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4.03 [藺眉，清明節祭文]訣別詩1~14完，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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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琳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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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藺眉，清明節祭文]訣別詩1~14完，5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3-01-24)

從年初開始磨，緩慢磨出來的文。在9集的劇情上杜撰出來的文字，當作清明節的祭文。

本來是打算不顧一切要寫成甜文結尾的，結果等我磨到第九章放了一個多月再看已經快清明了。所以……就成了悲文……抱歉……我寫到現在真的是把這篇文當成祭文在寫了。而且我自己也是寫得相當的糾結和鬱悶。看一次藺無雙的MV哭一次的人寫這個等於是自殺行為……

這是我有史以來寫得最認真的文了……現在貼出來的已經是無數次修改后的結果。雖然都是小地方的改動，但是對於我這種寫完文不看第二次的人絕對是奇跡。所以，請不要扔我石頭。我也儘量根據劇情在寫，衍生出的情節若有不妥，望見諒。另外，也刻意忽略了一些原劇的東西，甚至有所改動，也是一聲抱歉。

能接受的請往下看，清明節前全文貼完。以上。

訣別詩

一、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他天生就有一雙奇異的紅色眼睛。

最初，這抹異色還隱藏在黑的掩飾後，看過去，他和所有的孩童都一樣，明亮的眼眸黑的發，有一個簡單平凡的名字，安靜，因為怕生而顯得有些冷淡。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雙眸裏最後一絲夜黑也被血色所取代，連那烏黑的發間也揉進了同樣的深沉濃烈。其實，那是很美麗奇異的一種顏色，熱情又不失沉穩。只是在那人與魔、人與人、魔與魔混戰的歲月裏，血色總是代表著慘烈和死亡，因此，眾人視他為不祥。

雲遊自此的一位道者應眾人的請求帶走了他。

從那刻起，他的名字就是藺無雙。

悟道修行的路上，如同那雙紅眸，他有著與生俱來、連師尊和數位師伯都不可輕視的天賦。不過半年，他就將所有的同門師兄弟遠遠拋至身後。

沒有人再取笑他紅紅的眼睛像是兔子，紅眸直視人時氣勢和冷漠，足以讓所有人膽戰心驚。

十年過去，他拜別了師尊，開始一個人的修行。

臨別時候，師尊送了一把劍給他，銀色的劍身，褐色的劍柄，黑色的劍鞘，是一把很普通很普通的劍，卻有一個素靜別致的名字，「明月」。

現在，是離別後的第幾年，他早已記不清楚。其實他已經不大記得那些曾經恐懼、嘲笑、妒嫉或者關切的臉。他們一個一個老去，然後離開。即使有心想尋，也找不回來。

白雲山裏有上百處大大小小的瀑佈谿流，濕氣很重，這對他的功體而言無疑是個很好的脩行之處。加上山中地勢復雜，極少有人能走到山林深處。只要設下一個簡單的結界，就可以避免外人闖入打擾。

漫長的數個百年就在白雲山中長時間的閉關與偶爾的行走江湖中安靜的流逝過去。

並不是想要行俠仗義，並不是想要一爭高下，並不是想要千古留名，他到處走走，只是想在閉關悟修的間隙到世間看看以避免太過與世隔絕。

然而，就只是這樣，塵世中竟也開始流傳起他的故事。有許多被傳得繪聲繪色的版本，唯一的共同點是故事裏的他如雲飄渺、如冰冷漠、如神強大。當人們提到他的名字時，臉上有著他以前從未見過的、一種頂禮膜拜的神情。

慕名挑戰的人越來越多，他並不回避。無論面對怎樣的對手，他都不曾輸不曾倒下甚至不曾後退，有時的確是因為實力懸殊，而有時僅僅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應該輸給這些人而已。

終於，沒有人認為他能夠被打敗。昔日的當世奇才藺無雙，如今已是道門先天雲飄渺。

他的漠然，他的冷淡，他的掌和劍，甚至他的紅瞳，都成了世間的傳奇。

白雲山下不再有挑戰者，飄渺的雲氣之間，新月斜照。

淡淡的月光裏，他舞一把名為「明月」的劍，劍花繁複、絕美、清冷，而且孤傲。

無雙，其實就是形單影只的意思。

二、當時只道是尋常。

聽到練峨眉這個名字開始流傳，和聽到他自己的名字開始流傳時一樣的突然。

在與白雲山遙遙相望的萍山之巔，有一位求仙道的女子，萍山雲人練峨眉。

紅塵中流傳的故事裏，她有著萍山一般高高在上的氣勢和實力。也許是好奇，也許是好勝，從不主動挑戰的他竟登上了萍山，想與她一較高下。

兩人以三招為限。

誰知，他竟在第一招就落敗。

交手瞬間，他就知她的實力遠遠在他之上。原本他以為傾盡全力尚能對持片刻，可就在他苦於應對時，她已一掌擊中他的胸前。拿捏過的力道沒有傷到他分毫，卻讓他退了數步才勉強停下。

她低吟一聲「承讓了」，轉身離開。

未曾停留片刻，臉上的表情，也未曾因為勝負已分而有任何改變。

一招落敗的不甘讓他負氣閉關整整一年，一年後他重上萍山挑戰。

仍只是一招。

也許兩人的實力差距在這一年裏的確是有所改變的，但是，遠遠不夠。

他想要趕上她，然後，超越她。

於是，他與她定下每年一次的比試之約。

她輕輕點頭表示接受，然後，如同一年之前，未作任何停頓便離開。

挑戰、閉關、再挑戰……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他已能和她對上數招，偶爾還會戰成平手。

與此相對的，他不再有那麼強烈的求勝之心，而她也在他上萍山時簡單客套幾句。

而未有變化的，是他一年一次的萍山之行，和，她那無欲無求、無悲無喜的表情。

粗粗一算，今次兩人交手有十餘招了。

勝負尚未有分。

明月已經出鞘，銀白劍花交織起燦爛的光華，與天上那輪滿月交相輝映。

難得能和她平分秋色，他越戰越勇，竟一時興起將「雲逸濤濤」與劍式相結合，淳厚的雲氣送他登上九霄。一個回身，掌劍合擊，直朝她眉心而去。

而她手拈太極之印，沉穩以對。

就在兩股強力將要相觸的霎那，她的動作卻是一滯，陰陽之印頓時消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破綻。

