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21 【皇名】思春台（生日活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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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2-21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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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 【皇名】思春台（生日活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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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名】思春台
屠蘇孤辰（皇劍孤臣）/名劍絕世
原劇向abo，皇a名o
思春台的設定來自侯娘春宵幽夢樓外一個躺上去就會做春夢的石台
有bug，ooc莫怪

孤辰生日快樂！

（上）

屠蘇孤辰看著名劍絕世把那銀色的小刀在火焰上燒至發紅，突然聽他喊：“按住！”屠蘇孤辰連忙照做，緊緊壓住傷者的肩臂，另一頭那青年婦人也死死按在傷者的大腿上。名劍絕世把小刀從火焰上拿開，看著刀面上因溫度驟降而急劇變化的暈彩，然後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刺進潰爛的皮膚，飛快切下那處腐肉，原本浸著死味的空氣裡隱隱散開一股焦香。
這時屠蘇孤辰掌下的傷者才嚎出殺豬般的叫聲，這邊名劍絕世已經扔下了刀，取過準備好的藥泥塗在了乾淨的傷口上——那人的痛呼的聲音又一次爆發，嚇得外面不知道蹲在哪兒的野貓跳爛了幾塊破瓦，劈里啪啦砸了一串。
待名劍絕世用紗布將那傷口包紮好，在場四人才稍稍放鬆下來，同出了一口氣，屠蘇孤辰鬆開了手，後退半步，這才意識到額頭一片清涼，應是先前過於緊張而出了汗，抬頭時見名劍絕世對他笑了一下，接住了對方扔過來的白色手帕。
湊近便能嗅到手帕上淡淡的香氣。
那天他被名劍絕世攔道，才知道兄長又派人追殺自己的事。當時名劍絕世提出，雖然這批殺手的水準不值一提，但對方不輕易放棄的話，難免會有疏忽落難的時候，不如兩人一起，方便照應。屠蘇孤辰被他真誠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左右他離家後也沒什麼確定的目的地，最終沒有拒絕，之後的好些天便跟在名劍絕世身後，陪他佈施義診。
處理好病人的傷口，名劍絕世留下了一些散碎銀兩，以及接下來數日足用的藥材，與那婦人說明配比和禁忌，便在這夫妻的千恩萬謝中離開了。
外間日影已斜，不過天色還算亮，絕世便準備敲開下一扇門。正當此時，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忽然冒冒失失沖上來，直接扯著名劍絕世的手大聲哭號起來。
絕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問他何事。
那人結結巴巴說了半天，大致是他住在城外近郊，今日老父突發急病，他緊趕慢趕進城找大夫，然而城西那兩個醫館的人都嫌太晚不願出城，出診要加雙倍診費，他實在難以承擔，後來聽人說這邊有兩個小大夫給人看病不要錢，便一路尋過來。
名劍絕世自無不可，當即決定跟那男子出城看診，屠蘇孤辰也背著藥箱緊隨其後。

