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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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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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0樓發表於: 2018-04-10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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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赦生按了按額頭，先前不覺得有什麼難受，現下卻軟弱起來。

“你為什麼來。”

“還能為什麼。”襲滅比較無奈，“當然是為了我的笨學生。這麼大的事兒你想瞞天過海，你當五色醫師是萬能的？還是說你認定我不會知道，所有人就都不會知道？”

赦生木然看房頂，半晌丟出一句“我沒那麼想。”

襲滅冷笑笑。

“善哉善哉吾徒赦生，好的不學，專學混賬。當年那個心眼兒乾淨的好孩子是一去不返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盤算。這些年我也懶得叨叨你，但現在還是不得不跟你廢話——眼看要執掌大業的人，做事顛三倒四也沒關係嗎？”

赦生在枕上沙沙地扭了個頭，一副不勝其擾的樣子。

“你看你看。”襲滅糟心地歎氣。“你要還是17歲，我肯定要抽你。”

赦生背對他說你就吹吧，天天說要抽這個踹那個，哪次真幹了。

這話噎人，襲滅皺眉盯著愛徒的後腦勺，思索一陣臉色緩和下來。

“是，怪我，我慣的。”他扭頭向一旁的五色妖姬：“主任你說，要是你們院長遇見這種學生，是不是會一天打他八遍？”

五色妖姬本來正在當空氣，不防忽然被問及，她連忙後退一步杏眼圓睜地：“艾瑪教授您這是要幹嘛，我就算想看看熱鬧也不用殃及到我頭上來吧！我怎麼敢說院長的是非！”她說著美目一轉，抿著笑意道：“我們院長是醫學界權威神外泰斗，桃李滿天下的，怎麼會打學生呢！再說現在也不興打了。都是體罰……”

襲滅說對，體罰！善哉善哉。雖然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贊成他的那套辦法，但對某些長大了還不幹人事兒沒有人味兒的混蛋學生，體罰體罰也是必要的。

赦生聽不下去了，轉頭煩躁地說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要罰以後罰，現在我想靜靜。

襲滅垂眼，不緊不慢拋出一句：“我兩個學生，你怎麼就覺得我要罰的是你？”

赦生頓時沒話了。五色妖姬乖覺，抓住這個機會趕緊開溜。襲滅聽著身後的門板和輕聲合攏，一直不陰不陽的面孔終於現出正色來。

“赦生，你怎麼回事。”他說。“有了孩子也是能瞞的嗎？”

赦生神色僵了僵。

“這是我私事。”他低聲道：“我沒想瞞誰，只是也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還說這種話。”襲滅終於有些不悅了。“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你都當耳旁風了。”

“我沒。我試過了。”赦生輕聲道。“我，我們……都試過了。但是不行。”

“不行也得行。”襲滅皺起兩條超有個性的眉毛：“沒孩子隨便你們，現在有了孩子就不一樣！看樣子你根本沒告訴他是不是？”

赦生轉過臉望著老師。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孩子不是他的。”

襲滅愣住，怒容滯在臉上根本來不及化作驚詫。

“赦生？！”

“我說真的呢。”赦生平靜道。“我的情況老師知道吧，這個孩子我一定得要。而且……我本來也沒想過這件事單靠五色醫師一人就能保得住秘密，我以為她會彙報給一步蓮華院長……但沒想到，還是你來。”

襲滅目光複雜地注視他。

“當然是我來。因為我們都以為這是你的婚生子。赦生……茲事體大，你們不可任性。”

“我懂。”赦生輕巧而篤定地吐出兩個字。“我何嘗不想但……老師以前不是講過，‘等無間緣當起時即滅’……這話我本來不懂，現在也懂了。”

襲滅默然片刻。

“孩子的事，是真的？不是你在賭氣……”

“是真的。”赦生懇切道。“求老師庇護這個孩子。”

襲滅輕歎一聲。

“兩個不省心的鬧成這樣，我能庇護多少是多少吧。”他說罷起身，欲走之際又不放心，轉頭強調：“赦生，你和他之間，我不會再置喙任何意見了，你們的別離也許就在眼前，你懂我意思？”

“懂。”赦生起身。“老師慢走。”


五色妖姬進來巡房時赦生幾乎在打瞌睡。聽到響動他睜開眼，見五色醫師正抽出胸前衣袋內的鋼筆，唰唰地在病例本子上記著什麼。

“你睡你的。情況挺穩定。”她邊寫邊說。

“所以我能回去？”

五色妖姬的筆尖頓了頓。

“晚上六點。”

“五點。”

“你！不要得寸進尺！”

赦生朝她一點頭。

“謝了。”


回家的路終於平順起來。天色黑得漸早，路上晚照鋪排。赦生坐在後排望著前方的坦途被染作金色，想起兒時螣邪郎總是拍他與黥武的後背，大叫一聲“沖啊駿馬！迎著夕陽奔跑吧……”

好傻，但迎著夕陽奔跑似乎是件絕等開心的事情。長大之後人漸漸不奔跑了，開心自然也越來越少，越來越淡。

外加許多離別。人心越來越硬，對痛苦觸之不深的，自然對快樂也感之不切，終於變作無血無淚的神經，只剩下目標與計算。

諸如伏嬰師的樣子。赦生想。又想到有多少人會在已經鐫就承諾的生命裏依舊會恣性地追求本心本意……

難道他們是嗎？

不，他們也不是。但命運要他們是。所以他們就會是了。

到家時樓下的大客廳黑著燈，看來無人下樓過。但二樓的書房亮著，赦生巡著那抹亮光上樓去，推門見到吞佛正坐在沙發上，面前是一疊白色檔，手邊是一團白色的……

白色的……

“誒？！！”赦生不假思索地驚呼出來。原本不佳的臉色因訝異激動泛起紅潤，而那團白色則在他發出感歎的第一時間自沙發邊一躍而起，伴著一迭聲歡快的犬吠之後，赦生眼前一花，下意識扶住撲向他的白色大狗，順勢坐在地上。
“雷蒙娜！”他抱住那不斷向他撒歡親熱的巨獸，長久以來冷傲寡歡的臉上終於流露久違的快樂。

“夠了夠了！一邊兒去……別舔了！你刷牙了沒有……”嘴上煩著，手上卻抱著不肯放。吞佛面無表情地擺弄手機，好似眼前一幕早已司空見慣。赦生被愛犬鬧了好一陣才終於站起來，拖著依舊被纏住的腿挪到沙發跟前去。

“幹嘛呢？”他坐下來探頭看看。吞佛說玩遊戲啊……這遊戲最近很火。

赦生說什麼遊戲……哈，這種，不玩。

“是啊，你沒時間。”

“有時間也不玩。”赦生白他一眼，又低頭撥拉雷蒙娜毛絨絨的大頭，自言自語似的：“你去哪兒了？”

吞佛轉頭：“你問我呢？”

“我問狗呢。”

吞佛臉色滯了滯，重拾手機不說話。

赦生抬頭看他：“我真的問狗呢。”

“嗯。”吞佛木著臉，K死遊戲裏一個對手。“吃飯了嗎？”

“沒呢。”

“我也沒。讓他們做吧。”

“好。”赦生爽快地點頭，忽然看向桌面那疊紙，又四處撒摸著像在找什麼。

“你要什麼。”吞佛看著手機螢幕問。

“筆。”赦生回答。“你簽了吧，筆擱哪兒了？”

吞佛的手指在螢幕上顫動一下，繼續K死下一個對手。

“在抽屜裏。”他輕聲回答。

赦生說好。翻出簽字筆拿起那摞檔刷刷地寫下去。最熟悉的名字，從小寫到大，後來又練了簽名體，唰唰唰……尖利的筆尖劃下去在潔白的紙張上留下一蹴而就的痕跡，再也抹不去了。

落定一樁離別。

末了他擱下筆，啪地一聲。

“行了。”

像是在對別人說，更像是告訴自己。簽完了字他開始低頭擼指上的戒指……這段時間整天吃，戒指卡在上頭，往下拽得時候還真有點兒費勁。

但他執著，動用大力也不怕痛。好容易終於將那枚昂貴且絕無僅有的指環脫下來，手指上一片紅痕，幾乎掉了一層皮。

吞佛終於扔掉手機看向他。瞪視過後並無別話，只有一句：“赦生！”

“嗯？”赦生抬頭，輕輕將戒指擱在那疊檔上頭。他說叫我幹嘛——你的呢？

吞佛不語，脫下另一枚也放上去。兩枚光色凜冽的指環靠在一起，靜靜散發著迫人的冷。

“所以……”赦生轉頭定睛注視身旁的人，分明是一腔淡定滿目清疏，可不知為何眼淚卻還是瞬間奪眶而出，在沒有情緒的面頰上墜落，如冰如火。

“吃飯吃飯。”他扭過頭平靜道。“我讓他們……”

“不想吃。”吞佛突兀地起身，大步奔向門口摔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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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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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1樓發表於: 2018-04-10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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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遙聳入雲的帝國大廈燈光點點，遠看去幾乎與天星混做一談。任沉浮自那片星燈下走出來，迎面見到熟悉的身影，腳步微微頓挫。

“有空？”對方開門見山，任沉浮猶豫一下，點頭說有。

旋即又覺得彆扭，眼下的他們分明身份各異，但不知為何這位前任上司竟然依舊餘威不減，他簡直怕了他——任沉浮有點兒不明白，自己這是什麼毛病呢。

“有空就一起吧。”吞佛並不理會他的那些小糾結，自行上了車。兩人去了間清淨的餐館，即便是專為熟客開放的，但進門時仍不免被相機快門無聲地哢嚓了幾下。任沉浮搖頭苦笑說這下好了，今晚隨便他們寫，明天連我也要進他們編的劇本兒名單了。

“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獨善其身過？”吞佛不以為然。“畢竟沒有秘書長，這場戲也難演得周全。”

任沉浮搖頭：“哪里，那都是董事長的意思，我不過奉命行事。說真的起初知會我計畫的時候，我還有些猶豫來著。疑惑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母親——知道兒子婚變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維護他也不是挽回，而是順勢成全你們離異。後來行著行著我忽然有點兒看明白了，董事長是最瞭解你們的人，從一開始到現在她都清醒得不得了，所以次次都能做出正確選擇。”

對這評價吞佛不否認。

“所以她選你做董秘也自然有她的道理。”

“喲，忽然這麼誇我，我簡直壓力山大不能自處了……”

“少來。”

任沉浮苦笑笑。

“吞總對我總不能寬容點兒……”

正說著有侍者過來，胳膊搭著紅酒瓶將二人的高腳杯傾滿。任沉浮望著在杯中微微沖起一朵細浪的酒液，專注一瞬，神色忽而落寞。

“聽說您與赦總的手續走流程了。”

吞佛沉著臉，低低應了聲“嗯。”

“那麼……”任沉浮的手指摸摸酒杯，抬眸。“我是否該舉杯祝您？”

吞佛抬眼撩他。“有意見可以直說。”

任沉浮笑。

“不敢。只是有點兒唏噓。畢竟……雖說我當年沒趕上您二位婚禮的盛狀，但也總算聽說過一點。眼下這個結局誰又樂見呢……對了您知道嗎？螣總因為這個整天愁眉苦臉，他覺得他的寶貝弟弟一定是外表逞強內心柔腸百結，所以整天跑去關注，赦總已經嫌棄他嫌棄得不得了，我看著也是非常地……一言難盡。”

吞佛說螣邪郎不就是那個樣子，你自己選的，一言難盡也忍著吧。

任沉浮皺皺眉，忽然正色：“我跟螣總並不是那種關係，以後也不會是。”

“哦。”

“是真的！”

吞佛詫異：“用得著強調嗎？”

“當然。”對面秀麗的眸子目光篤定。“撇清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

吞佛無聲地凝望他片刻，繼而不動聲色地垂眸。

“說正事。”他輕聲。“秘書長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一瞬間古怪僵滯的氣氛消失了，任沉浮恢復素日的溫雅，低頭啜酒。

“您安排我做的事我是有盯著，但……”他擱下酒杯，再抬眼時就鄭重了許多：“這是我最後一次跟您聯絡，以後我不會再為您的私事奔走了。”

吞佛坦然說這個自然，我也沒想過要一直趨馳秘書長為我做事。其實你今天肯來我已經很感激。

任沉浮無聲牽牽嘴角。

“您要找的人在這裏。”他說著推過一張便簽，吞佛展開來看，這次倒不是列印的了，手書的字跡十分灑脫飄逸，放眼身邊所有人都寫不出這樣雲從流水的感覺。端詳過後他揣起便簽，微一點頭。

“謝了。”

“客氣。”任沉浮淡淡地。“您會即刻動身去找他嗎？”