他心下大驚，極招已出，怕是不及收回就要傷到她。

還在思考應對之策的同時，左手已向旁發出一掌，雲氣聚合，將掌力推回，就此硬生生改變了明月刺下的方向，他連人帶劍掠過她身旁。

雲氣漫捲四周，地面迸裂，飛砂走石之間，她及時朝後躍開，隱約分辨出山崩地裂裏有一聲輕微的脆響。

片刻，他化光而出，右手已是空空。髮簪髮冠也在衝擊中不知去向，紅黑相間的額發垂下，輕輕掩去原本淩厲冷漠的目光。

強行改變招式去向讓他承受了不小的反噬力，化解危機的那一掌也是他情急之下毫無保留的全力擊出，而如此強勁的掌力被雲氣全部反彈到他的身上。

輕晃了一下，喉嚨裏湧起甜腥。

「雲飄渺，你……可還好？」她迎上來，眼裏臉上都是愧疚。

他勉強壓下翻湧的血氣，對她點點頭，「吾無礙。只是……」

「吾之舊疾，未想到突然發作。」她垂下眼簾，「抱歉，毀了你的劍。」

「雲人之病來勢洶洶，能否讓吾一觀脈象？」

「多謝，吾稍作休息便可。」她娓婉的拒絕。他也並未堅持，既是舊疾，想必她已有準備。

「藺無雙就此告辭，請保重身體。」

「請等候片刻，你傷得不輕，待吾調息後助你逼出氣勁。」

「不勞煩雲人。藺無雙尚能應付。告辭。」

「不送。」她滿懷歉意的說，不曾變化的表情，悄然顯出一抹柔和的神情。

[ 此貼被月影琳嘉在2008-04-03 22:32重新編輯 ]

莫非前世少回眸，一場相逢，又別西東。空杯對處，皓月仍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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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4-02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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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沒了髮簪和髮冠，他嘗試了數天都無法順利的將總是擋著眼睛、滑下肩頭的長髮打理服貼。看來真的應該去一趟集市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皺了眉頭。

白雲山下的村民已經把他當作神明一般的存在。每次一出現，男女老少總將他圍個水泄不通。而如果想要買點什麼，小商小販們的殷勤萬分更讓他有手足無措的感覺。

不如……就這樣吧……或者，找個別的什麼代替好了。

他看一眼鋪了滿桌的竹簽樹枝甚至筷子，覺得有些脫力。

還是……剪掉比較好吧……

「萍山練峨眉，欲見雲飄渺，請雲飄渺解開封界。」

她的聲音突然傳進來。

白雲山的封界只是用於阻隔普通村民闖入，對她而言形同虛設，她卻如此慎重，禮數齊全。讓他在驚訝她的突然拜訪之餘，也心生好感與敬意。

解開了封界，他候在浩然居外。看她在滿山的雲霧間緩緩走來。

「上次的事，多謝雲飄渺。」

「雲人客氣了。」他回禮道，「不知雲人今日拜訪浩然居……」

她來此，是為繼續尚未分出勝負的切磋麽？

她頓了一頓，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平素裏瞧得不怎麼仔細，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用慣的。」

他滿腹疑惑的接過布包打開，裏面竟是四支紅色髮簪與一個金紅雙色的發冠，外型顏色與他這麼多年來用的并沒有明顯的差異。

「咦……」他愕然。

「至於你的佩劍，吾很抱歉。吾極少用劍，在選劍方面實在不精。再者，用劍之人講究人劍合一的境界，吾怕選差了反倒是誤了你的修行。若日後你有中意之劍，請務必告知。今日冒然來訪，叨擾雲飄渺清修了。練峨眉告辭。」

想他應是個喜靜的人，她簡潔的把話說完便離開。

因為太過震驚，直到她已走出百米，他這才回神。

「雲人請留步。」等他意識到時，話已喊出口。

她回頭來，臉上有疑惑的表情。而他自己也很疑惑，請她留下，是想說什麼，或者，想做什麼？

「嗯……」他尷尬的輕咳了一聲，終於找到了算是能用的理由，「雲人既然專程來訪，何不進浩然居稍坐片刻？」

「不會打擾雲飄渺麽？」

「雲人客氣了，請。」

他引她進屋坐下。這才發現匆忙迎出去的時候忘記收拾滿桌的狼籍。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掛不住。

看到他的窘迫，加上那只是隨意垂下的長髮，她大約也猜到了這一桌子木棍竹簽的用處，對他再次頜首致歉。

他感激她的善解人意，順勢藉口要出去提水泡茶，一併卷走了桌上的七七八八。回來時已取了茶具在手。

「雲人身體可恢復？」

「已無大礙，多謝你的關心。」她捧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不知雲飄渺的身體是否無恙？」

「無事了，多謝。」

客套至此，兩人都找不出話說，只是各自捧了茶杯，安靜的坐著。

藺無雙，你就找不到什麼話可以說嗎？

他第一次為他的不善言辭感覺懊惱。為了他的髮簪髪冠，她特意來訪，還為他的劍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他卻連感激的話都說不出一言半語。

是他請她在此停留，現在這樣枯坐，豈不是在平白無故浪費她的時間？然而，他卻實在不知道該談些什麼才不算唐突。

一壺茶將盡時候，她告辭而他帶著十二萬分的懊惱送她至浩然居外。

「雲飄渺請勿再送。上次因吾疏忽擾了你的興致，而對你力護吾之周全，吾感激不盡。日後萍山隨時恭候雲飄渺的到來。」

「雲人願意隨時與吾切磋麽？」不及思考，他突兀的問出口。

她聽了輕輕的一笑，說，「自然。不過……若雲飄渺不嫌麻煩，練峨眉還望你能隨時提點吾的茶藝。」

「呃？」他再次愕然，隨即慌張的回答，「雲人若有興致，藺無雙一定盡力……」

盡力提點？還是盡力指教？怎麼說……怎麼不合適啊……

他急得微紅了臉。而她舉袖，掩住嘴角那越來越明顯的笑意。

「能認識雲飄渺藺無雙，是練峨眉三生有幸。可否讓吾今後以好友稱呼。」

「雲人願做吾的好友，是吾有幸……」

「既是好友，就無需如此客氣了。」她輕言細語的打斷他。

他低了頭，輕輕應了一聲，「嗯。」

那天晚上他才發現，她送來的發冠上纏了數根長長的紅白兩色的絲線。

初看有些不習慣，綰上發時絲線垂落發間也讓他猜想這樣看起來是否會有些奇怪，不過……

就這樣，也未嘗不好。

四、問世間，情為何物？

他上萍山，不再只是為了切磋武藝。

而她，偶爾也會到浩然居小坐。

泡茶，聊天，對弈，論道，隨心隨性而為。

後來他得知，她患有先天的氣喘，加上體質特殊，又久離塵世，對世間汙濁之氣越來越敏感，連在這萍山頂峰上也不能久戰。上次與他的對戰中她突然氣空力竭，就是因為久戰不下讓氣喘發作。