三人行至城外野地，便開始沿著樹林邊緣開始繞圈。屠蘇孤辰察覺不對，拉住絕世的手，被對方回握住。屠蘇孤辰沒來由一陣心悸，見絕世轉身對他偷偷搖頭。
那人察覺這邊稍微慢了些，便要回頭來看，絕世急忙鬆開了屠蘇孤辰的手，和他拉開了半步距離。
那男子等了兩步，湊上來說：“馬上就到了，不知道家父能堅持到什麼時候，還請兩位快一些，天這麼晚了，實在過意不去。”
名劍絕世退一步避開那人再次伸過來的手，男子尷尬陪笑，又佝僂著背轉過身，眼睛時不時瞄向隨著日光的漸隱而越來越幽深的小樹林。
晚歸的鳥兒驀然驚起，吱吱喳喳沖出層疊的樹冠，絕世又停了一步，隨意朝樹林看了一眼，裡面的人破罐子破摔，憋著一股氣直接從裡面沖出來，後面連著一串人大呼小叫，把領路的那個也撞倒在一邊，還朝絕世二人撒著什麼藥粉。
“屏息！”絕世捂住口鼻說了這句話，卻是連劍都沒有抽出來。他與屠蘇孤辰背對背，被這群的強盜圍了一圈，其中拿刀的拿刀，拿繩子的拿繩子，個個兇神惡煞，連先前領路的那個也不知從哪撿了個長棍，死死盯著中間的兩個少年。
“小美人，這藥是我重金調製來專門針對坤澤的秘方，可不是你們憋會兒氣就能抵擋的，乖乖交出所有的財物跟我們走，兄弟幾個沒准還能對你們溫柔一點！”
屠蘇孤辰眼皮一跳，放開呼吸，他們說得沒錯，現在他已經能聞到身後散出一股甜香——比之前偶然從名劍絕世身上傳來的要濃烈清晰得多。他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屠蘇孤心上，卻聽一聲冷笑，飄渺香風倏忽而過，那十來人便不再能動彈一下，定定立在原地。
“我不能動了？怎麼回事？”一人發現自己連脖子都不能轉動分毫，慌張道。
“我、我也……”
……
名劍絕世不再理會他們，從袖中掏出了顆藥丸吞了下去，又摸出一塊膏藥拍在了自己後頸，遠遠地對屠蘇孤辰喊：“走！”
屠蘇孤辰鬆開劍柄，背著藥箱跑兩步跟上來，名劍絕世眉心一皺，扔給他一顆白色的藥丸：“不是讓你屏住呼吸？”
屠蘇孤辰接住藥丸，有些猶豫，遲疑道：“其實我不是……”
“我自然知道你是乾元，這顆正是乾元的抑情藥。”名劍絕世突然把一塊清涼的東西拍在了他的脖子後面，冷得屠蘇孤辰一個哆嗦，“你以為我也和那群蠢貨一樣把你當坤澤嗎？那我還行什麼醫，快吃下！”說完便捂著鼻子退開了好幾步。
屠蘇孤辰看著他突然遠離心中莫名空落。方才他的全部心神都在絕世的香氣上，一個不注意自己的氣味也被引了出來。
——原來他知道。屠蘇孤辰回想這些日子與名劍絕世同行，雖無過分親昵，卻也因為他刻意隱瞞和壓制屬性而沒有特別避嫌，這樣一看，四圍的光景又曖昧了起來。
然而名劍絕世是佛門中人。
一陣晚風攜著水汽撲面而來，層疊的灰藍色雲朵沉沉蓋在天穹上，名劍絕世又在前面喊他：“走啦，你還在發什麼呆！這天要下雨的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回客棧！”

他們果然沒能來得及趕回城裡，只能匆匆躲進路邊一個荒廢了不知多少年的破廟。廟裡的神像排位元已經不能分辨，遍地殘磚碎瓦，屋頂也滴滴拉拉著漏雨。
絕世拆下了殘破的門框生火，脫了淋濕的外衣架在上面烤，轉頭問屠蘇孤辰：“你的衣服也濕了吧，不脫下來嗎？”
他又要拒絕，名劍絕世站起身直接走到他面前：“又不是脫光。”
屠蘇孤辰不動，偏過頭去看地上的火焰，絕世淺藍色的外袍橫在上面，微微晃動。
絕世忽然笑了一聲：“看著好像我要非禮你一樣。你若是染了風寒，那還是我受累。”
沉默許久，屠蘇孤辰終於開口：“我脫就是。”說著他便低頭開始解腰帶，磨磨蹭蹭脫下來，馬上便被絕世搶了過去。
他出身世家大族，從小不曾理過那些瑣碎俗事，手腳在武道之外的任何地方都笨得很。一開始名劍絕世自然是打過讓他幹活的主意，不會做可以教，然而最後實在看不下去，反倒一手為他包攬日常，屠蘇孤辰便只能幫他出一些粗力。
他看著名劍絕世在火堆邊擺弄他的衣服，一股綿長的溫暖在他的血液裡緩緩蔓延。
“站那裡做什麼，過來呀！”

在那座難以分辨的塑像拈著不知什麼花的左手邊有一方石台，長寬勉強可以容納兩人並排躺下，看不出用途，邊沿的花紋都有些模糊，但相比這個破廟裡其他所有東西都要清爽完整得多——稍微清理一下，在這種情況下便是一個幾乎算得上奢侈的床鋪。
臨到頭，屠蘇孤辰又扭捏了起來。先前他與名劍絕世走過許多地方，有時借宿人家沒有多餘的房間，只能同臥一鋪，有時露宿荒野相依取暖，那還要更靠近一些。
其實並非心無雜念。他知道，絕世又怎麼會不知道？春風欲解心千結，拂衣楊柳系韶光。
再晚些時候，兩人背對背躺在那石臺上，中間空出的距離不足以完全避開對方的體溫。屠蘇孤辰枕著手臂，靜靜看著眼前燃燒的火堆。外間雨聲仍然很大，時有寒風穿堂而過，對於他們習武之人來並非不能忍受。就在他終於有些困乏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人翻身的聲音，衣料摩挲了一陣停下來，有溫熱的呼吸撲在屠蘇孤辰的脖子上。
他不知為何不敢睜眼。

