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9[吞佛魔界相關]《昔影》154F 现代番外—余灰，含各种吐槽慎入作者：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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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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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09-05-23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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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大概没时间发文，先放上来

昔影（七）——破阵
五个月之后，魔界前锋大军已从原有战线向前推进十余里，远远低于预计的结果。盖因玄宗分坛设于洞义山一带的道佛法阵。此地主事借山势地气，配合玄门术数结下阵法。随阵眼驱动，休、生、死、景、惊、开八门瞬息就可转换。天地灵气之势非同小可。若不能在正确的时辰、地点自生门通过，误入歧途者顷刻便会粉身碎骨。魔界士卒固是生性勇悍，毫不畏死。但几番攻击无效，魔君亦不愿军士无益而亡，下令暂止进攻。双方势力就此僵持了月余。

知晓洞义被困，玄宗总坛派出四奇之一的墨尘音协迦叶殿长老八叶莲率众驰援。因魔军疲战已久，而敌方援军十日内将至，为防不测，任沉浮曾建言先行撤退以图后续。阎魔旱魃闻言大怒，只道：“此地道众令我军死伤惨重，又损数员大将，吾岂能放过！魔界唯有前进，不容后退。”更斥责任沉浮文人浅见。见魔君动怒，其余部将也不敢再言退却之事。

魔君誓要取下此地，而玄宗圣域来势也不可小窥。螣邪郎观察阵法，觉得甚是棘手。

他私下言道：“洞义守方之所长，在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尤以门户转化最为利害。又唯有从阵眼控制，可谓牢不可破。”

吞佛童子道：“另有一重佛印为辅。道佛双印，阵中有阵，相生相息，最是难解。”此阵虽可以魔法强行破除，但双方冲击力之反弹必然庞大。难以估量的力量爆发，会吞噬一切波及的地区活动的生灵，没有谁有自信可以短时间内控制住这一局面，或者说承受这一后果。

螣邪郎见他眉间微有忧色，略笑：“原来你也有觉得为难的时候。”

近似于挑衅的话语，焰发魔物宛若未闻。仍专心翻阅着手上情报文书，意图从其中寻出些许线索。

见他不予理会，螣邪郎一笑，仍是自顾自道：“如此方刺激，轻易克下的要塞，岂非名不副实？”

吞佛合上文书，半阖眼帘。“趣味且放一旁，吾等要务非是游戏。”

螣邪郎只嗤了一声，“都同你这德性，征伐岂不无趣乏味之极。”

璨金眼眸淡然看了他一眼，“汝这般，莫非正是俗话中的童心未泯？”

鬼族脸上浮出一种混合了戏谑和怒气的表情，“你这话合盖该给那小鬼说去，看有没有今日这么便宜了事！”

吞佛童子眼也不瞧他一下，出神良久，脱口而出的却是和之前事务无关的话语。

“若改突破为牵制，或许可行。”

“嗯？”螣邪郎侧首注视吞佛波澜不兴的面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洞义坛主逸灵自峰顶鸟瞰，青色林海的边沿，黑气隐隐盘踞山下，心中着实忧愁。知悉道境四方均燃战火，己方救援想必途中多有险阻，烦恼更添一层。

正欲返回居室静处片刻，一道子脚步奔忙地过来，“可好了，圣域救援到了。”

“果真如此？”逸灵惊喜万状之下，语声有些微颤抖。连忙复登高台，果见东南方灵光涌动，隐有佛气显现。

迦叶殿高僧五圣师藏亦是问报往观。逸灵见礼，问道：“敢问大师这会是圣域援军么？”

五圣师藏端详许久，颔首道：“确是佛气无疑，且是生于佛阵，但视之蕴力不强。何以在此设阵，真是古怪。”

逸灵皱眉，掐指一算，刚到巳时，生门将转。而佛阵正是设在当前生门明阳谷口。逸灵尚在思索对方用意，忽然谷中七彩光耀，带出地动山摇的力道，阵法竟不再转换。原本闭锁的生门更是逐渐开启了。

“不好，恐是有诈！”

话落，有人急报，“魔军攻向观中了！”

众人一片哗然。逸灵身为坛主，顷刻已复往日镇定。“吾即刻往阵眼处施法。”又向一中年道者道：“主事镜虚，率众下山迎敌，务必拖延住时间。”

镜虚领命，方待急急而去，五圣师藏亦言：“吾等往助。”

逸灵深鞠一躬，“有劳诸位高僧。”

明阳谷地域狭窄，未至谷口便已听到震天的喊杀声激昂回荡。镜虚一见，果不其然，魔兵来势汹涌如潮，转眼已到谷外开阔地带。为首二将之一，正是昔日曾经交手的异度先锋螣邪郎。镜虚恨声道：“又是你这狡诈的魔物！”

血瞳凤眼满是讥诮的意味，“若是夸奖，本大爷就不辞收下了。”抖动长鞭，狂风四起，横下一挥，卷上一名避之不及的道者颈项。头颅立刻软软垂下，竟是被鞭上暗藏的力劲绞断了颈骨。

骊白丹朱，翻飞飘逸如四处燃烧的红莲怒焰。吞佛童子对上五圣师藏及数名道者。魔物灵巧挪移，只闻叮铃琮瑢数声，朱厌寒芒闪动，转眼间挡开数道剑气。几番交手，其意不再疾速格杀，五圣师藏又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疑云翻涌。喝问道：“布下佛阵的僧众呢？”

“大师是言这些无用之物么？”话音刚落，朱厌单手背后，指拈法印，爆射的火光，却令人顿感阴寒。

五圣师藏以灵眼观去，几乎目眦尽裂。半空中浮游的皆为佛僧魂魄，为魔咒所困不能往生，兀自徒劳地发出人耳难闻的阵阵哀号。而阵势所用的佛气，正是来自这些幽魂。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如冰雕雪琢的脸容似嘲似谑的笑意，赤金眼底却是不带情感的冷漠彻骨。

五圣师藏怒极，掌风急扫。掌落，山石崩裂。烟尘散开，吞佛童子身子早稳稳立在数丈之外，丝毫无损。他双掌微合，再结魔印，生门更开几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幽深不见底的涡形通路，出现明阳谷。

谷口气流变异，黑色漩涡渐渐扩大，漫天飘飞的绯红樱华中，元祸天荒手持天荒刀现身。背后更有无数兵士蜂拥而至。五圣师藏瞬间即明，中了魔界缓兵计策。那吞佛童子先前不愿力战，正是为天荒道接连生门拖延时间，待敌方中计陷围，再出大军一举歼灭。元祸天荒操纵的天荒异道，进可攻，退可守。眼下兵力正源源不断输入战场。元祸天荒也是执刃挥洒，弓刀所及，血雾弥漫，恍若花雨。

吞佛童子以袭灭天来传授之法，将遭俘僧人生魂抽离躯壳，借魂力结构佛阵。而道佛双印虽强，也因相互关联，易成一损俱损的局面，移转八门时更是力量最弱的时刻。此计正是用佛力干扰，配合五行术法，在移转瞬间，造成阵法一时的混乱、使其停滞。然魂魄之力终无法持久，至多撑得上一个时辰。必须速速尅下观中阵眼。眼见明阳谷内魔界已占绝对优势，螣邪郎不欲缠斗，领兵冲破敌方防守，直奔峰顶去了。吞佛童子紧随螣邪郎后，一面掠向谷外，一面向元祸天荒道：“此地交与你了！”

镜虚心急如焚，叫道：“休走！”五圣师藏同时挡在吞佛童子前路。

吞佛童子足下速度不减，朱厌剑锋一闪，银光流动，直刺五圣师藏咽喉。五圣师藏见来势猛厉，身形速退。吞佛忽发力将朱厌向前一送，人却腾空而起，足尖一点剑柄借势，未及五圣师藏转身，已落在其背后。右掌挟了猛烈力道，正中后心。五圣师藏内腑重创，立时喷出一口鲜血。吞佛童子左手运招，兵刃再执。镜虚见势不好，飞身来救，恰好格住斩下的长刀雪锋。兵器相交，镜虚长剑险些被沉力击飞。

见魔军之势难当，他遂拂尘奋力一扫，击退数名魔兵，想趁此时机撤出战圈。吞佛看明他用意，朱厌剑脊一旋，将面前的一名道者拨到镜虚出招方向。镜虚心中大惊，险险收势不及伤到同修。略一迟疑，吞佛童子一剑将那人挥做两段。力势不减，冰冷刀锋割破镜虚颈侧血脉。

血落尘土，无声无息浸润了大地。

逸灵料知山下局面艰难，虽有狭道可守，也是不能持久。遂在阵眼处与几位修为高深的同修运动全身真元，以图强行驱动法阵关闭生门。但勾连之力片刻难以摆脱，唯望山下人马能多撑些时间。

没多久，正殿外传来一阵阵兵器剧烈碰击之声。逸灵心头焦急，面上仍然神色冷静，内力不断输入阵眼。

听到越来越近的打斗声，道者逸清忍不住颤声道：“师兄，这……”

逸灵目光不动，沉声道：“专心施法！”

忽闻机关荷荷作响，紫光闪耀，阵法终是启动。同一时分，大殿沉重的铜门被猛然轰开。狂焰怒风席卷而至。几位原本盘坐于地的道者，纷纷跃起，一拔佩剑，转手便向闯进殿内的敌人刺去。

青光耀眼，邪薙轻灵舞动，转眼夺取两名道者性命。螣邪郎目光一沉，看出正在与十数名魔军相斗的逸灵是此间首领人物。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长鞭呼呼风响，卷起一团鞭影，罩向逸灵。触及长剑时，倏地往内一圈，朝他手腕绕去。逸灵临危不乱手腕一沉，剑锋反弹，欲削断遍身。奈何方才耗力过度，加上这长鞭乃是韧性极佳的寒金丝织成，竟是削之不断。邪薙锋芒立下，逸灵方图左手运功阻挡。吞佛童子飘然而至，寒芒跃动，逸灵只觉肩头一凉，手臂与长剑同时跌落在光滑的金砖地面。

见阵法再启，吞佛童子轻喝一声，朱厌枪尖伴随着火光，破开无形灵力屏障，刺入符祝环绕的阵眼，硬生生止住变化。背后逸清一剑刺来，吞佛赦心炎之招回击，将他撞飞出殿门。然而突破阵法时的反弹之力，也一同自面前袭来。不欲撤力，吞佛童子不闪不避，接下这冲击，唇角顿时挂下一缕血丝。

螣邪郎方摆脱其余玄宗门人的纠缠，见此等情景，间不容发。他所长的正是咒术阵法，当即口诵咒语，邪薙亦刺入阵眼，当即在任沉浮指示的几处要害逆结咒封，断去道佛法印的灵力来源。