於是他和她再次定下三招之約。請她在每次切磋時全力使出三招，而他也會在三招之中傾盡全力。

為了讓這三招不留任何遺憾，他開始悟煉道門精義之招：古雲之極。

然而悟練的過程並不順利，雖然事先已經預料到不會一帆風順，但是遇上這種反復無法突破的困境亦讓他有些無可奈何。

她看出他掩飾在平和表面下的不安和焦慮。

拿出棋盒棋盤，她問，「好友，可有興致與吾對弈一局？」

她執黑棋，他執白子。

他的棋猶如他的人，從佈局開始，每一步都咄咄逼人；相反，她的棋招卻很簡單，簡單到他忍不住每次都要推算她的下一步裏會暗藏怎樣的動機。

「好友，你想多了。」當黑子從白色的圍攻夾擊中輕盈的一躍而出時，她淡淡的提醒。

「嗯？」他仍有些迷惑。

隨著棋局的進行，他落子所需要的時間越來越長，而她的節奏則沒有明顯的變化。

中盤已過，棋盤上的黑與白在爭奪中相互糾纏著，卻意外的顯現出一種奇異的平衡感。

他進攻，她平靜的接受，他退守，她亦不會窮追不捨，她在穩守之上和他對戰，將整個局面控制在她的手中。

「你亂了。」臨近終盤，她說了整場對弈中的第二句話。

亂在哪里，他無從得知。他的每一步棋都盡可能完美的針對著她的落子，按照他的設想，最差的結果應該是走向流局，可是為什麼越到最後，她的優勢就越明顯？

收官，扣除貼子，她的黑棋以一目的微弱優勢勝出。

看著他緊蹙的眉心，她取了一黑一白兩枚棋子放在手心，伸到他的面前，「好友，這個天地，都是在相互爭鬥中同生共長的。爭奪總是無可避免，若太專注於取勝，執意爭鋒相對，只會亂心，心亂則生變，困境，則由無法控制的變化而生。」

聽到這裏，他恍然大悟。

許久之後他才瞭解，並不是自己看不見這樣的道理，他只是不能原諒自己輸給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再次悟練古雲之極，他依然在同一處遇上難關。

內力似脫韁野馬一般橫衝直撞，他試圖收回它們，壓抑它們，可是他越往回收越想要壓制，情況就越脫離他的掌握。圍繞著周身的雲氣受他的心緒所影響，已經化為了利刃，瘋狂的切割著，陣陣劇痛傳遍全身，他汗如雨下。

再這樣下去，走火入魔是必然。

「爭鬥既已無法避免，與其針鋒相對不如順應其變。」她近在咫尺的聲音，讓他頓時覺得腦中一片清明。

不再強行抑制失控邊緣的內力，他小心翼翼的跟著它們，然後試著順應它們，同時，一股強大而溫和的力量注入，幫助他引導那翻騰不止的力量，讓它們漸漸平緩下來。

睜開眼，他意外的看見她就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四周尚未完全消散的淺碧光芒顯示她才使用了內力，她的衣角處有些破損，想必是方才他險險走火入魔的時候那些失控的力量波及到了她。

「多謝……」他正要開口，卻見到她淺淺緩緩的對他微笑了，讓那「謝」字哽在喉嚨。

並非是絕色傾城的容顏，並非是千嬌百媚的笑意，也並非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樣帶著贊許和欣賞的表情。

可是，在那唇角輕輕勾起的弧線中，數百年來靜若止水的心鏡，就悄然的起了漣漪。

若說得清道得明，就不是情了。

五、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魔界近年來越發的倡狂了。

雖然白雲山附近並沒有受到魔軍的騷擾，他還是多少聽說了一些關於魔族在苦境和道境肆虐的消息。

道境玄宗已向魔界宣戰，雖然雙方都尚在試探的階段。不過，為了隨時可能爆發的大戰，由道境發起證道大會。

表面是讓苦境和道境的道門弟子切磋交流，實質上，卻是在暗中尋找足以與魔軍相抗的力量。
他亦收到請柬。

勘魔之事，他自覺義不容辭。對於這種比試，他亦無意參加。備注裏那作為優勝者獎勵的一柄對劍卻讓他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一名「白虹」一名「明玥」。

雖然此‘明玥’已非彼‘明月’，可是她曾言道，「那日的掌劍合擊之招，實為無雙絕式。若日後有機會，能否讓吾再一睹好友風采？」

明知她口中的「無雙」並非指自己的名字，可即使現在想起來，臉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發燙。

「山為萍，雲為濤」，他低沉的嗓音念出她的詩號。雲氣化劍，如漫天流星刺破蒼穹。

「雲流萍蹤」，原本是他爲了與她分出勝負而練就的招式，連名字，都針對著她的「道留萍蹤」。

如今，卻成為他為了她，練就的一招。

他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進入最後的決戰。

而他的對手，是來自道境玄宗的六弦之首蒼。

比武臺上，他因雲氣圍繞而顯得飄渺虛幻，而蒼，也因為有弦音的輕撫而給人輕靈渙散的感覺。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無與無之間，強悍內力糾纏著，不分勝負。

雲氣與音符的交戰在他的一招「雲流萍蹤」和蒼的一招「怒海蒼濤」之下終於休止。

兩人被對方的力量迫得各退了三步才停下。

他不曾料到會有人與他戰為平手，但對這樣的結果，他也未覺意外。他親眼看著蒼一局一局的勝出，這個人的確是有與他旗鼓相當的實力。

蒼亦對他的實力贊不絕口。

大會裁定那柄對劍由他和蒼兩人自行商定誰取了去。

「今日得與弦首一戰，藺無雙無憾。告辭。」他直截了當的放棄，雖然此行目的未達成，遇上實力相當的對手，也足夠讓人欣喜不已。

「請留步。」蒼指指劍架上的對劍，輕笑，「不知藺兄可介意與蒼分享？」

第一次被人稱為「藺兄」，意外的沒讓他覺得反感。他只是不太明白那人說的「分享」是什麼意思。

「雖是對劍，藺兄可介意只取一把？吾覺得，明玥劍，似乎與藺兄很有緣。」話音落，劍架上一道白光劃過，他下意識伸手一握，就握到堅實，卻不冰冷的劍柄。「所以蒼才說，明玥的確是和藺兄你有緣啊。」