絕世盯著神像下被蟲咬得不成樣子的供桌桌腿，清醒得像是有人拎著他的眼皮。他自然是知道屠蘇孤辰也醒著，像自己一樣難以入眠，或許也像自己一樣的心思不定。
他終於耐不住焦灼，翻了個身，朝著屠蘇孤辰近在咫尺的後背伸出一隻手，卻又在指尖將將碰上去的瞬間停了下來。
他將那只手收了回來，貼在了自己的心口。

[ 此帖被liyexinlai在2021-02-14 10: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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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12-21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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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12-21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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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繼承家主之位起就很難再有一夜好夢，此時也是，不知為何突然又從淺眠中驚醒，他一抹額頭上的冷汗，從床上爬起來，想找口水喝，然而雙腳剛踩到鞋子，便聽見一聲輕響，一人落在他身後柔軟的床褥上，沒等他眨一下眼，冰冷的劍鋒已經貼在了他的喉嚨上。
屋內沒有點燈，透過紙窗照進來的月光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已經足夠，然而他所能看到的也不過是落視線角落裡那人黑色的衣袖。穿著夜行衣，體型嬌小，速度極為迅捷，但武器卻是最不適合暗殺的重劍——他與那不算專業的殺手靠得極近，對方已經有意封閉氣機，以至於他幾乎感受不到一點呼吸心跳，然而即便如此，或許是因為雨露期將近，仍然讓他找到了一絲破綻。
“屠蘇孤辰在哪裡？”隔著厚厚的面罩，他勉強分辨出這個聲音應當非常年輕。
他不說話，那劍鋒又近一分，劃破了他的皮膚，細細的血線沿著他的脖子緩緩流下，有些發癢。
“說！”
“死了。”他嘴角扯起一個冷笑。
名劍絕世有一瞬間恍惚，但還是很快沉下心神，繼續逼問：“埋在哪裡？”
“挫骨揚灰！”屠蘇之主抓住那一瞬間的破綻，摸到枕頭下麵的匕首回身刺向絕世下腹，被對方下意識一腳踢開，滾了一圈伏地欲起。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喘息甚至於反殺的機會，抬頭卻不見一人，只有淺色的帷帳無風自動，下一秒，為保持平衡而背向身後的右臂傳來一陣劇痛，被卸了下來，匕刃從失去知覺的手中落下。
名劍絕世一記膝踢重重擊在他後背上，使得人前重權在握的屠蘇之主不得不像蟲子一樣趴在地面。
敗于屠蘇孤辰之手已經讓他的妒火幾乎焚盡五內，被這樣一個坤澤輕而易舉地壓制更是奇恥大辱，唯一自由的左手正要偷偷蓄力，隨即被絕世察覺，先前從他手中掉下來的匕首便猝不及防穿掌而過，將整只手釘在了地上。
“呃——！”一聲慘叫。
男人過了很久才從劇痛中回神，嘴裡卻呵呵呵笑了出來。
“笑什麼？”頭頂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不怕我喊來護衛嗎？”屠蘇之主說。
先前壓在他喉嚨上的重劍這次對準了他的後心，名劍絕世稍稍鬆手，他便感受到了那把劍的分量。
“你可以喊得再大聲一點。”
“哈哈哈哈……”他慢慢地笑了幾聲，又說：“你身上有屠蘇孤辰的味道，你是他的人，對嗎？”
絕世沒有否認，只是問：“他在哪裡？”
“我這個弟弟，真是出息了。”
答非所問，名劍絕世又讓絕世無心下沉一分，白色的衣服上滲出了血點。
“他若死了，自然曝屍荒野，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為什麼沒有繼續找？”名劍絕世心中松了口氣，面色不顯，繼續問道。
“你希望我找嗎？幫你找你的男人，還是找你孩子的父——啊！”
他話沒說完，又受一擊。

