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3 【冥迹七夕72h】人鱼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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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綺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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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23-08-23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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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3 【冥迹七夕72h】人鱼陷落

【8月23日】16:00

当丽丝，我的妻子，从小诊所的犄角旮旯翻到这本散发着海腥味的手札。

“亲爱的，看我找到什么！天呐，这太有趣了！都是你画的吗？“

她小心翻阅着锈黄的羊皮纸，虽不识单词，却对着手札里精美细腻的手绘目不转睛。

“噢，我原以为你在吹牛皮，奥洛，原来你去过这么地方，这个世界可真奇妙……”

想起年轻时追求丽丝的时候，编撰了许多花言巧语（绝大部分是真实的，只是事实没有那么刺激），犹如这本记录着远航中的奇异物种手札深深吸引着这个喜欢异想天开的姑娘。

“奥洛！”丽丝突然大跳拍打我的胳膊，导致我给客人开具的药单被墨水洇得糊成一团，来不及处理这张废纸，视线被一片羊皮纸遮挡，丽丝丰满的手指激动地指点着唯一一张水彩银粉的手绘，颤抖着奶油般的嗓音问我：“亲爱的，这是人鱼吗？上帝！她比童话书里的配画还要美丽！”

一条天青色鳞尾的白发人鱼横跃整幅画面，双眸是星辰坠落凝结的紫水晶，如钻石般闪耀的珍珠嵌在鳞片间星星点点，自肩骨生出两条飘逸的薄鲮宛如银丝钩织的绸纱缠绕在腕间，曾经险些将我蛊惑至深海。

丽丝脸色略有疑惑，发现了与方才言语相冲的地方，“噢，奥洛，这是条雄性人鱼吗？”

人鱼的面容似天边皎月柔和洁净，英挺的五官能辨出一张俊美的男性脸庞，只是胸前两团突兀的浑圆，犹如少女的酥胸，一湾浅浅的乳壑引人遐想。

“我不确定亲爱的，或许人鱼的性征与人类不同，但我见过祂的配偶和孩子。”

我伸手翻到下一页，也是最后一页，同样是整幅的手绘，不带任何文字。

凌乱的炭笔线条打着圈将整页纸涂满黑色，中心留白的画面勾勒出一只幼小的异形章鱼，八条肥短的吸腕上长着人型的半身，欢快地吐着泡泡。

“这大概是祂的孩子。”我指着这只小章鱼解说道。

丽丝以为我讲了个笑话，噗嗤一声：“哈哈哈哈亲爱的，人鱼和章鱼结合生出半人半章鱼的宝宝吗？难道祂的配偶是条章鱼？”

我尝试回忆起那段称得上死离死别的冒险，没错，与祂相遇的故事并非如故事书中美艳，乃至下船后的几年里仍旧辗转难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祂的配偶，那段回忆使我头疼欲裂地揪扯着头发，“我好像见到了死神。”

大航海时代，胜利女王号执行“第七次远征指令”，为伟大的帝国开拓日不落通道。

我自闭在舱匣内，尽量无视船板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以及与上岸时形象大相庭径的绅士们烂醉如泥的糙骂和淫荡的欢歌。

根据潮汐的指引，满载着黄金矿石奇异物种的胜利女王号收卷旗帆，正在允许可控的范围内随波逐流至一处等待探险的未知港湾，此地将是船将们的下一个丰收目标。

我作为新教派遣的船医随航传播新学派信仰，第二道重要使命是沿途收集记录科学论的生物演化证据。

正当我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鹦鹉螺化石岩板，乔森老师从舱盖上冒了出来险些从木梯上滚落，他整个人挂在栏杆上，不忘激动地朝我招手，“奥洛·佩奇！孩子，快上来看呐！”

舱盖一开，从甲板传来船员们愈加嘈杂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声，但乔森老师合不拢的嘴角，厚镜片下冒光的双眼，我立刻反应掏出别在腰带间的细管望远镜，跨步跟随乔森老师上甲板。