山下对佛道徒众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五圣师藏等见峰顶灵光衰竭，转眼异度幽暗魔气升腾。而谷中又乱石横飞，气流紊乱，定是法阵遭破。却是苦于困战此地，无法救援。当下只能暂避锋芒，残存人马趁此刻的乱流，杀开一条血路，往外逃去。

元祸天荒见局势稳定，不必死守明阳谷。当即提兵追踪漏网之鱼。五圣师藏一行人莫不是负伤受创，加之地势陡峭，行路极其缓慢。怎比的凶悍魔物不畏伤痛的情态。元祸天荒发力一跃，已翻到他们行进前方。天荒守关冷笑刺耳，弓刀之势如九霄雷霆劈下。伴随樱花轻扬，锐气似利箭激发，闪电般射向牺牲品。

“受死吧！”

五圣师藏见前后路俱断，心灰意冷，默道：“罢了，劫数。”

眼见佛道众人将血溅当场，忽闻林间琴声四起，竟辨不出来自何方。但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无形声波霎时化去元祸天荒杀招。花瓣纷纷委地，消隐无踪。

元祸天荒方在惊诧，半山坡乱石从中忽跃下一蒙面灰衣人，横抱一面造型古雅的七弦琴。还在半空中，那人便五指一抡，清越音符再次流淌。冷厉气流铺面而至，元祸天荒不欲直掠其缨，天荒刀身旋转，引动周遭气流形成漩涡。刚中含柔，拨去这一阵胜似刀剑的乐音。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灰衣人身上的气息。魔气无疑，无可辩驳。元祸天荒出招虽未停止，也是由于这意味的发现而慢了半拍。混乱中，五圣师藏等人越过前方封锁。天荒弓刀再出一招，灰衣人又复拦在身前。布巾覆了他大半个面孔，唯见一双浅灰近银的瞳仁，漆黑发丝随风缭乱。自琴中抽出一柄湛蓝色长剑，挽剑在手，舞出朵朵剑花。元祸天荒本道他要动手再战，天荒已作势扬起。哪知那人轻斥一声，剑招所中的目标乃是两侧坡上山石。几声巨响，碎石四溅，烟尘弥漫，竟阻住追兵视线。

视野清晰后，灰衣人早不见了踪影。元祸天荒心中狐疑，但挂怀战局，只得罢了。

墨尘音、八叶莲三日后抵达，终是为时已晚。女后增派邪族后备守军，鬼族银鍠黥武一支也加入战斗。洞义归属改变，战略上魔界更占优势。但墨尘音也是善于审时度势，加上他熟悉道境地形，遂改直面为迂回，灵活变动战术。一段时日后，双方阵地再成犬牙交错。

这是漫长道魔之战的一段插曲，再短暂亦是血肉尸骨交织而成。惊心动魄、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

后记：近期爪子腱鞘炎，疼。。。T_T
看来打印的速度要放慢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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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09-05-24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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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了解道家的术法等等，所以这个术法的设定。。。。其实应该是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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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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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09-05-24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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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烦恼要不要加玄宗的戏份，在这样下去，恐怕就是不是吞佛中心，改成道魔大战相关好了~~
对玄宗的了解不算太多，又没时间去补剧~~~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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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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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09-05-30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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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23 [ラ甋 ?拑?瞛]↖𦩑ぢ⊕-30F 徭絘?О7櫘勹鞁榑賵券ⅸ蝁�甋瞛

昔影（八）——变故
    信函阅罢，冷白手掌将之放回云纹雕花书桌，视线投向碧纱窗外。时值夏季，一池碧叶红菡萏，锦鲤游戏莲下，微风送过岸边荼靡的淡淡香气。亭榭水石，错落参差，精雅有致，并园外所植万杆修篁，正是难得的人间胜境。吞佛童子虽是驰骋疆场的杀戮魔物，亦珍好美丽的事物。对此佳景，一向表情严竣的脸庞，在西斜的日光下，仿佛也有了一丝柔和的光晕。顾虑营帐中人多眼杂，他特意选了地位幽僻却与他所辖大营甚近的这处园林。原本看重的是它之便利，但有此雅美，也算意外收获。
    身处闲暇时分，他着一袭柔软的白绸宽袍，束发赤金红宝冠亦已除去，一任及腰长发似流水蜿蜒身后。这随意的装束，与此时周遭的安详静谧很是相衬。
    这十来日他未现身战场，暂作将息，更多的事务是在案牍之上完成。无论是后方守备调遣，还是军情密报分析，样样仍是做得井井有条。丝毫未因身处较为安闲的后方而有丝毫疏漏，严谨一如往常。这平淡中，偶尔接到的袭灭天来书信，则是很好的消遣的方法。
    袭灭天来今次来信，与他论及《大方广圆觉经》中一段：
   “善男子，一切障碍，即究竟觉，得念失念，无非解脱，成法破法，皆名涅盘，智慧愚痴，通为般若，菩萨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无明真如无异境界，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众生国土，同一法性，地狱天宫，皆为净土，有性无性，齐成佛道，一切烦恼，毕竟解脱，法界海慧，照了诸相，犹如虚空，此名如来随顺觉性。”
    袭灭天来只道本来无缚，何须解脱，若有一法可修一法可得，则法执犹在，不为解脱。
    只是众生若本来清净，又为何因世间贪爱沾染，阻碍觉慧？若心海识浪显现各异，实为一体，却为何迷乱中不辨本源？
    修所得者，实无所修，实无所得，岂非到底是终归无义？
    正如一步莲华虽持身守义，仍是难泯恶念。袭灭天来寻求自由，到底是陷入深恨的迷网中。
    求解缚者，反被缠缚。
    何以佛法终归佛法，人心终归人心，成无遇亦无入之境？
    修习圣域功法同时，吞佛童子亦着力专研佛家学说，对外只道是襄助破敌。他体质殊异，并不会产生佛魔之气互冲、及至毁坏功体的情况。佛学与功法本是相依相生。缺乏了理论指引，功力终难层层递进。故尔袭灭天来往往会在书信中，与他探究佛理，解决当下的难题。
    魔界虽斥佛道学说为虚妄无稽之谈。但作为了解敌人的方式，也是允许参阅佛道经典的。加上对他忠诚的信任，这堂而皇之的举动，连女后也不曾详查。
    不似其余魔者谓之妖言惑众，吞佛童子反觉佛家虽是初衷善妙、结果散逸，亦有些许道理。只不过他阅历方浅，佛学典籍却浩如烟海，不解之处可谓数不胜数。正因这等情况，修习被他视作了一项实用与乐趣兼备的事务。
    思索了许久，吞佛童子执起一管狼毫，于素金笺上书写起回信。堪堪几字，书房外便响起了急促敲门声。
   “先锋，疾风营出了变故。”
    是副将颉尹的声音。若非难以处置的情况，这位得力部下不会于此时打扰他。
    笔未放下，吞佛仅是侧首转向门口方向，“何种变故？”
    颉尹的声音稍有一丝波动的情绪包含其中，“前次擒获的洞义坛主逃脱。魔君传令，要先锋协靛雷龙残查办此事。”
    缓缓将笔搁于雕工精美的水鸟穿荷叶白玉笔架。一手揉皱未完成的回信。
    天边阴沉黑云漫起。盛夏里的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现身疾风营的吞佛童子依然衣着端整，长发亦束得一丝不苟。纵有再紧急之事，也难见他仪容凌乱现身人前。吞佛童子修眉拧结。这城池取下不足两月，局势不稳。为防生变，军内警戒可用戒备森严来形容。何以出了这样的事故？
    直入篷布撑起的主将军帐，靛雷龙残已在其中等候，内中的装饰是魔界一贯的朴素，连地面也未垫上毛毡不过略作平整罢了。吞佛童子自己的营帐也是如此布置，他虽乐居华屋，面对此等情景也能安之若素。
    武将之间甚少寒暄客套，靛雷龙残性情直爽，更兼魔界向来的协作风格，三两下便把事情交代清楚。前次交战擒获的玄宗重要人物，均交由他手下的疾风营看管。逸灵虽使魔界大军重挫，但其身份颇高，又晓玄宗内情。特殊情况下，还可做交换筹码，是以保全性命。他被螣邪郎、吞佛童子联手重创，断去一臂。落在魔界手中，看守见他总是命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模样，道他是废物一个了。日子一久，竟掉以轻心，未曾料那些表现不过是掩饰。竟被他在移转羁押地的路途，杀伤几名军士后逃脱了。靛雷龙残颜面自是不大好看。更何况那人待在军中许久，若被他带出某些不利消息，更是不妙。虽是下令封锁消息，恐怕也保不了多久。
    靛雷龙残有几分颓然，但魔族在这些事上向来不会陷于自哀自怨，唯有尽力弥补。“吾已在各处通往玄宗地域的通路设了关卡，这臭道士插翅难飞。”
    地中摆放着一张木桌，地图铺放其上，吞佛童子凝神看了看，“吾以为他虽伤人而逃，到底也是负伤，强聚真气只会令伤势加剧。或许……”纤长手指在地图一点，“意外在发生在郁离祠一带，四处皆是崇山峻岭，行路艰难。也有可能在山中暂时藏身。”
    靛雷龙残点点头，“言之有理。不如兵分两路，各自行事。”
    吞佛颔首表示同意。“事宜速决，以免军心浮动。至于那些玩忽职守者，汝要如何？”
    靛雷龙残恨恨道：“枭首示众！”
    异度魔界作风外相狂放，内里严竣，若非如此，也不会产生战力无比强大的军队。
    吞佛漠然道：“玩忽职守，该当如此。”

    嶙峋山石上沾染的点点朱红，是鲜血，亦是生命不断流失的证明。
    熹微晨光透过林间枝桠的缝隙，投射在逸灵苍白如纸的面孔上。方才追上他的五名魔兵均死于他剑下。对方皆是出手狠辣，欲至他于死地，虽挡下杀招，他也因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动弹不得。身体的感受触觉愈来愈迟钝，逐渐冰冷。或许不用太久，他便会步上那几人的后尘。
    模糊地视线中，一个浅灰剪影出现。逸灵迟钝的思维尚未有所反应，来者开口了。
   “未料到，误打误撞，真碰上故人。”声音平平淡淡，对他口中的故人，来者似乎没流露出些许欣喜的情绪。
    逸灵闻声一震，“是你！”
   “是吾。”灰衣人不再近前，却恰好挡住了明亮的光线。打量一下周遭，“看不出你还有如此能为。可惜，到这里也罢休了。”
    逸灵苦笑，笑容微弱到几乎无法让人察觉。“那吾死后，可否有劳将吾尸身挪去干净地界。吾不愿与魔物葬身同处。”他连贯说出一句话，已是尽了最大努力，话毕，不禁喘了几口气。灰衣人的表情在幽暗的背光处难以瞧见。
   “你以为吾特来观摩你之死状？”
   “那是。。。。。。”逸灵疑惑道。
   “为何玄宗之人总是轻易言死，莫非活着穷极无聊?”话虽刻薄，已出手将逸灵揽到背上，足下一跃，飘出丈外。一面疾驰，一面缓缓道：“吾可不愿将一具尸体，交与你玄宗同修。”
   “你……愿助玄宗？”
    灰衣人冷笑道：“吾是不如你等道门正宗。事事均是信念笃定、矢志不移。”
    微微叹了口气，逸灵歉然道：“昔年之事，吾一直挂怀，到底太过迂腐。”
    沉默良久，灰衣人淡然道：“守住真气，切勿多言。穿玉宵、定天律四处寻你，莫要辜负了同修心意。”
    忽然，他停下脚步。逸灵一时不解，“怎得了？”灰衣人不答，飞速折返回两人相遇的树林。
    看了脚下魔兵尸体，忽道：“既然诸位已然归西，便劳贵体一用。”

