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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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弦wu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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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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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多帶了個人回來了？”央千澈問。

倦收天沒有停頓，依舊翻著手上的奏折，他不在的時候這些都是央千澈處理的，盡管對央千澈的能力十分放心，但他需要了解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過什麼。當然，他也沒有打算回避央千澈的問話。

“她看到了原無鄉。”

很簡短的一句話，沒頭沒尾，甚至聽上去像沒有說完也和自己的問題毫不相干，倦收天卻沒有再多解釋，可是央千澈知道倦收天救原無鄉的時候發生的事，因此他很快明白了，卻也為此感到不安。

他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再也走不出這座皇宮了。

古往今來知道的太多總沒有什麼好下場，倦收天這看似冷酷無情約束了一個少女自由的做法反倒是保了她的性命。只是一向寡言少語的人恐怕也不會對外人去解釋一番自己的做法。

“你怎麼安排她的？”

“我讓雲染安排的。”倦收天看完手上一本奏折放到一側，又拿起另一本翻看起來，看到一半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好。央千澈站在他一旁將視線也移到奏折上看了一眼，才又道：“這件事許多大臣也提過，尤其是王出征以後。畢竟先王子嗣只有您一人，他們有些擔心。”

擔心的是什麼倦收天很清楚，他在心裡冷哼了一聲，橫豎不過是怕自己死了。

央千澈看倦收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便接著道：“此次您出去帶回來一個陌生的姑娘，王公大臣都有了諸多猜測，我想不管是為了您自己還是為了那個姑娘，您最好早作打算，若沒任何正當理由，對她來說，皇宮裡也算不得安全的地方。”

倦收天握著奏折的手緊了一下，隨即淡淡道：“我的確該去看看她，現在保不准外面傳成什麼樣子，而且有人為難她也不是難猜的事。不管怎麼來看她都是無辜的，我欠她的遲早要還。”

央千澈沒對他的說法作出評價，倦收天向來說到做到，做事情從來不喜歡拖沓。當天晚上他喝了些酒，忽然記起白天和央千澈說過的話，便起身回內室更衣，雲染等了許久也未見他喚她，再看到他時，倦收天已經換了一身墨色錦緞常服。

倦收天不信任人的情況愈甚，連更衣這樣的事都自己親自動手。他走出來看著愣在外面的雲染說道：“走吧。”

雲染這才應了聲，在前面挑起一盞燈籠引路。

他們到的時候那人正趴在窗前看著夜空，偏偏今夜的夜空什麼都沒有，無風無月，漆黑得如同粘稠的墨汁，只有懸在廊檐上的宮燈發著淡淡的光輝。

倦收天停下腳步，女人正過頭看他，也沒說什麼話，從窗前離開，理了理衣衫頭發就打開門出來了。她在這裡的吃穿用度都比在村子裡好，換副裝扮就越發的顯得她清麗可人起來。然而她卻不開心，她隨著倦收天的步子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看著雲染從侍女手中接過托盤，為他們添上茶水點心，然後退下。

這裡所有的人都進退得宜，被約束在這無形的牢籠當中。女人挪開目光，在這樣的氛圍當中，她不由得要摒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更何況加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責和仿佛不經意的竊竊私語。

此刻，她覺得她有些明白為什麼當初在看到倦收天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這是一個孤獨的人，那是一種極其明顯地，和周圍的一切環境剝離的疏遠感。也許帝王本來就是遠離一切的，但是她隱約知道倦收天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她已經真真切切的見到過和原無鄉相處的倦收天，那仿佛是和現在坐在他面前截然不一樣的人。

她心裡想著，對這樣的倦收天還抱有疑惑，不由得就問了出來。

“你這樣子多久了？”

倦收天頓了一下，沒料到這個總是見了她就膽戰心驚的少女會主動開口問他話。他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聲道：“不記得了，總不至於難過到要數著日子。”

說到日子，女人的胸口發悶，幾乎是帶著怨的說道：“可是我卻記得自己到了這裡二十九天又十一個時辰。”

倦收天心一沉，朝她看過去，沒有人會數著過日子，可是她卻數了，數得清清楚楚，這只能說明她是寂寞的，只有寂寞到極致的人才有心思做這樣的事。

而促使這一切的人是自己，是自己把她帶到了這裡，改變了她的生活。

“你說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呢，怎麼才能夠讓它停下來，”她轉過頭愣愣的看著他，“你說呢”

“你可以選擇恨我。”倦收天斂了眼眸，手上端了茶盞一下一下撇去浮沫。

她真的是如此的聰明，可這個時候她巴不得自己是村子裡那最愚鈍的村婦。

她明白了倦收天既然要她恨他，就是要坐實了那些傳言。

女人笑了一聲，唇角是十分的無奈和不甘，又似乎是嘲諷。

“如果說我要恨你，那也只是因為你在那一天將他帶入了我的生命裡，讓我十七年懵懂的日子劃上了終結，明白了何為心動。然後又用短短的一瞬間打碎我的期待，讓我知曉在你們經歷過那麼多起伏坎坷的經歷所凝成的情感面前，我這種喜歡是多麼的微不足道，簡直是不自量力。”

