智，就立刻從這間屋裏離開了，千雪或去尋他口中常提的那兩位好友，或回狼谷，一般而言前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但介于颢穹生死不明的消息傳開，千雪回狼谷的可能性卻是更大。

       這倒也就能解釋千雪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了。

       赤色的雪狼從那張寬厚的毛毯上站起身來，後腿繃直，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類，凶悍地呲著尖牙，透藍色的獸瞳之中只傳遞出一個消息。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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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1樓發表於: 2017-12-19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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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競日擺了擺手，戰兵衛會意地繞開廳堂，去廚間生火。

       “千雪。”競日喚了一聲，緩慢地向他走近。

       雪狼退了一步，作出攻擊的態勢。

       競日卻是一步未有遲疑，在他面前站定，彎腰俯下身，向他伸出了手。

       “吼——”

       雪狼死死地盯著他，後腿一蹬，突然發難，向他撲了過去，張著血盆大口勢要撕咬下他的一條手臂。競日沒動，沒有後退，沒有躲避，甚至沒有一點動容。

       果不其然，銳利的犬牙在碰上他的皮膚之前就停了下來，獸瞳幽幽地看著他，退後了一步回到了安全距離。

       “哈，小千雪。”競日半垂著眼，唇角的笑意變得頗爲複雜，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再次向他伸出手，喃喃自語道，“你說你，爲什麽不管多少次，總會上這種當呢。”

       千雪眼底的警惕未消，鼻尖湊在他的指尖輕嗅兩下。他並不理解競日這句話的意思，只能下意識地感覺到對方與自己有極深的關聯，又受本能的驅使，極慢地低下了頭，最終將腦袋貼進了競日的掌心。

       競日僞裝至今的笑容第一次潰散了。

       千雪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波動，擡頭看向了他，湛藍的眼底有警惕，有困惑，有陌生，卻沒有任何應有的疏離。

       競日的掌心輕輕地摩挲在他的獸毛上，然後從懷中摸出了千雪的內丹，他唇瓣翕張，默念出一串解開禁锢的術法，一聲破碎聲之後，黯淡的內丹露出了原本清透的湛藍色，緩緩自轉了起來。競日攤開手掌，將內丹還給了他。

       千雪內心糾葛了一番，他失去了記憶，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氣味讓他覺得熟悉的人，沒有殺氣，也沒有敵意，聞起來很是溫暖，于是他決定遵循本能去相信他。千雪張嘴叼住了內丹，不一會兒，內丹發出的光芒愈加柔和，融入了他的身體裏，他再運轉起妖力將內丹重新納入丹田。

       雪狼體內妖氣再次澎湃，隨著一聲低吼，獸瞳變小，犬牙變短，渾身的皮毛消失，化成了人形，還是穿著那一身銀灰色刀客武袍，腰間配刀，赤發束起，懸著一個銀黑色環飾，正是競日替他系上的那一個。

       “呃，那個，是說……多謝？”千雪撓了撓頭，同他些有不好意思地說道。

       “謝什麽？”競日正在分神想些什麽。

       “就是，內丹啊。”千雪眨眨眼。

       “……”競日默了一瞬，“你失去了多少記憶？”

       “名字啊，妖法、刀法啊都記著，但認識過什麽人，發生過什麽事，完全忘啦。”千雪摸了摸鼻尖，幹咳了一聲，“基本就是全部忘了。”

       這時戰兵衛將茶水端了過來，千雪十分順手地拿起兩盞，一盞塞進競日掌心讓他暖著，競日指尖描摹過杯緣，將話頭暫歇。

       “你是？”千雪看向戰兵衛，同爲狼族，他潛意識覺得自己可能會認識他。

       “他是戰兵衛，不會講話。”競日幫夙作答。

       “噢……”千雪點點頭，戰兵衛看起來有些嚴肅和冷淡，但身上的氣味相當柔和。

       這時門外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競日颔首，戰兵衛去院裏開門。

       競日和千雪捧著茶坐在八仙桌的相鄰兩側，都沒有說話，千雪倒是有一肚子話想問，但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競日卻是真的暫時不想說話。沒一會兒，戰兵衛走了進來，只有他一個，手裏捧了卷羊皮紙。

       “是蘇厲？”競日向他確認。

       戰兵衛點了點頭，將羊皮紙在桌上鋪開，展示在競日眼前。

       羊皮紙上繪制著連綿山脈，若是熟悉這一片的人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一副正是此地山圖。山線上繪制著不少圖形作爲標識，卻沒有注解。

       “靠北啊，你們是用暗號傳訊的嗎，不然這玩意怎麽看得懂！”千雪啧聲。

       競日啜著茶水，花了半刻鍾的時間將這幅山圖全數記入腦海。“夙，這張羊皮紙你隨身帶著，地門的法印往西北擴散，你帶著剩下的妖怪往東邊去。”

       戰兵衛蹙著眉，遲疑了。

       競日歎了口氣，補充道，“你要去崖下找他我也不攔你，只是拿著這圖，諸般小心，別自己陷了進去。”

       戰兵看向他，似有所問。

       “無妨，我身邊有這只，出不了事。”競日說道。

       “啊？”千雪困惑地指了指自己，壓根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戰兵衛同競日告了別，又向千雪點了點頭算作再見，收起羊皮紙幹脆利索地就離開了。

       “這就走了啊。”千雪玩著茶杯蓋，看向競日問道，“你們是在搞什麽大事情嗎？”

       “小千雪。”競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語氣一轉，聽得千雪莫名有些緊張。

       “怎麽啦？”

       “你不好奇我手上爲什麽會有你的內丹嗎？”競日說道。

       千雪是有想過這個問題，但他沒想好該怎麽問，“這……有人搶走了然後你幫我搶回來了？”

       “不對。是因爲，把內丹從你身體裏奪走的正是我。”

       千雪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啊？”

       “我們不是朋友。我騙了你。”競日放下茶盞，十指交錯墊在颌下，笑吟吟地看著他。

       “呃，可是……”千雪有些混亂，他下意識地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爲什麽又把內丹還給我？”

       “因爲已經用完了。我用它在你家偷了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

       “地脈紫芝。”