他握劍，淡淡一笑，「那就卻之不恭了。」

蒼留他多呆了兩日。

他問及為何會認為明玥與他有緣，蒼神秘的一笑，隨後回答「天意」。

蒼的滿腹秘圈讓他覺得有些頭痛，但除此之外，的確不失為一個難得的朋友。

「據吾所知，萍山雲人之絕式就名為‘道留萍蹤’。不知好友那招技驚四座的‘雲流萍蹤’可與此有淵源？」

被一語點破，他有些發窘，不過事已至此，顧左右而言它只會欲蓋彌彰。

他點頭，說，「雲人是吾好友。吾之修為，也是因為有她提點才有今日的成果。」

他的坦率中卻又儘是委婉的解釋，讓蒼了然。

依照他的修為，想登仙道，也只是假以時日罷了。若為「情」一字所累所苦，實為遺憾。

「冒昧請教藺兄，何謂心動，何謂情動？」

他憶起她的淺笑，她的碧色身影，她安靜恬適的容顏，和已淡淡顯露出的仙人之氣，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如果凡事都有一個緣由，修仙之途，就不會這麼漫長了。」

「既無緣由，不如三思而後行……」言下之意，便是勸他及時斬情斷念，懸崖勒馬。

他聽出來，垂下了頭，片刻後，他與那灰紫的眼眸對視，目光一片坦然。

「心動也許的確無由，而情動，卻在於日久的相處與欣賞促成。」

蒼沉默。並非茫然，並非衝動，眼前的這個人，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放棄什麼。不動聲色的轉開話題。對於如此率直的人，蒼心底三分惋惜，七分敬佩。

罷了，路，都要由他自己去選擇，去走。

很久、很久之後，這樣關于「情生意動」的話題重復在他和另一個女子之間。

「你認為有什麼特質，可讓人心動？」

「心動，總是無緣由。而情動，就在於日久的相處與欣賞促成。」

離別時，蒼對他說，「好友，你一生之中有三劫，相同的考驗，一念之間將使你後悔。」

「……這算是什麼？忠告？或是預言？」

「算是提醒罷了。若有僭越，還望好友見諒。」

「應是吾謝你提醒才是。」

並不是懷疑六弦之首的話，他只是覺得……天命若這麼容易被勘破，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英雄豪傑含恨而終了。

「日後若蒼有機會到苦境一遊，煩請你為我引見雲人。蒼亦有興致與她切磋。」

「若是茶藝，還有一比，若是修為……」他難得的起了玩心，故意只說了一半，惹得蒼皺了眉頭。

「藺兄，你是故意的嗎？」

「咦？好友多心了。」他輕輕聳肩，「他日再聚，自當為好友引見雲人。藺無雙告辭。後會有期」

他和蒼誰也不曾料到，一別之後，後會竟是無期。

而天命，也終究不是三言兩語便可點破那般簡單。

莫非前世少回眸，一場相逢，又別西東。空杯對處，皓月仍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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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4-03 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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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為問東風餘幾許，春縱在，與誰同？

他回到浩然居，竟然看見了她候在門外。

「聽說好友你參加證道會並取得優勝，吾特來道賀。」她看見他背上的劍，笑道，「看來好友終于找到中意之劍，練峨眉實感欣慰。」

「多謝。」起伏不停的復雜情緒，讓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兩個字。

「如此一來，想必很快就可以再見好友的劍掌合一之絕式。」

「嗯……」

「不知……在證道會，你可聽說有關魔界的消息？」

「異度魔君已現身，迦葉殿和玄宗似乎有意發起合攻。只是……異度魔君實力高深莫測，手下又有數名高強的魔將，想要一舉消滅不是易事。」

「異度魔界於苦境道境而言，都是禍患。希望這次的合攻能為蒼生贏得生機。」

「好友說的是。」

那日的寒暄、客套與討論，並沒有留下太深的記憶。

他只知道，浩然居外那抹碧色身影，讓他辛苦建築的平靜鎮定，一一崩壞。

他以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速度和決絕許下誓言：

明玥之劍，今生今世，只為她一人而出。

不久後，她為全心修煉登仙之界，決意歸隱萍山。

他前往萍山，本意是想說一些「祝好友早日成功」之類的話。

可是，見面之後，他卻無言以對。

知道她的修仙之途沾不得半分情生意動，讓他心底那聲嘆息潦草而隱蔽，只留下一句「吾心……亦然」，他也退隱白雲山。

「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滔滔。」

依稀聽見她的詩號，奔出浩然居卻望見七彩雲霓飄遠。他隱約覺得有大事發生，化光追去。

追至道境，他才發現玄宗和聖域正在和異度魔界對戰。想起蒼此時的處境應是相當險惡，他急沖沖便往玄宗趕。

被魔兵魔將絆住腳步的他未及趕到，就看見封雲山上數道強光射出，巨大的引力將四周的一切都吸了進去。

他用盡全力才掙脫這股力量。再往山上看去，玄宗已經蕩然無存。

就在他震驚不已的同時，一道光攜他回到白雲山。

「好友。」她的聲音將他喚回，「未曾料到生出如此變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數日前迦葉殿請我助他們對付魔君，今日前往就是為了此事。原本玄宗是希望在道境完成四方封印，將魔界推入異空間。不料一方封印被魔軍攻破，玄宗為封印魔界，以封雲山為基點，犧牲自己推動封印。此舉太過突然，聖域半數高僧也隨玄宗、魔界一起……」

「為何事先不告訴吾？勘魔之事義不容辭，你們竟然瞞我！」悲憤難耐的他忍不住厲聲質問。

她仍然是那般輕聲的解釋，「原本我們以為是萬無一失的，這種結果實在不曾預料到。吾知你與六弦之首的交情。如今玄宗犧牲自己封印魔界，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請好友節哀。」

他閉了眼睛，而她靜靜陪在他身旁。

「吾無礙了……謝謝你。」半晌後，他睜眼看著她，這時才察覺出心裏的一絲慶幸，幸好她還平安。「方才是吾冒犯了。」

「無妨。如今魔心被我一掌擊出，魔界也被封印，一段時日內魔界無力作祟。好友無需為此擾了清修。明玥劍至今未染血腥，吾雖不明白為何你不曾用它，但是……若好友就此放下紅塵俗世，亦是好事。」