    见倒伏草丛上的血迹，副将颉尹笑对吞佛童子道：“先锋，看来不远了。”
    吞佛童子颔首，一众军士加速前行。此地虽是路途艰险，却也非人迹罕至的去处。况且追踪一名伤者，到底不比战场上面对群敌。话虽如此，夏日山中植被繁茂，光线不明，兼之时有局部急雨，线索时断时续，他们也搜寻了一整日，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士卒都有些累了，可见主将没有丝毫疲态，没谁敢提议休息片刻。
     循着血迹，出了树林，到一处断崖边，血迹却断了。而崖边正赫然躺着五名魔兵的尸体。
    吞佛童子略微皱了眉，颉尹上前查看，翻倒士兵领口上刺绣的徽章，道：“是靛雷龙残将军的手下。”想必是事出之时追踪洞义坛主的军士，却不想死在这里。周边凌乱的痕迹足印，以及溅撒的血滴，似乎都在证明这一点。
    吞佛走近断崖，只觉一股阴寒气息扑面而来，仿若身处高寒极地。他功体属火，寒气乍然逼面，也有些许不适。盛夏季节，山中气候虽凉爽，也不至这般。手下一领路校尉道：“此乃溺渊，当地人传说是直接幽府，终年寒气逼人。兼之下通阴河，暗涡无数，落下者纵极通水性，也无力游出，连尸首亦不会上浮水面。
    探身往崖下观望，见笔直山壁上一枯枝挂着一缕织物随风飘荡，便道：“那是何物？”
    片刻后有人系了绳索攀下崖壁，取了那物，却是撕扯下的一角杏黄衣袍。观质与色，绝非魔界兵士的袍服所有，虽是血污染着，仍看得出祥鹤瑞兽暗花，是道家之人所著。
   “莫非是那洞义观主落崖身死？”颉尹道。吞佛童子只不动声色。
   “未必，”过了一会儿，吞佛童子冷然道：“再下崖查探，死亦须要见尸。”
    搜寻许久，又在更深处见道者所佩太极符，遗落石缝。背后鎏金篆字：“玄宗道主逸灵掌符。”这些东西玄宗之人往往自得时起，便随身携带，珍惜备至。想来真是死了。
    吞佛握了符令，沉默许久，踱至崖畔。隐隐雾气间，沉碧潭水似一块墨绿寒玉。它能吞噬一切，自然也会掩盖一切。过程太顺利和明显，反倒浮出一种虚实不明的质感。吞佛童子思至某处，突然回身，往来时密林急急而去。颉尹忙领上一队士兵跟了过去，见主将在林中四处查看，似乎找寻着什么。花了不少时间，果然在一极其幽僻之处吞佛童子停下脚步，对一簇乱草端详良久。只听他冷哼一声，“果然有诈。”颉尹不解，“先锋，有何可疑迹象？”
    吞佛童子冷笑道：“先前所留痕迹，皆是为误导吾等。”说着袍袖一扬，卷开那一团无根乱草，赫然见到其下草叶及周围山石沾染了大片血迹。颉尹亦有黠慧，略略一想，便明了主将之意，当即吩咐士兵四处翻查。找出的几处痕迹几成血泊，与断崖上滴落的点状血迹明显不同。四处断枝草木远远多于先前去处。这里才是真正的厮杀场合。吞佛半跪下去，拈一撮草下土壤，嗅出其中浓重的血腥味。那逸灵已负伤，虽是斩杀了五名魔兵，恐怕也没多少力气去布下那骗局。而路上却未有拖曳或移动尸体的明显痕迹。那么，便是他人所为。这一局本是巧妙，奈何失之也在工巧。吞佛童子素性疑心便重，到底是看破了。
    “调集人手，已此地为中心，继续搜索。”
    颉尹应了，急忙吩咐下去。
    熟悉地形，大费周章，又不曾留下行迹的高人。不论是否属于玄宗，皆是有趣之敌呐！
    想着，锋锐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

    庭院寂寂，静室之中，烟雾袅娜地四散开来。室内对弈的两人，一者纶巾玄氅，一者墨蓝道帔。
    玄氅之人忽笑笑，开始收捡乌木盘上的棋子。对面之人奇道：“尚未得出胜负，北海师兄此举为何？”
    北海若将一枚黑子投入棋钵，一面悠悠然道：“墨道主今日的心神，可是未全放在这棋局中。不如改期再行切磋。”
    天青发色的道子微笑，“北海师兄向来体察入微。不过这数月来对吾如此称呼，可有些生疏了。”
    北海若捧了一盏香茶，淡然道：“宗门同修间亦需守礼。墨道主是贵为四奇之一，吾等怎可失仪。”顿了一下，“若令你闻之心头不畅，少不得改回以往的称呼便是。”复又眼含真诚地注视墨尘音，“墨师弟以为如何？”
    墨尘音亦笑着点头。
   “原本听说此番是赭道主或金道主前来解围，来的却是墨师弟。莫非尚有其余地界同处危急？”
    墨尘音摇头，“非也。只是宗主近日将在四奇中选出冠首，是以二位师兄无暇来此。”
    北海若目光微动，如要选择奇首何必一定在战火纷飞之际。宗主是谋深虑远之人，料想此举之意非是如此简单。难道………….
        当下也不动声色，试探道：“紫道主不欲相争？”
   “你是知道紫师兄的脾气，向来生性冷僻，不好功名。”墨尘音的笑容里带着些许释然。紫荆衣出身名门，又是少年得志，有些孤傲也是自然。他若不参与名利之争，对玄宗而言也是极好的事。
    北海若想了想，倒是正理，又笑道：“金道主自视甚高，相交者不多。竟与紫道主投缘，一直令吾百思不得其解。由此可见世间之事，并无常理可循。”
   “倒不算稀奇，俗话有讲：人以群分，或许二位师兄皆视对方为知音。”墨尘音的笑容敛去，“其实前来此地，亦是吾自请之故。”
   “哦？”北海若执了羽扇，轻轻挥动，夏日午后沉滞的空气有了些微流动。“墨师弟这是为了哪般？莫不是为了当初同入师门的逸灵坛主？”
   “北海师兄言中了。”
    象牙扇柄的雕花硌得手掌有些生疼，但挥扇的动作未有丝毫凝滞。北海若敛眉沉声道：“吾何尝不希望救出同修。只是他身陷敌营，吾多方探查虽知其所在，却是无计可施。”
   “吾亲自前来，正是盼得一位故人襄助。”
    北海若神色微动，“故人？”
    墨尘音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院中一阵嘈杂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不明何事。刚起身走到门口，就见定天律背着一名衣衫血污的伤者奔过来。穿玉霄及数十道生紧随其后。
   “墨师兄，吾等将逸灵救回了。”穿玉霄笑逐颜开道。
    墨尘音喜不自胜，见逸灵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状况，方舒展的眉头又拧在一处。查看他的脉象，虚浮无力，内外皆是受创。立刻暗送一股真气护住逸灵心脉。“速至医处救治。”
    定天律急急而去。北海若见状眼珠一转，只觉机会来了，亦作焦急状，“吾通些医理，且一同前往观视。”
   “有劳北海师兄。”墨尘音连忙敛衣为礼。
   “哪里，吾主事磐华，这是应当的。”说罢，北海若旋即离开。
    墨尘音叫住穿玉霄，缓缓道：“那位先生怎不见前来？”
   “扬先生道他登玄宗之门，未免玷污宝地。”穿玉霄面露不解，“他虽全力协助，却待吾等相当冷淡。也不知吾等言辞是否有不妥之处？”
    墨尘音静默良久，开口道：“非是尔等有错。”说罢，轻轻叹息一声。
    这心结怎会轻易解开呢？

PS:这章有些急促了，没事，反正是草稿
   热烈欢迎吞.昌钰神探.....
      本来只想写魔界，怎么还是把玄宗扯了进来~~~自殴~~~~~~~~
      如果写的不好，热爱玄宗的诸位莫怪啊~~~~~

[ 此帖被平生云水心在2009-08-31 13:26重新編輯 ]

螣吞及魔界同人本《秋节至》通贩中 http://www.36rain.com/read.php?tid=107309&page=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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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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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1)

34樓發表於: 2009-05-31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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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原创人物似乎很多啊~~但是请相信，他们都不会存在太久的~~
（天音：你干嘛不去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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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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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2)

35樓發表於: 2009-06-08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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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影（九）——幽篁