甲板上随处可见的玻璃酒瓶和吃剩的虾皮蟹壳，鲜咸的海风掺夹着浓烈的酒香，许久未见清朗的夜色中月色如银盘，胜利女王号驶入了一片幽静的港湾。

升歌载舞的船员突然纷纷挂在桅杆上手举望远镜，安静地令我不禁屏息，不是发现暗中的敌袭，就是发现了海盗藏匿的宝藏。

乔森老师拽着我到侧舷，拉起我中的望远镜无声却激动地指着海面。

我顺着手指的方向，海面下成群的磷光水母汇聚成一条条银白光，编制成梦幻漩涡将一弯游弋的荧月圈在光心。

是海豚吗？我不确定，乔森老师将望远镜怼到我眼前，催促道：“快瞧啊！”

一方小孔追随着游月，我调试着焦距，待看清孔镜中的成像，我倒吸一口冷气。

一条人鱼！

沉浮穿梭在海水浅层，月光照射在人鱼的银鳞，划起层层绚烂的涟漪。

我同之前摒嫌的船员如出一辙，纹丝不动地定在原地，视线如水母群着迷追随那条银光闪烁的鳞尾。

人鱼白皙的胸前盘吸着三条闪着金纹的腿腕，从祂身侧突兀的伸出一颗孩童的脸庞，吓得乔森老师差点丢卸镜筒。

“这是个什么东西？”

“它转过来了！”那个长着人类小孩脸的生物从人鱼身后伸出身子，“天呐乔森老师！快看它的身子！”我激动的摇晃着乔森老师，一条疑似半人半软体动物，从人类幼儿的肚脐下如章鱼的八条腕足取代了两条立肢。

神秘的海洋地带充满无限可能，我不经赞叹道，一旁的乔森老师的眼底兴奋到快冒火花。

人鱼忽然如海獭一样腹朝上平行在水面上，将小章鱼人拖在水面上，任孩童的小脑袋撒娇磨蹭着胸口，月光如一层柔和的光纱，模糊着水面的倒影。

“那条人鱼好像在哺乳……” 乔森先生捻捋羊角胡须推测道。

不得不佩服乔森老师狂热于身的专业精神。但我有些困惑，虽然看不清人鱼的面孔，凭人鱼穿梭与水面上矫健的身姿，第一印象是将祂归于雄性的类人鱼两栖生物。

这时，船上响起几道规律的哨声，我挪移视线，原来早有四艘独阀隐秘在角落，悄无声息地布置着捕捞网，只等首领指挥一举将网中心形影不离的母子陷落。

“奥洛，孩子！”乔森老师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迫不及待猎物落网，“如果那真是条人鱼，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自然不是童话成真，这将是伟大的阿那克西曼德先知的人鱼进化论有力证据，将是新科学论取代罗马教会的巨大转机，人类是最高级的智能生物！

一声浑厚有力的号角划破夜空，我听到船下捕猎者们雀跃欢呼。

水母群顿时失控散成繁星，四艘木舟无情的划过碎落的月影，将海面上猛烈挣扎的笼网逼至胜利女王号船角。

“小心！小心点！不要伤着它们！”

乔森老师赶忙制止正撩起鱼叉和火枪的船员，捕捞船将笼网拖到登船口，所有视线聚焦在渔网泄露的银光粼粼。

我被挤在队尾，无意间侧顾到船舷下的水面有水花泠泠，冷不防和一颗突然冒出的脑袋对视，一张容貌绮丽的少年面孔，紧接着又有东西浮了上来，竟是方才与人鱼嬉戏的“小孩”，挣扎着要往捕捞船靠近，少年倏然反应过来，拽住一条肥短的吸腕，一头扎进海里游向远方，夜光下游弋的身影如一道金箭划破漆黑的海水。

竟还有一条小人鱼，它们定是担忧亲人安危。

乔森老师喊我过去，我将这段故事悄悄埋藏心底，配合着老师解开笼网，却被他阻止道：“奥洛，找个浴盆注满海水，先把它们放进去，我担心这些生命不能脱离海水太久。”

此时笼网里的猎物不再挣扎，浴盆放置在裸露的甲板上，五六个健壮的船员合力将笼网抬了进去，“天呐，这可真够沉的！”

我和乔森老师借着月色一点点绞断渔网，笼网束缚下圣洁的面孔得以现世，这只人鱼甚至对我们不见惊惧，甚至如人类一般，与我们互相好奇打量。

“只有一只人鱼，那条小人鱼什么时候脱逃的？”