清修？求仙？他苦笑，數百年的修行，早在她那一笑之間灰飛煙滅了。

「好友？」她不太明白他這種表情。

「吾曾立了一個心願，明玥之劍只為一人而出。今後，也只為一人獨修白雲山。」

如此突兀直接的回答，她愣住。

「助迦葉殿擊殺異度魔君，好友染上紅塵，日後若需要相助，可隨時來浩然居。藺無雙當助好友一臂之力。」

話音落，靜默在兩人之間緩緩的蔓延。他從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

「峨眉……」鼓起勇氣，他開口輕喚。

「藺無雙……」

「吾……」

她轉身，避開了他的注視，「好友……」

這輕似嘆息的聲音讓徘徊在他嘴邊的話，又被倔強的咽了下去。

「願你明白‘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滔滔’之真意。」

「吾……」他低頭，重新閉上了眼睛，「明白……」

未說出口的話，不是愛也不是喜歡。

只是……

我只是……想和你並肩而行，一起看看這個冷清落寞的人間……

七、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他知道她有一個很讓她為難的弟弟。

那個叫做狂龍一聲笑的男子，逆鱗垂地。她或他，都拿他無任何辦法。

她在乎和狂龍的血脈相連，而他在乎她的感受。

不同的在意，卻是同樣的無可奈何。

他花了些時間和努力來找回之前在她面前的那個冷靜甚至冷淡的自己。

然後，他告訴自己，應該爲了那日的輕率和衝動去向她道歉。

心裏無可宣洩的情感讓他覺得苦惱和煩悶。

然而，若開口只能換得不相往來的決斷和尷尬，還不如就這樣懷著對她的欽慕之心點到為止。

然而，萍山上，卻看見她的清秀的臉上覆著半張慘綠色的冰冷面具。

「你的面具……為什麼？」

她側過臉，沉默不言。

「狂龍……一聲笑！」握拳，他狠狠的說出她不願提及的名字。天底下，只有那個人，才會讓她有如此為難痛苦的表情。

她來不及阻止，他已化光離去。

截住狂龍，他憤怒的呵斥，「狂龍一聲笑，你到底做了什麼？」

「這麼生氣，你嫉妒、吃醋啊？我親了我親愛的姐姐，怎麼樣？」綠發的張狂男子毫無半分羞恥的回答。

狂龍竟然親了她？狂龍竟然親了親姐姐？

因為震怒，他渾身發抖，「你……大逆不道！無恥之輩！」

「你才無恥！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這個邪道，影響我純潔無瑕的阿姊！」狂龍大吼。「就是因為你這個邪道！阿姊才在男人的住所停留這麼多天。修什麼仙道，我呸！」

「住口！不得侮辱練峨眉！」

他出手就是極招，如果她摒棄不了這份親情，那就讓他來為她終結好了。

狂龍當然不可能與憤怒之下使出全力的他對抗，片刻就被打翻在地上動彈不得。

「別打了別打了，我認輸就是。」狂龍跪在地上，不住的哭著向他磕頭，「我是練峨眉唯一的小弟、唯一的親人，我們姐弟相依為命，她將我撫養長大。你若將我打死，只會讓她傷心啦！」

掌勢堪堪止住。是啊，若殺了狂龍，她就會傷心……

「拜託你高抬貴手，我以後會乖乖做人，不再為非作歹！」

他不關心這個狂龍是不是會好好做人，但是……她的傷心，他卻在乎。

狂龍的話正中他的死穴。

「望你好自為之。」

如果狂龍真的改過自新，她就不會有這麼為難了。就算是……為了她給狂龍留一個機會吧。

他說服自己，用簡單的邏輯和理由。

轉身走了數步，身後一股冷風，他回身出掌，碧色身影在眼前一晃，他那來不及蓄勢的招式已被化解，而狂龍手上的刀，亦寸寸碎裂。

狂龍跪倒在她面前，哭著認錯，求她取下面具。

她與狂龍約定，她取下面具讓狂龍再看一眼，從此以後，狂龍自封罪惡坑，不在武林道上為非作惡。

她摘下面具的動作，冰冷而迅速。迅速到她向他頜首致歉時，面具已再次覆上她的臉。

「今次勞煩好友了。」

這樣生疏的語氣和態度讓他不知怎麼作答，只能先回白雲山。也許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靜。

他無數次後悔，若那時固執的陪著她，哪怕從此被她厭惡，也好過之後的痛徹心扉。

地動山搖中，萍山之巔拔起，絕塵而去。

他驚慌失措的追逐而來，喚出她名字的聲音支離破碎，望見她似乎是有一瞬的回眸，可是，還沒等他看清楚，萍山就往他到不了的地方去了。

如果證道會後沒有在玄宗多停留了兩天，狂龍就不會因為她的靜候而侮辱她了。

如果很早之前就狠心殺了狂龍，就不會讓狂龍傷害她的皓潔了。

如果，浩然居前，放縱了自己的任性，回答的是不明白，不明白那「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滔滔」的意思……

如果，根本不曾許下任何心願，根本不曾喚出那聲「峨眉」……

……你……是不是，就會留下了？

莫非前世少回眸，一場相逢，又別西東。空杯對處，皓月仍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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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4-03 20: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八、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

「吾說過……明玥劍只為你一人而出。如今……你卻不告而別。」

她的絕然讓他有一絲負氣，然而更多的卻是不能言說的別離的傷悲。

山為萍，雲為濤。然而……雲端之上，繚繞山巔的會是什麽？

「白雲萍山不相逢，人間天上兩稀微。今世不見你再現浩然居，藺無雙不再踏足塵世！」

水花輕濺，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背上的明玥已不再，而天上那輪明月，亦悄悄隱去。

他記得在他退隱白雲山前，她曾說：「我會前往浩然居一探好友。」

和她相處這數百年來，她不輕易許諾，但只要是她親口說出的諾言，總會實現。

於是，他懷著渺茫的希望，枯守浩然居。重復著閉關出關、年復一年的修行。期待著終有一日，能再從那雲霧間，看到一個褐髪碧衣的女子拾階而上。

「白雲萍山不相逢，人間天上兩稀微。黑河潮浪封明玥，不見峨眉藺不歸。」

他以錐心刺骨的痛為刀，將這一字一字刻進血肉。目光卻若深潭，見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

安靜的看春花秋月，日升日落，默然的品每次望向空無一人的山間時的寂寥。

白雲山上的雲霧漸漸濃厚，直到完全掩去他和浩然居。

等待一旦開始，就註定了漫長和孤獨。

她有時會從萍山上望下去。雲層遮擋了視線，目所能及一片白茫。

那日他那聲碎裂不清的喚，讓她終於忍不住滿懷愧疚的回望了他一眼。

還是……擾了他了。

初見他時，驚訝于他的自信自負，和他那清冷飄渺得不似人間所有的氣質。一招落敗非但沒讓他一蹶不振，反而讓他一次比一次更加的強大。

他的天賦與實力，不容她忽視。而他的正直和堅強，也讓她欣賞不已。

而且，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那雙淩厲的紅色眼瞳，會在不經意間現出很溫柔的神情。讓被他注視著的人和物，由衷的感到一種被守護的幸福。

