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5 【凛杀】爱与死笺注（代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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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8-25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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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5 【凛杀】爱与死笺注（代友发

“他不会与沉默的守卫同坐
被时刻监视起息
无论是想兀自呜咽
还是祷告屈膝。”
杀无生不是第一个知道凛雪鸦将要死去的人，却也不是最后一个，这绝不是因为凛雪鸦在治疗之余还有闲情逸致对曾经欺骗过的人叙述自己的不幸、好让他们宽心，掠风窃尘游戏人生，擅自把许多人拉入亲自坐庄的赌局，然而最多持平，更是从无败绩。
使人宽慰的是他病了，使人伤心的是鬼鸟竟然是活着的人，这让那些通过妖魔化他来为自己宽心的失败者情何以堪。生病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把神话拉回地面，回到现实，但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命运的馈赠，至少当凛雪鸦拿着诊断书面带笑意调侃这场闹剧时，杀无生是笑不出来的。
他未着病服，依然和往日一样华美，挨近而闻，他竟然没有涂脂抹粉，更遑论喷洒香氛，甚至因为面色苍白，唇也泛起艳丽的红，猩红的眼睛里不含笑意但已经戏谑地向下弯，典型的桃花眼，传闻有这种眼睛的人注定一生滥情，要么自己伤心，要么让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伤心。
“原来是无生，在下有失远迎。要看诊断书吗？想就过来吧。”短暂的客套过后，凛雪鸦叫杀无生，勾一勾手，就像要召唤名叫杀无生的小猫小狗靠过来才好给他喂食。
杀无生却没有警戒提防的心思，他此时此刻大脑混乱，有许多说不清的地方，要么说不清自己究竟应该难过还是嘲笑，要么说不清凛雪鸦究竟是硬撑还是不在乎，别说明白地讲清楚，连理解都困难，他平静得麻木，因此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全然无所谓，这点冷漠对凛雪鸦却是无用，善于窃取人心的怪盗亦擅长察言观色，知道杀无生又因为某种存在解离了，多半是自己造成的。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康复的。”
“哦——那是为什么呢？”
杀无生反问他：“你会以为我是来嘲笑你的吗？”说这话时，他的毒辣意味和笑意一道消失，转而认真地想起来：“听说你肺癌，我就立刻来了……走到半路才想起忘了问地址，杀了几个认识你的人，问到的，所以……”
想见凛雪鸦，或者尸体，或者病历，或者垂死挣扎，或者告死讨饶，原本是这么以为，但面面相觑时，那张脸依然艳俏，凛雪鸦恬不知耻地装自来熟竟然让他感到安心，好像凛雪鸦的身上也携带着杀无生存在于世的意义，或许他可恶可憎，但对杀无生而言，却真的是他和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羁绊。他一再追杀他，时常被戏弄，偶尔躺在一起又不情愿偷袭，只能装作睡得太沉，第二天真的醒来时，看着另一面失去余温的床褥，又果断为自己定立下一个杀死凛雪鸦的三个月计划。
他在路上想了无数说辞，幻想无数次见面的场景，可他都无法想象到凛雪鸦会因愕然因愤怒而让那张脸从观湖赏鱼走向另一个结果。现在杀无生与他面面相对，在狭隘的空间中，凛雪鸦保持礼貌的沉默，他在等待杀无生整理思路，就像他们过往那样。凛雪鸦曾经说过，无生的语言系统和脑回路以及情感逻辑之间的桥梁比平常人漫长而狭窄，一不小心就会堵塞甚至恼羞成怒，需要像对待孩子一样耐心，并且把自己的思考能力降到和他一样的水平。
属于孩子的做法是随性而为，凛雪鸦在等待中拿出一叠干果。
最后杀无生只能诚实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来给你送葬，或者送你去死。”