“也許。但如果還有手續要簽的話，我大概還會再留幾天。”

“這不好吧。”任沉浮感歎：“不是我要多嘴，幾天的時間可能會發生很多事，只是簽字而已，托律師做也足夠了。”

“那不一樣。”吞佛一語否定這說法，多少出乎了秘書長的意料。向來並不會做口舌上堅執的人竟然會明確針對一樁可有可無之事，任沉浮略詫異，脫口而出：“怎麼……”

吞佛沉默片刻。

“我跟赦生……你知道，本來我們的婚姻不被雙方家族所允許。當初想要在一起是非常私人的決定，所以要分開時也不會假手他人。”他說著頓了頓，再抬眸時已然如常淡定。

“只是幾天而已。”他舉起酒杯，“我說這話是沒什麼立場，但無論如何……於公事上，秘書長今後還要多辛苦了。”

任沉浮低眉，從善如流地將酒杯伸過去……

流光溫潤的銀燈下只傳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夜的後來無話可敘。一頓飯的時間不長，蹲守的記者們只見到他們碰過一次杯，間或交談，沉默，隨即離席出門，各奔東西。這樣守禮又通透的飯局簡直無甚可拍。所以第二天並沒有像秘書長事先預料的那樣因什麼花邊消息而見報。

但螣邪郎不那麼認為。他總是習慣了撒野，當頭就問“你見吞佛說了什麼？”

“沒什麼。”任沉浮答得輕描淡寫：“聊聊整件事，要我以後多多支持赦總。”

“喲……”螣邪郎頓時拉長腔調。“難為他關心赦生。”

“可不是嘛。”任沉浮整理手邊的工作，頭也不回潦草一句。螣邪郎聽出那話裏怎麼都是“我在忙我懶得理你”，心裏也有點兒不是味兒。

“你怎麼回事。”他走過去，“生我氣？我那天……”

“沒。”任沉浮不待他說完就打斷。“那天沒什麼，螣總以後別再拿我開玩笑就感激不盡。”

螣邪郎撇撇嘴。

“那天是沒別人在才跟你鬧著玩的。”

任沉浮轉身，略尖銳地看住他。

“好玩嗎？”

“還行。”

任沉浮冷了臉二話不說越過他，身後的門隨即合攏，他徑直去總裁辦。如今的赦生道實至名歸，偶爾有人調侃似的提起那段往事，赦生倒也無可不可，反倒是秘書長不大受用。

“你似乎搞不清自己是什麼身份。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舉止輕浮言辭放縱之人也可供職帝國嗎？”——當年毫不留情的苛責之詞言猶在耳，可若非是那時的一番折磨，又何來今日八面玲瓏的秘書長本人呢？

回憶偶爾興起，轉瞬又擱下了。畢竟有些人的歲月如流，卻偏偏無暇回顧。他是一步步熬上來才站得高位的人，懂得“自製”二字。

正走著，衣袋內的手機忽然震動。他愣愣，停下匆匆步履來接。論理，公事都會通過通信夾傳遞才對。不知是誰會在工作時間內撥他手機……任沉浮看了看螢幕上的電顯，猶豫片刻才接起來。

“喂？”他壓低聲音。“怎麼這個時候打來？”

對方卻並不理會他這份謹慎，只顧質問：“他不在這兒。”

“誒？”

“我說劍雪，他並不在你提供的地址。”對方克制的聲音很勉強，這樣的失態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任沉浮目光閃閃變了臉色。

“所以呢？您覺得該問我嗎？”

“難道不該嗎。”對方毫不留情地反問：“秘書長，我不過也才耽擱了三四天而已。你做過什麼……一定要我說出來？”

今天不是個好日子，秘書長向來引以為豪的優雅素養也不足以支撐這樣的變故了。這些混蛋一個二個都問到他頭上來，還理直氣壯得要死，好似他欠他們……這可真讓人火大。

“我真不懂，您問我是什麼意思呢？”他用輕聲卻疏離的口氣：“您也知道現在我不便與您電聯，如果被赦總看到我在講私人電話……”

話音未落身畔忽然掠過一道人影，也不知是何時，赦生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走廊盡頭，從始至終他並沒回頭，儘管秘書長的通話肯定是被聽了個八九不離十，但他的反應卻實在欠奉。任沉浮目視那風一般遠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語塞，對面的人察覺他的反應，頓時明晰：

“若是秘書長講私人電話已經被發現了，那也就沒什麼好顧忌了吧。”

任沉浮鬱悶地歎口氣。果然自己面對的是個人精，什麼都瞞不過他。

“我回頭聯絡您。”他壓低聲音。“或者您乾脆走捷徑好了。分明您身後就有個顯赫得不能再顯赫的靠山在，他老人家對您不是一直關注著嗎。想搞清楚真相何必問我，我也不過是個傳聲筒而已——更不算專屬的。”

聽筒裏傳來不置可否的靜默，隨即是嘀嘀的忙音。

任沉浮揣起手機，目光虛浮地望向冷白色的長廊盡處。直到用最快的速度讓心緒平復下來，才再度向總裁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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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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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2樓發表於: 2018-04-10 14: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6】
車輪轉動，相同的日子眨眼過了幾日夜。忽然過上晝夜無界的生活倒也沒多不適應，吞佛發現自己居然有當閒散人員的天分，這可真是難料的事。

不過即便悠閒，他仍舊心情不佳。念及任沉浮給出的答案是要他去問走捷徑的人，這份煩惱就更加重了些。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該不該相信帝國財團裏最道貌岸然的戲子——都說秘書長不是銀鍠家的血親裙帶，上位的路途自然是光影重重諱言頗深。可正因為如此，他對他的忌憚才比別人更多些。那位溫和的，低調的，且從不與人剛正面的精英楷模當然也有他腹黑傷人的一面。吞佛倒不是怕他會為了那點兒私情就阻擾他找人，可要說給他製造些不痛快……

那倒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他的忍耐極限是三天。三天過後又三天劍雪還是不見蹤影，良好的耐性和素質就開始經受難熬的考驗了。吞佛畢生最厭惡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走投無路時向人妥協。在他看來，妥協當是一種手段，而非無奈之舉。老實回家去承認自己的孟浪——哪怕一浪就浪了七年不肯認回家門這也並不丟臉。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他這個出身又可以有他這份任性。但接下來還要提出更丟臉的諸如“我只是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請您高抬貴手”這種說辭就太……

不知怎麼腦海中一瞬間竟出現了螣邪郎常掛嘴邊的那句“臥了個大槽”。吞佛皺眉，把車子開得一顛。

“我不是還他錢了……”他在心裏嘀咕。不懂為什麼忽然想起那位很沒素質的前任債主。估計是累了吧……這幾天他沒幹別的，就這兒附近亂轉悠。雖說並不是多辛苦的勞力，但找人的時候會緊張，精神的負擔遠大於身體上的。一周下來他也有些疲了，一個哈欠過後就雙眼發酸只想睡覺，索性隨便把車子停在一家業內口碑還成的連鎖酒店旁。

踏著淡灰色的地毯進門，對面是迎賓服務台。鏡面似的壁板映出他略帶風塵的眉眼。此時此刻什麼相思也抵不過能洗個澡睡一覺，吞佛有時候覺得自己的確比較無情，但又坦然這種差勁的個性。反正他從來也不是情聖的人，就算現在劍雪真的蹦到他面前，他也要先睡了再說……

咦，這想法怎麼有點兒不可描述。算了不管了。

他遞過證件，服務小姐接過來看了看證件又看看他，來不及掩飾的訝異在眸中閃過。

“您……”精描的紅唇動了動，又驚覺不對，這不合職業規則。

所以還是什麼也沒說，專心錄入證件。

“可以了。”她笑容可掬地遞過鑰匙，拿出十二萬分甜美周到的態度比出優雅手勢：“請您左轉入電梯上行……”

“謝了。”吞佛收好證件要走，卻在一個抬眸的瞬間見到對面壁板上映出的人影。大概只有一秒或更短的時間，所有人還來不及辨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紅頭髮的優雅男人已經電掣般地跑了出去。因著身體比大腦更先做出反應，對面的保潔險些被他撞倒。

“啊！”一聲驚呼，緊接著是服務人員職業性的道歉。吞佛避開這一下後穩了穩步子，速度自然也慢下來。但他還是追下臺階——眼看著遠處那個高挑背影就要消失得追不上了，他停下來，咬咬牙猛然拽過一旁經過的制服女——

“搶劫！”他沒好氣，眼中的寒光很攝人。服務小姐猝不及防這一下，又兼著親耳聽到安全培訓中最兇猛的突發事件慣用語，驚嚇之餘根本無力辨認真偽，眨眼間已然扯開嗓門發出最最嘹亮高亢之尖叫……

如同遭遇音波攻勢，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頭了，包括對面那個正發足狂奔身法極好如風一般的男子。吞佛靜靜地目視著他駐足，轉眸，與他對望後再忿忿地拔腳往回走……

嘴邊掛著得逞後的一絲吊詭微笑，他松了手，向驚魂甫定疑似遭遇一場烏龍的服務小姐歉然致意：“不好意思，我開玩笑的。”

女人半張著嘴巴，想說些什麼又似乎覺得哪里不對。為何這位客人如此面熟……

她見過他嗎？

然而也來不及確認了。因為他已迎著對面的人走過去，只留個背影供人猜疑。

“劍雪。”他低喚一聲，出乎意料地平靜，宛如再尋常不過的一句招呼。眼前人喘息細細地，幾縷不甚馴順的頭髮還是一如以往那麼蓬勃。

他目光倔強地瞪過他，隨即負氣地扭頭。

“無恥。”

“誰無恥啊。”吞佛不解。“該不是在說我？”

“你心知肚明。”

“哈。”吞佛笑笑。“其實如果這一下你還不回頭，我也不至於把那位小姐推下臺階的。頂多是接著追……反正世界這麼大你我都能找到同一間酒店來，對於能見到你這件事，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說著抬起手，指尖輕輕觸過劍雪的手臂，忽而放低了聲線。

“還是說……你知道我在這裏？”

“你想多了。”劍雪睨他一眼。只幾句話的功夫先前那些憤憤不平竟都退潮似的弱下去，他並非天真到不肯直面內心的地步，叫囂著說“永不想再見面”的人卻往往是最割捨不下的那個。尤其是最初重逢的那刻，只一眼間，他在鏡中看到他毫不掩飾的震驚與驚喜，還有表情如出一轍的自己。

分不開，躲不掉。有違原則的感情卻一再糾纏，連最堅硬的心腸也撼動得軟弱了。

劍雪還是不看他，可眼光終究和緩下來。

“你為什麼來。”他輕聲問。

“來找你。”他答。“你走了，我很擔心。”

劍雪轉回頭：“我並不需要。”

“我擔心，並不管你需要不需要。”吞佛低垂眼眸站到他身邊去。“劍雪呢？好端端地為什麼走？”

“我本來也沒理由為你留在某個地方。”劍雪道。“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吞佛點頭。

“那就是說你的自由把你又推到我面前來了？”他說著忍不住按按身旁人的腦袋：“早知如此我何必每天瞎轉悠，我應該一早就在這……”

“你得意個什麼勁兒！”不待他說完劍雪一把掀掉他的胳膊，那份掩藏不住簡直要冒出來的得瑟讓人看了就火大。他轉過頭瞪住他：“現在你見到了？好了，可以說再會了。”

“咦你有什麼事這麼趕？”吞佛故作詫異，輕巧地拉他一把帶向自己身畔：“不敘敘舊就走嗎？好歹……”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臉上已然挨了火辣辣的一記拳頭。三兩個行人恰好目擊這一幕，年輕女子先是詫異，待看清了不遠處兩人的神色，不禁又掩著嘴巴嗤嗤笑。

“有什麼好笑。”不解發問的是她直男氣過重的男友。姑娘笑得很內涵，還邊笑邊擺手：“當然好笑啊！那個呀……叫做愛。”

“哈！做愛我可有什麼不懂的……”

“不是不是！就是……”她說著伸手假模假式地在男友臉上拍一下：“就是這個啦！愛的暴力懂不懂！”

“哦……SM.”