這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柔情，讓他與那些只求某日飛升成仙的修道者不一樣，甚至，也與她不一樣。

修道之路是為寂寞，偶爾也需心底的溫暖。

只是，她未想到，他會為她動情。

情之一字，在修仙道者，是大忌。聰明如他，怎麼會不知道？

她提醒他，以為他能將情斷在未深之時。然而狂龍的事，讓她知道，由他自己，已經做不到了。

其實她也沒有任何資格指責他，若真的能夠摒棄一切情與欲的束縛，她也不會容忍狂龍禍害武林，最後還對她做出如此有悖天理的事情。

拔起萍山，是斷他的癡情，也是斷狂龍的迷戀。

怕的只是，情易斷，塵緣和孽緣卻都難盡。

未曾失約的她知道自己這次終將失約。

她種下的因，由她結果。浩然居，她是斷斷不會再踏入一次。她不能坐視讓心魔恣意妄為的侵蝕他的苦修。

想到這裡，她輕輕嘆氣，不知他可聽到那句訣別。

好友，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

任滔滔。

九、依約相逢，絮語黃昏後。

曾經尖銳的疼痛變鈍，然後緩慢的退卻。

只是她的一笑，依然留在他心中最深最柔軟的地方。

而他沉默的等待，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数百年过去，魔界破除封印，再度作亂世間。為守住中原正道一線生機，萍山終於落下。

而他那靜止在山中的時間，從得知萍山降下的這一刻起重新開始緩緩的流轉。

他卻仍然走不出雲霧繚繞的白雲山。

她離別時候是否真的是為他的執念所擾，已經成了芥蒂生硬的盤亙在他和未來之間，而再見之後她是否還會為他所擾，也成了他無力踏出浩然居的原因。

不是不愿見，而是不能見。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卻看見數百年未有來訪者的山間小路上，她緩步而來。

他站在小路的盡頭，有些緊張和無措。她走到他面前，對視片刻后，展顏一笑，「好友，久見了。」

當初不告而別在兩人間造成的最後一絲隔閡在這一聲喚中悄然無蹤。他亦誠懇的問候，「久見了，好友。」

「數年未見，好友風采更勝當初。」

「好友贊謬了。」他退了半步，請她入內。而她望著浩然居外那用銳利劍氣刻下「白雲萍山不相逢」的四句詩，不發一語。

他這才覺出尷尬，伸手一拂，雲氣漫捲著朝那些字句襲去。她卻搶在之前化解了他的掌勢。

「好友……藺無雙……」她的語氣里有了輕微的無奈，「你依然不能勘破嗎？」

「吾……」短暫的停頓，他望向她的眼，字字鏗鏘有力，「已勘破。」

「好友當日為我立下明玥之劍的誓言，吾倍感榮幸，然而……」

「吾知。」他打斷她的話，堅定的說，「如今魔界作亂天下，明玥劍會為天下蒼生而出。此戰終結之後……藺無雙再無雜念！」

「練峨眉由衷希望，有朝一日好友能修得仙道。」她微笑著，手指往那些字句上輕輕一點，青白的石板上顯出「山為萍，雲為濤」六個字，而之前的四句詩已無痕跡，「這條路上……多謝好友陪伴，練峨眉并不孤獨。」

「吾也是。」

今生得以與你相識相知這一場，藺無雙……已無遺憾。

一如許久以前，他和她坐在石桌旁共飲一壺茶，輕言緩語的聊些話，大多時候是靜默。

水霧離散，他從氤氳間看著她的時候，發覺她的眼角眉梢、甚至整個人，都有一種虛無的透明的光暈圍繞。

他突然有些不安。沒有蒼那樣觀測天命的能力，他無法得知她的身上將要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什麽，只能一直一直用力的將她刻進眼底心里。

這時，浩然居外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前輩，練雲人為護中原，挺身力抗異度魔君。無奈卻誤中他人奸計……雲人魂魄含恨九泉。」

她的身影就在他眼前迅速淡去。

而桌上她的那隻茶杯，裡面只餘有半杯溫熱的茶水。浩然居外的青白石板上，卻依舊是「白雲萍山不相逢」。

他低了頭握緊了拳，終於沒有止住那溢出口的長嘆。

黑河激流在他的掌氣之下兩分。

明玥劍深深插入河底一塊巨石中，水流與時光的侵蝕未損減它半分銳氣。

他將手放在數百年未曾觸碰的劍鞘上，沉寂了許久的回憶以翻江倒海之勢洶涌襲來，連同那原本以為是可以壓抑和放棄的感情也一涌而起，讓他有了瞬間的恍惚。

初見，情動，離別，然後……是永訣……

「吾曾誓言，明玥只為一人而出。如今你枉死小人之手，藺無雙將為你復仇而出！」

他取劍，明玥在他手中似乎一顫。

於是，腳步就微微頓了頓。

被回憶和感情激亂了的情緒，也就緩和了幾分。

她一縷芳魂，來赴這短暫的再見。

她未失約，他亦不會。

明玥之劍，為你報仇之後，將為守護天下蒼生而出。

莫非前世少回眸，一場相逢，又別西東。空杯對處，皓月仍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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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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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8-04-04 01: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發現,跟藺眉相關的文章,
字字句句總像是被細流緩緩磨蝕過所餘
每字每句都是很澄淨的情感,不會有太多的濃情烈愛
也不會有太多的悲苦

月影的文章也是阿,不愧是長時間醞釀出來的
每字每句都感覺很舒服,平淡的情感中夾雜著微微的苦澀
有些人物總是如曇花一般,也因如此更惹人懷念
不管是藺無雙或是練雲人都是呀Q_Q
(想說等月影貼完在來個小感想,可是看到第九篇就忍不住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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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琳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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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8-04-04 06: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再緣慳、剩月零風裏，清淚盡，紙灰起。

暗無天日的罪惡深淵，重兵把守的翳流總舵，他如入無人之境。卻偏偏在風景如畫的無欲天之外，停下了腳步。

當初的失之交臂，如今卻成了天人永隔。心裡的悲傷、追悔和憤怒激烈的衝撞，迫得他微微喘息。

身子不為人察覺的輕晃了一下。

很輕，甚至沒有被他自己察覺。

白色紗幔輕掩之下，她的靈位和他沉默的相望。

他捻一柱香，想心無旁騖的送她一程。想要告訴她，他說的那些話，并非是爲了安慰和敷衍，她不必為他掛心擔憂。

然而，靈位上那朱色的「練峨眉」三個字卻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沉默他的退讓他的成全，只換得「白雲萍山不相逢」的遺憾和痛楚。