絕世離開棄神穀，花了兩天時間甩開了屠蘇家的大批追兵，重又踏上尋找屠蘇孤辰的路途。
他與屠蘇孤辰分別後，渾渾噩噩走走停停，幾日後終於回到靈雲寺，要向白羽忘雲僧請罪。他太過年輕太過天真，竟然有那麼一會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站在世情亂潮之上不沾塵穢，然而說到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少年人初開情竇，朦朦朧朧的你猜我猜讓他錯以為自己尚有餘地可退，只借著朋友的外殼與屠蘇孤辰日夜相隨，看似坦蕩無畏，內中心思到底如何，他哪裡又真的不曾探究過呢？直到那一場夢，他依在屠蘇孤辰懷裡，別無所思，由著對方做盡了越軌之事。
他當然可以繼續自欺下去，不過是一場夢，只當是一場夢——這怎麼可能只會是一場夢！
他要練成佛門劍印，成為劍神，達成大住持對自己培養多年的期望，另一頭卻惑於色相皮囊，耽溺情愛纏綿，持不住佛心守不了戒律，拿不起放不下，一事無成一無所有，如何面對大住持尚且不論，一心二分一腔暗磊，這樣的他面對屠蘇孤辰，又哪來的問心無愧？
白羽忘雲僧像是早有預料，沒有問絕世發生了什麼，更是絲毫沒有怪罪於他，只是不忍他這副淒淒慘慘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他先好好休息。這樣的態度在此時的名劍絕世眼中卻不異於失望透頂，然而他又能做什麼呢，終究是他的錯，辜負了大住持多年來對他的教導和期待。接下來他還如過去那樣恭恭敬敬地跟在忘雲僧身邊做事，想要忘記這一個月來與屠蘇孤辰相處的日日夜夜，他想既然已經做出選擇，那便不能再一次半途而廢，卻不知終究還是徒勞無功。

又是噩夢。絕世醒來時胸口痛得厲害，痛到流淚，只能縮在被子裡，不敢哭出聲。這幾日他一直惶惶不安，心中預感必然有什麼事發生了，但到底是什麼事他又哪裡敢深想，屠蘇孤辰的“不知道”三個字在他腦海裡一遍遍迴響，轉得絕世得頭都快要炸開。
忽然外面傳來了門扉開合的吱嘎聲——是大住持，絕世緊緊捂住嘴，但很快，那腳步聲就來到他床前，一隻乾燥的大手掀開了他的被子，拂過他滿布冷汗的額頭，而後拉開了那只捂住哭聲的手。
白羽忘雲僧歎了口氣說：“你又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那大住持認為我該怎麼做？”絕世坐起身，忍著抽噎問。
“你知道你並非佛門弟子，可不受戒律約束。”白羽忘雲僧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絕世愣住了，而後低下頭，不說話。
“我亦不願你受情劫之苦，但若是命中註定，逃也是逃不開的。”他不是不明白絕世痛在哪裡，只是這個心結的解開不在此一時一刻，若是絕世真正紅塵俗世走一遭，或許就能另有體悟。又接著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屠蘇孤辰。”
“是個什麼樣的人？”
“單純得像個傻子。”絕世又忍不住哭出聲。
“你若是想，明日便動身去找他吧。”

忘雲僧離開時名劍絕世已經重新躺下，手剛碰到門，便聽那孩子小聲問他：“我又讓大住持失望了嗎？”
他停在那裡，沉默的時間稍微長了些。
“從來沒有，我一直為你驕傲。”
絕世躺在床上看著屋子重新歸於黑暗，直到聽見白羽忘雲僧的腳步遠去，突然苦笑了一聲，兩行淚從眼角飛快淌下，沒入了黑色的髮絲之中。

第二天絕世便收拾東西上路，一半遲疑一半急切，花了更多的時間趕到他與屠蘇孤辰最後分別的市鎮，問過客棧的人卻得知那天之後屠蘇孤辰就再也沒有回到客棧，已經過去十多天，由於他們先前留的押金足夠，房間便一直空在那裡，留在房間裡的行李也全都沒動過。
絕世心中一震，來不及聽那店家說完便飛奔出去，一路尋到他們過夜的那個破廟，在附近發現了數具蒙面的屍體，雖然已經死去多日，但還是能看出他們的體格功力比之名劍絕世遇到的那批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並且武器上都淬有劇毒。
唯一讓他稍稍冷靜一點的便是沒有找到屠蘇孤辰的屍體。絕世看著被打翻在地的藥箱，仍然覺得有些暈眩——沒有屠蘇孤辰的屍體，也可能是因為剩餘的殺手按買凶者的要求把屍體帶回去交差。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名劍絕世崩潰過後開始在周邊調查這段時間是否有可疑人物的活動，一無所獲，最後想到可以從屠蘇孤辰的來歷開始。屠蘇這個姓並不多見，他很快便查到了世代居住于棄神谷的屠蘇一脈，幾番探查就摸清了屠蘇孤辰遠走他鄉的真相。在潛入屠蘇之主的府邸前，他曾想過自己終究還是要辜負與大住持不殺的約定，但幸好孤辰還活著——至少在找到新的線索之前他都能這樣告訴自己。