　　书房门户大开，吞佛童子信步入室。但见螣邪郎临窗而立。仿佛看厌了骤雨过后所剩无几的残荷，他回过头来，眼底未有向日里常有的戏谑和调侃。与其说螣邪郎态度不同以往，还不如说他的思绪尚未从其他空间飘荡回现实中。
　　吞佛童子只静静注视着，淡淡道：“汝不是当在前锋营么？”
　　螣邪郎眼神瞬了瞬，又复灵动狡黠，笑道“：真是冷淡，吾不是好心来探视你死了没有吗？” 将如此损人的话，说得义正严词，也只有螣邪郎干得出来。
　　白檀木书架上东倒西歪的书册，显见是螣邪郎穷极无聊胡乱翻阅的结果。一面拾掇，一面冷冷看过一眼。“有劳费心，不胜感激。如是便宜，不妨连寿材一并带过。”
　　被这样回敬，螣邪郎刻薄道：“放心，定是上好木料。”说着一脚勾过身侧的雅楠木椅，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吞佛童子执了卷宗，隔着书案望住他。依旧是那种淡漠的口吻，“何事？”若为消磨时光就四处游荡，可不是螣邪郎的作风。
　　一封信函被掷在案头，螣邪郎敛了笑容，“你且看看上面的东西。”
　　信封未闭，抽出书函，一手工整小楷书道：“墨师兄钧鉴，近日偶得一讯息，乃道宗门内有叛逆。吾暗地查询，已得蛛丝马迹，只尚未分明。而事关同门清誉......”
    之后是数点微小墨迹，似乎写信者在此犹豫许久，未曾落笔。没有完成的信函，末尾未留书写者名讳，封上也是一片空白。折好信笺，吞佛抬首直视螣邪郎，“汝从何而得？”
　　“洞义玄宗分坛。”
　　吞佛童子心已了然，因攻克洞义迅速，玄宗门人尚未来得及将所有文书付之一炬。不过无有姓名落款，到底是何人所写？
　　“前阵子战局吃紧，缴获之物均封存在吾处。近日才偶然发现各种秘密。吾私下请任沉浮分辨笔迹，结果真是出奇。”有意不直接言明，螣邪郎饶有趣味地盯着吞佛，端看他有何反应。
　　“哦？”吞佛似乎有了一丝兴趣，整整衣袍，在桌案后坐下，“是谁？”
　　 “坛主的手笔。”
　　结果并不算出乎意料，能与四奇书信往来之人，份位绝对不低。任沉浮精于术法丹青，又有逸灵平日公文为参考，这便可说是定论。
　　“如此说来，玄宗内藏叛徒，并非空穴来风？” 吞佛垂下眼帘，似在思考。
　　螣邪郎顺手拿起置于桌案的一方荔枝冻石印章把玩，这些精巧却无用的玩意，在吞佛童子的居处往往是一抓一大把。闲闲看着吞佛，“靛雷龙残部与你接触甚多。倘使秘密提审，绝非难事吧？”
　　“世间有一类人，虽不显强势，却属韧性十足。以吾所见所闻，恐怕汝枉自费心了。”
　　嘴角弯曲的弧度，给螣邪郎俊美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残忍的色彩。“是人，就有弱点极限。未曾试过，如何得知？”
　　“可惜，”吞佛童子平静如在谈论天气的好坏，“五日前，他自押送途中逃脱。搜寻期间又逢暴雨，断去了讯息。”
冻石印章掼向地面，碎片带着闪烁的晶光飞溅四散。吞佛看定螣邪郎，神色冷淡，“何至如此动怒？” 面颊的火焰刻纹似乎因他当前的表情升腾跃动起来，螣邪郎怒道：“你竟还这般安闲。”
　　“事已至此，动怒无益。况且他脱离吾方控制，未尝不是好事。”
　　脸色稍转，螣邪郎道：“你话里有话。”
　　“洞义坛主处若无所得，那他于魔界不过是一步死棋。而他若回玄宗，必定要继续彻查叛徒之事。由玄宗自理门户，不必吾等亲手剪除，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眉峰微皱，赤瞳里一抹冷意，“只怕被剪除的不是别人，反是他自己呢？”
　　“吾亦思量过。料来那班异己正全力对付玄宗圣域，无暇他顾。当前战事纷扰，这暗桩自有妙用，倘无法保全，也有损大局。”
　　“敌人的叛徒，原应令己方受益。可握于他人之手，终究非为妥当。”
　　 “化之为己用，方是最上策。且待进一步消息，再行决断。如真是应了汝之所言，必定要先明确此人身份。”
　　“可惜信中旁证过少。”
　　吞佛脸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到此事，日前吾却是有所发现。”
　　这次换了螣邪郎感到好奇，金红瞳仁闪过一丝亮光。?“是什么？”
　　“逸灵逃窜途中杀伤不少士卒，其中几名来历有些古怪。吾秘密查过靛雷龙残部当日的调遣，他们所属营帐并不位列其中。何以会陈尸在数十里外的荒山中？而且，得到逃犯讯息并不知会大营援助，径自追杀，太过古怪。”
　　螣邪郎肘部靠在扶手上，以手支颐，面容是难得一见的安宁表情，悠然道：“杀人灭口？”
　　吞佛凝视他道：“据吾所知，该营虽是魔族军力，营中将校却有不少曾归都阑统领多年。虽然之后军力重新调配，仍为魔君所辖，却未必与其完全断绝关系。”
　　“不错，”螣邪郎展眉道：“吾便能有的放矢，当日在中军大营交手的那名为首道人，你可记得？”
　　吞佛略一点头，“自然，精通玄宗术法，又具佛门内功，均是深厚。若他便是信中之人也罢，就算非是，亦不失为一条重要线索。”
　　螣邪郎冷哼一声，“闻情不报、勾结敌方的罪名，迟早要落到都阑头上。”
　　见他隐有得意之色，思及一处，吞佛童子淡淡道：“汝与他这般矛盾，吾一直甚为好奇。”
　　螣邪郎本来已经懒洋洋地半躺半坐靠在椅子上，听他这话问得蹊跷，坐直了身子，“吾倒是觉得你这话问得古怪。”
　　“汝之生母便是都阑亲妹，血缘至亲，却如此相互敌视，究竟有何缘故？”
　　话尚未毕，螣邪郎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人也站了起来，“吞佛童子，你是想挨上本大爷两鞭吗？”依螣邪郎的个性，怕是真做的出来。
　　“不敢，”吞佛似是浑然未觉，依然是正襟端坐的姿态，“吾不过是想明了血缘亲情究竟为何物？”
　　都阑异母妹名碧女，与当今鬼王是堂兄妹。原本同宗不可有婚嫁，奈何两人年少痴恋，誓死不离，族人也不忍阻拦，却也不允婚事。跌宕多年后，朱武之弟竟突然迎娶了兄长朱武心仪的九祸。碧女已然有孕，知情激愤，难产而亡。朱武也远避他乡。
　　这些陈年旧事，很少有人提及，吞佛骤然说起，也难怪螣邪郎立马暴怒。虽然年少时，两人斗嘴的场合颇多，却也没听过吞佛提及如此失礼的问题。
　　冷冷笑了笑，“你怕是过闲了吧，这些事也有胆子问？”
　　吞佛也只是似笑非笑，面上神情悠然，仿佛在说如何不能，又似乎笃定了螣邪郎不愿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螣邪郎何肯示弱，“告诉你又如何。女后有抚育之恩，吾不但视为亲母，亦为魔界女王。于魔界尽职尽责的王者，若有心成就异度事业，谁不遵从？都阑只是有心谋逆的乱臣之流，除之方能后快，谁会钦敬于他？当年故事，于今日的吾有何相干？有些家伙，若想用这些方法挑唆吾，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哼！”
　　吞佛仿佛若有所悟，颔首。他本无父无母，生自无间，对情感血缘没有任何体验，所以欲知有不同经历的其他人等所想。是了，在异度魔界，唯一的、永恒至上的，是庞大族群的利益，只有满足了这一前提，其他的一切才有立足的空间。或许更确切的说，它断绝了所有试图超越它的东西发展的可能。可见信念是超越一切血缘关系的强大力量。
　　“那么，可以好好回答本大爷的问题了吗？”螣邪郎不知什么时候亮出了长鞭，在手里拍了拍，十足威胁性的姿态。
　　 “这嘛，”吞佛好像根本就没看见螣邪郎的举动，气定神闲答道：“佛经中言：亲怨平等，吾思量血肉至亲，常人何以难舍？又何以能舍？”说着，忆起昔日络秀岭下被螣邪郎劈杀的人族叛徒，心思定了一会儿，又转开。“若说人类懦弱，魔又当如何？”
　　螣邪郎听了，嗤地笑了一声，一腔怒气转为谑意。“就为这个？你可真得把那些佛书烧光。”整个魔界，也只有吞佛这样的死脑筋才会掉在一两个词句中，周旋半日也不得而出。“魔自然比人类更有血性，哪里是常理猜得透的！”
　　吞佛低眉，算是表示同意。
　　悉悉索索的轻微脚步声到门边就停住，吞佛童子知是有部下候在门外，道：“进来。”
　　染干进了室中，见皇子、主将俱在，忙不迭施礼。
　　吞佛见他略显拘谨，说道：“殿下在亦无碍，有事速速回报。”
　　 “先时细作回禀，洞义坛主两日前已伤重身死。” 染干短短一句，讲清事由。
　　双魔均未流露出些许吃惊的情态。吞佛沉吟片刻，“此事是否确定？”
　　“玄宗一方已行丧仪，由四奇之中的墨尘音主持。”
　　螣邪郎冷笑一声，“果然猜中。”
　　染干垂手，却没有退出的意思。吞佛童子心念一转，只道：“吾怕是得往营中一趟，不多留汝。”
　　螣邪郎起身道：“也好。”

　　“汝寻到那名医者了？”
　　“是，他在城东外幽篁谷中长居，”染干有几分尴尬道：“但他不愿前来。”
　　吞佛童子长眉一挑，“厚币致物亦不肯么？”
　　染干摇头，“此人态度无礼之极，只道不欲理会我等闲杂人物，因此激怒随行兵士，险些将其格杀当场。”
　　吞佛冷冷笑了笑，“汝等怎可如此意气用事？”
　　染干忙躬身道：“属下当即制止，并加责备。”
　　吞佛颔首，“莫因小怒而毁大局，这般境况，那医者作何反应？”
　　 “倒是不为所动，毫无色变之相。”
　　吞佛语调里颇有几分玩味，“有些胆识。”常人贪生畏死，易为重利所诱，这小小医者的举止真是超出预料。“出征之日将近，吾亲自走一趟便是。”
　　“这类卑微人物，不值先锋劳神。”
　　吞佛淡然道：“大事亦由小处而成。”他虽生性倨傲，却并非不知进退取舍，明了某些时分稍作让步也无不可。“汝既未成事，吾便亲为。此类有才者，多半恃才生傲，以力求不若以礼求之。何况汝若是带上一群兵士两次去往一地，反会露了行迹。”其实于私而言，他也很有兴趣见见这古怪的医者。“他的底细可是查透了？”
　　 “是。”
　　“吾要知晓详情。”
　　魔族向来厌弃人类，更不屑与之交往，染干不免存了几分担忧。“若传了出去，会否遗人话柄？”
　　吞佛童子漠然道：“他众之言，与吾何干。”