思緒混亂，他垂眸，一滴淚就在這樣他想要防備，卻又最無力防備的時候迅速滑落下來。
「峨眉啊……」

從心底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聲痛呼，又被理智碾碎在唇邊變成了破碎的呢喃，隨著暈散入空氣的淡淡清香，煙消雲散。

她走在一片氤氳里，聽見身後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聲音。

她頓一頓，卻無法停下腳步。上蒼只給了她那樣短的時間，時候一到，她就必須離開。而她，并不後悔將自己能停留在世間的這最後片刻，留在了浩然居。

她站在白雲山下的時候，想起自己曾說過今生今世不踏入浩然居，然而，一邊這樣想，她一邊順著走過無數遍的小徑，登上了山頂。

他應是看不見她的。當他候在小路盡頭與她對視時，她才知道他的思念，強烈到能夠給與虛幻飄渺的魂魄真實的形象。

她在他給的這個短暫的軀殼里，聽到他向她許下「再無雜念」的誓言。她知道這會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時間的確能撫平一些傷口，卻未必是適用於他的一劑良藥，然而，她相信他終能找到一種屬於他自己的辦法來兌現他的諾言。

他專注的目光和溫和的話語意外的讓她生出一絲留戀。就在她剛剛萌生出想要時間停止片刻的念頭時，談無欲的來訪卻讓一切終止在這刻。

眼前沉靜的神情一瞬間就轉變得錯愕而疼痛，她想要安慰他，伸出的手却从他的手里穿透了过去。

風將她帶到每個人最後會走過的那條路上。滿地的彼岸花朵，紅得豔麗奪目。讓她想起他那雙同樣顏色的眼瞳。

「藺無雙……」

飲下忘情水前的最後一刻，她聽見自己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然後，碎裂的紅色花瓣取代了記憶裏的一切。

從她那聲「好友」開始，從他那句「吾明白」開始，她和他其實都已經知道——

一段攜手的故事，還沒開始，就已成了前生來世的幻夢一場。

十一、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他憑著著記憶，傾盡全力將數百年前芳草萋萋的萍山之巔找了回來。

然而……景色依舊，伊人何處？

甚至連衣冠冢里，都只余一隻碧色的發釵。

一步相錯，之後的每一步，都只能錯過。

他的真心癡情，讓沉默著緊隨他的赤云染，眼底有了淺淺起伏的心事和情緒。

一開始，他并未意識到這點。

看到這個纖細的女子，他想得更多的是那滿腹迷圈的好友。當他得知从封印中脱出的蒼安然無恙的時候，由衷松了一口氣。

他錯失的已經太多，不希望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失去更多。

他以為她無法完全捨弃的親情，至少在狂龍心裡還有一絲的分量。然而這個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親，竟然是害死她的幫兇。

罪惡坑裡，他與狂龍在數百年后再次一場大戰。這次，他的憤怒和狂龍的妒恨再也沒有任何保留的在對戰里宣泄而出。

古雲之極被破后，理智告訴他，現今的狂龍，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他輕易制服的人了。

蒼的预言正在应验，他真的有三劫，而且只怕是一劫比一劫更加的兇險。

「如果吾有一天不幸，請代我將背後這口明玥，轉贈弦首。」

並非是覺得自己會輸給狂龍，他只是不知道這條江湖路他能走多遠。化解了這三劫，會有下一個三劫，也許真的會有一次，他無力回天。這樣做，至少能有一位摯友為他繼續明玥會為天下蒼生而出的承諾。

不全是因為他對她的許諾。對於對抗魔界，他了解在自己的肩上，與本已出世卻再入紅塵的她、以及冒著重創危險脫出封印的蒼一樣，背負著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他認真嚴肅的表情讓赤云染心底一驚，「我可以引你一見弦首。」

這種時候，不論是對付狂龍還是安撫他的情緒，弦首會比自己更有用。

「不用了。」他回答，看見眼前女子的表情黯然，想到是自己拒絕的太過生硬，他又開口，「有緣自然相會，無緣一切隨心，無須強求。」

他知道那一刻他在對赤云染說謊，這樣拙劣的辯解之詞不是拒絕與久別的好友相見的理由。

但比起谎言，他更加无法开口的是，那些遺恨，应该由他自己承擔。否則，他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朝未來前進哪怕只是一小步。

讓蒼來，讓任何人來，都只是徒增他們的擔憂。

略略在心裡算過，今日已是九月初九。

「吾欲一往萍山。」他突然停住，讓赤云染幾乎撞在他身上。

送雲人回去萍山不過數日前，他為何會在現在想到要回去。

「這個日子、特別。」他無力解釋更多，只是低了頭趕路。

「好友，以後每年的九月初九，可否與吾閒聊片刻？」

「九月初九……為何定在這個時候？」他疑惑的問。

「沒什麽，只是……很喜歡這個日子。」她輕笑著答。

「峨眉，相約的日子來到。今年輪到吾來探望你了。」撫過墓碑上朱紅的字跡，他喃喃的低語。

他不知道此刻他的背影，在赤云染的眼中，是何等的孤獨和寂寞。

「你與練雲人是如何相識的呢？」赤云染終於忍不住問。她不懂，要經歷怎樣的刻骨銘心，才會有這種海枯石爛的深情。

「為何有此一問？」

「抱歉，這是你的隱私。是我僭越了。」女子微微紅了臉。

「何必道歉呢？吾不以為逆。」實際上，他很感謝她能問出這個問題。堆積了太多的情緒和回憶，正在等待一個出口。

於是，他緩緩的講他和她，以及狂龍之間的恩怨情仇，講在那已經流逝的遙遠時光里，她雲淡風輕的笑容，他難以自拔的情動，還有那一場讓他和狂龍都措手不及的離別。

說到這裡，他不由自主想起萍山飛升的時日裡，狂龍雖然偶爾到白雲山大鬧，卻再也沒有聽說過有傷害到其他人的事情發生。從這方面看，狂龍已經最大限度的遵守了和她定下的「萍山不落地，狂龍不出關」的誓言。