日頭漸斜，遠處的雪山被鍍上一層金光。
屠蘇孤辰帶領皇城禁軍巡至城門口，準備交班，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屠蘇孤辰！”

那日他勉強沖出圍殺，帶著一身傷毒逃走，沒跑多久就昏倒在路邊，被來訪中原尋求盟友的悅皇神都之主東皇天下遇見。東皇天下一眼看中他的天資，以隨身所帶的奇珍異草為他續命，帶往悅皇神都救治。傷癒之後，屠蘇孤辰主動提出留在悅皇神都效命，以報救命之恩，自此便在禁軍衛中擔任副將一職，到現在兩個月有餘。
最初拼著想要再次見到絕世的念頭堅持下來，但真的醒來之後又不得不想到更多——絕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難道還會願意見到他呢？
他終究為自己尋到了一處歸所，只是心中一處就這樣空了下來，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填上。
屠蘇孤辰聽到那聲音，下意識轉過頭，只見名劍絕世站在數丈之外，風塵僕僕，淚流滿面，記憶裡飽滿鮮活的面孔如今也變得蒼白而憔悴。
他愣了很久才回過神。這些天來屠蘇孤辰時常覺得有些恍惚，夢裡衾錦依依，醒來孤枕寒席，他在這裡暗自傷神，卻不知絕世也是一樣。那日暗殺事發突然，此處與分別的地方相距千里之遙，他是如何找到自己，又是如何熬過這日日夜夜？
悅皇神都坐落寒天雪域，名劍絕世形容消瘦，仿佛風一吹就要倒。屠蘇孤辰看到他真的晃了兩下，心裡一慌，急忙沖上去，卻不想下一刻絕世竟然拔出佩劍，朝他砍過來。
他不是沒見過名劍絕世動武，卻是第一次面對對方向自己揮來的刀劍，未有準備，倉皇應對之下只能堪堪躲開，再抬頭見對方緊緊抿著唇，眼眶發紅，心中好似受了一錘，想要開口安說點什麼，下一招已經破風而至，屠蘇孤辰不得不從出劍格擋。一者心有顧慮失了先機，一者對名劍絕世的實力不曾正確估量，新上任的副統領在城門口被打得狼狽之至，其他兵士見到這番情景，隨即列陣圍上來。
屠蘇孤辰見此，沖身前的人喊道：“快停下！名劍絕世，你這是做什麼！”
“切，磋。”名劍絕世咬牙說了這兩個字，卻還是依言不再動作，冷冷問他：“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我自然是在這裡守城，這是我的職責。”
“你何時要靠給人守城賺口糧！”名劍絕世聽了更加氣憤，他想問為何不去找我，終究不敢說出口。
屠蘇孤臣在那一瞬間好像抓住了什麼，但來不及探究，只是認真答道：“神主救命之恩，不得不報。”
救命之恩！絕世恨恨地收回劍，哼了一聲。
其他人摸不清狀況，仍然舉槍對著名劍絕世，等待屠蘇孤辰號令。
屠蘇孤辰環視一圈，高聲道：“他是我的朋友，只是有些誤會，並無進犯神都之意，都退下吧。”