　　他听到琴声，如诉如吟，悠远空灵，如同来自遥远的未知空间。
　　疾风扫荡而离枝的竹叶，翠色青青，委落于地，与林间遍布的苍苔不分彼此。令观者心生惋惜。
　　幽篁谷山谷幽深，羊肠小径九曲九环，莫说外人，纵是当地土民也会在此迷路。若无琴声指引，恐怕难寻踪迹。远处竹林掩映中，显出茅屋一角，渐渐近了，又有人叠歌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容貌清逸的歌者盘坐于竹叶铺叠的山石，膝上横置着造型古雅的七弦琴。灰袍衣角垂落岩下。
　　吞佛童子在离歌者七步的距离停下，动作轻缓解下玄色披风。他素好白衣，虽是便装打扮，依旧一身皎洁。开口道：“此诗，不应当下情景。”
　　歌者按弦止音，打量眼前的魔者，白雪宽袍，素色发绦，错金玉版带，又生的容貌冰艳，但眉山目水中的凌厉，显见不属翩翩浊世佳公子之列。
　　歌者平平言道：“应与不应，非仅外相，悉由心生。虽明月未升，外客滋扰，心宁恬然，则同此诗意境。”
　　吞佛一笑，身姿优雅行礼，“阁下便是名医扬之水先生？”
　　浅灰晶莹眼眸注视过来，“尊驾若为求医，今日免提。”
　　“听闻先生素来仁心仁术，对医患皆是尽力救治。今日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
　　扬之水懒懒抬手一划，弦音清如流水涧涧。“只因昨日一班蛮横徒众扰吾清静，以致今夕心头不畅。自然待人不同以往。”
　　吞佛童子平然看了他，“为医者首当心气平和，不因外尘而转心境，不但合于养生之道，更因静心方得查出脉息气象微小差异，如此方得称之岐黄妙手。”
　　扬之水轻轻一笑，“尊驾此言，是道吾空赋盛名喽？”
　　吞佛童子亦笑道：“自由心证。”
　　“有道是：至动之中亦有至静。吾观尊驾步态稳健却足迹浅淡，姿容温雅却暗隐峻严。一者可见尊驾为功力深厚的武者，二者可想见常日里亦居于指挥职务。若吾心不静，何以得此？”
　　“言之有理，倒是在下察之不详了。”听医者侃侃道来，魔者未觉惊异，仍是从容言说。
　　揽琴起身，扬之水整理衣着，肃容道：“叙谈半日，尚未请教尊姓大名。”
　　“吾乃吞佛童子。” 吞佛不急不慢的语调，报上名讳，不知医者闻后当显何态。
　　扬之水面容平静，不显惊惶，“驻守此地的异度将领，果然。昨日滋扰，今日又劳动大驾，欲从吾处得到什么呢？”
　　 “昨日吾下属失仪，确是惊扰，还请先生见谅。”见其镇定自若，魔者暗道此人却是有些不同一般人等。顿了一顿，吞佛童子眉眼间些许诡谲，“先生即是直心之人，吾亦直言。传闻先生此处有法，可使人安全通过哀灵谷，不受毒瘴伤损。”
　　如烟浅晶与黯金瞳仁对视，能感受到那无波表面之下的执意，拒绝的后果恐怕不甚美妙。虽然不知对方用意何在，但是定不会有利道境。沉吟半晌，缓缓却是坚决地说道：“恕难从命。”
　　吞佛听了这话，面上却未有怒气，道：“悬壶济世，不正是医者当为吗？”
　　虽是摸不清魔者此刻平然是为何，扬之水仍道：“医者原应周全性命。但若应了将军之请，怕是更违吾护生之意。”
　　绯色修眉轻扬，“何以见得？先生口中似将众生一视同仁，莫非魔族不在众生之列？”
　　“吾不明兵家之事，却知兵者主凶也，吾若利凶，将令更多生灵受害。是以，只能坚辞。”
　　吞佛不怒反笑，“先生见识非凡。既然如此，吾不勉强，费些时日，另寻他法便是。”衣袖一扬，转身，足下青翠竹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如此作罢，虽是出乎预料，但扬之水闻他之言似别有深意，反倒心头更加不安。“且慢。”
　　“先生何事？”吞佛童子驻足，回过头来，从容以对，好像正等待着他的问题。
  　 “未知将军所言他法，究竟是何法？”
　　吞佛眼角带笑，琥珀金瞳却似深不可测的寒潭，散发出彻骨的冰冷。“无非试与等罢了。”似乎还觉不够明白，笑道：“这几日毒雾稍减，正是大好时机。吾军中医官聪智虽不及先生，但营内羁押的不法之徒颇多，尝试的机会自然不少。”
　　听出弦外之音，扬之水脸色略白了几分，哀灵谷中仅有风烈之日方瘴疠毒性衰减，方可穿越，平日里只勉强进得谷口附近。但若将人长置此处，如无防护终究是难逃一死。转念间，怒气隐上眉梢。
　　吞佛依旧是负手悠然看着他。“先生此地行医多年，怕是内中亦有不少相熟之人吧？听说先生弟子亦在其列，也不知是否属实？只怕年少鲁莽闯下祸端，也是有的。”
　　扬之水垂了眼，怪道抚琴昨日下山便失了音讯，原来如此。吞佛童子看来虽谈吐温文，可是扬之水清楚魔物骨子里的嗜血残虐，一旦拂逆，真能做的出滥杀无辜的事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当下不救，反要忧虑根本不存的未来么？” 不轻不重一句，敲打在扬之水心上。见扬之水半晌不语，又复淡然道：“吾还未亲眼见过这毒瘴的猛烈。或许明日便能一观其效了。”
　　扬之水定睛注视吞佛童子道：“残害无辜，将军不觉不合武者的光明磊落吗？”
　　焰发魔者依然保持着美丽而妖异的浅笑。“吾亦是魔物，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阁下也不必觉得惊奇吧？”
    扬之水眺望苍茫碧空，心情沉郁。复又坐上山石，却只按琴不动，似有感触道：“天同载，地同覆，魔与人皆为娑婆世界芸芸众生。何以相异，何以相残？”
　　“佛云世法平等，而这显现中又何见平等？”吞佛冷眼望住他，“人类纵是低劣，尚执意于同类高低贵贱之分。魔又如何不能视人为蝼蚁？”
　　“虽则如此，吾却是要为尊驾眼中的蝼蚁求得一点生机。”
　　吞佛不以为然道：“吾愿若满，自是不会伤这班人性命。不过，这结果，自然端看先生如何思量了。”
　　扬之水抬首，声音异常冷漠，“看来，吾无有其他选择了？”
　　 “汝以为呢？”



PS：吞仔，抱歉，我又让你731了~~~~万恶的作者啊~~~~
        又有原创人物，大家相信我~~泪，不会太多的
    某设定着实天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出来的，扶额~~~~~

[ 此帖被阿洛在2010-01-12 21:0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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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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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1)

36樓發表於: 2009-06-09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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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谢谢某位大人的小花~~
除了尽力写出更好的作品，俺真没其他报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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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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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1)

37樓發表於: 2009-06-15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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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影（十）——循计
        朝露之城的军师—伏婴师，从未当众除下过纹样繁复、覆盖着大半脸庞的青铜鎏金面具。其后隐藏的，究竟是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孔，还是一副狰狞丑恶的形貌，似乎没人能想象到。更难捉摸的，是他唇畔永远意义不明的微笑，是那不可探求变化莫测的内心。青碧华服围裹着的柔长身形，总使观者产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见到翠枝绿叶中盘绕的一条竹叶青，怪异而美丽的色彩中，潜藏着巨大的危险。但对九祸而言，伏婴师仍然是值得信任的。忠实于魔界，就代表了他的个性，囊括了他的品行。
    隔着纤巧的珠帘，传出她柔和的话语，“调动断风尘之事，劳烦军师斡旋。”
    安坐御帘下首的伏婴师笑道：“三族同出一脉，凡事均需协力，女后言重了。”声音清越，与他纤美的外形相近。
   “华颜无道处，尚需军师多多费心了。”
   “华颜将军亦非不识大体，女后且放宽心怀。”华颜无道对银鍠朱武的忠心魔界诸众皆知，任是谁也难调动。不过大敌当前，谅必她分得清取舍。
    伏婴师道：“前番一事，吾一直想当面禀明女后。”说着转视殿内众多侍者，却不言语了。
    凝注他许久，九祸抬手，示意侍女退出。伏婴师看她举动，表现安然，说出的却是令人震动的一句话来，“不知战神人选，女后可有意向？”
    隐隐衣裙悉嗦，只闻珠帘叮叮一阵作响，女后已自帘后而出。主母之前，伏婴师连忙起身。烈艳容颜毫无表情，“如今局面并不艰困，军师何以执着此事？”
    “女后以为不妥？”伏婴师只清淡淡道。
    棕金美眸隐约几分森冷，“都阑提议选拔战神，暗中得了军师首肯吧？”
    伏婴师目光坦然，不闪不避，“正是。”
    女后向来自持，听了伏婴师的话也一时无语。伏婴师不继续言语，端看九祸下一步举动。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莫非军师不明此事？”
    “何者渔翁，何者鹤蚌，尚未可知。”唇角浮出惯常的一丝浅笑，
    “哦，本后观来，吾与都阑仿若鹤蚌，军师反似渔翁。”九祸浅淡的笑容里，有着难以言明的深意。“当初朱皇离境，将露城所托与都阑与军师的，一者军务一者内务皆是代职而已，莫非军师忘了？”
    伏婴师不显惊惶，“女后明鉴，吾之所求皆为魔界，并无半点私心。”
   “吾若不知，断然不会容忍。”九祸负手身后，“可否请军师详说情由？”娇美笑言背后，是暗蕴的锋锐凌厉，似乎告诉伏婴师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结果定然不美妙。
   “如若照此拖延，三军无有统领，恐怕今后战事堪忧。”复又缓言，“且问女后，若战火蔓延，战神一职能否一直空缺？”
   “三殿王者各有事务。魔君虽兼任主帅，若是战事持续，恐怕也是分身乏术。”纤眉略略一动，“但因此如危及王室和睦，该当怎处？”毕竟王族才掌握着军权，若然分化，定有内乱。
   “以女后之智，何愁不能化解。”伏婴师眼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色彩，“若挂怀多余的情感，则非完美的战将。魔界曾有一位过于多情的战神，不需再有一位。昔年战神均出自银鍠王族，女后不下决断，反是为他人行了便利。”
   “在意血统，军师竟也迂腐了。”
    伏婴师敛衣而立，“虽是三族同源，但历来鬼族与魔皇渊源颇深。昔年鬼族势力之盛，与如今情形迥异。女后执掌鬼邪二族。也当明了，不助鬼族成事，任由魔族操控军权，那么鬼族一脉又怎能对女后归心呢？”
    九祸细密眼睫似一面扇子，掩盖了其后种种翻腾的情绪。虽说不悦，她却并未动怒。而伏婴师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女后九祸是一位绝对称职的王者。
    魔后淡然道：“本后应下此事。但是，吾之举动，非是在意某些人物的议论，全然是为魔界安和。你且转告，让尔等好自为之。”
    伏婴师埋下头，“女后明理，魔界大幸也。”
    “但是，本后有一个条件。”
    伏婴师笑笑，知道必然有这一招，“女后但说无妨。”

