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17 【赤羽信之介水仙】二赤×四赤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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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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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11-17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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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赤羽信之介水仙】二赤×四赤月光

心里很喜欢这篇所以改了改搬过来><

*我流水仙，重度ooc。
二赤/四赤，无差，cb/cp可随意解读。
不知道该怎样区分称呼就犯懒叫二赤和四赤了，希望不会出戏吧。

是夜，于竹龙众。

月悬于野，寒星如钉。夜虽静，人心，颇不宁静。

樱吹雪已经离开，留赤羽一人熄灯枯坐。将沉默留给他，或是他们，是此夜默许的诠释。昏迷的人，最好多沉睡些时候；清醒的人，也最好给彼此留一点空间去喘息。人不能永远逃避下去，可人有时也没有那样坚硬的心肠，足以一直面对下去。今夜理所应当慢一些，再慢一些，拖得不见日出，不见黎明。

月光自半合的纸窗洒进来，凡可见处，皆是一般银白颜色。白日里受的伤，隔着厚重纱布，摩擦肌肤，仍是痛至肺腑，呼吸间渐显吃力缓慢。然而他仿佛无知无觉似的，只若有所思般持着扇柄，坐在那冷淡的银辉中。他伸手，仿佛要接一捧清光，但见流光似水如绸，自他指间沿着护腕滑落，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能抓住。他的喉咙咕咚一声，像是低沉地发出一声笑，然而他的眼中，却不曾得见笑意。

赤羽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心脏跳如擂鼓，在双耳中共鸣出同样沉重敦实的响声，教他有些听不清其他的声音。脏腑受损，和着心跳节奏潮水般传来惹人不耐的钝痛。连日的奔波，又兼今日受了胧三郎一击，他已有些坐不住，视野变得模糊，月色借此在屋内升起薄纱轻烟般的朦胧帷幕。凉风习习，吹着竹布门帘哗啦作响，颇显出一番悚然的清寂。

似有游魂千里，踽踽而至。

赤羽仍是坐着。

他原本在想很多迫在眉睫的事情，但当她离开之后，他忽然什么也不再想了。计划、因计划而失去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觉自己身上似乎背负了太多事关生死的秘密。他试图说服每一个人：牺牲你，毫无意义，我们能找出比这更有价值的方法。然而在所有的推算中，死亡又确乎成为了唯一的动力。他原本是不那样在乎的——或是说，他只在乎某一部分人。但当失去了很多人之后，那种在乎的范围被扩大，他开始不自觉地想留住他们：一些年轻的或者年老的、活泼的或者静默的生命。好像人确实是有私心，而人又确实应该普遍地被爱。他比以往更加切肤地知道，总有一些人深深眷恋着他们，或是他们也一样深爱这世间。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要做棋子，却无奈总要有人去做。作为执棋的人，他理应对他们产生一些吊念与崇敬。

他又一次闭上眼睛，却感觉一阵卷起的疾风迎面撞来，寒意之中裹挟陈旧的木香。风中传来熟悉的高亢声音，今日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嘶哑：“夜已深了，在等什么人吗？”

四赤睁开双眼，对着那一阵风淡淡道：“没有。”

那风忽而停住，随后竟是在空气中缓慢聚结出一道红色的高挑身影，五官逐渐也自烟雾之中变得清晰。并不陌生，正是几年前的自己：简冠束发，衣饰修身，衬得身量清瘦，风度自如，气场逼人。他以暗红折扇遮面，眉峰微聚，只余一双锐利眼眸在外，神态深沉，难以捉摸。他这时正值锋芒毕露，外冷掩过内热，绝情大过惜情；真心难辨，真情难言。自他们上次见面到现在，四赤只一估算，便将他现今处境忆起大半。见他凝眸不语，他也无意道破，而是先行开口：“请坐吧。”

“你今晚倒很清闲。”二赤随了他的意，捡了张椅子坐下，“已有一段日子不见，看来是你先前之事，寻到解方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仿佛只是闲谈。