       “啊？我家還有那種東西？嗯……這個不是藥嗎，那你偷它做什麽？”千雪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中隱約浮現了一些文字，像是醫書上的記載。

       “救一個人。”

       “什麽人？”千雪本沒想問這句，但卻脫口而出了。

       “……一個很重要的人。”競日緩聲說道。

       “是這樣噢……”千雪也沈默了下來。

       兩人相顧無言地又喝了一盞茶，競日有些好奇千雪會怎麽反應。

       “最後一個問題，”千雪說道，“是講啊，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你要是诓我，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但你現在卻都告訴我了，要麽是你良心發現了，要麽就是還有更大的陰謀，那我問你啊……”

       競日飲茶靜聽。

       “你還會坑我嗎？”

       “我若是還有陰謀，現在便是騙你，你也無從得知，這個問題沒有意義。”競日又添了熱水，執著碗蓋，拂去氤氲。

       “不啊，意義就是，我想聽你親口說。”

       “……”競日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緩緩地說道，“我暫時不會再騙你了。”

       “靠北啊，什麽叫暫時噢？”千雪抽了抽嘴角。

       “不然呢，”競日彎起唇角笑道，“還要我相許終身？”

       千雪嘀咕了一句，也不是不行啊。

       “嗯？”

       千雪盯著茶杯裏浮起的葉尖，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你說的那些，我不記得了，聽起來像別人的事似的，沒什麽感覺。但，我從山林裏跑出來的時候，不知道該去哪裏，腦子裏一片空白，卻已經跑進了這間屋子。”

       “那張毯子也很暖和。”千雪繼續說道。“所以簡單一點，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之前的事就都算了吧。”

       “什麽事。”竟日問道。

       “幫我救一個叫做蒼狼的……妖？人？”

       “妖。”

       “我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我衝出山林的時候，腦子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反反複複地跟我強調，‘逃！遠離鍾聲！救蒼狼！’這個蒼狼，應該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吧。”

       競日颔首，“他是你的侄子。”

       “那你答應了嗎。”

       “我答應。”競日說道。

       “那我相信你。”千雪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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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2樓發表於: 2017-12-19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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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所以說，我還要感謝你？”千雪聽得瞠目結舌。

       競日調侃地笑道：“你想道謝的話，我自是不介意。”

       “等等，如果說我是因爲沒有內丹，所以才沒有被控制、只是失去了記憶的話，也就是說這種鍾聲是針對妖……”

       競日有些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抓了一把核桃塞進他手裏，“地門既是佛門派系，也是除妖師組織。”

       千雪把核桃往桌上一攤，感覺自己受到了一點鄙視，然後拿起一個剝了起來，“你不早說。”

       “哎呀，那反倒是我不好了，不如現在就盯著小千雪將名仕錄謄抄一遍吧。”

       “一個核桃肉能讓你言歸正傳嗎？”千雪把剝出來的一大塊核桃肉放進他手心。

       競日一口吃了，笑吟吟地說道，“得兩個。”

       等千雪將第二個核桃肉也餵給他，競日才繼續說道，“要救出蒼狼，硬碰硬是定然不行的，得先把他引出來，如果我推測得不錯的話，蒼狼身上不僅僅是失憶和被控制那麽簡單，更有可能是被附體了。”

       “附體？”

       競日點了點頭，“我同他交手時，他行招之間有佛氣，不是他自身的，而是被附體之魂強行賦予的。”

       “那，要怎麽把他引出來？”千雪問道，“最簡單的總是最有效的，直接衝進他們的大本營搶人不行嗎？”

       “小千雪這話的意思，是不想做妖了，還是要我一個人衝進去以一當百，力戰群妖呢？”

       “呃……那我們先解決鍾聲的問題。”

       競日突然說道：“我發現一個問題——”

       千雪趕緊認真起來，“什麽問題？”

       “我發現，小千雪你是選擇性放棄思考。有的時候一問就是關鍵所在，有的時候卻……”競日眨了眨眼看他，“只走心，不走腦。”

       “……靠北！你是以爲我不敢揍你嗎！”

       “你揍。”競日支著下巴，眨眼看他。

       千雪咬牙切齒，掙紮了一會兒擡起手，屈指一彈他額頭。

       “嗚——”競日往後仰了仰，然後立刻一閉眼低頭把臉埋進掌心。

       “我又沒用力，別裝。”千雪啧聲。

       兩秒鍾後。

       “我真沒用力啊……真疼啊？”千雪挪屁股往板凳旁邊去了點，湊過去看他。

       “嗯……”競日悶哼了一聲。

       “你松手，我給你看看。”千雪把他手掌扒拉下來。一看，氣不打一處來，果不其然這人是笑得抖肩膀呢，“靠，就知道耍人玩。”不過額頭上確實微微紅了一塊兒，千雪貼上指腹輕輕摩挲，“疼嘛？”

       “不疼了。”競日笑道。

       “又騙人。”千雪拆穿他。

       窗外的雪還在下，停了一陣，又下了起來，沒完沒了地漫天飄揚著。

       神使鬼差地，千雪低下頭，吻上了競日的額頭。

       “……”

       千雪怔了一下，立馬慌亂地跳開去，腦子一片混亂，以至于錯過了競日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腳跟還在凳子腿上絆了一回，險些摔倒，手足無措地連忙解釋：“咳，呃，那個，我是……”

       “被地門控制了？”

       “對，被地門控制了！”千雪順坡下驢，說完臉就紅了，競日笑了起來，像是毫不介意的樣子，他暗自松了口氣，卻又覺得有什麽不對之處。

       “不鬧了，說正經的。”競日說道。

       分明是你鬧我。千雪腹誹。

       “其一，我們要找出地門所在何處；其二，如何將蒼狼引出來；其三，如何讓他恢複。”

       千雪想了一想，問道：“不是說你遇到的那個一步禅空大師，能夠解咒嗎？”

       “但大師往山中去了，一來是，我們並無聯絡之法，二來是，當時情況，夙並未受控很深，記憶也未被抹去，若是已經完全被控制的妖，大師也不一定有辦法應對。”

       “那好吧，”千雪苦惱地抓了抓頭發，“那我們怎麽辦？”