    草丛深处传出一阵阵嘈杂的嗡嗡声，草叶稀疏处隐隐露出死者肿胀的肢体，嗜腐的青蝇正围绕盘旋这难得的美味，持续制造出令人心烦的声响。目之所及的旷野，均是这样的境况，尸体互相堆叠，人的、魔的，在灼热猛烈地阳光直射下，一起静静地腐烂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们，绷紧了染满血污的面孔，无声无息地经过曾经厮杀的敌人与曾经并肩的战友。见惯战场的人们明白，这便是生与死的区别所在。此刻的生者们，相形之下，不过是一具具灵动的活尸。熟悉死亡之后，心境总会从最初的敏感，转化为麻木，继而是最终的无谓。
    都阑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更多是来源于敌人，而非他自己。魔界擅使长兵器的将领不少，他也不例外。精钢寒铁铸就的唳泉枪，狭长锋利的枪尖折射着刺目的光线。斜提长枪，稳稳走向前方，无暇在意弥漫四周令人作呕的气息，也未曾留心衣角拖过一滩滩血污。原本护卫周遭的一众亲随，此时忽然散开一角。他稍显疲惫的视线投向那穿过防卫线的人影。
    “援军呢？”
    溟凌额角满是汗水，声音也有些嘶哑，“受圣域截击，尚在五十里外缠战，但探子回报人数颇少。如未猜错，大部仍归吞佛童子亲自指挥。只是至今不明其去向。”
    都阑握枪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不过冷冷道：“玩什么花样？”
    “中有高山阻隔，还有何处可行？不会是……”
    “若是有意为难，算我高看他了。”打断溟凌，“这无非是引火自焚罢了。如今银鍠黥武那方如何？”
    “城内守军意欲突围，银鍠黥武已将之逼退到城外十里处。”
    都阑估量此刻右翼被击退的敌军死伤惨重，无力反击。自己正能抽出部分兵力，前往增援左翼黥武部。
    “调集精锐，火速驰援。”

    在友军支援下，银鍠黥武所辖部队将敌人前进的距离，牢牢定在城郊十里开外。敌方亦知形式严竣，一旦退却，怕是再无突围的机会，故而坚步死守。战事在胶着中挨过了数个时辰。眼见天色已暝，入夜前若不能歼灭敌军，留待明日只会给其增加喘息的机会，银鍠黥武在一线愈发勇猛地奋力拼杀，不愿错失良机。蛇矛银邪，原是朱武少年时惯用的兵刃。在如今的黥武手中，几分灵迅，又毫不相违的拥有几分狂猛，配合着疾驰闪电，使出威力虽不及朱武之强，放眼世间也少有匹敌。
    漆黑发丝被溅上的血液黏做一束束，深红如血的眼眸透露出杀戮所激发的野性，然而也未失了一贯的敏锐。敌军前方仍旧全身心投入与战事中，后方似乎出了巨大的变动。不断有士兵慌乱冲入前方阵列，竟然打乱了阵型。面对这场混乱，黥武理性思维在不断的盘旋中得出结论：敌军后方遇袭。
    没有任何征兆，铺天盖地的火焰卷过旷野，为火舌所波及的区域，除了草木灰烬外，余下的就是一具具焦黑扭曲的尸体。火焰散尽，白衣红发的身影，在宛如阿鼻地狱的背景下，格外刺目。
    银鍠黥武在坡顶遥望那身影，如此明显的特征，任谁也不会弄错。
    “是他，吞佛童子。”

    城中守军对这番偷袭完全未有预料到。前后夹击之下，本是队列齐整的队伍，渐渐被截成数小股，被敌人一点点蚕食。对自己的选择，吞佛童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留下小队魔军，扰乱圣域玄宗视听，主力却是借机进入附近哀灵谷。山谷虽是瘴气弥漫，但从昔年冒险进入的寥寥数人口中所得，但与目的地却是取的直线，正是通向季城最便捷的道路。取路直道，不但节省时间，更是避过官道敌方阻截，避免兵力折损。
    虽已潜至季城附近，吞佛童子却不急于与友军回合，反倒下令原地休整。此时城中军力尚未倾巢而出，银鍠黥武、都阑亦能抵挡，因而这支奇师发挥效力的最佳时刻还未来到。何况削弱都阑也未必不是好事。直至细作传回战况胶着的讯息，他方下令全军投入战斗。终于在敌军后方不备之时狙击成功。
    残余的玄宗圣域人马终在夜色的掩护下，逃回城内，余下一片狼藉的四野。暮色所带来的，是挥之不去的苍凉感。西升冰轮，缺乏中夜时所具有的柔润光泽。在尚未完全隐没的夕阳映衬下，格外冷漠和苍白，如同失去血液流动肌肤所呈现的色泽。
    季城没有了以往的灯火通明。也许在无尽的黑暗里，人们正陷于哭泣、慌乱、麻木的各种情绪，其后是掩盖不了的惊恐。重兵包围之下，它成为一颗脆弱不堪的危卵，再也无力护住其中蕴藏的生命。
    吞佛童子借着微弱的光线，瞧见都阑正冷酷地微笑着。品尝敌人的痛苦，总能体会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快乐。那时胜者从败者身上所得的利益之一，当然还有更为实际的存在。虽然吞佛童子并不为此感到趣味盎然，却也不能否认，这原始的情绪具有强烈的推动作用。他随银鍠黥武无声侍立其后，暂时不打算惊扰都阑享受这份乐趣。
    良久，都阑回转身子，凝视白衣魔者。后者平稳的视线随之迎了上来。
    仔细审视对方静然如水的脸庞，仿佛要在其中寻出一丝疏漏。过于巧妙的出场时间，无法不让他感到些许异样。虽然时常听闻吞佛童子的做派，实际中的交际却是极少。如今的事实似乎证实了都阑对眼前魔物的猜想。以同族尸骨为大局成功的铺垫，异度的风气或者会默认如此选择。但都阑从不属于那些心甘情愿的愚蠢牺牲品之列。
    开口却是简单一句：“吞佛童子，做得好。”
    “属下当为。”吞佛童子略略垂首，白皙的面庞在幽暗中失了日间光线下的分明。
    转向银鍠黥武，语调有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温和，“黥武殿下表现出色，朱皇血脉终究不凡。”
    银鍠黥武原本冷傲自矜，闻得此语，冷峻的表情亦有一些化解。“接下来，副帅有何计策？”
    都阑指着城池道：“派军围锁四面，不得走脱一人。”
    黥武道：“何不趁势杀入城内，以免夜长梦多？”
    都阑望向火光映照中轮廓依稀可见的季城。“敌军虽大挫，但内里的情形却不甚明了，贸然入城未必占得了多少便宜。就让他们苟延残喘几日。”
    吞佛童子忽道：“季城亦有储备，若任其消耗殆尽，怕是花费时日也长了些。”
    都阑微微笑道：“无须忧虑，吾尚有一着。此地水源不足，城内纵有水井也供应不了数十万人饮用。本帅便派你去截断引水密道。”
吞佛目光闪烁，若有此要害，都阑怎不先行下手，何苦给自己遗下立功的机会？
    都阑唤副将溟凌取回图纸，命他递给吞佛童子，“当年建立城池，城主为防围城之患，特建暗渠自城西五里隐龙窟引水。这便是昔时施工图样。”似是为解除他的疑惑，都阑又道：“先时敌军驻兵城外，无从下手。如今大好机会，你可明日前去。”
    吞佛童子展图观览，路途机关一一分明，且有小字注明各处详情。遂道：“属下领命。”
    黥武神色有些许不自在，都阑看在眼里，只道：“城防也是关键。黥武殿下所部力战已久，就与我一同镇守此地吧。”
    黥武默然，但他非是不通事理的莽夫，也道都阑言之有理，沉吟半晌道：“谨遵调令。”

    隐龙窟是由数百大小不一的溶洞构成的洞穴群。千百万年前，此处还是渠道纵横的地下暗河。沧海桑田过后，遗下这些干涸的河道。入内便有阴冷霉味扑面，在阳光难及的区域里，借着微弱的火光，勉力看清洞顶密布的石钟乳。四周山壁均是半透明质地，但无水滋润，早失了惯常能见的晶莹七彩。按图所指，几番周折，进入一处仅容一人穿行的洞口，里面是容得下数十人的空间。脚踏地面，感觉不同于之前碎石沙砾混杂的平整，再洞中搜寻，只见八条粗大却不高的石柱撑起一块厚重的弧形石盖，其下正覆盖着一汪小潭。火把自柱间缝隙照过。唯见黑沉沉的水面闪烁着点点幽光。
    颉尹向主将道：“先锋，图上终点便是这里。”
    循迹而来，军队上下均是谨小慎微，生怕落入陷阱。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都极其顺利，
    吞佛童子不语，与其说他不相信这图，不如说他更不相信都阑。伸手取了火把向上方照去，却没见到其他洞穴均有的石钟乳，而是同地面一样平整光滑的岩石，甚是古怪。他跃上山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更仔细的观察出弧形洞顶并非一体，而是由一块块玄武岩拼接而成。手指轻轻插入接近的一处缝隙，一缕细微的沙流渗了出来。心头一惊，喝道：“不许毁坏此间任何一处！”旋即回返地面，对颉尹道：“此地恐是设有机关，汝去搜寻一番。”颉尹通晓机关消息之法，当下不敢怠慢。果然在洞口发现暗设的厚重石门。池畔数条石柱基础似能活动，也有玄机。
    “到底怎样？”
    颉尹面有难色，“恐怕石亭与池内均有机关，一旦意图毁坏，石门便会关闭，届时夹层中的沙石亦会落下，将其中之人完全掩埋。水面却有石亭所护，不易为阻塞。”
    吞佛童子冷冷一笑，果如料想般有诈。图中之前所指均是正确，正是为引意图不良者掉入这陷阱。想来建城者定是重视水源，断然不会给敌人留下正确无误的讯息。石亭及水潭布局合乎八阵之象，贸然破坏水池，只会徒自葬送性命。现在身处山腹，也不得随意使用火药等物。无功而返，更会落得不足成事的名声。思及此处，反倒更是决心突破眼前困境。
    颉尹见主将沉思良久，建言道：“何不寻到引水渠中段堵截？”
    吞佛摇头，所谓暗渠实是借一条原有伏流河道而成。深藏地下难以定位。人力所及，只有水源地。忽而想到一处，“此潭恐非源头，只为澄清水质而建。”
    颉尹思索一阵，点头道：“方才探得水质不佳，泥沙颇多。如此类地点均会建池澄清水质。”说着小心再伸手入水，果然感觉到底下旋流方向不同，进而推断出水进水口的方位。“若然这般，为防渠口被堵，必定有枢纽可以关闭机关，方便掏挖积沙。”
    “可确定枢纽所在么？”
    颉尹看看石柱位置，再加推想，“若是不错，便在艮卦位置的石柱。”
    艮为山，静止如山，动静适时，宜止则止，宜行则行。颉尹此语和吞佛童子的推想不谋而合。
    “汝且放手一试。”吞佛童子身形未有所动。
    颉尹见状道：“先锋不用先行退出？”
    吞佛童子淡然道：“不必了。”
    也是不肯。