“……有點區別但也差不多吧……反正……嘻嘻就那樣兒……”

意外吃到瓜的路人去得遠了，略高的嗓音卻被風送著傳進當事二人的耳朵裏。劍雪對此無動於衷，還是一臉英俊的酷狀，而被打的那個……其實也還好，依舊維持著挨打活該的面癱相。

“人家說你我這是SM……”他很想重複剛才那頗有助攻意味的話。但考慮著畢竟是大街上，太暴力了不合適，所以只能換種說法：“劍雪。”他按按一側紅腫發熱的臉：“有沒有人說過你揍人超疼的。”

劍雪挑眉甩甩手腕。“我不揍人。我討厭對人使用暴力。”

吞佛說好吧，不但揍人疼，罵人也很一流——所以我們還要在這兒站多久？

劍雪沉默，忽而凝眸看看眼前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抵觸。

“我們本不該再見的。”他認真道。“報紙上寫了你的事……寫了你……”說到這裏還是卡住了，“恢復自由”幾個字是真相不假，可在磊落的人心中藏不得曖昧——任何人都可以說他恢復了自由，唯獨他不行。

這感覺真是糟透了。劍雪眉心泛起煩惱的褶皺轉過頭去。

“你怎樣選擇我不想評論，更不想牽涉其中。但錯就是錯，該終止的總會終止。”

吞佛靜靜聽他說完，他的反應自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事到如今他們還可以黑白分明地劃地為牢嗎？

何況即便有錯也是他一個人的錯。

低眉輕輕歎過一口氣，他聲音低下來。

“我知道……劍雪，你是沒法接受我……”

“我並非不能接受你。”劍雪不待他說完就打斷。望著遠處已在彌合的暗藍暮色，他輕聲而篤定：“我喜歡的是誰，我從來都知道。我不能接受的並非是我喜歡的一劍封禪，更不是背後還有其他身份的那個你，而是一再打破原則的我自己。也許你我就該是這樣兩敗俱傷的結局，我不後悔，但也不該再繼續下去，僅此而已。”

夜風吹過來，竟然有些冷，吞佛聽完不發一語，只覺這番冷靜的話語倒比拳頭更傷人，像水混著冰灌進心裏。因為知道那是真的，所以再我行我素的人聽了都不免心惶。

“你說得沒錯，但讓你陷進這種難堪處境的人是我，你不該懲罰自己。”他低聲。“你想怎麼選我都尊重不過……”說話間他又上前一步，劍雪的肩頭挨著他的肩膀，再轉頭時來不及防備卻已然被大力擁進懷中——

“劍雪，你我初遇的那天就在迷路。也許下一次你還是會走……譬如這次，你我的相遇也就只是相遇而已，不會帶來任何改變但是……”他說著微微側頭，貼近懷中人的耳畔放輕聲線：“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在，反之亦然。不管你甘不甘願，但你和我，命中註定，就是如此。劍雪——你相信嗎？”

並無回答，有的只是胸口傳來的推拒——那力道最初無比固執，卻在對方一味不肯放手的較力下終於越來越輕，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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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3樓發表於: 2018-04-10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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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一回燈。原諒我……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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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不曾開始，也沒終止。一段感情分明存在，卻又存在得艱深膈澀。橫亙於其中的障礙無從說起無從解結，最終也只能當作傷疤隱略遮蓋一番，再換上相對自然的態度應對。

“走啦走啦！”吞佛攬一下劍雪的肩膀下臺階，中途遭遇微弱抵觸，卻在掙脫之前又被不著痕跡地放棄了。

“去哪兒。”劍雪問。

“吃飯。你不餓嗎？”

“倒是有點兒……”劍雪想了想：“那吃了飯呢？吃了飯幹嘛？”

“到時再說。”

“現在說。”走路也不安生，他的問題拋過來就別想躲開：“現在你見到我了，以後呢？以後打算怎樣？”

“那要看你的打算是怎樣。”吞佛知道他在彆扭什麼，但只要大大方方實話實說，劍雪那個脾氣還是拿他沒轍。其實他早摸透他了，各種意義上的。劍雪說不喜歡使用暴力是真，這世界上大概也就他吞佛一人能把他逼到束手無策，最後只能揍上去了事。

果然，聽到對方把問題推回來，劍雪眉心皺了皺。

“我的打算跟你的不能算作一回事吧。我有我的事要做。”

“是嗎。做什麼？”

“能不講？”

“也行，反正我總會知道的。”

這回答分明又是在討打的節奏。但劍雪此刻在想別的，懶得計較這人故意的蒸不熟煮不爛。兩人去了餐館，邊吃邊聊倒是恢復了自然。吞佛又問起劍雪在做什麼，這一次他遲疑半晌，最終還是坦言過陣子要回去進修。

“進修？你的理想不是當個閒人……”

“誰說那是理想了，那只是理想狀態。”劍雪不悅，“理想狀態的理想之處就在於不能一直維持下去。閑過一段時間再忙起來……有半衰週期的人生，理想狀態才有意義吧！”

吞佛說我們只是吃個飯用得著討論這麼繞的哲學問題嗎？

劍雪說不然討論什麼，你對哲學問題有什麼不滿。

“沒有不滿。”吞佛說。“吃飯，吃飯。”

劍雪低頭夾菜來吃，沉默下來的兩人也不覺得什麼，這大概屬於天然的契合度，交談時傾心，無言時踏實。吃了幾口胃口大開，他發現自己是真餓了。吞佛停下筷子，認真打量他。

“所以你打算去哪里進修？”

“還沒去成呢。”劍雪道。“去成了告訴你。”

“有目標？”

“有。”

吞佛想了想。

“如果進了面約，我能陪你去？”

“為什麼要陪我？”劍雪抬頭詫異道：“何況即便陪也只是陪到門口，有這個必要嗎？”

吞佛說陪到門口也行啊，我還可以等你出來……

“不要。”劍雪乾脆道，繼續低頭扒飯：“類似這樣的事我喜歡自己一個人完成。”

“但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吧。”

此言一出劍雪的筷子頓了頓，突兀地抬頭時眼中震驚閃爍。

“你……”像是聽到什麼了不得的話，他居然語塞了。

“至於這麼吃驚嗎？我來找你是為什麼……劍雪，我剛才說過的。你和我難道還有誰可以獨自一個人？”

原來是這個理由。劍雪的神色頓時平靜幾分。

“你跟我。”他說。“不是‘獨自’，但也是‘各自’。這些話我剛才也說過了。”

就這麼固執。吞佛心中有微微的挫敗感。要說這輩子能跟他倔到這份兒上的人也就眼前這麼一個了，偏偏在他面前他總是不占理，只能一次次違心地妥協下來。果然是先做出選擇的一方比較卑微。好在這種狀態早在他的預料之內，即便難搞些也不至於灰心下去……

“好。”他應承著，將手邊的酒一飲而盡。後來兩人都沉默，倒也吃得滿舒心。飯畢他們出門去，夜色已濃，絲縷冷風吹透衣領，是最初的秋意。

吞佛望著長街燈色忽然說劍雪，我想起一件事。

“嗯？”走在前面的人回頭，見他鄭重也不免疑惑。“什麼？”

“我剛才喝酒了。”

“所以？”

“你總得把我送回去……”

劍雪愣了愣，忽而驚覺自己居然疏忽了這麼重要的事。怪不得之前這混蛋就堅持要開車出來吃飯，明明並不是多遠的距離卻還是要踩油門趕過去……原來是埋伏在這裏嗎？

“我才不送！”這暗處使心機的作風真的讓人很想懟他。“是你非要開車過來又喝酒……自己找代駕去！”

“不好吧。”吞佛一臉無辜：“你明明與我順路卻要我找代駕？”

劍雪神色陰晴地盯他幾秒，忽然伸出手。

“鑰匙。”

吞佛將鑰匙遞過去。

“Urus嗎。”劍雪晃晃那個黑色的長方塊兒：“話說在前頭，我的車技不好。”

“是我知道。”吞佛正色。“的確不怎麼好。”

“嗯？”劍雪愣一下，這人不按套路嗎？往常他都會在這方面跟他唱一下反調的。怎麼這回變了？

不過不管了，反正也只是想跟他沒好氣而已。

“所以真要把這麼貴重的車子給我開？”

“有什麼貴重的。”吞佛說，“你開，我喜歡你開。”

“翻了也沒事？”

“沒事，翻了就……多開幾次。最終總能適應吧……”吞佛說著實在維不住那份道貌岸然了，為了忍笑他不得不先走。這反應被劍雪看在眼裏，恍然醒悟他們似乎在說兩個話題——

“我說開車！你在想什麼！”

“我跟你想的難道不一樣嗎？”吞佛用後腦勺對著他，還是那麼一本正經：“其實我真的懷念劍雪的車技，儘管差是差了些……”

話音未落耳後忽然傳來奇異的緊張感。不出意外一定是某人又要使用忍無可忍型暴力了。但這一次揍的意義不一樣，並沒有防衛的價值。吞佛甚至做好了迎頭挨一擊的準備，可直到劍雪越過他走下臺階，威脅感消失，他只是把車鑰匙自後向前晃了一圈而已。

“走啦。”他背對他招呼：“你要在那站到什麼時候！”


吞佛遲疑一秒。刹那間有異樣的感覺撲面而來，冥冥中告知他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劍雪的聲音劍雪的背影——在星光下翩然而行的身姿都帶點雲開霧散後的澄淨灑脫。何以頃刻之間換了心境？他默默尋思著。該不是開黃腔也有解決感情糾紛的功效，雖說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但……

有什麼決定在他心中落成了。吞佛想，這絕不是自己眩惑下的一點錯覺。


後來，雲靜風眠的清夜轉瞬即逝。吞佛醒來時聽到隱隱的鳥鳴，以及枕邊人起身時的窸窣之聲。

但他閉著眼一如熟睡，並沒挽留也沒窺望。因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會離開他。他們心照不宣，只為那份原則仍在——

“not today.”

吞佛明白，要對方以潔白無暇的人生來承接他浚染五色十類的際遇自然是不公平的。感情要公平，相守就更。趁著彼此還沒淪為伴侶，他有離開的權利，而他也依舊會追逐下去，這是他們雙方的決意，好在從此他的時間大把，前途莫名樂觀。

門聲輕響，隨後是無邊安靜。吞佛盤算著下一次相遇會是怎樣的場景，或許還是冥冥中命定般的巧遇？抑或要翻越千峰困難重重呢？

他猜不到，因為在這一刻自信於他是種累贅，並不能預知他們此別之後再要重逢，光景竟要轉過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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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樓發表於: 2018-04-10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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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尋常日子，尋常生活，尋常的累。螣邪郎推開電腦將看了一半的企劃初稿關掉，腦子裏好像飛了一圈蒼蠅。他揉揉眼睛，猜這准是混蛋屬下們過勞之後的成果，因為工作量實在太大不堪重負，他們就開始胡噴了。

“不行我得找赦生說說去。”這個想法在心裏落成很久了，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他那麼不要命的工作的——雖說如此努力得到的直接回報便是帝國強盛更勝往昔，但人不是機器，總有除事業之外的其他訴求吧！

正想著忽然聽見敲門聲。他抬頭，應聲“進來！”

任沉浮推開門，徑直來到他面前。

“螣總。”他皺眉，頗見憂色：“您要不要看看去。總裁辦……”

“啊？”螣邪郎挑眉：“總裁辦怎麼了？”

“裏邊兒鬧起來了。”秘書長一臉無奈。“貌似有些不好開交。”

螣邪郎頓時明白了，再沒二話匆匆出去。任沉浮跟在他後面，兩人進了總裁辦前廳，還沒走到赦生的辦公室門前已然聽見了隱隱的哭叫聲。

螣邪郎臉色微變，急忙推門而入。前腳剛踏進去面前便落下一只筆筒，稀裏嘩啦碎片散了一地。任沉浮跟著進來，回手將門合攏，饒是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麼，但眼前的混亂景象還是把他嚇一跳。

“幹嘛呢幹嘛呢！”螣邪郎十分不滿，對著桌子後頭的赦生開口質問：“赦總你這大上午的沒事兒做了是吧？逗孩子玩兒？”

說罷他轉首向桌邊佇立的女童，一秒前還在埋怨的語氣瞬間消失了，轉而化成遷就的哄：“狼煙乖，別理他。他神經病！”

穿黑蓬裙的女孩兒繃著嘴唇，緩緩抬起含淚的大眼，曜石般的眸子閃著清冷的寒光，眼角下懸著一顆微藍的小痣。雖然髫齡未滿，但那張稚氣圓嫩的小臉兒上卻滿是不肯退避的倔強，螣邪郎一觸目就不禁在心中感歎遺傳的神奇——這可真是他倆的孩子。不僅長相，連那頑固的小眼神兒都一分也不帶差的。

他伸手：“來。狼煙到我這兒來。我帶你去……”

“我也不要你！不要！”寵愛的提議沒說完就被殘忍拒絕了。名喚狼煙的小姑娘搖搖跑著奔向門口的另個人，只剩螣邪郎一人還保持個邀請的可憐姿勢。

“秘……秘書長！”口齒還有些含糊的女孩兒聲音清脆，任沉浮趕忙蹲下來親切微笑：“狼煙小姐，你好……”