杀无生只有双剑没有剑鞘，剑格横亘在他的手和剑刃之间，边缘只留出半指宽的距离，挂在背上时常渗出刺骨的凉意，他从来没有想过炫耀，可当他背朝太阳，总是会成为明显的靶子，如果是与锐眼穿杨水平相当的猎手，瞄准光点就可以射穿他的后心，这个弱点似是而非，鲜明地存在着，冥冥中又有一种不畏死的力量捍卫他的身后，反而保持了杀无生孤僻的凶名。许多人尝试过，他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或者的或者，他应该感到喜悦吗？他的弱点不在背后，但又那样明显。
“你的剑很好，但不该这样用。”
凛雪鸦的手指点在剑尖上，向深处滑，这副剑在杀无生的手中很稳，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里藏纳敌人与过去死去的病毒和骸骨，每放入一具就越是充盈邪剑本身的煞气，剑发出嘶嘶的轻鸣，好似毒蛇响尾，好似蝉蜕羽化，连带灵魂的血肉也一并期期艾艾地翻开最后一层遮拦，流淌出滚烫的血液，饲养了这种贪婪的煞气，杀无生的表情因神经质而紧绷，他和凛雪鸦距离这样近，已经有多久没有重演过。他不知道，也不想细数空白期间的点滴，那团熟悉的香又一次到来，可凛雪鸦刚挂完水，身上应该只有消毒水的味道，记忆的余毒并非只有幻觉，还延伸到现在的相处模式，以至于杀无生再憎恨他带给他一颗感到爱的心又亲手剥去，面对凛雪鸦时也总有种自暴自弃的坦率，好像这样就能从恐惧中逃开，因为自我放逐而不再悲痛，对一个水平远超过自己的人，比起处心积虑最后功败垂成，还不如随性而为，反而增添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可能，杀无生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有足够的求生本能和延伸下去的软弱原则。他伸出脖颈，翻开凛雪鸦绒毛编织的领，舌尖在他的颈窝舔了一口。他找不到他的味道
暗杀他的人很多，他们全部成为剑下亡魂，暗度陈仓的人也很多，杀无生心无挂碍来去自由，但又有谁教过他怎么面对一个正大光明的盗贼？
没人回答，就去自己去闯，去试，直到杀出血路，或者死在半途。杀无生做出自己的判断，他环住凛雪鸦的脖颈，奉上亲吻，终于找回多年来的每一个午夜里将他从熟睡中拽醒的香甜。
人在唇舌在亲密接触时容易产生类似于婴儿口欲期的冲动，在杀无生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他毫无章法的啃咬让两个人都见了血，凛雪鸦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不推拒也不拉拢，显露出一切随你的姿态。猩红的眼一片漠然，甚至找不到杀无生的身影，用笑容体面地表达对他的轻蔑。
“我在路上听说，有情的心脏可以治疗百病，”杀无生单膝跪在凛雪鸦坐下的床沿，“况且你病了，还是绝症，假设你本来就不想活，我又一次被你欺骗，即使千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可能满足。”
他握住凛雪鸦的手，让这只苍白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胸腔，怔忪许久，才慢慢说出口：“杀你和救你，我竟然不知道哪种更让我幸福，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被你偷走的心，只是想到假如死是绝无仅有的东西，比起逼你去死，我更想决定自己怎么死。
所以你要活着，你随时可以忘记鸣凤决杀是为你而死的，这是我的选择，不会是你的业，至于你半夜醒来是否能感觉到和我相同的痛苦，很遗憾我只能死一次，有空记得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几乎耗尽了杀无生最后的力气，下一秒就去死，他毕竟面色煞白，但他止住话，在他们的关系中，凛雪鸦负责扮演了那个精彩的演员，他断肢是道具，流血是颜料，哭泣是眼药水，真心全部用来娱乐故而显得诚恳，杀无生在凛雪鸦的对比下格外愚蠢，他受伤会流血，疼痛会咬紧牙关忍耐，每个字都是认真思考的结果才看起来反应迟缓，所幸该说的话不多，他也不善言辞，演讲就交给凛雪鸦吧，他还要留出力气稳定地切开自己的胸腔，也要保留精力分辨出心脏周围的几根要紧血管。杀无生从床下取出一个塑料盆、一个铁盆、一个夜壶、一个木桶。
凛雪鸦咬了一个剥得很洁白的核桃，拿出另一半喂给杀无生：“无生，夜壶装不下心脏。”
杀无生身体不动，张开嘴唇就接住这瓣核桃，顺便狠狠地咬了一口凛雪鸦的手指尖，笑容有些凶狠：“不用试探我了，我知道没有尿是好喝的。”
凛雪鸦愣了愣，随后笑出声，轻佻至极，放在其他人身上则虚假，由他来笑反而真诚。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木桶，凛雪鸦曾经讲过，他也记得很清楚，这种质地的木材如果开过光，摆好位置，会非常有利于风水，他那时对凛雪鸦的话毫无保留地接受，现在也迟钝地保持深信不疑。