       “我們先去搜集更多情報。”競日伸了個懶腰，屋外天色已經暗下去，“餓咯，明天吧。”

       “對哦，你是人。”千雪一臉恍然大悟，“等等，既然你是人的話，你怎麽會知道那麽多事啊？你是除妖師？”

       “……”

       “哇靠，麥用這種眼神！”千雪炸毛。

       “要喝魚片粥。”競日又往他手裏塞了一把核桃，“吃飯的時候講給你。”

       “靠北，我上輩子欠你的嗎？”千雪去抓魚了。

       夜裏，萬籁俱寂。

       “餵，競日，競日，睡著了嗎？”千雪小聲地喊了他幾回。“真睡著了？”

       千雪盯著他看了良久，他對這個人沒由來地覺得熟悉，卻又陌生，競日指出家裏只有一張床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便與他一起睡了。他當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但又想要去相信他。同競日交談的感覺十分舒服，雖然總是讓他火冒三丈，但不會尴尬，也不會覺得隔閡。他隱約能感受到競日眼底心事重重，又無從了解那些都是什麽。他回憶不起來、也想象不出來他們的曾經。

       好奇，探究，隨後被吸引。

       落過雪的夜空映著暗暗的玫紅色。

       等千雪的呼吸漸緩，平穩地睡去之後，競日睜開了眼，靜靜地注視著他。

       第二日清晨，睡得精神飽滿的千雪把困得不成人形的競日從被褥裏刨了出來。

       “嗚……小千雪……不要……”可憐，弱小，無助。競日呻吟。“再睡五分鍾……”

       “信你我就是肖仔！快起床，又不是小孩子了，賴蝦米床啊。是講，不是你昨天說要早點出發，去找個那個溫什麽……溫仔的嗎？”千雪想了想沒想起來那個名字，便隨便喊了個順口的簡稱，同時拽著競日的被子。

       “小千雪你聽錯了，我說的分明是山長路遠，晚點出發，也沒關系。”競日緊緊地攥住被角。

       “……你說出來的話，自己信嗎？”

       競日最後還是起了床，東倒西歪地貼在千雪身上眯著眼睛，睡意朦胧。千雪一邊啧著聲說道：“你是昨晚去捉耗子了啊？”一邊給他編發穿衣，領著人洗漱穿戴。

       早飯是魚餅和熱粥，競日坐在桌前眼神微微一亮的時候，千雪還以爲他終于醒過來了，結果，競日吃飽喝足往太陽下一站，眼睛又眯了起來，打了個呵欠往自己的毛領子裏縮腦袋。

       “小千雪，要不我們明日再……”

       “走啦走啦，真真受不了你。”千雪拽著他的手腕子，將人往前頭拖著走。

       千雪原本看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嫌他腳程慢，想扛他走的，但競日這時卻有懶可偷也不偷了，含含糊糊地說自己暈狼，怕把早飯吐出來，又曉之以理，一路要避開地門陣法，不能莽撞了，千雪聽他那麽說，便也作罷。

       整整一個時辰，競日都保持著半睡半醒的狀態跟在他身後，握著他的手，每隔一段時間就將他輕輕一扯，指揮他往左或往右。千雪拿他沒轍，將他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暖著。

       寒風吹刮著，夾卷著幾瓣星星零零的雪花。指尖的溫度似曾相識。

       競日一向來活得很明白，卻也就是太明白了，才活得索然無味。他九歲開始爲自己的人生作書，時至七年前，這本書就已經完結了，那頁之後的，便盡是留白，但機遇弄人，他遇到了金池，便又作出了續章。可如今金池的病也好了，續章也寫完了，他的書卻還在繼續講述著。

       千雪活得簡單，卻讓他空虛的生命中第一次生出了些毫無目的性的樂趣。

       要救出蒼狼，不難，讓他耗費心力，思了一宿也未能得出結果的，是眼前這只沒了記憶的千雪其狼本身而已。越是簡單的謎題，答案往往越是複雜。

       成敗易得，人心難與。

       “我不知自己是受天眷顧，還是遭天意戲弄了。”競日突然謂然歎道。

       “啊？”千雪回過頭看他，競日只是笑著，他看不懂其中含義。

       “小心。”競日出聲提醒。

       千雪轉過頭來，赤發高揚，同時間，揮刀出鞘。

       一道剛勁霸道的掌風攜磅礴妖氣向二人襲來。

       “遇上我，就是你們的不幸！怒潮、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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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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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23樓發表於: 2017-12-19 23: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即使失去記憶，千雪還是選擇相信競日，

倘若競日一開始言明要地脈紫芝，說不定千雪會直接回狼谷拿了，

啊，不過競日應該是不會說，

期待後續！！

→ Yvon凡 Plurk ←
→ 煙山茶館 Cx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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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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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4樓發表於: 2018-02-26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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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又要打架啊。”競日輕歎一聲，往千雪身後一站，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加油。”

       “……”千雪一時竟無言以對，“哇靠！你就站在後面給我喊加油？”

       “唉，小人這幅病體殘軀，氣虛力竭，怕是幫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不拖累你了吧。”競日捂著心口，擺出一臉弱小無助來，同時輕聲提醒道。“來咯。”

       “假裏假掰！信你我就是肖仔好不好啊！”千雪一邊橫刀擋下掌風，一邊大聲抗議。“我看你就是懶，跟那個心機骨頭死人……呃，誰……”

       千雪脫口而出，卻因爲自己話裏的名字而陷入一瞬間的失神，記憶深處隱約現出一個人影來，他兀地伸手去抓那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藍衫，卻什麽也未抓握住。

       與此同時，藏鏡人的攻擊卻已至。

       競日嘴裏雖那麽說著，實則早已狼王爪上手，這時見千雪未及反應，便直接提招上手。

       “飛瀑、怒潮！”

       “輪回劫，碎——蒼穹。”

       競日連退三步，喉中泛起腥甜，他本就前傷未愈，如今硬接藏鏡人攻擊更是毫無優勢可言，即刻再添傷勢。

       千雪堪堪回首，只見競日唇角染紅，身形搖晃幾下才勉強站立，方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無論有多少城府心計，多少法術寶器，都不過是個肉體凡身的普通人，但這個普通人，卻爲他接下了一個修爲不凡的大妖的一式全力攻擊。藏鏡人的攻擊，是衝著他來的。