話音剛落便被兩條肉乎乎的小胳膊抱住了脖子，緊接著圓圓的腦袋栽在肩膀上。

“我討厭赦生！討厭！我不要他了！”女孩兒再度大哭起來。赦生在桌子後頭冷冷丟出一句“不要就不要！”

螣邪郎忍無可忍了。“我說你什麼脾氣！她才四歲你跟她較勁？她可是你親生的！”說著轉回頭，瞪向任沉浮時的目光更殺氣騰騰地。

“看不出秘書長還真是萬人迷啊。”

任沉浮無視他，只抱著那個小小的身子，滿不在乎昂貴的薩維爾西裝上已經蹭滿眼淚鼻涕。他扶住狼煙搖晃搖晃，輕聲道：“大小姐，淑女是不作興大喊大叫的。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

女孩兒抹著眼淚，白皙的面孔被揉得通紅，抽泣著哽咽難言。

“赦生要我#*%*#%……我不想……他就凶……可我就是不要#%*～%……他討厭！討厭……”她含混的邊哭邊說，螣邪郎聽不懂，疑惑地看赦生：“她說她不要什麼？”

“小姐說她不要染頭髮。”任沉浮在一旁代為回答了。果不其然，一聽到染頭髮三個字，狼煙哭得更狠了。

“不要染！不要染頭髮！”她在秘書長懷裏打著滾兒喊叫起來。赦生冷著臉陡然起身沖過去，當即被螣邪郎一把拉住：“你要幹嘛！”

“我警告你你別討打！”赦生被大哥拽著也還是怒目著女兒，狼煙被他這態度嚇了一驚，隨後把頭埋在秘書長懷裏大哭不止。螣邪郎把他往後一搡，也沒好氣了：“你就不能哄哄她！再說這事兒狼煙有錯嗎？人家本來是黑長直的淑女，被你弄成這一頭黃毛兒，很好看嗎？”

任沉浮抱著狼煙安撫地拍她的背，也輕聲跟了一句：“畢竟太小了……總是染發也不是好事。”

赦生別過頭去，尖銳的目光在兄長臉上流動一周，終於化作無聲歎息。螣邪郎與他僵持片刻，最終也只能無奈放手——不是不明白他的難處。染作淡金色長髮的狼煙任誰看了都只會想到她是赦生的女兒，可如果是黑髮……

那就只是銀鍠黥武的孩子了。

他歎口氣，轉身蹲下來拍拍狼煙：“我說大小姐，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我可傷心了啊……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不要吧。”任沉浮低聲道：“大小姐該不是想聽螣邪郎哭？那可是……很雷人的呀……”

趴在他懷中的女孩兒聞言動了動，哭聲小了些。兩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哄了一陣，終於換得大小姐止住哭泣。

“你別哭。”她轉身離了任沉浮地懷抱，兩只小手捧住螣邪郎的臉拍拍：“你都這麼大了，還哭，醜死了。”

螣邪郎攬住她，一只手幫她擦擦眼淚，溫和的眼神流露很深的寵溺來。

“誰說的，人家都說我帥。”

“那你為什麼沒有老婆？”狼煙捧著他的臉道：“爺爺說，螣邪郎再不結婚，就別回家了！”

稚氣的嗓音模仿朱武的語氣倒是惟妙惟肖。螣邪郎有些鬱悶：“什麼時候啊！”他感歎：“我怎麼沒聽見！”

“真的！我聽到好幾次。”狼煙認真道：“什麼是結婚？”

“就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唄！”

狼煙想了想。

“那我能和秘書長結婚？”

房間裏的空氣頓時凝固了。任沉浮後背竄上一陣涼意，不用抬頭也知道總裁大人正在用多恐怖的殺人眼神盯著自己。螣邪郎聽到這個答案更是抓狂，頓時大吼：“不行！”

狼煙皺起眉，專橫固執的小模樣與某人小時候如出一轍：“為什麼呀！我喜歡秘書長！”

“那不是一回事兒！”螣邪郎耐著性子：“你是小孩兒他是大人啊！哪有大人跟小孩兒結婚的。你要結婚，也得找一小孩兒才行。”

狼煙歪過頭，似懂非懂的樣子。

“真的嗎？”她看看任沉浮，又看看赦生。“可我不喜歡小孩兒……”

“那就等你遇到喜歡的再說。”赦生走過來拉她的手，孩子頓時哆嗦一下往後躲。螣邪郎趕緊抱著她說你看看她害怕你。得了讓她跟我走吧……你下午不是還有會要開？

“不影響。”赦生簡短道。“早晨她不肯染頭髮才非要跟我出來的。一會兒我讓人接她回去……”

“回去也不染頭髮！”狼煙激烈地叫起來，眼淚又在眼圈打轉：“我不要！不要！”

“不要也得要！”赦生瞪住她：“以前你從不會這麼彆扭……”

一句話沒說完孩子又哭了。螣邪郎一百個束手無策，又哄又勸卻全不奏效。三個大男人被個小女娃搞得滿頭官司，這麼亂套誰也沒顧得上門口的動靜，直到忽然間大門開啟，眾人才驚覺有人進來。赦生正沒好氣，轉過頭打算吩咐一句“出去。”哪知未及開口，一身黑衣的俊拔身影無聲無息地撞入眼簾，阻住了他所有的言語。

任沉浮站起來，螣邪郎也愣了愣。整個房間忽然安靜，正在哭泣的狼煙肩膀一聳一聳地，卻也奇異地住了聲，歪過頭用兩只漆黑的大眼睛專注地望著來人。

“螣邪郎……他是誰？”

“他……”螣邪郎語塞一下。“他是……”

“赦總，我還有事先去佈置。”任沉浮躬一躬身退出去。

赦生微微仰首打量來人，震盪後的目光平靜下來，他略點點頭，語意清淡地：

“黥總提前回來了。”

“嗯。”銀鍠黥武低應一聲，目光卻只注視著螣邪郎懷中的小小孩童。仿佛著了魔似的他身不由主走過去，蹲下來凝視她烏沉沉的眼睛。

“你是狼煙？”他輕聲道。

女孩兒重重的答了一個“嗯”字。

是了，沒錯。她像極了他，除了嘴唇是赦生的——黥武不自禁地微笑出來，一顆心跳得越來越隆重。儘管在照片中見過她無數次，但卻從沒機會觸碰到真實的景致。突然地相見讓他無措，因為他身上沒有一件能給她的禮物。

但小孩子是不會在乎這些的。尤其是孤獨早慧的孩子，此刻她並不關心什麼禮物，只執著地探尋著一件事。

“你是誰？”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是誰？”黥武按著她的肩膀反問道。

狼煙眨眨眼，思索片刻後嘴唇動動。

“你是……”她猶豫，似乎擔心自己判斷錯誤。但最後的最後還是鄭重地鼓起勇氣——

“你是爸爸！”

霎時間天地變色，耳邊仿若行過雷轟電掣。黥武閉上眼，不假思索地將女孩兒一把攬入懷中。他的喉頭哽著，心狂跳。熱度在眼眶裏不斷升溫，他努力地平復再平復……

“還是叫名字吧。你叫他們不都是叫名字嗎？所以……”他頓了頓，壓抑著微顫的嗓音說下去。

“你好狼煙。我是……銀鍠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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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樓發表於: 2018-04-10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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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大概這就是血緣的魔力，向來認生對誰都不肯親近的狼煙對黥武卻乖巧得狠，不但任由他抱，還很貼心地摟著脖子。黥武抱著狼煙起身，踢了踢地上這坯一片塊一片的，忍不住就問另外兩人：“怎麼回事？”

螣邪郎不太想答他。目睹父女重逢的感動過去了，另一樁惹他生氣的煩心事又湧上來。他還沒寬容到能微笑祝福他們一家三口兒終於團圓的地步。而且作為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他不但要瞞著父母親人，還要應付不時出現的八卦和打聽。多少豪門殷勤著他們兄弟的個人問題，尤其是他和黥武兩位未婚的帝國高管、銀鍠家嫡子自然是備受青睞，而赦生……

他的情況不同，從前最腥風血雨的那個眼下反而成了最清靜的人。人們說起他來並不好奇他會否再婚，反倒一致猜測狼煙的身世。

“那是吞總的孩子？”
“不是吧，看長相是妥妥的銀鍠家人。”
“誒？說起來倒是……半點看不出像吞佛的模樣。可我記得那孩子是離婚以前有的是不是。”
“我怎麼記得是離了以後有的呢。”
“你確定？”
“怎麼不確定。好像是離了之後一年就有了這位千金。”
“一年多……哈！也夠快了。看不出那麼高冷的人居然也是個豪放派的。所以那孩子的爸爸是誰……”
“誰知道啊。估計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但……可有什麼必要保密呢？”
“給前夫留點兒面子唄。”
“你快得了吧。高門大戶的誰還在乎這個。再說又是離婚之後有的，保不齊人家還祝福呢。”

類似這樣的議論從不會少，偶爾有幾句問到螣邪郎面前，他的回答一律是高深的隱晦。

“那是我小弟一個人的孩子，至於父親是誰……他自己都不想公佈，我做哥哥的能說什麼？”

“這麼說來赦總是挺喜歡孩子啊。那早年間為什麼不要一個呢。”

“那時候太年輕，還沒想通吧。”螣邪郎好性兒地回應著，不想讓人在態度上看出哪怕一絲半毫的忌諱來。否則按他的脾氣又怎可能為了這種問題跟人周旋。可帶笑撒謊的感覺終究是糟的，逢上心情不好他回了家也會跟赦生甩臉色——摸不著遠的，近的這個總能罵一罵吧！但赦生對他的心思毫無察覺，螣邪郎十次見他有九次都是在工作，即便不再工作也是在準備工作……頂多是偶爾發現氣氛不對，潦草地問句“你幹嘛。”

“我能幹嘛。”螣邪郎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冷言冷語地：“我是納悶總裁怎麼會忙成這樣。現在你女兒整天跟你說不上一句話，別說我沒提醒你，眼看她一天天大了，你再不陪她，她跟你不親了你信不信。”

“哦。”赦生倒是不以為然。“秘書長有時間了會陪她的。”

螣邪郎用力瞪他半晌，得出個“我跟你簡直沒法溝通”的結論。

他知道赦生現在也煩他，懶得跟他說話。的確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他整天都在找赦生的彆扭，從前看著一萬個順眼的心頭肉現在也不那麼討喜了，不過一年間，他對赦生的指責比過去20多年還要多。

所以說終究還是接受不了那件事吧。螣邪郎自問。儘管孩子是無辜的，儘管狼煙很可愛，可他就是想不通赦生為什麼非要一意孤行生下個身世曖昧的孩子——如果這世上真那麼容易讓她立足，又何必一直要把原本的黑髮染作金色呢？這麼小的孩子就要承受這種命運……說真的，他有時候想到黥武和赦生都會恨得牙根癢癢。

“問你呢。”黥武見沒人答他，又追問一句。

螣邪郎沉了沉面色說沒什麼大事兒，小孩兒鬧彆扭。

“鬧彆扭也不能隨她摔東西吧。”黥武皺眉，此刻他一心都在狼煙身上，忽略了兄長不太對勁的臉色。螣邪郎正要開口卻被赦生搶先一步：

“沒人隨她摔。”他犀利地看著狼煙，語氣冷冷地。“我說過吧，再亂扔東西就打手！”

黥武的眼神頓時也不善起來。

“你以前摔過多少東西，誰打你了。”

赦生寒煙似的眼風掠過他，語氣淡淡的：“我問你意見了嗎——你，下來，乖乖回去。”最後一句話是對狼煙說的。短短的一刻之內小女孩兒似乎已經看懂了幾個人的關係，這屋子裏的三個人有兩個都是拿她沒轍的，往常就算犯了再大的錯要挨揍，只要有螣邪郎在，那就註定是有驚無險。所以即便是面臨嚴峻威脅她還是並沒多少懼怕，頂多是把該做的戲做足了——狼煙朝赦生鼓著腮幫，含淚的大眼睛盯牢他半晌，忽而粉白的小臉兒一皺，隨即扭頭抱緊黥武的脖子，張開嘴巴大哭起來。

“我不回去不回去！！”她邊哭邊踢，跟個痛心疾首的冤獄似的。“赦生要打我！我討厭他！我不染頭髮！不染！”

最後一句話黥武聽明白了，眉目間頓時又多了幾分急厲之色。

“好了好了。”輕拍女兒的背他低聲安撫，嗓音卻莫名冷峻。“狼煙不哭，我在這兒沒人敢打你。”說罷他騰出一只手拿出電話：“秘書長進來一下。”

任沉浮按吩咐把狼煙接出去。說來這也不是他分內之事，只是狼煙這難搞的脾氣只跟他特別投緣，好在秘書長不討厭孩子，饒是這樣赦生每個月還是要額外封個不菲的紅包給他。

秘書長每次都收下，按他的話說，“有功受祿，不勝榮幸。”