PS：哎哟喂，本来写得比较挠头紧张的一段，结果看完之后觉得非常喜感^O^。敢情这洞穴探险都写出来了。正在吃午饭，当场喷出几颗饭粒…….有人跟我说，你干脆下次写个吞佛溶洞潜水好了~~~~-_-|||||老兄，这又不是国家地理频道........
        阿洛，我拼了老命写出来的还是半文不白的风格~~饶命啊-----
        挠头，话说我到底在写什么啊？

螣吞及魔界同人本《秋节至》通贩中 http://www.36rain.com/read.php?tid=107309&page=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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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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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1)

38樓發表於: 2009-06-15 11: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弃总状摊手，似乎我给都阑的戏份太多了些~~
看来要做适当削减，玄宗也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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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級別: 精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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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1)

39樓發表於: 2009-06-21 19: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昔影（十一）——灭城
        季城所处地域常年干旱，又逢盛夏内连续十数日无雨，暗渠被封则是断去了最后一线生机。城中水井逐渐干涸，无论是居民还是军队，都是饥渴不堪、精疲力竭。虽是如此，季城仍在进行着不曾间断的抵抗。城主昔日曾施计诈降，诱使魔军入城，再与玄宗配合一举将其歼灭。如此作为，定然令魔界深恨在心。一想到城破之后的命运，众人心中便不寒而栗，反抗不见衰减反而愈发猛烈。为安抚缺粮饥困的守备队伍，城主体弱的长子甚至自尽，叮嘱父亲将自身分食以饷士卒。城主虽悲恸不已，还是遵从了儿子遗愿。残忍又看似伟大的举动，在非常时刻竟也起到了收拢人心的作用。
        相形之下，魔军的境遇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军粮供应还算充分，可水源遥远，兼之士兵长时围城困战，已经十分疲乏，私下颇有怨言。都阑却是执意克下此城，诸将皆以为先时被诱杀的鬼族部将为他麾下，是以都阑定报此仇此耻。然吞佛童子冷眼观来，都阑非是意气用事者，死去的部将素日与他也未见得关系多么亲厚。当初魔君意欲攻打磐华，是因其为玄宗重要的后方据点。都阑则道磐华工事坚固，非旦夕可下。而季城为交通枢纽，握与手中定比磐华更有用处。这话原本有理，但之前洞义之战前，都阑也曾阻止过派兵磐华。他人瞧不出各种蹊跷，知晓某些底细的吞佛童子却觉得有些怪异，但未有显于言表。
        魔君遣他为都阑后援，之前曾嘱咐但有调遣应无不听从，可见对都阑依然十分信任。吞佛虽然年轻，却不心浮气躁，知晓贸然动作的厉害。都阑面前亦是恭敬听从调遣，不令其抓住任何错处。
        都阑的想法，有些令人猜不透，对现下两难的困境，他依旧是平静从容，仿佛它根本不存在。又似乎在等待什么。常陪伴身侧的唯有幕僚溟凌，此人侍奉先代亲王多年，算得上是都阑父执辈，老成持重，口风更是严密。其余将领也未能从他口中套出只言片语。

        晚来天欲雨。
       浓黑的密云自地平线一端渐渐压过，久旱得逢甘霖，本是值得欣喜之事。尤其是对被长期围困的民众而言。但在围城一方看来，则是令这些渣滓多了苟延残喘的时间。大风贴着地面刮过，草叶簌簌之响仿佛奏出一段低沉压抑的乐曲，望着那不断逼近的一抹暗色，见天象不利，一些大胆的士卒不禁议论起来，虽是窃窃私语，也可见得军心有了些微浮动。
       亥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不断有震惊四野的隆隆雷声自头顶滚过，烛芯爆裂的声音渺不可闻，乍然结起的硕大灯花。借着不定的光线，吞佛正安然持着一卷书读诵。忽闻都阑传令各军将领速至主帐议事，心道定有异况，吞佛童子面色平静领命。合上书本，书中有一片不知何时落入的荷瓣，干燥的花瓣呈半透明状，书页拂动时仍有淡淡的幽香散发出来，闻者心定。
        行前向副将递过眼色，见者已会意，暗中下去布置。
        大部分士兵此刻安守帐内，行走在营间的人并不多。十来天的闷热，已经因为大风驱散了不少，而照亮路途的火把亦不停在忽明忽暗的状态间交替。天空如浓黑的墨缎，不时被划破天空的闪电撕裂。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就要到来。
        路上碰到同样急急赶来的银鍠黥武，见了吞佛童子不过淡淡看了一眼，颔首示意。他本就生性孤高，长年勤于习武，惯常交集者并不多，不过是鬼族中数名王族成员。其余人等全做泛泛而待。今夜他的目光里却多了一种询问的色彩，这是以往难见的。吞佛童子见了，虽是回礼，却不急着言语。他也非乐于多言的人物，对面临不清晰的情况，他更惯于等待。
        银鍠黥武终于开口了，音色低沉，“你可知召集的目的？”
        对于这个问题，吞佛心中诧异，不明黥武为何会单问自己，只回道：“不知。”
        黥武低头片刻，复又抬首，眼神里有明显的不信任，“是吗？”
        吞佛笑笑道，“殿下何来此问？”
    “这些日子，副帅不是时常传唤你议事吗？想想凡事你也略知一二吧？”黥武言辞直截了当。吞佛童子不在他特别有好感的范围以内。固然对方战阵或公务上均能恪尽职守，但有一样东西黥武始终无法在他身上看到，那就是狂热与激情。很自然，他被黥武划分到了大众之外。吞佛原本是为女后心腹，如今和都阑走得如此之近，相处融洽，着实令人感觉怪异。
        吞佛清冷一笑，都阑看似无意的举措很有效果，以致黥武也误会他看重自己。大概此事早传到女后的耳中。可惜，用错了对象。唇角一勾，只道了句“殿下多心了”，不再言语。
        银鍠黥武没有继续追问。事实上他并没有期待能得到答案。

        帐内燃烧的硬烛火焰没有受到外面狂风的影响四处晃动，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都阑端坐上首，见了诸将也不多话，直截了当道：“今夜子时，天象官言当值雨势最盛，届时起兵攻城。”
        一片静籁，良久，银鍠黥武面色略有疑惑，“如此突然，副帅可有安排？”
        都阑淡然道：“多日观察，季城南面防守较其余稍弱。雨至之时全体军民均要参与收集雨水，南面城楼守备原本不足，当逢此刻人员定然更加稀少，却是极好的机会。“
        黥武道：“副帅如何肯定是全城而动？”
      都阑淡然一笑，“单以常理而言，饮水攸关生死，城中之人见雨狂喜之状，自可料想得到。其余详情，已有细作传回可靠消息，诸位大可放心。兼之近日观察，子时正值城南换防时分，我军就选在那一刻动手。”
        吞佛童子凝神思索了片刻，沉金眼眸静然转向上座的都阑，“副帅对末将等有何指派。”
        都阑似笑非笑道：“今番事出突然，诸军谅必不及备战，恐有闪失。为求稳妥，将以我麾下三殿军力为主攻。黥武与吞佛童子为后援辅助。虽则如此，你二人的职责也是不轻。”
        吞佛童子心底冷笑，情绪却未溢于形色。不通报友军敌情，战前须臾时间方知会作战计划，正是来个措手不及，让对方因为准备不足而失去成为主力的机会。吞佛暗忖，吩咐染干先行整备，果然没有做错。攻城主战机会虽然失去，入城也定能大展身手。
        都阑抿着形状纤薄的嘴唇思量片刻，冷然道：“向军中宣言，城破十日内不禁劫掠寻乐，如遇抗者，当场处死。”当然寻乐这句话里包含了众多言外之意，众将只需心领神会便是。

        职守士卒按律是不该擅离岗位，但很少有谁能挨得住那瓢泼淋漓的雨势，炸雷更是阵阵不停，众人纷纷冲到城垛两头的塔楼里避雨。因为人手奇缺，士兵大都站了整整一个白日，兼之饥饿，实在太过困乏，暂且坐在墙边休息。再说不久就要换防，上头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计较。少数几个竟兀自靠在石墙上睡着了。
        一人望着窗外时而划破夜空的电光，虽逢大雨，也不见他脸上有何欣喜，只是忧心道：“魔界不会趁机攻过来吧？”
        挨肩蹲坐的同伴讪笑道：“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雨下得人眼都迷糊了，难道魔族都不长眼看东西。咱们不进来躲会儿，先就给雷劈死了。”
         那人将信将疑点点头，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又叹道：“道境诸城都是各自为阵，求个援手也难。”
         同伴转念一想，也皱眉叹气道：“可不是，上次都闹到吃人了，军里几个长官说妇人小孩拖累、老者活之无用，还不如充作军粮。要各家学着城主大少爷的义举，老弱妇孺吓得四处躲，还是玄宗道长去严斥了这帮人，这才罢了。”又嘟囔着，“闹得鸡犬不宁的，邻居告诉说我爹足足在地窖里藏了八九天，老人家哪儿受得了？”
         那士兵沉默良久，“我听说的不是这样。说是城主看城里人心惶惶，传言大少爷要寻思着把他绑出去卖给魔界。干脆先下手为强。我婶娘在城主府里当差，听到大少爷被杀的时候一直在叫救命。”说着又压低声音道：“这话咱们私下说说也罢，可别给其他人听见，否则定被制个扰乱军心的大罪。”
        同伴一副悚然的表情，回过神来忙点点头，“我省得，小心点也好。都一个多月没回去见家里人了，真快急死了，可不想这时节丢了性命。”同伴忽见远处几个熟人冲自己招手，“我先过去一下。”
        余下那士兵一人背靠一堆杂物独坐，因着内心烦躁一时也无有睡意。只想着抽空一定的回家看看才放心，又忆起到儿子这月过了周岁，若然活着，定是更加玉雪可爱了。思到此处，心头一酸，两行泪水滑过脸颊。
        一道黑影忽然在他身后一闪，一手迅速捂住他的口鼻，同时一把刃薄如纸的利刃自背后骨缝刺入心脏。士兵根本没来得及叫出声，霎时就断了气息。凶手等待片刻，轻轻把尸体向杂物的阴影里拖进一点。雷声雨声交织，那点微弱的拖曳摩擦响动完全被掩盖过。凶手猫腰绕过尸体，向更远处的几人摸去。