       千雪的瞳孔翕忽縮小，攥緊了手中笑藏刀，衣襟無風自起，獵獵生威。

       眼一眨，面前的兩只大妖已然戰至一處，一時不分高低。

       競日是從藏鏡人的招式之中得出他是誰的，千雪曾與他繪聲繪色地描述過藏仔逆行倒施，在飛瀑之下練功的故事。故而雖未曾見過，他也能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千雪口中的藏仔。

       心念飛轉，競日連連掐訣，數道金光打在藏鏡人身上。

       “哼，就這點能耐嗎？”藏鏡人語帶不屑，憑空擂拳，頓時氣顫地動，石破天驚。

       “靠，那麽嗆的嗎！”千雪心中微微生異，眼前的妖雖盛氣淩人，霸道非常，但卻絲毫未激起他心中厭惡的情緒，反生些許熟悉之感。不過戰局當前，他亦無暇分心多想，一式星辰變極招上手。

       “退！”競日突然插聲道。

       這句指令來得突然，場上戰意正盛，此時怎能退卻？千雪雖詫異，卻依舊咬牙信他，刀芒一挽，臨時變招，雪狼之影離刃奔走，萬千刀芒卷風雪泥葉襲敵而去，而自己輕身一躍，退離戰圈。

       藏鏡人掌中暴起雷電之光，一掌擊碎狼影，擡步欲追，卻渾身一滯，如陷泥沼，周身妖氣漸衰。他俯首細觀，這才發現競日方才發出的原以被他一掌擊碎的禁锢，如今卻又好好落在地上，總計十二道，金芒亮起，四六成線，聚氣成陣。他揚聲大笑，一聲怒喝，“區區除妖師的雕蟲小技，也想困住本座嗎！哈啊——暴雷狂濤！”

       “走。”競日指令道。

       千雪聞聲將競日抱起，匆忙之中還回頭看了眼，天地變色，雷光如熾，正中站著的那妖渾身戾氣，好似天地不容，戰神臨世。

       “還看得到？”競日冷不丁地問道。

       “呃，看不到了……”千雪下意識地答了句，他步法行得飛快，足尖點石，身一輕便往前順風滑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競日是在調侃他，但心中總歸莫名郁悶，記憶若隱若現，他分明有所感觸，卻總又抓之不到。千雪實無心思同競日擡杠，問道：“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他？”

       “你叫他做藏仔，沒同我說過他全名，我只知他是你好友兄弟。”競日平淡答道。

       千雪下意識地還想追問一句“有多好？”，但又隱約覺得競日不會樂于回答這個問題，也就憋在嗓子裏了。

       倒是競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又說道，“我倒是好奇，若你扔了刀站在那裏任他打，他還下不下得去手。”

       這話千雪還是沒法接。

       “往左。”競日說道。

       “噢……”千雪應道。

       爲什麽氣氛突然會那麽尴尬啊！千雪內心波動了一下，幹咳一聲，開口說道，“剛剛那個是什麽陣啊？”

       “伏妖陣的一種罷了。”競日答道。

       “伏妖陣？哪種伏妖陣有那麽大威力？”千雪不敢置信地看他。

       “唉，小千雪，看路，要撞樹咯。”競日懶洋洋地答道，往毛領裏埋了埋臉，避開冷風，“大道至簡，知易行難。知行合一，得到功成。與功體、武學同樣，口訣不過寥寥數句，用法卻是千變萬化。他招式中帶雷電威能，其勢屬陰，我化風爲陣，引雪作眼，自然天理，相生相克，自然能困他一困。”

       千雪聽得一愣一愣的。“能困多久？”

       “片刻吧。”競日坦然道。

       “啊？”千雪懵逼，“那你剛剛說得那些神神叨叨的……”

       “哎呀，小千雪啊，你要知道，”競日搖頭歎息，“陣法陣法，貴在陣眼，我手中再無其他寶物，倉促之間，只能引雪作眼，能困得住他一時已是極限。”

       “嗯，這麽說倒是也有道理。”千雪點點頭。

       “換句話說，若是剛剛把你的內丹壓在那兒，困他個九九八十一日，定是沒問題的。”競日讪笑道。

       “……”我覺得不妥。

       競日一直在心中默算著時間與距離，擡眼看向眼前的參天古柏，唇角弧度愈深。“小千雪，我們到了。”

       “什麽？”他們的目的地是缥缈峰，但現在還只在山腳。千雪不知道競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還是依照競日的示意停步將他放下。

       與此同時，殺意自背後再次襲來。

       “哼，終于不逃了？”藏鏡人周身妖氣萦繞，黑發怒揚，獸瞳死死地盯住了千雪，步下生風，積雪仿若爲他開道一般地四散而開。

       “逃？這叫戰略性撤退好不好！”千雪面上自是毫無懼色，反而帶著幾分躍躍欲試，將手中笑藏刀又攥緊了幾分。“我說啊，這回還走嗎？”

       “不走。”競日說道，緩步往後退去，將戰場讓給兩妖。

       “那好，我可不客氣了啊。”千雪咧嘴一笑，藍瞳生起異光，妖氣雖戰意高漲。

       此時，日已高升，白光映雪，古柏的枝杈不堪重負地搖晃了一下，砸落下一層厚厚的積雪。

       千雪陷步借力，在雪地上落下一個紮實的腳印，身如離弦之箭而出，風馳電掣，殘影未消，已然揮刀躍起，迎面一劈。藏鏡人反應同樣快極，腳腕一轉，側身避閃，僅憑戰鬥直覺便將這勢如破竹的一刀躲開，刀氣霸道至極，在雪地上橫開一道，震得山林具顫，鳥雀慌飛。