房門一關只剩下兄弟三人了。氣氛僵滯得要命，誰跟誰之間好像都有那麼點兒不能解的矛盾。黥武看看螣邪郎，皺眉說了聲哥……

“辦公的地兒別這麼叫。”螣邪郎立刻打斷。“我知你要說什麼，我給你五分鐘時間——只有五分鐘，你好自為之。”

說罷他俐落地轉身出去了。赦生望著兄長出門時異常忿忿的背影，凝眸片刻不知在思索什麼。

“小弟。”黥武低聲開口。“狼煙的頭髮是染的？”

赦生收回目光。

“怎麼了。”

“你太過分。”

“染發而已。”

“她才四歲！”黥武激烈道：“染發劑再安全又能安全到哪兒去，你就沒想過……”

“你要認回她嗎？”不待他說完赦生忽而開口。他望定黥武，逼仄的語氣一字一頓：“想想清楚。你要、認回、她嗎？”

黥武迎著他的迫視。

“你覺得我不敢？”

“那當初怎麼不認呢？”赦生語意平淡：“五年了，你走之後，只回來過兩次。”

黥武無言片刻，澀澀地轉開頭去。

“我不能讓人猜忌你們。我總要避嫌。”

赦生點點頭。

“我知道。所以現在染頭髮的事解決了嗎？你還要反對？”

黥武不甘地攥了攥拳，回轉眼神凝視赦生。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就算她是黑髮，大家也未必會想到是我……”

“這話騙誰呢。”赦生眉心微蹙：“你以前不會這麼顧前不顧後。”

黥武沒話。他當然知道赦生是對的。在某些方面他清醒篤定的讓人害怕，可曾幾何時他卻是癡心勇猛到無人能阻的笨蛋。現在的他和那時一點也不一樣，仿佛這輩子所有的感情用事都為了那個人用光了。一念及此黥武真是心情糟透……

他歎口氣。

“隨便你吧。但染發劑的安全性……我還是覺得能不染就不染吧。”

“你別管了。”赦生不欲多談的樣子，黥武走到他近側去，垂首細細凝視他。

“聽說總裁一直很忙？”他語氣裏忽然帶點笑意。“我在外邊兒可聽說了，說是一走進赦生道就有種魔性的氛圍，不努力工作的人會窒息的。”

赦生板著臉瞄他一眼，扭頭。

“有嗎。你今天進來什麼感覺。”

“我很久不進來了，所以倒還沒什麼感覺。”

這話有點兒邪路，赦生冷了冷臉，淡然道：“是，你也很忙。不過蒼雲山那邊早穩定了，帝國的航線足夠你常回來。”

黥武搖搖頭。“並不全是為了你們我也不想回。你以為爸媽只催螣邪郎結婚嗎。我要是經常回來，也許哪天就忽然娶個誰……”

“那也未嘗不可。”赦生看向他認真道：“只要你自己想清楚。”

黥武清淡笑笑。

“嗯，我會想清楚，不過赦生……”

“嗯？”

“看到狼煙……我很高興。”

話音剛落身後的門開了。螣邪郎狠巴巴地瞪著他倆，雖然一臉黑氣但還總算克制。

“五分鐘了二位。”他說：“有什麼必要講話要站那麼近？”

赦生看看他。

“大哥你過來。”

“啊？”螣邪郎有那麼一瞬間腦子不太轉軸，鬼使神差地就走過去了。“要幹嘛，你說。”

“最近沒什麼可忙的，我想休假。”

“哦。”螣邪郎機械地應著。“然後呢？”

“然後你能代我一陣？”

“能……還有嗎？”

“沒了。”赦生簡短地說完，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下午還有會，我現在沒事了，你們去忙吧。”

“我把狼煙送回去。”黥武說著轉身就走。赦生猶豫地張了張嘴，一念之差還是讓他去了。

小小的女孩兒置身在寬大舒適的嶄新座椅內，寶寶安全帶縛得她不太舒服，但此刻她顧不得這個，只滿眼好奇地望著身邊正在駕駛的高大男人。

明明陌生卻又很熟悉。她親近他，就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臨走之前秘書長說他是赦生的哥哥，就像螣邪郎那樣——如果按正常的道理她該叫他們“伯伯”，可她從小就稱呼赦生是“赦生”，慢慢就發展成赦生身邊的所有平輩都被她直呼其名了。她覺得沒什麼不妥，他們也並不覺得冒犯。直到眼前這個人來了她才感到有點不對勁——她是小孩子呀，別的小孩子稱呼大人，不是都要用敬語的嗎？

不解地眨眨眼，她輕聲開口：“黥……”不行，叫了一個字還是叫不慣，索性略去算了。好在黥武發覺她有事，於是轉頭看她一眼。

“怎麼？”

“秘書長說，你是赦生的哥哥？”

“嗯。”黥武承認。

“就像螣邪郎那樣？”

“對。”

狼煙歪頭想了想。

“為什麼我沒見過你。”

“因為……”黥武吸了口氣。“因為……我在比較遠的地方工作，不能經常回來。”

“比大海那邊飛機飛過去的地方還遠嗎？”

“差不多吧。”


狼煙低下頭，頗有心事似的玩著自己的手指。過了一會兒又抬頭問：

“為什麼狼煙沒有哥哥？”

“因為順序問題吧。並不是人人都有哥哥，螣邪郎也沒哥哥。”

“可是他有弟弟。赦生只有我一個人……”

“是這樣的。”黥武回答。“怎麼了？”

“沒怎麼。”狼煙忽然不想談了，她轉回頭，小小的身子擺出很端正的坐姿。黥武恍然一瞥，見到了與己酷似的輪廓眉眼。只是神色太冷些，沒有屬於小孩子的天真，一旦沉默下來還有點兒嫌棄臉——

“這絕不是遺傳我的。”他在心裏撇清著。

“狼煙。”他輕聲喚她。“你覺得赦生待你不好，是不是？”

小姑娘頓時歪過頭看向他，眼中流露亮晶晶的詫異：“你怎麼知道？”

“寫在臉上呢。”黥武笑笑。“其實赦生對誰都那樣……但他說過幾天會帶你去旅行呢。你看，他還是記掛你的。”

“真的？”狼煙向前一掙，卻被安全帶緊緊卡住了。她下意識地拉一把卻並不能拉開，但也顧不上了。

“他真的這麼說？”此刻只有這個才是她最關心的。“赦生會帶我出去玩嗎？”

“嗯。他說一直不能好好陪你，所以這次會帶你玩久一點。”

狼煙不置信地望著黥武。

“可是……可是……”她結巴兩下：“那你去不去？”

“我不去。”

狼煙垂下眼，整個人瞬間蔫下去，那張小小的嘴巴癟著，滿面失望。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他會凶我……”

“哈。”黥武笑出來。“他對你很凶嗎？”

“嗯。他還總說要打我。”

“你聽他的話，不就能少吃點兒虧了。”

狼煙撇撇嘴。“他很少說話的，一說話就凶。”

黥武搖搖頭。

“我會跟他說的。”

狼煙抬起頭，漆黑的大眼睛可憐巴巴。

“你真的不跟我們去？”

“不行的狼煙，我有工作。”

“你們都有工作。”狼煙冷下臉，倔強地轉回頭去不肯再看他，只在嘴裏小聲嘀咕著：“秘書長說的對，你不是爸爸。我爸爸會跟我們去玩的！你不是爸爸！我討厭你！”

黥武面無表情地開著車，只有陣陣泛白的臉色出賣他紛亂的心緒——

“狼煙，小孩子不要動不動就把討厭掛在嘴邊上。”他努力克制著語氣溫言道：“我雖然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但如果以後你想去蒼雲山，我會單獨帶你玩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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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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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樓發表於: 2018-04-10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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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秋千吱呀吱呀，隨腳尖點地的頻率晃來晃去。金髮的女孩兒百無聊賴地望著遠方一輪赤色的夕陽，有一搭沒一搭地隨著秋千蕩。想到今天下午偷跑出來的一幕她很麻木，不過就是亂跑一通，然後就到了這兒。這裏沒有銀鍠赦生和他的一大堆規矩，而是一群小孩子和大孩子跑來跑去。他們互相追著大笑的樣子其實蠢死了——狼煙想。那些低級的遊戲，她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但後來他們三三兩兩地走了，偌大的操場越來越空，秋千架周圍也只剩下偶爾飛來的鳥發出好聽又怪怕人的鳴叫。

“無所謂。”小小的女孩兒倔強地抬著下巴。只要不回去，在哪兒都一樣。餓什麼的冷什麼的忍一忍就會好的。家裏的女僕常說饑餓是女人的信仰。

她不懂什麼是信仰。但比起被銀鍠赦生訓，餓肚子顯然也不那麼糟糕了。

“你什麼時候走呀。”身邊忽然傳來一句稚嫩的詢問聲。狼煙嚇一跳，轉頭驚見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了個紅頭髮的圓臉小子。一身白衣的男孩兒相貌很好，有寶石般的大眼睛和微挑的眼角。看年紀是跟她差不多大，只是個頭兒比她還矮點兒。

“我不跟矮子說話。”狼煙想。於是轉回頭冷冷地不作搭理。小男孩兒等了半晌不見回答，忍不住伸手拽了拽秋千鏈子——這裏一直都是他的領地來著，今天被霸佔了不說，入侵者的態度還這麼惡劣。說起來他從沒見過她……難道是新搬來的嗎？

“你別碰！”果然，狼煙見對方居然伸手，立刻粗暴推他一把。“我還在玩兒你瞧不見嗎？”

男孩兒抽回手，歪頭打量她。

“可你已經玩了很久了。”他說。“你為什麼不玩別的？”

“關你屁事！”狼煙狠巴巴地學著某個無良長輩的口吻。男孩兒聽了也不惱，只是瞪大眼睛表示驚詫。

“你是女孩子居然說粗話。”他說。“真是又醜又沒教養。”

狼煙頓時呆了，從小到大她都是被誇獎和寵愛包圍的，即便有赦生對她嚴厲，但也從沒說過這麼過分的評價。尤其是醜——難道她不是比白雪公主還漂亮一千倍一萬倍的人嗎？狼煙張了張嘴，一時間也想不到用什麼更過分的辭彙來反擊。憋了一會兒那張瓷白的小臉兒漲得通紅，男孩兒見自己的話起效了，不禁又嫌棄地退了退。

“算了我不要跟你這種沒教養的醜八怪一起玩。”

“臭矮子你說誰醜呢！”狼煙跳下秋千推了他一把：“討厭！我討厭你！”

男孩兒本能地向後閃了閃，推過來的手只在他肩膀外側滑過。順著閃避的力道他轉身就跑，狼煙立刻撒腿追過去，想不到這矮冬瓜倒很能跑，繞過幾個障礙跑的樁子後她已經落了一段距離，眼睜睜地看著他最後抄捷徑奔回了秋千架子。男孩兒登上去，蕩了幾蕩得意地笑。

“你在哭嗎？”他故意不蕩得很高，炫耀似的對狼煙示意自己的奪還領地的計畫通——
“那邊有庫那庫那橋，你去玩那個好啦！”

狼煙咬著下唇，墨玉般的眸子燃起了冷冰冰的怒火。什麼庫那橋她完全不感興趣，就連這個秋千也很不好玩，她並不稀罕這裏，而是受不了這混蛋矮子居然耍她。

“你給我下來！”她沖過去一把抓住縛著秋千的鎖鏈，動用了最大蠻力粗暴地搖晃著：“你下來你下來！這是我玩兒的！”

“啊你幹什麼……”男孩兒也有點生氣了，緊緊攥住狼煙的手不許她動：“放開！你怎麼這麼野蠻啊……”

兩個孩子打成了一團。男孩兒因為在秋千上重心不穩，很快就被狼煙推了下去。好在秋千下是軟綿綿的沙坑，摔下去倒也並沒大礙，而狼煙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的裙子一角掛在秋千的釘子上，撕破一個口子後還絆倒了她。但這麼點兒小障礙都不構成讓他們罷手的理由。兩人打得投入，互相扔了對方一頭沙子，狼煙的臉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而她的手心裏也多了一撮紅色的頭髮。

“你放開我！”狼煙揪住胸前扯住她衣襟的那只手：“你弄壞我的衣服了！我要你賠！”

男孩兒絲毫不為所動：“你也抓了我的頭髮，我也要你賠！但你賠不起吧！你那頭黃毛醜死了！！”