杀无生箕跪在床边，身前端着一个木盆。他抬头看向这间病房，惨白的屋顶，病人富有生活品质的摆件，床前的病人，窗户距离太阳还有很远的距离，凛雪鸦的头发不应该这样不好看，阳光从树叶的掩护下傲慢地扎进来，杀无生看向自己的左胸，心情意外平静。
一切都恰到好处，即使没有朋友，没有答案，甚至找不回当初的失物，又或者他从未拥有，这一次终于要回到永恒的梦中。
杀无生笑起来，在护士进来之前，拔出剑，对准自己，朝太阳直射之处劈下去。
他知道那里有什么，与血液一同流出的器官在凛雪鸦的注视下逐渐归于平静，不是心又是什么呢。杀无生的剑以杀伐果决闻名，这一次却马前失蹄，红艳的器官从胸腔掉出，被竹篮轻巧接住，竟然完好无损，但杀无生微微笑，形容焕发又显露出将死的青灰，他感到幸福和满意，这是他最好的一剑，也是他一生唯一钟爱的一剑，只有他才能使出的这一剑，既然选择死亡，就应该靠自己独立完成，任何协助都是对骄傲的亵渎，凛雪鸦更不会阻止这场行为艺术般的表演，他甚至在心里暗暗期待失败，想看到杀无生出现意想不到的反应，这是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仅能供应的一点娱乐性，太好揣测才显得难以控制。
可是没有发生，杀无生挥剑，一生唯一一次对准自己的心脏，动作却熟练得像是剜了千百次，肉体分娩出心脏时猛烈地颤抖，小臂的血管发出哀婉的爆破声，这颗干枯的心分离出肉体后与杀无生的躯体还维持坚定的供养关系，忤逆常识，背叛预期，擅自从血管与神经的默契中索取生命，它变得鼓胀，细胞好似癌变，变得新生又健康无比，兴高采烈地掠夺全部的养分直到将杀无生的遗骸吞噬殆尽，最终凛雪鸦得到的遗产是一颗鲜红的心脏，他用雕刻笔刀挑去坏死的部分，收下这件礼物。
杀无生的尸体保持双腿分开的跪姿，头发遮住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眉目却皱成痛苦的纹路，庆幸死在了最好的解脱，挥向自己的剑结束自己叵测的命运，他出生就是灾厄，伤害无辜，报复父母，所以余生都要背上这份业力直到死亡来临。这段痛苦无比又甘美上瘾的人生终于走完了，既然是为了死而选择理由，死的理由本来就不重要，但人为自身筹备葬礼的机会转瞬即逝，更何况杀无生这种注定抛尸荒郊野岭的恶徒，所以他才凶狠地咬住名叫凛雪鸦的钩，用命运的渔线勒住自己的咽喉，迈出畅快一步，之后或化为满身憾恨的枯鬼，袭击旅人，或堕入轮回，沦为猪狗，他都甘之如饴。
凤啼双声渴饮主人的鲜血后发出轻微的颤抖，似乎是终于得知自己的命运，人们偏爱斩妖除魔的宝剑，喜欢正义卫道的君子剑，崇拜关键一击的快剑，却鄙弃、害怕、毁灭噬主的凶剑，从此以后，不再有人信任她们忠诚的锋利，不再有人与她们在亡者的尸山血海中亲密同眠，也不再有人用自己的血液和精魂喂养她们的欲念，她们与杀无生的心脏争夺杀无生的残魂余血，颤抖至最终，竟然陷入对彼此的僵持，相互攻击，紧紧依偎，左手剑用出一记杀招，右手便趁虚而袭，顷刻之间，彼此布满相同的伤，杀无生一面以身饲剑一面被动使剑，最终剑只能痛苦于自己的强大，自相矛盾地攻击自己，剑格剑刃剑尖剑锷剑在凤鸟哀婉的啼鸣中碎成粉末，一个人看向镜子日久，就会攻击玻璃，杀无生的剑饥渴日久，就会攻击另一个自己。
凛雪鸦摇头叹惋，他早上才收下蔑天骸的定金，以一座城池的起步价捍卫了凤啼双声绝对会成为天下第一昂贵魔剑的美誉，却没有想到杀无生这样厚道实诚，除了一条命，连一点多余的残羹都不肯给他预留。这让他想起了杀无生作为保镖与他同游时，向来是只管保命不管治，跑腿可以，加钱。
“我只不过受了你一颗弃如敝履的心，这心对我也无用，却要帮你修正仪容花钱买碑埋葬，我们究竟谁更恶劣呢？看起来是我辜负了你，其实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真正得到幸福的人毕竟还是无生你呀。”
凛雪鸦注视这具渐冷的尸体，竟从面相中读出些童趣的纯真来，他不由得将他当做孩子对待，吻了吻面具，吻了吻额头，作为唯一有能力下定义的活人，杀无生对他有执念也好，杀无生对死渴望也罢，杀无生的事，他们之间的事，都由凛雪鸦结束在一声晚安。

END

然而真相是有情众生的活人心能治疗癌症的谣言本来就是凛雪鸦放出去的！杀无生从头被骗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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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5 【凛杀】爱与死笺注（代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