突然狂风乍起，桅杆上的勘测员打着手势：暴风雨来临。

我们只得将人鱼推下船舱，航船暂扬风帆紧急转变航向，长官们决定返航亚细亚，将此行最大收货进献于女王。

这条人鱼将在新学会上对所有贵族和学者展出，甚至动摇神教会的统治地位。

此时，乔森老师迫不及待地点燃了船上珍贵的煤油灯，我们一点点将笼网剥离鳞尾，整条人鱼身躯笼罩在温暖的烛光下。

“这个世界太神奇了！”

人类进化出两条立肢统领大陆前，曾今拥有着一条美丽的鱼尾，人鱼的社会是什么样的？祂们亦如同人类贪婪的征伐海洋领域吗？

这条人鱼异常地镇静，甚至乖巧配合我们的观察，祂全长6.5英尺（计鱼体骨长），我一边绘制着画像记录数据。

“是条雌性人鱼？”

人鱼胸前长有两个浑圆的乳房，甚至还留有幼崽的牙印，胸侧生有两条长长的鱼鲮，毛细血管透过薄薄的鲮析出血珠，如妇人的披帛。

乔森老师戴上手套，试图寻找人鱼的生殖器官。

脚下甲板颠簸愈来愈烈，我们不得不把住浴盆，盆里水花四溅，人鱼将自己包裹在海水里。

“乔森先生！我们进入了无磁场区！航向快失去控制了！”

雨水从梯口上倾泄进来，我心底涌上不好的预感，肩上体感一阵潮湿，我转头正落入一对琉璃瞳孔，像是摄人心魂的妖姬。

传说海上漂泊着无数不归的幽灵船，因其船员被美人鱼诱入了海底。

我几乎惊叫着退开，祂反倒被吓得缩回了海水里，又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四处张望，最终被一盏灯光下五光十色的玻璃杯吸引了，流露出好奇又渴望的表情。

我将那盏玻璃杯试探地递到祂眼前，里面还乘有从海盗巢穴顺来的葡萄酒。

“要尝尝吗？”我试着接近祂。

人鱼伸出手，比人类手骨略长，指间连有薄薄的蹼，祂扣在杯口，伸出舌尖点了口酒水，琉璃绚烂的双眸明亮了几分。

“我好像见过你的孩子，他们在担心你。”

我尝试用语言和手势沟通，祂却着歪脑袋，一脸笑意。

人鱼眼中的人类动作、说话，是不是跟我们看猿猴是一样的？

我颓废的想，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这只人鱼可能再也无法回归海洋，更加残酷的可能是被当做实验品被解剖，为新科学的崛起，为人类自证高等生物光荣牺牲。

我突然想起来智慧生物有一种共同语言，我找出纸笔简略地画出一只小章鱼递到人鱼的眼前，祂立马兴奋地在浴盆中上下甩尾，海水溅出一大半。

紧接着人鱼粉嫩的唇瓣轻启，冲我传出海豚般高昂的叫声，声频越来越尖锐，我痛苦地捂住耳朵。

我来不及阻止祂继续尖叫，胜利女王号似是遇到猛烈地撞击倾斜令我滚落在地。

人鱼依旧在号叫，频率甚至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范围，渐渐地，一句陌生的人语传入耳中：“他们来啦！他们来接我啦！”

谁来了？我突然反应过来，撑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人鱼，祂竟然模仿出人类的语言！

“祂要来了！祂回来了！”

人鱼兴奋地在浴缸里转着圈，船板上海水汹涌倒灌而来，我惊恐地起身逃上甲板，此时胜利女王号在狂风暴雨中被海浪推至高处又忽而坠落，航员如保龄球四处打滚。

“乔森老师！乔森老师！”

我抱紧桅杆寻找着乔森老师的身影，“祂要来了！祂回来了！” 人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我的脑海中。

“上帝，着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暴雨中挣扎的军官突然面色煞白，目光呆滞地仰望空中。只见暴雨在阴云中被隔出边缘，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

一束光电划破天际，显现出航船上方的巨形怪状，众人犹如被恐惧包围，纹丝不动。

第二束爆雷后，紧跟着空中倏然睁开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珠，如号角般的轰鸣声贯彻天地，自眼珠中射下一道红色光柱，在甲板上扫射。

“快跑！”