不說則以，此言一出根本等同於五雷轟頂，狼煙抿了抿嘴唇，極力忍耐卻還是沒能忍住，眼淚傾閘而出——

“你才醜呢！我不是黃毛！不是！”她尖叫著，一黑一白兩團小小的影子又扭打在一起，直到信步走來的大人忽然目睹這驚悚的場面——

“朱厭！！”一聲斷喝，著綠衣的身影登時匆匆跑向他們。

“你在幹嘛？！給我放開！”

被提著名字喝住的男孩兒愣了愣，晃神間又被狼煙揍了一拳。他立刻不忿地還手，但很快地，一雙大手捉住他們兩個，分別扯向兩邊。

“劍雪……”叫朱厭的男孩兒爬起來，灰頭土臉地望著正在怒視自己的人。他癟癟嘴巴，非常委屈。

“是她先打我……”

“我沒問你。”劍雪不悅地打斷他。他轉身，蹲下查看滿臉淚痕的狼煙——

眼前的女童有極清麗的容顏，是哪怕淹沒於人群中亦會一眼驚豔的美麗，尤其是那股與年紀頗為不稱的冷傲氣質……

“為什麼她很像一個人。”劍雪心裏的聲音在問。但狼煙臉上的傷痕讓他顧不上多想，只盡力安撫她：“對不起，朱厭傷到你了……痛嗎？”

狼煙抽噎著，黑乎乎的手心在眼皮上抹了幾道汙跡。

“不痛。”她倔強道。又狠狠地瞪一眼朱厭，繃著臉開口：“他才傷不到我。是我沒留神讓他打到的。”

“那也是他不對，怎麼可以趁別人沒留神的時候打人呢？”劍雪無奈地微微扯動嘴角，心裏納悶兒居然還有打架了不推脫責任的小孩兒，尤其這小孩兒還是個姑娘……倒真是個又硬又火辣的性格。

這麼想著心裏的疑惑就又深了一層。

“越看越像了……”他又細細打量狼煙，儘管衣裙頭髮都被廝打得亂七八糟，仍能看出是相當名貴的打扮，再加上這太過讓人印象深刻的長相……

“難道她真的是那個人的……”

“狼煙。”正疑惑間身後忽然傳來冷冷的召喚聲。眼前的女孩兒頓時一哆嗦，緩緩抬頭時眼中閃爍著不定的驚恐。

夕陽背景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匆匆逆光而來，直至越來越近……

好了不用猜了。“那個人”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是你——”赦生瞬間流露很深的驚異。劍雪起身望著他，兩人一時均沉默。而狼煙則在見到赦生的第一時間便開始挪……她一點點挪到劍雪身後去，還不小心撞上了朱厭。

朱厭好像發現了什麼。湊近她輕聲地：“那是你爸？”

“不是。”狼煙也學著他壓低聲音。“他是壞人。拐小孩兒的。”

朱厭眼睛眨了眨，看看赦生。

“他比你好看多啦！為什麼拐你這個醜……啊！”話沒說完，被狼煙狠狠踩一腳。

“他真的是壞人！”狼煙板著臉：“不信你跟他走一個試試……”

朱厭才不信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但剛剛被揍的腮幫子還疼著——儘管劍雪說過不可以欺負女孩子，但又凶又醜的就不算女孩子了吧？想到這裏他扭過頭，認真地看著狼煙：“那你要逃走嗎？”

“誒？”狼煙愣一下。“能逃走嗎……”

正嘀咕著，赦生已經把目光移向兩個孩子，看到朱厭的時候他目光震了震，但其中的震驚遠比不上看到狼煙臉上那條抓花的傷痕——

“你過來！臉怎麼了？！”他登時變了臉色沖過去。狼煙被他這激烈反應嚇一跳，趕緊向後躲。向來溝通不暢的親子二人完全沒法體諒對方，赦生從不知道女兒居然會這麼怕他，而狼煙也根本不理解，赦生這種看似很可怕的情緒其實叫做心疼和緊張。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哇！！！”眼看赦生要抓到自己了，狼煙再也顧不上別的，一把抱住劍雪的大腿邊躲邊尖叫：“救命啊！赦生……赦生他不是好人！！”

“我看你是找打。”他急了，冷冷的威脅說順了口，想都沒想就溜出了嘴巴。劍雪皺眉看看赦生，不知他嘴上說會打孩子是真是假，可單看這孩子的反應可真是夠誇張的。

“你真慘。”朱厭還在旁邊頗為感歎：“你爸會打你啊。劍雪就從不打我……”

“你再胡說就難說了。”劍雪瞪他一眼，一面微微彎腰穩住狼煙一面向赦生開口：“小孩子不能這麼嚇唬的。”

“嚇不嚇唬她都是這個樣子。”赦生冷然道，說著又看看劍雪，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怎麼在這兒。”

劍雪當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但並不欲多說，淡淡答了句：“我一直在這兒。”

赦生轉眸沉默一下。

“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有人一直在找你。”

“他找他的，與我無關。”

“話是這麼說。但……”赦生看看朱厭。“你覺得這樣好？”

“你為什麼關心這個？”劍雪道。“我以為你是最不該說這話的人。”

赦生神色淡漠。

“幾年前或許是這樣，但現在也無所謂了。而且……”他停頓一下，眼前浮現一張淡定著苦悶的臉：“有人對他很頭疼，巴不得他趕緊尋到歸宿。”

這語氣聽上去倒真不像有什麼芥蒂了。劍雪望著赦生，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不管怎麼說……”他低聲道。“我欠你一句道歉。”

赦生搖搖頭：“不需要。你也沒錯。”說罷他阻住正要開口的劍雪，不欲再多說下去。

“總之就這樣吧。”他打算告辭。

劍雪立刻叫住他。

“等等。”他說：“見過我的事……你能替我保密？”

“我不會主動說出來，但如果有人問起，我很可能不會保密的。”

“誒？為什麼？”

“因為被他煩著的那個人，跟我的交情比較深吧。”赦生說罷，低頭欲尋找狼煙離開，哪知一看之下才驚覺兩個孩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別急。”看出赦生臉色不好，劍雪趕忙安慰他：“他們不會跑遠的。朱厭對這裏很熟悉，而且他身上有寶寶追蹤器。”

“嗯？那是什麼？”赦生詫異：“追蹤器？”

“就是給小孩子帶的手環，可以隨時定位的。因為朱厭常常會亂跑……咦難道你不知道這個嗎？”

“我不怎麼帶孩子。”赦生邊說邊跟著劍雪走出去。“好吧，回頭我也給她裝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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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樓發表於: 2018-04-10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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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你就在這兒躲，誰來了也別吭聲。”紅頭髮的小男孩兒小心翼翼地看看左右，低聲警告蹲在空屋一角的女孩兒：“我走啦！不能跟你一起。不然劍雪會來找我。”說完也不理身後人正猶豫著要說什麼，自顧自飛快地跑走了。

於是，當劍雪順著那個追蹤器標識的地點找到朱厭時，方圓百米內並沒有狼煙的身影。

兩個大人的後脊樑瞬間就涼了。

“那小姑娘呢？”劍雪急了，向來溫和的語氣全然不見：“朱厭！”

這一聲喝嚇得朱厭一哆嗦。小小的男孩兒轉頭看看沉默不發一語卻滿臉黑氣的赦生，吭哧半晌猶猶豫豫地說了個“不知道……”

“說實話！”劍雪真怒了，一把舉起他在空中晃晃：“撒謊是最差勁的行為！我說過的吧！”

這疾言厲色是真的很可怕了，朱厭嘴巴撇了撇，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

“你把她帶哪里去了？”劍雪這會兒根本沒心思跟他講道理，念及狼煙對這裏又不熟悉，獨自被丟在某處是相當危險了。這事非同小可，他瞪著朱厭，語氣愈發嚴厲：“不准哭了！快點講！”

乍見到他生氣的樣子赦生一言不發，又比較地不以為然，心說也不知道剛才是誰說小孩子不能嚇唬的。何況天下的小孩子都一樣再機靈的只要被吼過還不是要哭再說你這兒子會不會撒謊你自己心裏沒點兒X數嗎所謂龍生龍鳳生鳳騙子的兒子瞎串供……

“好了。”赦生走過來拉拉劍雪要他把朱厭放下。落了地的小孩兒還只管哭，赦生蹲下來，按著他的肩膀輕聲開口：“其實你知道她在哪兒是不是？你帶我去找她，找到了我揍她一頓。”

“嗯？”朱厭抹抹眼淚，一邊抽泣一邊止住了大哭。“真……真的嗎……”

“真的。”赦生點頭，“她動粗打人還逃跑，我肯定要教訓她。”

到底小孩子，再有心眼兒也藏不住多久。赦生的回答無疑宣告了狼煙要倒楣的命運，朱厭大眼睛眨眨，扭頭對劍雪含糊地說：“她在鬼屋那邊……”

“什麼屋？！”赦生眉心登時蹙起來，眼神寒沁沁地。劍雪說你跟我走！說完也不等他，扯著朱厭就朝一個方向跑。赦生連忙跟著，幾個人跑了沒多遠轉到一個只剩下房架子的廢棄廠房，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面傳出隱隱的哭聲。

“狼煙！”赦生叫一聲狂奔進去。朱厭望著他風一般轉眼不見的背影，抬頭看看劍雪：“他是不是去揍她了？”

劍雪在他後腦勺輕拍一巴掌。

“他沒揍你已經不錯了！”

當狼煙摟著赦生的脖子被抱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倔強任性的小女孩兒此刻終於軟下來，乖乖埋頭在赦生頸間不住抽噎。好歹是沒出事，劍雪也松了口氣——

“要不去我家吧。吃點東西。”他坦然提議道。

赦生想了想。

“行。”


回去的路上風輕雲淡，遠處傳出隆隆聲響，半空中隨之升起數朵煙花。狼煙趴在赦生肩上，抬頭望著那並不算華麗的光團，清秀的臉龐在繽紛光芒映照下竟也現出十分的憧憬來。

“赦生看！在放煙花呢！”

朱厭抓著劍雪的手指也仰面眺望。

“為什麼放煙花呀！”他問。

“大概是有婚禮。”劍雪答。赦生說怎麼這邊婚禮是在晚上辦？

“現在流行嘛。都是晚上辦婚禮。”

霎時間煙花謝了又開開了又謝，孩子們興奮地不肯再走，兩人也就站下讓他們看了一會兒。朱厭趴在劍雪肩上對狼煙說那個那個，我知道，是梅花。

狼煙眯起眼望著天邊灼灼閃過的緋色五瓣梅形煙花，雪白的小臉兒繃得冷冷地。

“有什麼了不起，我家每年都放很多煙花，比這個好看多了！”她故意唱反調，因為她並不能像朱厭一樣認出那是梅花。哪怕銀鍠帝國的煙火是每年賀歲的全城盛景，而她就站在城市中心最醒目耀眼的位置觀望。圍繞她的人都在關心她的安全她的冷暖她的情緒，卻沒一個人告訴她說那都是些什麼花……

真丟臉呀！怎麼也敵不過這個紅毛猴子。她不甘，質問朱厭：“你怎麼知道那是梅花的？”

“劍雪說的。”朱厭自然道：“劍雪喜歡梅花。他還照了好多……你去我家我給你看。”

狼煙張了張嘴，不服氣地哼一聲。

“我看過別的更好看的，你肯定沒看過。”

朱厭歪頭：“是嗎？你看的那個叫什麼？”

狼煙吭哧癟肚，半天擠出一句：“叫刀山火海！”

“胡說！”赦生忍不住了，低聲呵斥一句：“這話誰教你的。”

“螣邪郎呀！”狼煙答：“他還會唱配這個刀山火海的歌呢……”

赦生默默在心裏對大哥的名字畫了個叉，決定以後他再敢出現在狼煙身邊就打死他。但小孩子不明白他的心思，尤其是朱厭，聽了之後愈發感興趣：“誒那是什麼……劍雪！什麼是刀山火海……”

劍雪沒回答，倒是赦生在一旁接茬說你想看嗎？

朱厭說想！

“好。”赦生點點頭，不再說話。


回家之後天色黑下來，兩個孩子去洗漱，進了浴室剛擦幾把臉就互相灑了一頭水。劍雪去廚房弄吃的也沒空理他們，就回頭對赦生說你管一下。

“幹嘛呢別鬧了！”赦生惡狠狠地低吼，兩個小的瞬間消停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湊在一起了，朱厭捧著手機給狼煙看劍雪拍的梅花，小女孩抵不住天性裏對花草的喜愛，翻了幾頁看得如癡如醉。

“真好看。”她說。“你會拍嗎？”

“我不會。”朱厭說。“不過劍雪說我長大了會教我的。”

狼煙聽了若有所思的樣子，朱厭看著她臉上一道傷，伸手戳戳那裏。

“你呢？”

“嗯？”狼煙回頭。“什麼？”