“解决，倒也没有，该说是更加棘手。”说是颓势，然而四赤语气沉稳，听不出沮丧失落，“机会已失，胧三郎实力强横，魔之甲不破，我无计可施。”

“魔之甲吗？”他听得二赤有些冷冷的，嘲弄般的笑意。

“还是有所不同。”

二赤理解了他的话意，料想他这次面对的并非炎魔身上的那件赝品。点了点头道：“你我有约在先，你的事情，我不会多问。”

这句话说完，两人陷入沉默。往日他们相见，也总是以沉默作结，而今天则是很突然地，在谈话刚开始时便显出无话可谈的迹象来。四赤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顺手推开纸窗。霁月悬空，雾隐烟消，天穹黑得深邃，仿佛不存在。二赤并没有跟上，只是扭转身，望着他的背影。他比上次见面时显得更加憔悴一些，心如止水，却沉重如磐。举重若轻间，是一些掩饰。终究，他们没有足以举山的神力，只是有些期待支着，有些目标悬着。四赤比他仿佛更多了些东西，他暂时还不知道，但觉得那是在他们之间造就微妙不同的理由。

有时他不知道该怎样看待他。到底应当是彼此独立的，还是互相依附的？他是四赤的过去，四赤是他的延伸，他们理应横向贯通，但中间却又仿佛拦了些东西似的。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因着四赤比他经历得更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洞悉之中，所以他颇有一点挫败、惊惶与不服气。后来达成了和解：他们都有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他本也没有理由和自己赌气。绝大多数时候，他将四赤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因此和他交谈时下意识地有所保留。偶尔，他意识到，这样的保留可能是没有意义的。这样更给了他沉默的底气：既有默契，何须多言呢。

于是即便在约定之外，他们也通常不用言语去交换太多。

这样交谈，会感觉很无趣吗？可能不会。有很多话没有出口的必要，他完全可以懂得。平常习惯了事无巨细地解释，到了可以心领神会的时候，也算是一种休憩。

“说我清闲，你也亦然。”四赤道。

他仍然背对着他，但头微微偏向室内，余光中看到那道虚像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月光将他的鲜红，变得有些暗淡了。待这一口气出罢，他才开口作答。然而四赤却被他这长长的叹气，拖得自己好像也呼吸不畅了似的，明明开着窗户，却觉得憋闷。伤口绵长的疼痛，也好像随之而拉得更长，长得没有停止的时候。

“泪和总司，都已身亡了。”二赤的声音有些低沉，“接下来，便是风云碑第一战。”

“人选已拟定了吗？”

“由神田出战，对抗独眼龙。”二赤道，“神田的剑术乃总司亲传。吾相信，他有与独眼龙一战的实力。”

“不错。”四赤赞同道，“若中原方派出的是独眼龙，只有神田一人可解了。”但他的表情，却是凝重。因他背对着，二赤不曾得见——他也不会让他看见。一如他不会告诉他，独眼龙尚有武学之秘，此战必输无疑。他无意扮演神话里的预见翁，也无意拨正这条道路。人的过去与未来紧密相连，即便有悔，难以改易。

“但若神田一旦失败，以炎魔幻十郎近日的性情……”他没有说下去，四赤知道他借此又想到了泪。但他的缄默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即冷冷地说：“赏罚失衡，又无定章，如何拉拢军心？”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事已至此，不过是尽力从中斡旋，以免再生变故。然而炎魔与众人既生猜忌积怨，纵然我还能重申忠诚与纪律，他也并不是全然放心，日后必会设法要挟。”二赤道，“且观且行罢。”

“你已有觉悟，我便不再多说。“四赤点了点头，“大战在即，又为何来找我呢？”

二赤犹豫了些许，不是因为他也不知自己的来意，而是不知该如何言明。泪离世后，他一直有虚无悬空之感，任他怎样麻痹自己，仍是痛苦郁结。道理正是十分了解的，却解不了愤慨悲凉。他回房之时，想到先前与泪在此对谈，而今物是人非，逼人绝情断念。情是无处凭吊的了，于是忽地想起他。