       一招方落，一式又起。

       藏鏡人掌心凝氣，只聽兩聲雷爆之響，凶悍掌風迎面襲來。千雪雖無記憶，卻也未失本能，向前一弓步，刀鋒走向一變，妖氣再生威芒，順風成勢，橫掃千鈞。

       掌戾，刀威，一來一回，攻勢交叠，白雪亂飛。

       千雪面上被掌風擦到，落下一道血痕，藏鏡人腰腹被刀刃一舔，滲出幾滴血珠。然而招招看似狠厲，落下的卻實則盡是皮肉輕傷。

       他們絕非彼此放水，而是自己的身體太過熟悉對方的下一招將會攻來的角度與力度。

       二人心下皆是驚異。同時，極招上手。

       “怒潮——”藏鏡人眼中精光迸起，掌心聚氣，落雪倒轉，迎空而起，沈聲高喝，卻隱帶快意，“襲天！”

       “皇室經天，星辰極變，”千雪身上隱現獸相，銀刀流光，眼底同含不可名狀之興奮，“萬狼——”

       “天地借法，無極相生，轉乾坤。”

       競日的聲音突然響起，強行介入戰局。

       千雪瞪大了眼睛，心中橫生不快。這是他與眼前這妖的對決，競日怎可橫插一足，如此豈不勝之不……等等！什麽？

       競日這一式縛妖術法，擊中的並非敵人，而是自己。

       藏鏡人的攻擊已至面前，雷光熾爁，天地變色。而千雪，刀勢停滯，足下被鎖，已然避無可避，退無可退，生機盡失。

       湛藍的獸瞳猛地縮小。

       他這是，要……殺我？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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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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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5樓發表於: 2018-02-26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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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這一掌直接打到身上的話，不死也得半條命吧。逼命之刻，千雪不著調地想著。

       然而這雷霆萬鈞的一掌，在離他額心一寸的距離，就被藏鏡人強自停下。氣勁剛猛，無處發泄，便在經脈中逆竄，招雖止，卻反傷己三分，藏鏡人唇抿作一線，自唇角溢出一道血來。

       飛雪盡歇。

       千雪緩過勁來，妖氣一迸，禁锢如數碎去。他深吸一口氣，在藏鏡人後退半步，站立不穩的時候搭手將他扶住，同時轉身擡腕橫刀，刀尖直指向競日。

       “信我。”競日平靜地看著他，說道。

       “靠北啊，你……”千雪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確信本座會停手。”藏鏡人揮臂錯千雪的手，憑自站穩，看向競日的目光雖帶怒，卻冷靜異常。

       競日颔首。“你一定會停。”

       “不是，我說，誰給你的信心啊？”千雪心中堵得慌，他不爽，非常不爽，恨不得拿刀砍他，但看著競日那張臉，卻像是一股子氣撒在棉花牆上，他砍不下手，罵不出口，連氣他都氣不起，仿佛自己就是被他吃定了一樣。

       “你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嗎。”競日一攤手，笑得滿臉無辜。

       藏鏡人額角一跳，再起提功力，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你、你……”千雪趕緊轉身把藏鏡人攔了下來，又惡聲惡氣地瞪著競日說道，“遲早被你氣到吐血！”

       “你還攔我？”藏鏡人心裏生著無名火。

       “呃，這……”千雪不知道怎麽答他，依舊攔身在他面前。

       藏鏡人重哼了聲，擡手抹去唇角的血。“剛剛那輪不算，再來。”

       “好哇，怕你不成！”千雪又將手搭上了刀柄。

       競日感受到些微的頭疼，在兩人動手之前說道：“小千雪，你就不問問對面的爲什麽打你嗎？”頓了頓聲，他又轉頭對藏鏡人歎道，“另一位，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麽確信你會停手嗎？”

       “千雪……”藏鏡人將這個名字在舌尖一念，熟悉之感從記憶深處湧了上來。

       “對啊，藏仔啊，你爲什麽打我啊？”千雪問他。

       “你認識我？”藏鏡人反問他。

       “呃，我失憶了。”千雪摸了摸鼻尖，回答道。“競日說，你我是好友兄弟，有過命之交。”

       我可沒說後面半句。競日腹誹，面上笑容不動。

       “……”藏鏡人眉尖一蹙，“只言片語，片面之談，休想诓騙本座。”

       千雪聽他不信，剛想再說些什麽，便聽藏鏡人冷然說道：“更何況本座名爲羅碧，非是你口中的‘藏仔’。此人連吾名姓都不知，方才一掌不過欲擒故縱，更賭你生死性命，薄情寡義，本座只有一言奉勸，離他遠些。”

       “什麽……”千雪愣了下，他迫切地想說些什麽，可腦海裏空空蕩蕩一片，張了張口又說不出任何，只有一腔的本能直覺，“可是，我見你總有熟悉之感！”

       “又如何。”藏鏡人身上戰意再起，“吾有任務在身，千雪，出招。”

       千雪手扣在刀上，心中焦急，卻無辦法。

       競日聽他們相談至此，終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應進行第三步了。

       頓時，妖風異起。

       競日欣然笑道：“哎呀，先生真是吃人夠夠，姗姗來遲，慢之又慢。”

       “你在跟誰說話？”千雪回頭一愣。

       雪林之中憑空出現了一群藍蝶。

       “耶，山高路遠，自峰頂至山腳，吾行之不易啊，還請單先生多多諒解。”

       藏鏡人與千雪聞聲皆轉頭看去，只見蝶影淡去，款步走出了一藍衫之人來，手持羽扇，溫文爾雅。

       哇靠，不知道爲什麽，總覺得有點不大爽呢。千雪心道。

       想揍。藏鏡人心道。

       “唉，二位好友這般眼神，真是令吾傷心。”溫皇執扇掩面，歎道。

       藏鏡人額角一跳，已然便要極招上手。“報上命來，本座不殺無名之輩。”

       “餵，等、嗯？做什麽？”千雪想插話進去，剛一開口，就被競日一扯拉到後頭去了。

       “看戲。”競日坦然道。

       “幾日不見，好友竟是連吾名字都不記得了。”溫皇謂然歎息，滿臉傷心之色。

       藏鏡人冷哼一聲，此人雖同樣讓他略有熟悉之感，卻與千雪恰好相反，渾身散發著令他不爽的氣息。懶得再聽他廢話連篇，招快一步，上手便是殺招。

       千雪比戰圈中的兩人還緊張，競日只得攔著身旁這只。

       “放心。”競日說道。

       “你是說藏仔也不會傷他？可是，藏仔現在身上的殺氣……”

