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0 【卻塵思x縹緲月】自由（首樓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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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治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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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0)

樓主發表於: 2023-01-10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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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0 【卻塵思x縹緲月】自由（首樓完結）

縹緲月視角。帶點御藍和赮赦。

縹緲月十二歲時第一次聽人說道最是文人不自由。感慨身不由己的詩在她心裡激起鮮豔的綺念，像罌粟花開放，妖嬈而誘惑。那年她等在巷口，逼著鶴白丁和卻塵思一起聽她講執簡書史的古事，有司的執著雜糅文人的歎息，無端生就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氣概。鶴白丁還是跑了，他急著去操場上踢球。卻塵思和他有約，但還是耐心聽縹緲月把話一一講完。他已經比她高出半截，側臉低頭十分認真地看著她，夕陽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金色光芒中推著自行車的人像是十九世紀的油畫。
十五歲時她的文字令隱春秋勃然大怒。他撕了她的作文本，用嚴厲刻薄的話打擊她。縹緲月不去撿地上的碎片，裝作馴順地低著頭實則倔強地一遍遍打磨心裡的念頭，隱春秋教給她她深愛不放的念頭。隱春秋罵她不是求生是求死，縹緲月心道求死又有什麼不對。死有重於泰山、死而後已，既非身死國滅為天下笑，身膏斧鉞取笑當時難道又有什麼不對。隱春秋記上了她的不順服，時不時翻出來戳她。縹緲月一聲不吭，帳清楚記在心裡。
十八歲時她徹底和隱春秋分道揚鑣，借了學費走上他始終在走卻從不許她走的學術道路。鶴白丁輟了學手頭豐富，卻塵思家境寬裕偷偷將一大半生活費給她。她和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各奔東西，大學兩個室友都和她關係不好，滿腔鬱悶只有發洩在學習上。九年來她給隱春秋打過無數次電話，他一次都不肯接，於是她一步也沒有踏回過家門。
二十七歲她帶著終身教授的聘書衣錦還鄉。當年相看兩厭的室友已經成為親密的姐妹，畢業後各自闖得風生水起。鶴白丁墓前的青草已經有半人高，他為著保護「道上的朋友」稀裡糊塗死在犯罪中。卻塵思已經離開了他們長大的城市，他畢業就遵照父母的意願進入家族企業從底層做起。隱春秋沒有將她拒之門外，因為他早已沒有開門鎖門的力氣。他住在醫院的加護病房，隔著玻璃瞪視他姍姍來遲的女兒，目光和從前一樣倔強嚴厲，代替他說出因重病開不了口的話。縹緲月查他的病歷本，發現和早逝的母親是同一種病。枕邊人早已陰陽兩隔，不能同生共死又何異同生共死。
二十八歲她嫁給了這些年在隱春秋床前代她盡孝的師兄。聘書早因為她失約作廢，她將十年奮鬥的酸辛榮華一筆帶過，守著老父親走完了最後的時光，連丈夫都不甚清楚她求學往事。隱春秋看著結婚證結婚照結婚視頻終於放心咽下最後一口氣。縹緲月一點不愛祿名封，但無論他是為了縹緲月還是為了隱春秋放棄未來照顧老師的那一刻起縹緲月愛不愛他就不重要了。她不願欠人恩情，何況此時他已經沒有更美好的未來。
三十六歲她再次失去親人。祿名封突發心臟病當場去世，送到醫院搶救時身體已經冷了。縹緲月沖出課堂趕過去，驚訝地發現站在對面的「卻塵思」。她從遠滄溟口中聽到祿名封如何莫名與他起了爭執，倒下時他施以急救為時已晚。縹緲月第一次見到卻塵思的兩個同胞弟弟。遠滄溟帶著他千里迢迢來尋找的忘深微參加了祿名封的葬禮。