船身忽然遭遇更加猛烈的撞击，甚至有失手的船员哭嚎着飞出船外。

从船身两侧的各伸出两条比桅杆粗壮吸腕，如章鱼捕食将胜利女王号紧紧缠绕，缓缓将船拖沉入海。

我退回船舱，里面几乎被海水灌满，人鱼在来回巡游，他见我便开口呼喊到：“祂来了。”

“祂在找你吗！”

我随手捞住漂浮的玻璃杯，塞在人鱼怀里，不顾身处水中，乞求着祂：“告诉祂，饶恕我们吧……我们的狂妄……向您寻求……原谅……”

船身彻底浸入冰冷的海水，我感受着呼吸被剥夺，胜利女王号被触手撕碎成屑，碎木、残骸飘散在凝固的瞳孔中。

一道天青色身影手捧镌刻花纹的玻璃盏，如流萤飞逝静寂深海。

水母手牵手从我脸颊边上下挪泳，汇成千丝万缕的锁链将我的灵魂束缚在无序的时光之旅。

古老时空，年轻贵族偶遇一条红发黑鳞的人鱼。青年倚靠在人鱼身边，聆听海浪撞击岩石的回音。

美艳的人鱼撩起晚霞挥洒橘红烈焰的发丝，将眼底惊艳的青年诱困在一片翡翠碧瞳中，靡靡夕阳的两道身影如热恋的情人心意相通，亲吻缠绵。

人鱼用五色海螺，水晶珊瑚与贵族的陈年美酒佳肴互相交换，黑发青年枕在放软的鳞尾上逗弄着一只小龟。

“人间太无趣啦！真想让你带我到海里玩玩，大洋是陆地的几倍大是吗？”

话语刚落，夜色笼罩了海空，大海隐在夜色，海面下一只巨瞳闪烁。

我看见人鱼隐在发间上扬的嘴角，祂修长的蹼肢从青年腰间上移，握住一双细伶手腕，将天真的人类缓缓拉入水中。

潜伏在深渊的海神伸出闪烁金纹的腕足，怜惜地包裹住跌落水中的人类，吸盘剥离属于大陆的织物，荧光水母从黑暗中响应海洋主宰的召唤，化作一片片如天蓝晴空的鳞片包裹人类的立肢。

红发人鱼牵起爱人白皙的双手，薄蹼将纤细的手骨连合，划过青年变得柔软的胸乳，划过腰间灵巧的银鲮，至腰线的一处，手指从中揉捻出一道暗藏的粉嫩细口。

黑鳞兴奋地磨挂着银尾，引得长尾金纹闪烁，与新生的鳞尾缠绕抽合。

这条新生的人鱼被海神困在大洋，再也上不了岸，我的心底竟隐隐作痛……

胜利女王号遇难的第三日，我在亚细亚西海岸的一片海岸搁浅，我无力再如以往那般狂热追究身处大洋中数日内返回故乡。

醒来时紧握着一本手札，是我的航行记录，如今却成为了一份回礼送返至我手中。

没人知道胜利女王号仍有辛存者，她同人类为开拓统治派遣的无数艘探索者葬身大洋，供无知的人类杜撰着如塞壬海妖和幽灵船的传说，成为一段茶余饭后的闲谈。

丽丝拉着我追问到深夜才深感疲惫地安眠，我悄悄离开寝室，拉开橱柜，里面放着一瓶托人从城堡带回的葡萄酒和丽丝做的烤肉点心。

我捎着篮子散步至小诊所后方的沙滩，不等我放下礼物，四颗脑袋齐刷刷地从礁石背面探头。

青年和祂的三个人鱼崽子对篮子里的人类食物从不迟到，甚至愈发的频繁导致丽丝曾怀疑家里遭了贼，我埋怨地看了眼后方翘着尾巴的红发人鱼。

顶着四道闪着星光的注视下，我任劳任怨地将佳肴像野餐一样摆在餐布上，甚至布置了刀叉器皿，而余光撇向一旁迫不及待地人鱼，白嫩的腰腹间突兀的鼓出弧度。

银鳞人鱼随身带着玻璃盏，贤惠地倒满香醇的葡萄酒递到配偶嘴边，两条少年人鱼挥舞着刀叉打斗嬉戏，最小的那条攀上父亲的怀里讨要杯盏里的饮料。

我借着酒瓶解决酒底，思考着明年就要供养六条海神仙，要不要换个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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