“給我看看你的刀山火海呀！”

狼煙咽動喉嚨。

“我現在沒有。”她說：“我的手機不在這兒。”

“那我加你好友，你可以發給我。”

“好，那你記我的號碼。我的號碼……赦生！”狼煙回頭叫到：“我的手機號是什麼呀！”

沒聲音。朱厭說你怎麼連自己的手機號都記不住你是笨蛋嗎？

狼煙沒理他，抬手給他一巴掌。

“赦生！！！”她扯了更大的嗓門叫。這次倒是有人理了：一個懶懶的“嗯”字。

赦生坐在沙發上翹著腳看手機，聽見狼煙向他嚷：

“我的手機號是什麼呀！”

“我怎麼知道。”

“你……”狼煙覺得很丟臉：“你連我的號碼都不知道嗎？！”

“你要手機號幹嘛。”

“我要跟朱厭加好友。”

“哦。”

半晌安靜。

“問你哪！！”

“我真不知道……”

狼煙忍無可忍跑過去：“你知道你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訴我……”她扯著赦生晃來晃去：“你不知道你不會去問呀！”

赦生被她纏得不得安寧，只好潦草報出一串數字。

“行了告訴你了。你去加吧。”

“誒？”狼煙瞪眼：“我……我還沒聽清……”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你……”

“好了加上了。”忽然那邊的朱厭對她抬抬手。“咦怎麼顯示對方是個阿姨？”

“不會吧！你加得對嗎？”狼煙跑過去。赦生一言不發地斜過目光去瞄了朱厭一眼，又沒表情地轉回來。耳畔傳來狼煙的聲音：“啊這個號碼是錯的啦！我想起來了，我的尾號跟這個差不多，是……”

小孩子的友誼真是容易結締，赦生想。剛剛還打作一團互不相讓，現在又非要加好友了。說起來狼煙對誰也沒這麼親近過，她受的是貴族的家庭式教育，上學前一律請家教來單獨做啟蒙，可正因為這樣，她身邊連個同齡人的影子也不見——她是需要朋友的吧。

正這麼想著飯來了，兩個孩子聞見香味兒立刻丟下手機沖過去——折騰這一下午也是真餓了，清淡落胃的菜肴被幾個人一掃而光。赦生一邊吃著一邊看狼煙同朱厭和劍雪有說有笑，劍雪倒不大附和他們，可每當他回答一句，總會引來兩雙眼睛認真的凝視。有的人天生就是小孩子的偶像。他忽然有點明白劍雪的好，這間屋子，這張桌子，這個人……他身邊的一切一切都充滿了讓人留戀的溫情人氣。這是千金不換的歸屬感，俗話所說，叫做……“幸福”。

從前他不太會想這些事，現在想明白了，又難免有點兒釋然——他們太不一樣，這也許就是真相吧。

飯罷後他本想告辭，但狼煙挨挨延延地，嘴上不說可一看就是不想走。

“要不就住一晚。”劍雪大方道：“還是說你急著趕回去？”

赦生沉吟一陣子，狼煙見有戲連忙拉他的衣服：“赦生赦生……咱們明天回去，行嗎？”

被這樣小動物般純潔的視線仰望著是很難說出不行的吧。赦生歎口氣，重新坐下。

“那你不許吵。”

狼煙爽快地答應了，立刻又跑去和朱厭嘀嘀咕咕。後來劍雪也加入了，一大兩小不知在說些什麼。赦生沒心思關注他們，趁著總算沒孩子來煩他，他翻開了最近產業部發來的報表。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伸出個小小的紅毛腦袋。朱厭湊在赦生旁邊，好奇地望著螢幕上花花綠綠的圖表和數據：“這是什麼呀？”

“是工作。”赦生說。“你要看嗎？”

朱厭搖頭：“我看不懂。這個紅色的長方塊是什麼？”

“增長比。”

“那這個藍色的呢？”

“是調研場景分佈比率。”

“黃色的呢？啊這個好像一塊兒餅……”

“沒吃飽就直說。”赦生轉頭看看他：“你對這東西感興趣？”

朱厭凝神一秒，緩緩說了句：“確實如此。”這小小人兒故作老成態度倒是很招人笑，不過赦生並沒笑。因為真的是太像了……腦海中浮現的臉孔讓他情不自禁晃了晃神。朱厭見他不說話也就又一溜煙地跑走了。赦生向那個小小的背影凝視片刻，垂下眼轉回頭去。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赦生向劍雪簡單地致謝告辭，狼煙眼圈紅紅地，拉住劍雪反復地說：“劍雪……你做的東西都很好吃……還有你講的故事……真的，真的很好很好……狼煙喜歡你！”

劍雪蹲下來拍拍她：“不要哭，你隨時可以再來。”

“你可以跟我聯繫呀。”朱厭在旁邊補充道：“我們不是加好友了嘛……”


回去的路上狼煙一步三回頭。赦生本來沒感覺也被她這反應弄得有點兒吃味兒。他說你就那麼喜歡他倆啊？！

“是啊。”狼煙坦率道。“下回旅遊，我還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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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樓發表於: 2018-04-10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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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赦生提早回到了帝國。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秘書長，第二天任沉浮就抱了些專邀總裁參加的各類請柬敲開了赦生私宅的大門——

赦生正聽狼煙彈琴，見了任沉浮就囑咐他。

“我回來的事先別告訴別人。”

任沉浮說知道，按您吩咐的做了。待狼煙一曲彈完，他立刻得體地鼓鼓掌，稱讚的微笑恰到好處，不會太誇張也不會太微薄。

狼煙開心地跳下琴凳朝他跑過來。任沉浮親切地彎下腰，順勢抱起她晃晃：“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這次出去玩得開……”

一個“心”字沒說完他忽然頓住，驚異的目光停在狼煙側臉的傷痕上。那道鮮紅的痕跡形似閃電，他仔細端詳半天確認那的確是道傷——

“赦總。”他扭頭看看赦生：“大小姐的臉……”

“沒事兒。”赦生輕描淡寫：“不小心抓道傷很快就會好了。”

“可是……”任沉浮欲言又止，心裏明鏡兒似的知道這傷不過個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再說女孩子怎麼可以隨便傷到臉，這要是讓螣邪郎和董事長夫婦看見，保證要如臨大敵輪番轟炸一番。

“您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赦生說留下吃飯。

“不了，過會兒螣總要找我。”

赦生聽了也不強留，讓他去了。

任沉浮回了帝國大廈，明明答應了赦生要保密卻還是沒能兌現。畢竟帝國腳下又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螣總——當天晚上螣邪郎就一個電話打進赦生臥室，因為知道他不會搭理，於是答錄機裏就一遍遍地響著大兄長那得意洋洋又十分欠扁的語氣：“別裝啦小弟！我知道你在家。”

赦生把電話線拔了。

狼煙靠在軟軟的靠枕上，圓溜溜的黑眼珠隨著赦生移動的身影轉來轉去。

“螣邪郎找你呐！”她說。“你怎麼不理他？”

赦生沒回答，而是探身過去掀開她的頭髮又仔細端詳端詳。

“你怕爺爺奶奶看到會生氣，是不是？”狼煙凝視他：“我就說我自己抓的。”

赦生放開她，熄了燈掀開被子鑽進去。“撒謊不好。再說他們能信嗎。”

狼煙向他靠了靠，伸手拽下他額頭上的眼罩。

“他們會信的。我說什麼他們都信。”

“那也別撒謊。”赦生自己將眼罩正了正，回手摟住狼煙拍拍。“睡覺吧。”

一片漆黑。但狼煙睡不著，望著天花乾瞪眼。小孩子沒瞌睡就躺不住，免不了總要動來動去。赦生迷迷糊糊又嫌她折騰——早知道就不該發什麼慈愛心把她弄身邊來，讓她自己睡最對了！

“你在幹嘛？！”赦生陰沉道。“再不睡就回你自己房間去！”

狼煙手指戳著嘴唇，嘟起腮幫不情不願地。

“我無聊。我不想睡。”她嘟囔道。“我覺得赦生不喜歡我，只喜歡朱厭。”

“嗯？”赦生語氣頓一下。“我有嗎？”

“有呀！你跟他說話從來不凶。而且……你還總看他，還笑。看我就總是瞪眼！總是凶！”

赦生默了默。

“別人家的小孩兒我凶他幹嘛。你是我的，我凶你是為你好。”

“嘁！”狼煙撇撇嘴。“凶就為我好？你不是重男輕女嗎？”

“啊？”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赦生一把掀開眼罩：“這話誰教你的？”

“朱厭說的。”狼煙嘰嘰咕咕。“他說，他說……有的人只喜歡兒子，不喜歡女兒，所以就對女兒凶……”

赦生的臉抽抽一下，他重重地拉下眼罩，重新躺回枕頭上。

“你別聽他瞎說。”他回手摸摸狼煙的頭髮。“我只喜歡你。”

狼煙的眼睛一亮，仰起臉。

“真的？”

“真的。”赦生語氣沉穩，心裏卻尋思著那紅毛的小子看起來斯文乖巧實際上卻野得要命，才這麼一丁點大就會胡說八道整人於無形，偏偏劍雪又寵他寵得那麼佛系，這貨要是長大了還不得把城門樓子賣了？！

想到這裏他語氣篤定有了決意：“別提朱厭了。回頭我找個人管管他他就老實了。”

一夜無話。赦生東躲西藏了幾天，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到底被全家人發現了狼煙臉上那道傷。雖說已經結痂，可從那凸起的傷痕上還是看得出當時傷得不輕。九禍心疼得不得了，一反常態把赦生好一頓罵，連帶螣邪郎也跟著叨叨：“你可長點兒心吧！好好的女孩兒臉上破這麼大一塊！天底下有你這麼帶孩子的？！”

起初赦生還不吭聲，後來實在受不了，乾脆摔門走了。

彼時襲滅天來正捏著把木勺做他活火分茶的風雅事業。他的左右手邊各坐一人，都沉靜地旁觀他洗茶沖水三沉三浮的雅致趣味。眼看清涼的茶湯注滿青瓷，他的手勢嫺熟而輕盈，直到院門處忽然傳來咣當一聲，襲滅手一抖，水歪灑了一桌子。

幾個人應聲看過去，卻見赦生風風火火地沖到桌前，抄起茶碗就喝。

襲滅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出聲喝止卻見赦生猛地後撤一步，茶水順勢又灑了半碗。

“該。燙不死你個狗東西——赦總這是從撒哈拉逃回來了？”坐在襲滅右手邊的白衣男子登時幸災樂禍笑出來。看長相他與襲滅相當相像且年紀相仿，但五官精緻猶有過之，氣質高雅端嚴必備，茲要是不開口說話，總是個滿腹經綸的超高級知識份子形象。

可一旦開了口，那感覺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襲滅糟心地看著赦生。

“你怎麼回事。”他說：“你知道我這茶費了多大功夫煎好的，都讓你糟蹋了。”

赦生正沒好氣，擱下茶碗扯了把椅子坐下。這時白衣男才把眼風緩緩瞥過來：“別提你這茶了好嗎？想喝口水都得被你急死，但凡上你這兒來總被拉著看你燒水，襲滅教授要是不想管飯就直說，大中午的你讓呣們灌水飽來了？你說是不是啊……吞佛！”

吞佛：“這個嘛……”

他忽然轉頭對赦生：“你沒上班嗎？”

赦生黑著臉擠出一個“沒”字。

白衣男陰惻惻地：“我問你話呢。”

“一步蓮華院長說什麼都對。”吞佛一副恍然的嘴臉：“我都贊成！”

“真虛偽你。”一步蓮華鄙夷他，轉頭看襲滅：“今天什麼風啊，把兩位及門高第都刮來了？”

襲滅說你可拉倒吧，我上輩子倒了什麼黴教了他們這兩個損粗兒，整天上我這兒來添堵……說著又端詳赦生——

“善哉善哉吾徒赦生……你這是讓競爭對手給卷了？”

吞佛在旁邊搖搖頭：“我看不像。”

“我看也不像。”一步蓮華拿出他那把名貴的雲喜路吸了兩口，清嫋的煙香在眾人之間纖細遊走。

“怎麼了小赦生。”他自在地噴著煙：“讓你媽給罵了？”

赦生一扭頭，心裏罵了句真他媽的神棍。

“你罵我。”

“沒有沒有。”赦生立刻正色道：“院長說得對。院長明鑒。”

“因為什麼呀就罵我們赦總。”一步蓮華笑了：“你也嘗著二等公民的滋味了，螣邪郎想想你現在這待遇，他半夜都得笑醒。”

赦生悶悶地說是呢。狼煙只是受了點兒小傷他們就羅著圈兒地罵我……

“你說啥？！”一步蓮華的聲調登時變了。“你說狼煙怎麼了？”