與那一方交代過後，屠蘇孤辰帶著絕世進入神都，找了一家客店坐下，喚來小二。他沒什麼胃口，照顧絕世不食葷只點了些素菜，不想絕世在他說完後突然發話：“你們這兒只有素菜嗎？”
“自然不是。”那小二答道。
“那就上點肉。”絕世瞥見屠蘇孤辰睜大了眼睛，又補充道：“對了，再來點酒。”
小二見氣氛不對，向屠蘇孤辰求助：“屠蘇將軍，這……”
“怎樣，做了將軍，這點錢反而都沒有了嗎？”之前他們一同遊歷，絕世以出家人自居，生活極度節儉，錢基本拿出去用作佈施，倒是帶上出手闊綽的屠蘇孤辰之後蹭了段滋潤些的日子，不過屠蘇孤辰吃肉的時候絕世也會自覺避開那些盤子，更不會多看一眼酒罈。此時做出這樣的姿態，不由他不多想。
屠蘇孤辰只是呆了一下，對小二說：“照他說的來。”
菜上齊了，絕世學著過去見過的那些江湖豪客一掌拍開封泥，倒滿了屠蘇孤辰的碗，隨後給自己也滿上，端起來便照著自己的嘴巴灌了下去，屠蘇孤辰沒來得及阻止，便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咳嗽。
絕世咳了好一會才緩過來，轉頭看到屠蘇孤辰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一對上他的視線便撤回了手，退到原位上，與他又隔了一整個桌子。
“你過去沒有這樣喝過酒，不要這樣勉強自己。”屠蘇孤辰說。
“我知道了。”絕世低下頭，又停了一會才拿起筷子。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名劍絕世始終沉默不語，也沒再看那酒罈一眼，倒是屠蘇孤辰，倒了幾輪，不知不覺便見了底。
他搖了搖空空的酒罈，扔在桌上，沒控制好力道砸出不小的聲響，絕世銜菜的筷子一抖，到底沒掉下去。
“你怎麼找來這裡？”屠蘇孤辰忽然問。
絕世扒完一口飯，乾巴巴地說：“佈施路過。”
這之後便沒再說話。

吃過後屠蘇孤辰找店家為絕世安排了房間。臨走前他想不出自己該和絕世說些什麼，若是說明天見，他們到現在這種地步還應該相見嗎？若是不見，讓遠道而來的朋友一個人呆在客店而不關照實在於理不合。
他當然也不放心絕世一人。然而最終除了一句“好好休息”，他也沒能說出更多的話。
“屠蘇孤辰！”
就在他即將轉身離去的時候，名劍絕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
“你知道這城裡哪裡有打絡子的人嗎？”絕世深深望著他，眼睛裡又漫上來一層水霧。
“我……知道。”
“幫我一個忙好嗎？”他低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布包，打開來裡面是一對白玉璧，無一瑕色，質地柔潤。
絕世的手有點抖，屠蘇孤辰握住了他的手，絕世的手很熱，還出了汗。屠蘇孤辰穩穩地接過來，輕聲問他：“你要打成什麼樣的，要什麼顏色的繩子？。”
“你喜歡什麼樣的，就打成什麼樣的。”絕世說。
屠蘇孤辰腦子裡一片空白，怔在那裡，直到絕世又要開口，他趕在絕世說話之前轉過頭，搶道：“我明天去——”
“今晚可以嗎？”絕世抓住他欲抽離的手。
直到這個時候絕世也不敢用力，或者說本來就沒有力氣了。他的手仍然在抖，屠蘇孤辰感覺到他的淚落在自己手上，燙得像一顆流星。
絕世見他沒有反應，已經失態至極，想要重複一遍：“今晚唔——”
屠蘇孤辰把他按在門上，猝不及防堵住了他的嘴。

絕世睜大了眼睛，淚水在眼眶中顫動著滿溢而出，滑下去流進他們唇齒相依的地方，微鹹的味道被屠蘇孤辰捲入口中，在試探交融之中漸漸消散。
屠蘇孤辰鬆開的時候絕世已經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喘息不止，然而下一秒屠蘇孤辰便退開一步，低頭道：“我去找人給你打絡子。”說完推開門轉身就跑。
絕世背靠門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捂住了臉。

夜裡屠蘇孤辰又回到客棧，那對玉佩被他貼在心口放著。他一路走得很慢，擔心這是個一觸即碎的夢境，上樓前還喊來小二，那少年一副很懂的樣子，不等他問詢便擠著眼睛小聲告訴他那位小公子前面讓送了桶水沐浴，還要了一壇酒和幾隻紅蠟燭。
屠蘇孤辰恍恍惚惚地走到那扇門前，抬手敲了兩下，很快，門就從裡面推開了。
絕世散著一頭長髮站在他面前，趁屠蘇孤辰愣著的時候把他拉進屋裡，隨即便抱了上來，還帶著水汽的黑髮蹭到屠蘇孤辰的臉上，帶著絕世身上特有的甜香，還有一點酒味。他的停在空中的手頓了頓，最後放在了絕世的背上。
“你的玉我帶來了。”他說。
“嗯。”名劍絕世應了一聲，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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