        负责交接的伍长登上城墙，磅礴大雨下的城垛上空无一人，城楼窗口却见昏黄灯光。伍长暗骂这群家伙真会躲懒。刚要吩咐跟从的队长去把那些人揪出来，忽觉胸口一凉，低下头来，难以置信的看见半截羽箭露在胸膛上，鲜血正顺着箭杆不断滴落。抬首，眼前不知何时出现数量众多魔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者正手按弓弩，冷冷看着他。伍长张了张口，似乎想叫出些警戒的话语，却只有更多的鲜血涌出口腔。
        在伍长倒地同时，魔兵领队厉声喝道：“杀！”

        城主府邸高墙壁垒阻隔，防卫甚是严密，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点抵抗对整体的战局不会有任何影响。
        朱厌挟带红焰舞动，剑身上银铃清脆鸣响，在没入敌人身躯后，因血肉骨骼的阻碍，铃声变得沉闷了许多。吞佛童子手握剑柄一旋，中剑道人胸口血脉肋骨被搅得粉碎。了无趣味地望着那原本明亮的眸子逐渐被令人作呕的死灰覆盖过。这或许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敌人了，仿佛担心抽剑过快会使鲜血极速飞溅出，沾污雪白的衣衫，他的动作非常缓慢。
        此时雨势已弱，尤有几点零星的雨丝飘荡下来沾湿面庞。城主居所地势最高，身处极其宽阔的庭院，便能将城里所有的境况一览无余，各处房舍如山峦般连绵起伏，大半被烈焰裹挟，点点火星飞荡半空。在原该宁静的深夜，耳闻四处回荡的喊杀声，眼见被火焰染红的半边天空，地面的积水倒映着不祥的红光，连带融入其中的血红也不见明显。院内遍植的奇花异草，因缺水的缘故大半枯死，几片发黄的叶子皱缩着，虽被大雨洗去久积的尘土，也无法再次恢复以往的生机。
        四边屋檐下堆积着从屋内抛出的各种物品，看来先头部队已将此地搜刮一番。后至的兵士大都不甘心地在其中翻检着。有人直接打上那些四处横倒竖卧的死尸的主意，发现尚有一丝气息的，一刀了结，随后急急拉扯下死者身佩的玉器金饰。远处偶有一俩声短促的惨呼，那是尚未来得及逃走的人们。火光映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往往会传出一阵阵属于女子的凄厉哭泣呼救声，但很快就被众多魔兵粗野的笑骂淹没了。
        这些景象、这些声音，吞佛童子都见到了、听到了，然而他却很自然的将之摒弃在思维之外，步伐不急也不慢，进入正厅。金砖漫地的大厅装饰富丽堂皇，如今桌椅横倒一地狼藉，珍稀的木料被拆下做了火把照明之用，名贵的瓷器被砸得粉碎，只要一走动便难免碰上，哗哗声刺耳尖厉。粉壁白墙上喷洒着无数血渍。通往后方院落的门户前遮挡着描金嵌螺钿乌木绣屏，只能听到渐渐靠近的杂乱脚步声。吞佛站住不动，绕过屏风迎面走来的正是从后进折返的银鍠黥武。
        黥武盯了他一眼，脸色有些难看，“后院不见城主踪迹。”主力已追击敌军大批残部。后备便是负责对城池内部的清理。吞佛童子亦回道：“前院亦无有，尸堆中也未寻见。”
        黥武一脸悻悻，先前包围官邸，已确认城主躲藏在内，莫非错了？
        两位主将一时无言，厅内众多下属也是大气无闻。一时间，只听到从厅外传进的模糊不清的各种响动，像因这暂时的寂静被放大了许多。
        半晌，吞佛童子打破沉默，“会是潜逃出府了么？”
        黥武摇头，眼神毅然，“城主定然还在府中！”他并非绝顶的智将，可天生的敏锐直觉却是迥异常人。
        似是信服他之所说，吞佛童子也不多言，直接道：“藏于密室或房舍中，若要引蛇出洞，唯有一种方法——放火。死守或逃出，吾方均无损失。”
        黥武略一点头，沉声道：“速速动手！”

        泼上火油的房屋燃烧非常迅速，数百名军士正将死尸抛向炽热的房内。人体油脂在高温下，散发着恶心的焦臭。有时，会有被火焰烧灼后苏醒的人，哀号着翻滚出来，试图扑灭周身烈火，从而脱离这片炼狱。回应他的是锋利无情的刀枪。几番戳刺砍杀，魔兵会将这些内脏横溢、尚在微微颤动的残破身躯扔回火中，直到在他们冷酷的视线里，逐渐化为焦炭。
        银鍠黥武与吞佛童子站在远离火势威胁的地界，火焰焚烧过的残烬偶尔会飘荡过来，却不再具有诱发大火的力量。等了没多久，执行焚烧任务的魔兵就把季城城主给拖了过来。
        季城城主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张应是保养得宜、滋润富态的面孔，不但显得憔悴，还满是尘灰烟火的痕迹。他是受不住密室中的炙烤闷热，挣扎着逃出来。照银鍠黥武的意思，不如直接把他捆做一团，扔回火堆了事。吞佛童子却不仅吩咐手下助他从即将倒塌的燃烧木柱下脱出，甚至很好心地让人泼水熄灭他衣襟上的火苗。银鍠黥武对同僚之举心存疑惑，可对方与己职位相若，也不便阻拦，只是冷言道：“吞佛童子，你打的什么主意？此人可是留不得的。”
        吞佛童子淡淡一笑，“何劳提醒。”算是堵回黥武问话。
        城主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眼见四周都是魔兵团团围绕，却是无有动作。心下一横，咬牙道：“魔物，你等待如何？”
        黥武听了，眉头一皱。吞佛童子却是笑笑道：“城主这话却是失礼，眼前之人可是令你免受烈火炙身的苦楚。世间礼仪就是这般吗？”
        城主哼了一声，“莫以为如此就能收买吾？”
       “收买？”吞佛淡然道，“城主高义，魔界甚是钦佩。血亲亦可弑杀而食者，他人岂能片言打动？”当初听闻此人长子自杀全义的壮举，他也不免惊诧。后又有细作言明真相，如此掩饰未免令人齿冷。
        被说到痛处，城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颤声道：“要不是…..要不是…”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大叫道：“要不是因为你们这般恶魔，吾怎会如此做为？魔界残虐无道，吾在一日，季城与之势不两立！”
       “吾等虽是魔物，可也无有同类相残相食之举。畜生道中亦有云虎毒不食子。”吞佛悠然道，“相比之下，阁下算是什么呢？这句残虐无道，魔界未免受之有愧。”
        像是被一记闷棒打到，城主说不出一句话来。
        带着残忍而不屑的笑意，吞佛从容徐徐而言，“人类不道阁下残忍，反是赞叹城主深明大义。如此是非颠倒，可见汝等所言仁义礼智信，统是心口不一的虚词罢了。”
        城主身子一震，切齿道：“对上魔物，吾也不必顾及那些虚名。”方待挣扎着起身，卫兵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反剪手臂，城主不得起，只得恨恨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吾今日纵然身死，他日定有人为季城复仇，寝你等之皮，食你等之肉。”
        黥武本听他二人对话间你来我往就有些不耐烦，现下闻得此语更是不悦，扭头向吞佛童子喝道：“污言秽语，你还不动手？”
        吞佛童子冷冷道：“让他尽兴吧！反正他也没几刻说话的机会了。”失败者纵然能以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胜利者，但对两者既成的关系却是毫无影响。至于事后来谴责胜利一方的残忍，同情失败一方的凄惨，只适合于悲心过剩的少数人。赢了，是任何语言也无法摧毁的事实。于是，吞佛童子便能镇定与漠然的聆听阶下囚最后的哀号。如果他落到这般境地，料想不会如这人一般不愿承认结果。
        在城主不间断的咆哮咒骂声中，他淡漠如常，“城主先时作为，魔界无以为敬。不妨托城主带一讯息与玄宗首脑，如此便能全了阁下节义，也了却吾等一桩事务。”言罢，轻轻而笑，笑容中却殊无暖意。
        见吞佛童子清寒的笑意，黥武心中不觉升腾起一股不明冷意。

        数日之后，一封书信被递送到正在边境巡视的六弦之首.苍的手中。
        衍波笺上有暗棕色的痕迹，苍不语，整洁修长的手指自其上轻轻抚过，立刻有同色的碎末沾上白皙指尖。这东西，他并不陌生，那是干凝许久的血液。这是翠山行在垂死的季城城主怀中所发现。如今翠山行正默默侍立苍的身侧。
        苍没有看信，他看着的是翠山行。
        “季城城主如何了？”苍问道。
        翠山行想了想，相当谨慎地答道：“性命是保住了。只是失了四肢舌眼，日后…….大师兄有何打算？”
        苍似乎轻叹一口气，“季城城破被屠，恐怕城主亲友也尽丧其中。今后就由玄宗一力照拂罢。”
        坐在一旁的一身雪白僧衣的一步莲华亦是一脸悲悯不忍的神色。
        苍看罢了信，面色如常，向翠山行温言道：“你连日事务甚多，想必有些疲累。早早回去安歇吧。”
        翠山行依言退出，一步莲华见他面色渐显凝重，遂问：“信上有什么话？”
        抬手递过信来，衣袖上笼罩的紫色轻纱柔柔飘荡，苍淡淡道：“好友且一观。”
        上书曰：“敬书玄宗列位：魔威浩荡，非螳臂可挡，顺势而为，方应天道。降或有生，抗则定亡，明鉴于前，望诸君三思。”笔迹俊秀，所写的话却是无法给人美好的感受。
        “此语大意虽是阎魔旱魃曾言，这手书语句观来，却定然非他。”一步莲华缓缓道：“何人所为暂且不论，不仁怎能谓之天道？”
        苍似是不打算就此事讨论一番，半阖眼目，“屠城之事，本已令民众惊惶。如今单单送城主回来，堂而皇之弃人在边界，使得人尽皆知，非是恐吓这么简单。”
        掐动白玉天珠，一步莲华默默无声，半晌方道：“确是如此，书者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晨听闻三城城主欲与圣域断却干连，想来也和此事有关。”
        苍原本平静如湖水的紫灰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意，“居于上位者，仅求自身安乐，何以服众？”
       “百姓苦痛，高高在上者可漠视不闻，但若归于己身则异然，却也不出奇。”
       “人之劣性使然。”苍仿佛释然，仍旧淡淡一笑道：“看来为他们安心方是当前急务。”

PS：我还是终于写了屠杀的片段~~~~心里很郁闷~~

[ 此帖被平生云水心在2009-06-22 18: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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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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