“只是许久未见，看你现况如何，吾也借此窥测一番天机。”他手中的折扇缓摇，旋即“唰”一声在掌心收拢，站起身来，走到四赤身旁一同观月。走近后，自他身上嗅到一股淡淡药味，又想起他唇颊苍白，失却红润。原来不是月光。因而有些了然地道：“上次见你，你便负伤；今日再会，仍是如此。欠下这一步算计，不知是你的错漏，还是你的大意？”

被提到伤势，四赤有些愕然，但想想又觉得理所应当。

“人算也是有尽。”胧三郎的意外现身，连他都吃了一惊。奄奄一息的和悲愤交加的少年人，又哪里有防备？四赤只好答：“变生突然，难能两全，只能先行周护他们两人为上。”

被另一个自己看破，还算是难堪么？或许是的。咽下喉头麻痒腥甜的感觉，他忽然疲于忍耐。既已被他觉出伤情，他便不掩饰，掩唇轻咳。二赤静静看他，仍是一副似嗔似怒的严肃神情。红发扎得有些松散，自额边垂下突兀的一缕。他现在的面容，观之也并不老，可那时岂非更年轻？因为更年轻，更骄傲，所以对爱恨别离都那样敏感，以为天下的情谊，是永不会散的——二赤不曾说明的来意，大抵与此有关。他的破碎是无处容身的，只能躲进另一个自我。

路还很长，要失去的人也更多。他通常能在他面前产生一种超然的恬静，因为他要走的路，他都已经走过；他的失落，自失落中得到的教训，他都已经堪破。走到最后，他们其实都是收放自如的，既有情绪，也有忍耐；一些对人，一些对己。

“哼，两全之法，岂是那般容易。”二赤稍稍提高了语调。这个词仿佛戳到他痛处一般，使他倏忽显出一些忿然来了。他原本极力压制住的冷静，因着这个词而突然挣开了缰绳。但他仍在克制，克制是他们的本能。四赤看到他的脊背微不可觉地颤抖起来了。

那日在殿中，也是如此，无穷的恨怒，涌将上来，却倒逼得他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心血乍然冷却，如坠冰窟，浑身都仿佛失了温度。半生间，想过结局无数，殊不知造化弄人，或者说，只有人祸。伤心吗？可是已感觉不到心在何处。一切绸缪，都变得无力而可悲。只是一瞬——只那短短的一瞬——他立刻被拽回一个必须由他亲自处置面对的现实中去。炎魔还在等他答话，因他的沉默而不耐。是了，对他来说，只是杀了一个下属。而他甚至不介意再杀一个。就是现在，在所有人的眼前。

话虽未出口，然而已有此意：我杀了他，你又能如何？吾乃西剑流的流主，赤羽信之介，难道你也要背叛西剑流吗？

不敢。他恨碎了牙，只在瞥到垂手而立的祭司时才感觉稍稍得以粘补。因着炎魔这出人意料的一掌，对四天王的生杀予夺尚且如此随意，饶是六部，又怎能不感觉心灰意冷——他只能重申那陡然间变得苍白空洞的忠诚与纪律，接受一切对他的冷酷的质询。所谓忠诚，此时仿佛成了一个能令他躲进去的羽翼，“他不该违背流主的命令”，就像是这样宣布了，他那坚不可摧的信仰就能自然地告慰自己——泪的死，并不是那般的缺乏正当性。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然走在那条不能回头的路上。

他不愿去想了，甚至感觉有些虚无。无所谓值得，无所谓不值得，他的存在，似乎早已不是为着这些。他回身，在义父身上不可避免地看出了同样的哀伤，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法。的确如此。”四赤不动声色地望向他，心中却已升起苦涩之意，“但就算不能两全，众人之希望，仍是寄于你身。”

二赤道：“这点自不必说，我已知晓。”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你已有动摇了吗？”

“你不是清楚得很，何必问我呢？”他似是不愿回答，将答案转托回去。

“若我来说，未免像是作弊。”四赤说，“更何况，有些事情，我也并非记得那样清楚。”

二赤摇了摇头，坚决道：“这计划自始至终，均是我与义父共同绸缪。无论如何，为西剑流的未来，我不能动摇，也不会动摇。”