       “我沒那麽說。”

       競日眨了眨眼，千雪“啊？”了一聲。

       這邊說著場外閑話，那邊已然打得難解難分。

       “唉，好友想知曉吾之名字也不需這般迎面大禮。神蠱溫皇，或亦可稱吾——”溫皇回身躲避，手上羽扇化光，寬袖一揮，無雙起劍，頓時天地失色，劍芒大盛。絕世劍者冷目一擡，起招相應。“任飄渺。”

       “你不是說我們三人是朋友？”千雪衝著競日直皺眉，手牢牢地按在笑藏刀上，但凡二者任一有性命之顧，他都會毅然衝入其中阻止。“你到底打什麽主意？”

       “幫你救朋友，不好嗎。”競日被風吹得凍脖子，心道是現在有杯熱茶就好了。“要擒他，容易。要說服他，卻難。哎呀，小千雪，你就不好奇他口中的任務是什麽嗎。”

       千雪正欲開口，猛然一道劍氣向他們的位置襲來，千雪當即抱起競日縱身一躍，下一瞬他們所在原處的樹幹已被斷成了兩半。

       “靠北，他這是在報複你嗎？”千雪咋舌。

       競日倒是沒什麽情緒起伏，低著頭打了個哈欠，像是又有幾分困意了，“是啊。”

       “暴雷狂濤！”

       “劍九·輪回。”

       千雪看得一愣一愣地，“他們還要打得什麽時候去？”

       “快了吧。”競日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小千雪，藏……嗯，羅碧是什麽妖？”

       “雪豹。”千雪回答道。

       競日盯著藏鏡人鬓角兩撮白毛看了一會兒，“那溫皇呢？”

       “……嗯，他這個樣子我看不出真身。”千雪回答道。

       競日點了點頭，猜測道：“幺蛾子精？”

       “噗咳咳咳！你麥黑白講！”千雪被人冷不丁地一說，笑得險些岔氣，盯著任飄渺看了一會兒，又回憶了一遍溫皇方才出現的樣子，腦海中突然若有若無浮起了些許記憶，他小聲喃喃自語道，“……輪椅精？”

       “嗯？小千雪，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

       再觀戰局，已臻白熱。

       “有一人想見你。”任飄渺，此時亦是溫皇，向他說道。

       下一刻，至極至霸的掌風與絕世無雙的劍氣相撞，氣浪翻湧，雪海震顫。

       萬籁俱寂，塵埃落定。

       藏鏡人沈聲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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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6樓發表於: 2018-10-01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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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四人移步至閑雲齋。

       此處與山下的山林雪景截然不同，尋常而言，本應地勢愈高，積雪愈厚，此地卻不然，不見皚皚白雪，枯枝敗葉，反而是浮雲卷青山，無垠草色閑。

       “哎呀，真不愧是溫皇先生的雅居。”

       “單先生客氣了，單先生的瑯琊居亦非俗地啊。”

       “鄉野村居，怎敢與溫皇先生的居所相提並論呢。”

       “哈……”溫皇拂扇笑了壹聲，下半句話未及出聲，便被另壹個人橫插進來打斷了。

       “妳們這是在幹嘛，對戲講臺本嗎？”壹個藍發束著高馬尾的青年從閣樓後頭繞了出來，手上端著茶壺與杯盞。

       終於有人把自己心聲講出來了啊！聽競日和溫皇神神刀刀憋了壹路的千雪盯著這人看了良久，竟是個普通凡人，壹個普通的凡人竟會出現在閑雲齋上。

       “鳳蝶倒茶的時候，可沒妳那麽多話，劍無極。”神蠱溫皇接過斟滿茶水的杯盞飲了壹口，“當真是意料之中的手藝，白白浪費了吾的好茶。”

       “哇靠，鳳蝶倒茶的時候，也沒見妳話那麽多啊，丈、人、爸！”劍無極嘖了聲，視線掃過千雪等人，最終落在藏鏡人的身上，“噢！這是來接無心的嗎。”

       壹直心不在焉的藏鏡人被這句話吸引去了註意力，停頓下喝茶的動作，蹙眉擡起眼看向他，下意識地重復了壹遍話語裏的關鍵字眼，“無心？”

       “唉。”劍無極看他的神情不對，便又看向溫皇，問道，“他也失憶了？”

       “還有那壹只。”溫皇指了指千雪。

       “回答本座。”藏鏡人眉心蹙得更深了，不便為難小輩，便咄咄逼人地盯著溫皇。

       “唉，劍無極，引火燒吾身，還在這兒看戲嗎？”溫皇拿羽扇壹遮藏鏡人的視線，不疾不徐地說著，藏鏡人手裏的茶杯岌岌可危。

       “……”劍無極看著他這幅作不死就往死裏作的架勢瞠目結舌。

       競日撫著茶盞慢悠悠地飲了壹口，其實茶泡得也並不太差，只是急躁了些許，欠了點火候。

       “爹親！”

       憶無心的出現恰到好處地打破這壹觸即發的氣氛。藏鏡人聞聲便放下了那個可憐的茶杯，站起了身，看向那名頭戴紗帽的少女，眼中沈澱的情緒泛起了波瀾，又隨著無法抗拒的熟悉感逐漸化作了驚濤駭浪。

       記憶或許會騙人，翻騰在體內的血脈聯系卻不會。

       競日正好飲完杯中的茶水，擡起眼，同溫皇交換了壹個視線，移身進了屋內。

       千雪本是想跟著他們壹起進去的，卻被劍無極攔了下來。

       “妳大概會想見壹個人。”

       “我？”千雪指著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跟上了劍無極的方向。“誰？”

       “鳳蝶。”劍無極說道，帶著他走進後院。

       “鳳蝶。”千雪就著他的聲音重復了下這個名字，心底湧起的那種熟悉又抓不住的感覺讓他煩得撓腦殼，院落裏栽滿了奇花異草，舞著幾只藍蝶，簡單利索，落落大方，亦不失美感，比其他屋院都要精細些，分明是女人家住的地方，千雪幹咳了壹聲，“我們就那麽進來沒關系嗎？”