三十八歲卻塵思在電話裡對她痛哭，他兩個弟弟先後意外去世。他們本來是那麼出色的青年，遠滄溟年紀輕輕已成為長江學者，忘深微早早輟學卻將家族企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縹緲月聽著卻塵思口齒不清的醉話，陪他一同痛哭。她甚至不能去見他。他必須一肩挑起家人遺留的重擔，而她要負責自己的生活。
四十歲她終於有了足夠的假期和金錢故地重遊，本以為春風得意的兩個朋友都杳無蹤跡。她先找到了君海棠的墓碑，一年前名動一時的絕色舞者被發現死于獨居的公寓裡。後來她好不容易打聽到了赦天琴箕的住址，當初孤傲冷漠的鋼琴手已嫁為人婦，蘭室玉堂良人為伴，卻再也沒有了當年吵架鬥嘴時發自內心的灑脫笑容。
四十三歲她打完了君海棠之死的官司，十幾年來辛苦攢下的積蓄丟得一乾二淨。殺人兇手是君海棠收入門下的學生，趁她情傷之際偽裝出自盡的假像，君海棠死後很快代替了她舞壇上的位置。情傷的對象當年就縱酒而死。君海棠沒有親人，賠償大半按她的遺囑捐獻給供養她長大的孤兒院，剩下不多的指明由兩個朋友共同處理。縹緲月帶著判決穿過大半個城市去接赦天琴箕，曾經三個人並肩路過的樹還在，暮春風中花瓣下雨似地落在她身上，年輕人歡笑的影子似乎還在左右。她恍惚看到曾經躊躇滿志的自己，深深堅持所以為的不自由，像鬚髮皆白的老龍死守著畢生的寶藏。
四十七歲時她再婚。丈夫是卻塵思。他們分手二十年後終於又走到一起。不是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感情。卻塵思找到了忘深微的孩子。那個孩子是雙重意義上的遺腹子，父親在她未出生時便已去世，母親勉強支撐到她降世便撒手人寰。縹緲月慣例去接受遺贈的孤兒院探訪時看到那個女孩，霎時覺得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先是和朋友，再是和室友，故人的面影一一在瘦弱倔強的女孩臉上重合。卻塵思立刻收養了她。縹緲月不再需要為生計奔忙，忘氏集團的財產多到她可以任意研究，她親自教導養女，仿佛終於圓了多年傳道授業解惑的理想。
五十歲時他們捐贈了忘氏企業的股份。卻塵思從董事長成為家庭主夫。縹緲月知道他從不喜歡經營，顧守家業只是因為是家人的期望。他的不自由給了兄弟自由的空間。遠滄溟——這是忘霄冥在學界使用的名字。他和縹緲月熱愛同一條道路，縹緲月沒能走的，他走到了。祿名封遺囑中寫希望她今後自由從心，縹緲月深受感動，無動於衷。遠滄溟是第二個熱烈追求她的人，第一個是被她拒絕了十幾年的祿名封。與遠滄溟的相遇像是兩個相似的靈魂一見如故，她同樣回絕了遠滄溟熱烈的追求，並非完全因為對不起死去的祿名封，他不是她想要的。既已決定克制己心擇善固執，她不打算再為不夠分量的事情半途而廢。她已經放棄自由，不能再放棄所為放棄自由的責任。
六十歲時女兒上了她上過的學校，打電話歡喜地對父母講大學生活，縹緲月與卻塵思對視一眼，分明聽出了少女懷春的心思。女兒說她看見了她們當年的照片，按赦天琴箕與縹緲月的共同處理遺產捐贈學校她們的照片還留在當年優秀學生的牆上。夏去秋來春風遠矣，唯有鏡框中定格的面影依舊年輕，烏黑的髮絲上點綴三兩落花。
七十歲時他們再次開始使用忘氏集團的收入。女兒畢業後，進入了父親捐贈出去的公司。卻塵思的家人並非每個都像他不喜經營，縹緲月的子弟也不一定和縹緲月同樣醉心學術。她中學時縹緲月就察覺到了這件事，她警告自己不能將未竟的夢想壓到女兒肩上。縹緲月的生命是她自己的，她的夢想是她放棄的，無論如何，她自己走成這樣。縹緲月選擇了不自由，但選擇時她是自由的；她的不自由並不因此自由，但無論如何她選擇時是自由的。
八十歲時她在卻塵思陪伴下嚥下最後一口氣。奪走她之前所有家人的病魔還是一樣帶走了她。十二歲時躊躇滿志狂放不羈的少女早已隨風而去，變成畫上籠子裡的金絲鳥又歷盡艱辛修煉成精靈飛走。卻塵思還是卻塵思，只是卻塵思，真是太好了。她透過模糊的淚眼看他，他昏花的老眼中是對她無盡的不舍。如同對她只有一個卻塵思，對他也只有一個縹緲月，他就要失去他的縹緲月了。縹緲月感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輕盈，卻塵思滴在她臉上的淚讓她像羽毛一般飄了起來，她看到卻塵思尚禁錮在身體中的靈魂。對縹緲月的愛讓卻塵思不自由了，在對卻塵思的愛中縹緲月一直是自由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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