狼煙的出生是一步蓮華親自操心關照的，要論感情，比他們這些親人並不遜色，襲滅看看自己這蠢徒弟，總有種地獄無門你自來投的感覺——

“狼煙怎麼了。”他往他倆中間湊湊：“好端端的怎麼受的傷。”

赦生不說話，忽然起身拉住吞佛：“你跟我走，我有事跟你說。”

“你先把之前的話說明白。”一步蓮華坐著不動，可言語間總有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霸強力量，襲滅眼看著他倆雙雙站下一秒都沒耽誤，再想想自己說破了嘴皮子也沒人搭理的慘況，真覺得這人啊，就是賤的。

“沒什麼，就是小孩打架抓破了臉。”

“趕明兒帶給我看看。”一步蓮華冷冰道。“小孩兒打架……你是幹嘛吃的！讓你閨女被人打？”

赦生沒說話，心說你還要bb什麼就一起說完吧。果然一步蓮華看看他再看看吞佛，似是又有所悟：“你們兩個離了婚的前夫前妻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赦生說我有理要跟他講講。

吞佛說該不是院長罵你的事兒吧，這可和我沒關係……

赦生立刻轉頭盯他一眼。吞佛跟他對視幾秒，漸漸由疑惑轉為驚動：

“你……”他語氣變了：“你該不會是見著了……”

赦生沒回答，而是拿出手機翻了翻朝一步蓮華遞過去。襲滅見了也湊過去看，吞佛也想跟過去，卻被一把攔住了。

“沒讓你看！”他生硬地說。

一步蓮華看看手機螢幕再看看吞佛，目光幾度來回，甚有恩慈丰采的面孔上笑意越來越深，卻愈發有種滲人兮兮的意味。襲滅天來先是驚詫，但很快地他也想笑，只是為了維護為人師的尊嚴才不得不忍住，因為忍得辛苦，他腮幫子都酸了。

“行了你們去吧。”一步蓮華把手機給赦生還回去，意味深長地看看吞佛說：“哪天再有喜酒喝的時候叫我一聲兒……”

吞佛陰著臉：“我們倆應該是不至於有那一天了吧。”

“你想什麼呐！你以為我說的是你跟他？”一步蓮華瞪大眼睛指指赦生，轉而對著襲滅：“我說教授，他怎麼能把我誤解成這樣兒！你這高徒的人品比我想像得還缺德……”

襲滅摸了摸腦門兒說你倆可快走吧別在這兒現眼了。

赦生揣起手機回身就走，吞佛狐疑著也快步跟上去。一步蓮華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冷嘲的神色漸漸消失，化作平淡。

“唉。”他無聲歎了口氣。襲滅面無表情地重新添水烹茶。

“能像現在這樣我已經知足了。”他說。“好在他們各自也都還好……”

“吞佛能有什麼不好的。”一步蓮華道。“小赦生就困難點兒。不過倔小子有倔小子的活法兒，他自己扛得住就行了。”

襲滅搖搖頭，分他一杯水。

“你看他像扛得住的？”

“你別瞎操心了，像個老媽子似的。”一步蓮華接過茶盞輕輕吹了吹。“導師以方便力權化一城，為使門下精進，卻須知未聞道者為太子，既聞道已成法子——他們二人自選的路，清醒即可。”

襲滅天來默然無語，入座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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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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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9樓發表於: 2018-04-10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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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五月裏的陽光清亮，把藍天綠樹都曬得濃豔豔的。赦生站在老師家別有特色的青瓦飛簷下，陰影裏吹來的風拂動他額前的頭髮。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他轉過頭鄭重地看著吞佛，將手機遞過去。

吞佛接了，翻開細看。畫面上紅發大眼的幼兒坐在窗前，對面是一身綠衣的熟悉身影，小小的狼煙跪坐一旁，他們面前擺著一盤搶手棋，溫潤光線下，幾個人笑得率真自然。

“後面還有。”赦生低聲道。吞佛沉默地一頁頁翻過去，直至最後合上手機。

“他們在哪兒？”

“不知道他們現在還在不在那裏了。”赦生回答。“他不想見你，說過要讓我對你保密的。”

“你答應他了？”

“是。”

吞佛垂了垂眸。

“那為什麼又食言了？據我所知赦生從不食言……”

“沒那回事。天底下人人都食言。”赦生不許他說下去。“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狼煙。狼煙的臉就是令郎抓的，他害我走哪兒都挨罵，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這件事——即便守信很重要，但教育問題比這更嚴重吧。”說罷他取回手機。

“地址我會發你。”

吞佛點點頭，任由赦生獨自走遠。那個背影一如往昔，是睜眼閉眼都能描繪出來的樣子。他和他之間固然有話可說，但說出來卻毫無裨益——哪怕是一個謝字都多餘。

這時衣袋內的手機傳來震動，是赦生髮來的地址。吞佛望著那串文字沉思片刻，匆匆循路而去。


這天朱厭沒去幼稚園，他坐在門口一堆紙箱上，捧著手機嘀嘀咕咕。

螢幕的另一端是女孩兒在燈光下略顯蒼白的臉，左側面頰上的傷痕還很清晰，她摸了摸那裏，告訴朱厭：“赦生剛才又被罵啦！”

“都罵了多少天了！”朱厭兩腿晃蕩著。“你家大人是在合夥欺負他嗎？”

“才不呢！赦生可凶了，他欺負別人還差不多。”

“他只是對你凶吧。”朱厭不以為然。“對了，你今天不要上課嗎？”

“不上，我早上對赦生說我肚子疼，就按你教的那樣。後來他找醫生給我瞧，醫生也說我病了，嘻嘻。”

“咦那你還你裝得蠻像的。”

“還好吧，也可能是他們太傻……你呢？你不要去上學嗎？”

“不去。”朱厭搖頭：“劍雪要搬家呢，我要換個幼稚園了。”

“誒為什麼……”女孩兒愣了愣：“搬去哪里呀！”

“不知道，是劍雪找的地方吧。”說起這個朱厭興致也不高，兩條小腿踢來踢去。“其實我也不想搬家，想不通為什麼劍雪……啊！”

一聲驚叫，螢幕上一陣顛倒晃動，隨後黑了。

“朱厭！朱厭！”女孩兒大叫：“你怎麼啦？！喂！”

朱厭仰著臉，大大的眸子裏閃著驚魂甫定的光。落地前的一瞬間他落入了一個臂彎，眼前人他從未見過，卻莫名又覺得很熟悉——他在他摔下去的刹那突然出現並接住了他，而他屁股底下的箱子歪下去，裏面的書本嘩啦啦撒了一地。

“你是誰。”被放下後朱厭仰頭望著這太過面熟的陌生人。“我見過你嗎？”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蹲下來端詳他。

“你叫朱厭？”

朱厭不說話。“不該把名字透露給陌生人。”劍雪教過他。但此刻地上的手機裏依舊傳來焦急的呼喚聲：“喂喂喂！朱厭！你個笨蛋你是不是摔著啦？！”

那人把手機拾起來遞給他。

“跟你的朋友說一聲？”

朱厭訥訥接過手機：“我沒事兒。先不說啦！”

“你到底是誰呀！”此刻他只覺得這件事重要，但對方還是沒有回答的意思，而是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呀。”朱厭撓撓頭，“我好像沒見過你，但又好像見過……”

正糾結著身後忽然傳來呼喚聲。

“朱厭你在幹嘛，過來搬你的玩……具……”

講到最後幾個字時語氣忽然遲疑了。像是見到了令他震驚的奇景，劍雪抱著一個紙箱子站定在原地，目光粘在那個逆光的修長的白色身影上再也不能移動。直到他走向他，越來越近的距離讓他看清楚他的臉……

箱子轟然落地。朱厭猛回過頭——

“爸爸！”他大聲叫出來。四濺的回音令那背影頓了一頓，隨後低低回應。

“嗯。”


重逢的時刻柳暗花明，讓人忘記了那些過程是山重水複。吞佛詫異自己竟不激動，臨來時幻想過的種種煽情，此時卻並未發生。仿佛一切只是理所當然，一場結局走到它該在的位置。

他聽到自己平靜地開口——

“劍雪。你要去哪兒？”

“哪兒也不去。”

“看著不像吧……”

劍雪彎下腰，將摔破的箱子扶起來。

“我們是打算搬家的。如果你不來的話。”

“現在我來了。”

“是。”劍雪起身，抬眸望定他。

“你來了，就哪兒也不去了。”


一年後。

吞佛拆開紅色的請柬，納悶到底是誰會寄來這種東西，他和劍雪似乎都沒有此類的應酬，直到看清受邀的人竟然是朱厭——

“是請你的。”他把請柬遞過去：“你要去參加嗎？”

“要啊！”朱厭正趴在桌子上畫畫，輕描淡寫地回答裏卻充滿了壓抑的期待。其實自從吞佛回來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他開始漸漸體會到狼煙的痛苦，雖說他的這位爸爸一點兒也不凶，但只要他嚴肅起來就是另一種意義的恐怖……

更糟糕的是大多數時候劍雪並不站在他一邊。每次他挨訓劍雪都藉故有這事兒那事兒的，使用最多的理由是買醬油——因為這個他家裏的醬油都好幾瓶了。

“是狼煙請我呐。”他說：“銀鍠狼煙，我朋友！爸爸知道她嗎？她是銀鍠家……”

“我知道銀鍠家。”吞佛波瀾不興道。“你要去的話功課怎麼辦？”

“功課我都會啊。”朱厭捧著臉故作老成。“反正去不去也無所謂，你要是不讓我去，我就……”

“既然無所謂就算了。”不待他說完吞佛就打斷。“自己想要幹什麼都不確定，我為什麼要同意你去。”

無恥的大人啊！朱厭鼻子酸溜溜地，心說難道我說想去你就會同意啦？反正我說什麼都是錯！說什麼都是！

“你有什麼要說？”

“沒有。”朱厭氣呼呼的。明知吞佛不會睬他，心裏還是一萬個憤慨，正尋思能做點兒什麼抗爭，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按開來看看，眼前頓時一亮：

“太爺爺呀！！”朱厭哇地一聲大哭出來，緊接著嗚裏哇啦地說了一大堆外星語般的哭嚎，棄天帝聽了半天也只聽懂了三個字：“我要去！我要去……”

“讓你爸接電話——吞佛！！！朱厭要去哪兒？！你給我讓他去！”

吞佛說銀鍠家的大小姐請他去參加個什麼婚禮，小孩子參加這個做什麼，他還有學要上……

“參加婚禮一天不就回來了！能耽誤他多少學業，學前班的孩子就至於你這麼壓迫？”棄天帝皺眉怒道：“朱厭交個朋友有什麼不好，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破壞兒子的友誼？”

“不是……”吞佛很想掰扯掰扯——想當年也不知道誰說銀鍠家一身銅臭不屑為伍的。現在怎麼忽然又成了他破壞孩子友誼了？

“朱厭別哭，我派人去接你。”一語定音，朱厭破涕為笑了，吞佛成了沒人待見的萬人嫌，直到劍雪回來。

“你收拾東西幹嘛？”他問朱厭。

“我要去參加婚禮。”

劍雪疑惑，看看吞佛：“你讓他去的？”

“呵呵。”

“陰陽怪氣。”他走過來坐在他身邊細細打量：“你這是讓誰給欺負了？”

“沒誰。”

“就太爺爺說他不咬人膈應人嘛。”朱厭在一旁忽然搭茬。

吞佛橫他一眼。

“你趕緊走吧！去了更好，你不在家我們比較清淨。”

“是唄我不在家你們就二人世界唄。”朱厭現在心情好，人家說他什麼他都不計較，反而幫著助攻：“你倆可以去吃小木屋烤囊。”

“謝謝建議。”吞佛冷冷地：“如此高端之物，你跟銀鍠大小姐去吃吧。”

劍雪立刻說不要！不要信他！他坑你。

吞佛仰頭撈他一把說我怎麼坑他了……你要相信朱厭的朋友是不會嫌棄平民的食物的。

劍雪說平民的食物的確不值得嫌棄，值得嫌棄的是極度的難吃……朱厭去也可以，你跟著一起去吧。

吞佛說你呢？你不去？

“人家請的是朱厭，一家子去吃你好意思。”

“哈。”他笑出來。“你在忌諱什麼啊劍雪……”

劍雪轉頭銳利地瞥他：“我怕你尷尬而已。”說著有覺得不太解恨，抓起一個靠墊蓋在那欠扁的紅毛腦袋上。

“都是你的錯！”他用力向下壓了壓。

“是，是。”悶悶的語聲傳出來，吞佛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腰身，隔著靠墊的語聲模糊又清楚：“都過去了劍雪。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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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