       “放心，”劍無極踩上臺階，敲了敲門，“她是妳的義女。”

       “蝦毀？我還有個閨女？”千雪被他這話嚇得壹驚，整只狼彈了起來，心裏還沒做好準備，劍無極已經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千雪喉結上下壹滾，跨過門檻，跟了進去。

       窗欞前頭端坐著壹個穿著紫衫的女子，臉上落著和煦的陽光，神色卻是呆滯，雙目中不見靈光，只是追隨著蝴蝶蘭上停駐的壹只藍蝶緩慢移動。

       千雪只是看著，便覺得心口陣痛。

       “這是……蠱術。”千雪緩聲道。

       “鳳蝶也被他們控制了。”劍無極翻起壹盞瓷杯，在裏頭添了茶水，遞給鳳蝶，鳳蝶將目光移到他的臉上，註視了良久，方才慢慢地擡起手來捧住那只茶杯，低下頭喝水。劍無極沒有松開杯盞，耐心地等著她喝完，“溫皇將攝心蠱植了進去。”

       劍無極把茶杯擱回去的手很穩，聲音卻是在抖。

       千雪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我們會救回她的。”

       劍無極深吸了壹口氣，還未想好怎麽回應這句話，只聽千雪繼續說道：“哇靠，等等，妳跟鳳蝶什麽關系來著？”

       劍無極像是被針紮著了似地火速挺起身來，僵硬地往後退了步，語速極快地打著哈哈：“蝶蝶啊以前老跟我講她義父怎麽樣怎麽樣，好久沒見了，是講啊肯定很想跟妳多呆壹會，我先到外面去澆花，妳們聊妳們聊啊！”

       話聲還沒落下，劍無極就腳底抹油地出去了。壹個丈人爸都沒搞定，怎麽那麽快又來壹個，真正是要悲哀——

       劍無極拿起壺，往屋裏頭又望了壹眼，千雪的手掌覆在鳳蝶的發頂輕輕地揉了揉，後者仰著頭，木訥地凝視著他，又像是有壹點點笑意。

       千雪回到前廳的時候，競日已經與溫皇聊完，催著他繼續起行，日落之前要趕到下個集鎮落腳。

       藏鏡人暫且答應了憶無心留在此處，劍無極守在鳳蝶左右照料，溫皇搖著羽扇神態自若地將他們送到了門口。

       “等單先生見到俏如來，幫吾轉告壹句，他上回托吾調查之事，鳳蝶已經查妥。”

       競日笑吟吟地應了，“溫皇先生真是苦心了，就不勞相送了。”

       “哇靠，他才剛走了五步路好不好！”

       “哎呀，好友，這可是五步路。”

       山腰起了霧，前路看不太真切，千雪跟著競日走了幾步，忽地又停住，總覺得還有什麽沒說完的話硬在嗓子眼，難受得很，轉過身看溫皇，後者已經回轉進屋了。

       千雪眨了眨眼睛，突然大喊道，“餵！溫仔，等我回來再找妳跟藏仔喝酒！”

       “哈。”壹聲輕笑散入了山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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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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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27樓發表於: 2018-10-01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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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妳跟溫仔聊了什麽？”千雪嘴裏叼了根草回頭看他，牙刃壹磨從草莖裏咬出汁，酸甜解乏。

       競日慢悠悠地反問道：“‘俏如來’，妳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千雪抓了抓後腦勺，回想了片刻答道：“不記得了，但以前應該認識。”

       “按溫皇的說法，他現在應該也在地門之中。”

       “地門裏頭？”千雪皺了皺眉，“那不就跟蒼狼壹樣，我們還得去撈他出來。“

       “可不是嗎。”競日悠悠然地說道。

       兩人順著山路往北走，密林將天空掩得嚴嚴實實，叫人分辨不出時辰，只見天色漸暗，西邊的樹梢染了大片的紅雲。

       “小千雪，日落了。”

       千雪緩了下腳步，看著競日的側臉，競日仰著頭，壹直看著那小小壹方枝杈外的天空。

       千雪問他：“在想什麽？”

       壹行鳥雀越過枝頭，振著翅羽，愈飛愈遠，終於不見了。

       競日收回了視線，依舊是那副安然自若的笑容，“什麽也沒想。”

       “騙人。”千雪嘖了聲，追加了壹句，“別動。”

       “嗯？”

       千雪幾個闊步走到了他身前，競日未猜他要做什麽，卻也只是站在原地不動，等他動作，忽地周身壹緊，腳下騰空，突來的風壓壓得他閉了閉眼睛，壹番晃蕩眩暈，睜開眼，光影綽綽，他被千雪摟著搖搖晃晃地站在壹根樹枝上，耳邊枝葉亂搖，驚走了旁邊的鳥雀。

       “別動哦。”千雪又說了壹遍，摟在他腰身的手臂攬得更緊了壹些，大妖的獸相再次顯露出來了幾分，尖銳的狼爪牢牢地抓握住樹幹，雙膝微弓，向下借力，隨即高高躍起，身形穩當地跳到更高的枝幹上頭。

       那麽幾個來回，兩人便到了最高處。

       極目遠眺，日薄西山，紅霞卷著流雲，天地遼曠，大氣清和，任鳥雀南飛。

       “站穩咯。”千雪說道，慢慢地松開了攬在競日腰上的手臂，讓人扶著樹枝站穩。

       競日望著那片近在咫尺的流雲，臉上的笑意卻是突然散去了，紅光映在他白皙過頭的臉上，卻生了幾分暖意。

       “怎麽了？“千雪看他不笑了，有些緊張地問道。他捉摸不透競日的心思，怕這時多此壹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競日搖了搖頭，折下了手邊壹片葉子，指腹撫在鋸齒狀的葉尖上蹭了蹭，“日升和日落，小千雪妳更喜歡哪壹個？”

       “啊？”千雪腦袋上冒出壹個問號，“我又不是妳們文化人，悲春傷秋，嗯……壹定要說的話，還是日落，可以喝酒。”

       “那等到了鎮上，我們去喝酒。”競日笑道。

       “妳會喝酒？”千雪有些驚訝地說道，隨即快活了起來，“能喝多少？”