果真是……情之一動，死穴必成。對他是，對狂龍也是。

「都是兩名癡者啊。」他苦笑。

結局，就在他的這聲輕嘆中，再無任何轉換掙扎的餘地。

十三、一日心期千劫在，後生緣，恐結在他生裏。

天空染上暮色。

赤云染心裡有萬千情緒，卻因為太凌亂而無法開口。只是她的眼睛已經道明了一切。

他因太熟悉這種欲言又止而了然，他只是希望自己知道得不算太晚。

赤云染離開的時候有些慌亂，他望著墓碑上她的名字，深深的嘆息。

一個沒有開始就結束的故事，一段壓抑和封閉的情感，他不覺得是苦，然而，換成赤云染，也許會是一生難以忘卻的痛。

「峨眉，舊事不該重演，你認為呢？」

微風過，帶了萍山特有的清淡味道，撩起他的衣角和發間垂落的紅白絲帶。

「能認識雲飄渺藺無雙，是練峨眉三生有幸。可否讓吾今後以好友稱呼。」她初次拜訪浩然居道別時的話清晰的在他腦海中浮現。

「你來給我答案了嗎？」

赤云染，能認識你，也是藺無雙三生有幸。

「你能明白吾為何兩日來枯守於萍山嗎？」他問。

赤云染略一思考，回答道，「思念。」

絆住了腳步的，何止是思念？站得那么遠，以為是對她最好，最後卻只能為她復仇而出。未完的誓言，留下的悔恨，能夠向誰追問和傾述？

「人的一生，最怕活在誓言與追悔之中。」

「很多事情皆無法預料。」赤云染愣愣，知道他的感受，勸慰說。

「……情，需要斷在未深之時。」

看出女子臉上一霎間充斥的詫異和落寞的神情，他知道她已明白話中的意思。

「藺無雙……」懷著一絲絲的不甘心，赤云染鼓足了勇氣，「不提雲人，你認為有什麼特質，可讓人心動？」

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數百年前和蒼徹夜長談的那個時候，「心動……總是無來由，而情動，就在於日久的相處與欣賞促成。」

他是在說，原來自己對他……只是心動，而他對她，卻是情動……嗎？

可是……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只是心動……一場？幾乎衝口而出的爭辯卻在他那溫蘊的紅色眼眸的注視下，變成了四個字，「我明白了。」

明白的，并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情生意動，而是明白，他的心和情，都已經是寸寸死灰，不再復燃了。

因為他的眼底和話語里的柔情，都與愛意無關，只是滿滿的憐惜和無奈。

「這條道路上，朋友與知己是不變的牽系。你可願意成為藺無雙的朋友嗎？」

赤云染往後退了一步，她知道，名為「斷情」的劍在此刻已經不遺餘力的斬碎了這短暫的情緣。淚水已經盈滿了雙眸，卻又感激他婉言拒絕里字斟句酌的細細溫柔。吸了一口氣讓語調語調都儘量正常，回答說，「……願意。」

「可讓我一聽三弦之妙？」一邊問，一邊轉身背對著這個快要落淚的女子，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讓她能夠暫時放任這一刻脆弱的自己會比較好，不是嗎？

「獻醜了。」

琴音輕響里，他聽到眼淚落在琴上碎裂四散的聲音。

是不能，也是不忍，看你步上我的後塵。

這樣，已是我能做到的……對你的最好。

對不起……

他未想過自己會輸給狂龍。

而他也并未輸給這個人，他敗給的，只是天意。

蒼的預言里，錯了一個字，讓他後悔的并不是一念之間。

而是，一念之仁。

「好友，狂龍他……」他曾擔心的提醒。

「吾知道，可是……」她無奈的笑，「他始終是吾的弟弟啊。若有一天……」

那些話她沒有說完，最後只是望著天邊一聲嘆息。

只是他知道，她想說的是：若有一天，狂龍能夠重新做人就好了。

他要狂龍道歉，不過是想讓狂龍在她的面前立誓洗心革面。

狂龍竟然問，「你想，姐姐會原諒我嗎？」

步步緊逼至此，狂龍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從未真正恨過他這個小弟。

沒有恨，何來的原諒？

而他也不恨狂龍。錯放她的是他，錯過她的是他，錯失她的，依然是他，與這個叫狂龍一聲笑的人無關。

從始至終，他恨的、怨的，都只是他自己。

所以，如果最後的那幕重演，他還是不會刺下那一劍。他依然會在蒼的叮嚀中，以為情所困的平凡男子藺無雙的身份，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道門先天云飄渺，背對著狂龍，用一種沒有防備的、毫無戒心的姿態。

十四、人生若只如初見。

如果，所有一切都停留在初見那刻。

他僅是白雲山中天下無雙的男子，孤高氣雅，個性冷淡。

她只是萍山之巔避世修仙的女子，淡定平和，毫無眷戀。

挑戰之後，他退，而她回。僅相遇，不相處，只相對，無相知。

那麼，白雲萍山也許就依舊在各自的天地，無動心，更無動情；萍山雲人也許已成仙子遠離紅塵；而眀玥，也許會在云飄渺手中，與六弦之首那柄白虹同輝。

然而，時間卻推著他和她前行。

直到——她在世事無常中一掌自蓋天靈。

直到——他在黃沙漫天裏一聲今生含恨。

他不曾懂，「山為萍，雲為濤」，是她對他的訣別。

而她也不曾懂，「不見峨眉藺不歸」，是他對自己的訣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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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8-04-04 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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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發現明天是清明，慌慌張張按照原計劃的，在清明前最後一天完結了這篇文。這輩子不再做寫祭文這么磨心的事情了。謝謝送花給我的諸位，看到下戲這么久的藺無雙依然有人喜歡，實在是很開心。這也許就是霹靂的成功之處，塑造出的人物不管戲裡戲外，依然有許多人記得。

拾伍好，多謝你喜歡這篇文。藺眉文，尤其是走古風路線的，寫作方式的確多選擇把感情藏在字裡行間。這大約是受原劇裡藺無雙和練峨眉本來的影響吧。沉默而溫婉的感情，連拒絕和堅持都是不動聲色。非常喜歡的，就是這樣隱藏著的神情。對於藺眉這兩位道門先天也是很適合的。

最初對藺無雙，很慚愧的說根本沒有注意到。藥師的死讓我眼前一片黑暗，渾渾噩噩的拖過了後面。甚至連練峨眉，都只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女高人”的形象。去年再看這段劇，一點一點的深陷進去。這太美麗純粹的感情，已經是讓人只能仰望的地步。

我埋怨過正劇裡練峨眉對藺無雙太冷淡，但這次寫文回去細細的看那些片段：浩然居前眼睛里的彼此，萍山拔起時候練峨眉一瞬的回眸……不見得就是愛，卻有一種很奇異的、超越了朋友的感情在裡面。

不管怎么說，是深深的喜歡這兩個人，和他們之間柔軟的感情。雖然有很多的遺憾，但是如果沒有這些遺憾，就沒有如今的練峨眉和藺無雙了。

明日清明，愿泉下的兩人能夠幸福，以他們自己的方式。

莫非前世少回眸，一場相逢，又別西東。空杯對處，皓月仍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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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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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03 [藺眉，清明節祭文]訣別詩1~14完，5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