但你已生质疑了。四赤想，没有说出口。戳穿这点，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那么，不必回头，照你拟好的计划去做吧。”

二赤转回头，与这个未来的自己对视。他看起来仍然年轻，但和自己不同——不怒自威，却处处让步藏锋，蕴着一种底色悲哀的温情。他说话的语调，不再那样地高亢凌人。只有那双眼睛，可能一直不曾变过，仍然留存着清亮明澈，熠熠生光。

他像一个走乏了的旅人，可是却还是在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他曾很多次偷偷看过他，在每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出于一种警惕，而后是好奇。四赤对他无事不晓，然而他对四赤却是个彻底的谜。这般意外地居于下风，而且是不可逆转的——他怎样去知道不曾发生的事情呢？他本就不该知道。起初对这样不平等的关系，他感到不快，但不得不明白：未来只会按部就班地发生，而他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走着去追他。

“哦？”他虽然有些笑意，但袍袖里的手又攥紧了，“你不劝我什么吗？”

四赤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叹了口气：“你的事，我全都知晓，有何可劝。难道你不也正知道，我不会劝你。”

“哼。”二赤毫不惊讶，出声轻笑道：“对你，我却是一概不知，也从未问过。”

四赤面对着那个年轻的自己。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正因如此，无论对错，我不会劝你。倘如我劝了你，你就不会知道了。”他似乎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伤口的疼痛使他嘴唇发白，一抹血色转瞬即逝。二赤似乎站得更近了些，从背影看去，像是依偎在一处。倘若这时有人进来，一定会觉得很惊奇，很诧异——这两人，何以如此相像，又有些不像。

二赤道：“其他问题，你向来不会回答。但我仍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又如何确定，我会回答这个问题？”

“关于泪。”他并不理睬他的话，但仍有些吞吐，说到此便结束。四赤忽然清楚他想问什么。

“非是我有意隐瞒，而是你已有答案，无需向我求证。”四赤道，“我并不特殊，只不过是另一个你罢了。”

“也就是说，你不会回答了。”

“我说过了，答案在你心里。何必失了自信，一定要求助于我。”四赤叹道，“时间的问题，你何不向时间求证呢？”

二赤不置可否，却开始谈起旧事：

“我留不下他的骨灰……但我为他立了牌位。还有他的遗物，待最后一战之前，我会交给月牙岚。”他低声道，像是自语，“泪，虽然不说，心里也总是念着他的小弟，不是吗？”

“只愿他能清楚泪的付出，好好活下去……”

站在窗前，月雾空濛。四赤并不回答。

但纵然是那些他早已知晓的，铭心刻骨的事情，只要他说，他便静静地听。尽管这种倾听，对他来说，也不啻一种残酷。只是那些狼狈的、血淋淋的、痛不欲生的心情，人生一世，如果自己都不能懂，还有谁来了解呢？他开释他，只不过是开释每一个自己。像揉开一条经络酸痛的腿，他做不到为他改变任何——连他自己手中的事情，难道不也正在失控吗——但却能给他一个缓释的空间。他们在一种无从化消的孤独的感觉中隔空拥抱彼此，并不是为得到答案而是要得到安宁。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长足的沉默，像每一次谈话结束后那样。二赤将目光自那轮银月上移开，语气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平稳：“你有伤在身，还是尽早休息，以免耽误大事。我不再打扰。”说罢，已离开了窗边，似是准备离开了。

“什么时候再会？”四赤忽然问。他以往从未问过，二赤有些愣住。

“也许是风云碑最后一战结束后罢。”二赤想了想，回答道。

四赤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拂起他散落的那缕发，别回耳后。二赤惊了一下，但没有躲避，任由他动作。两人眼神交错，在这明亮月夜中，竟也碰撞出一阵也似针锋相对，也似惺惺相惜的辉光。二赤皱了皱眉，却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揽住他的冲动。但是他终究没有，只转身化风，径自离去了。四赤手里的金银折扇缓缓打开，接住他身上掉落的一缕月光。

那时他又该变一副模样了。四赤想。

fin.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