       “比小千雪妳腦袋裏現在想著的，再多壹倍吧。”

       “騙肖仔哦！”千雪側著臉看他，“我還以為妳們這樣的文化人都是喝茶的。”

       “哎呀……”競日裝模作樣地垂下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小千雪，有自知之明是好，卻也不需時時刻刻將自己沒文化掛在嘴邊。”

       “靠……”千雪被他噎了壹下。“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妳是做什麽的，妳上回說騙了我，妳是人，我是妖，再之前的事又是怎麽回事？”

       “壹連串問那麽多問題，這邊可是連杯茶水都沒有。”競日假裏假掰地嘆著氣，“類似的問題妳以前也問過壹回，不過……”

       “不過？”

       “小千雪，妳看那。”

       “啊？哪有妳這樣吊著胃口又打岔的！”千雪抱怨著擡頭往他指著的方向望去，壹大片陰雲向兩人滾滾而來。千雪喉結上下壹滾，“完了，是暴雨的陣勢。”

       競日自覺地攤開手臂，身後壹半是晚霞，壹半是烏雲，雨雲近了，風刮得兇了起來，長發淩亂，眼底閃爍著鮮活的笑意。

       “小千雪，走咯。”

       千雪看著他楞了會兒神，伸手抱住了他，然後向後壹躍，從枝頭縱身跳下。頭腳顛倒，身體失重，樹杈枝葉飛快地從身邊刮過，生死全交與他人掌握，尋常人類都是該害怕的吧。他特意留意，余光時不時掃在競日的臉上，那張臉上完美無瑕的笑容與平時有些不同，千雪說不出那是怎樣的不同，心中卻溢出了幾分莫名的歡喜。

       “小千雪，再快點，雨要追上來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

       “哎呀，小千雪忍心看我拖著病體殘軀又淋雨嗎。”

       “哇靠！妳知道妳這壹身衣服有多沈嗎！”

       “咳咳咳……”

       “哉了哉了，要多快給妳跑多快！”

       狼妖當然是不可能跑過雨雲的，兩人終歸還是被暴雨淋著了，競日受著內傷，冷風冷雨壹番吹刮，立即起了熱度，便也沒氣力再跟千雪胡鬧了。千雪將他背起，獸瞳泛著幽光，繼續往鎮上趕路。競日的腦袋昏昏沈沈地抵在他的肩膀上，意識卻又清醒著，千雪身上有股雪水釀出的烈酒的香味，讓他酣然酒醉，肩上前所未有地空，而心口前所未有地滿。

       終於到了客棧落下腳，千雪先將競日安頓好，托店家燒水準備洗浴，再去藥鋪裏買藥。老郎中已經往後屋歇下了，只留了個不精藥理的小童看著鋪子，千雪翻看了壹遍他家藥材，自己開了張方子讓小童抓去。千雪走在回客棧的路上，拎著兩袋油紙包好的藥材，心中不由地納悶，自己怎麽看都不像個大夫啊！

       千雪敲門進去時，競日正浸在熱氣騰騰的木桶裏沐浴，木桶邊緣架著壹個托盤，裏頭放著幾盅酒。

       倒是真會享受。千雪直接上前要沒收了那酒。他的手還未碰到酒盅，就被人按住了。

       競日盯著他不滿道：“小王的酒。”

       千雪好笑，也不讓他，說道：“酒解藥性。”

       “小千雪啊，”競日這壹開腔，千雪就開始腦殼疼了，果不其然聽他繼續老神在在地說道，“是藥三分毒，小王自幼多病，體內更有藥毒沈積，壹得病便喝藥，不是越喝越嚴重了嗎，指不定哪日便不治西去……”

       “呸呸呸！”千雪強行捂住了他的嘴，“拜托壹下好嗎，妳只是體虛，等內傷好了再調理壹下就沒事了！”

       “舊傷好了又會有新傷，所以啊，今朝有酒……”

       “就是新傷、新新傷、新新新傷我也會給妳治好了，所以啊，今朝這酒，想都別想！”

       兩人僵了片刻，競日忽然往水裏壹埋，整個沈下去了。

       這是什麽操作。千雪腦袋當機地看著咕嚕咕嚕冒泡泡的水面。

       “餵餵，妳多大的人了……”

       千雪伸手去撈他起來，競日往後躲了躲，冒出半個腦袋盯著他。“小王的酒。”

       “妳真是……”千雪深吸了壹口氣，倒扣著酒盅遞給他，“算妳厲害，明日可必須得喝……啊揪！”

       競日得了酒，徑直從木桶裏站起了身，熱水順著黑發、頜骨、尾椎往下滑落，月色映著燭光，千雪怔了數秒，立馬撇開漲紅的臉。

       “今日壹起喝酒，明天壹同吃藥便是了。”競日笑吟吟地說道，擡腳跨出了木桶，拿布巾裹著身，往內屋走。“換妳洗，濕衣服穿久了，妖怪也得感冒。”

       千雪泡在熱水裏頭，競日披著衣坐在窗下頭飲酒，雨水打著飛檐，順著磚瓦落到青石板上，潺潺作響。

       “餵，先前問妳的，還沒答。”

       “這啊，要從何說起才好。”

       競日壹口壹口地啜著酒，緩聲說了起來，只不過都是些少年瑣事，府邸尚在時，母親把這手教習筆墨，終日與院中古籍文卷為伴，府邸敗落後，跟著老仆生活於市井，後自學術法，機緣巧合與夙相識，後又遇到了金池，嘗到桂花酒的滋味，再難忘了。

       “等等，等等！所以妳說著說著，就把壹個國改朝換代了？”

       “哎呀，是這樣了。”

       “妳喜歡那個叫金池的姑娘？”

       “怎麽妳吃味？”

       “我吃什麽味！”千雪大聲。

       競日瞇著眼睛又飲了口酒，“她於我很重要。”

       “那我呢。”千雪嘴快地接了壹句，沒來得及攔住自己。

       競日轉過頭來望著他，笑道：“小千雪，若是再來壹遍，小王依舊會騙妳，奪走妳的內丹。”

       “切，我就知道。”千雪趴在木桶邊上笑了聲，又喊，“那倒是給我留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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