“感情不分貴賤，你只是時間不對。”倦收天的聲音無波，並沒有帶上什麼別的情緒或者說是他沒有認為自己是女人所認為的勝利的一方。因為他自己明白，他的身不由己是最大的悲劇。

“這也是我該謝你的，至少，我不覺得喜歡上他是一件壞事，而且我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就當做是一次經歷或者是回憶也好，只是，你為什麼要將我卷到這場紛爭當中呢，我原本不用面臨這些，尤其是他的怨恨。也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是恨你。”

說道原無鄉會怨恨，倦收天的神情終於動容了一些，他略微偏開頭，屋內的燭火晃動找不到他真正的表情。有些事情他也不想的，即使那天他急切的想要在原無鄉那裡確認什麼，但是終歸都是徒勞的。無論怎樣，最先做出傷人的事的一定都是自己。

他閉了眼說道：“因為如果不是你的話，其他的任何人都會是一條人命。”

女人不明白的看向倦收天，倦收天沒有給出解釋。即使在這個皇宮住了那麼多天，她依舊是那個獨自住在村子裡天真的少女，沒有任何變化。他想跟她說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明白好了，在愛情裡，寬容和嫉妒是一體的，寬容著所愛之人的一切缺點，嫉妒著所有奪取他視線的東西。它不會因為你是任何人而有所不同，所有人的陷入愛情的人眼裡都是容不下別人的。

倦收天承認自己曾經嫉妒過少女能夠單純的喜歡，不需要像自己一樣背負那麼多，從而總是做出違心的事，說出違心的話。又或者說，他是羨慕少女那種單純的身份，可以只為自己而活罷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做法也會引起原無鄉的妒火，不是他足夠自信，而是因為他相信原無鄉，相信他的真心。所以原無鄉這次一定會生氣了，非常非常的。

“我會封你做后。”

倦收天落下一句斷言起身離去，獨留下坐在石桌前的人內心百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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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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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是最給不起的東西，倦收天閉上眼睛，他可以聽見窗外風穿過樹葉的娑娑聲，樹葉搖落了一地的暗影。時間和經歷留給他的不過是整夜整夜的不眠，他開始回憶自己不長的人生裡那些僅有的記憶，每一樣都一一從眼前掠過，企圖從中找出意義來，最終卻發現所有的過程都會因為結局的無法改變而毫無意義。

時年暮春，南國三足鼎立的局勢被打破，太守被殺一事牽扯出各勢力間錯綜復雜的恩怨牽制。原無鄉是打破平衡的一支勢力，成了各方爭奪的對像，只要他和哪一方勢力結盟，勢必會重構新的天下。

“太傅你對南國現在的局勢怎麼看？”倦收天站在書房的書架前，正將手中的書卷放上去，他微微偏過頭看向坐在案桌一側的央千澈問道，仿若閑聊一般。

雖然央千澈早就被他封為宰相了，可他依舊習慣稱呼他為太傅，這也印證了他對央千澈的尊敬。至少在他心中，央千澈永遠是他的老師，如父如兄，亦師亦友。

正翻著書冊的手停了下來，沉思了一會道：“原無鄉想一舉收復南國應該不是那麼容易，但是，也只是時間問題。”

“沒人知道原無鄉手上的底牌是什麼。”

央千澈點了點頭：“目前看來原無鄉確實除了身份外沒有什麼實力，也容易被人制衡，因此大家想的肯定都一樣，那就是去利用他的身份。當然，最後誰利用誰還說不定。而且，我認為原無鄉要完全掌控南國的話，首先要扳倒的自然是孟心德。”

“孟心德，鎮西將軍？”倦收天笑了笑，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退了，“他倒是已經老了。”

“孟心德手上大概有十萬精兵，又與南國自開國以來就著名的商賈世家柳家有姻親關系，財力方面不成問題。只是因為子嗣問題，孟心德和柳家有了心病，柳家和孟心德也未見得齊心。柳氏無子，孟心德妾氏育有一子，那一子卻是在一日拜見柳氏時失足落水溺斃，任誰都得懷疑一下。孟心德心疼卻礙於柳氏家族的面子，不能說什麼，任由那妾氏哭得死去活來，最後投了井，這心病嘛，約莫就是這樣來的。”

每次提到子嗣之類的話題倦收天心裡總是不舒坦的，因此這個時候也皺了眉頭，想起朝堂上那些糟老頭子碎碎念的話題。

“哼，也只有那些老頭子總惦念著這些，半只腳踏進棺材了當然想著子嗣。”他拍了拍手上的書冊，隨手扔回書架上那壘起來的一疊上，“孟心德就因此和柳家生了嫌隙？”

“他是聰明人，心底不舒服也不可能明著和柳氏鬧翻。只是，此次，柳家會選擇原無鄉還是孟心德，就不好說了。”

倦收天垂頭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央千澈知道他是在思考局勢，也不多說，只靜靜地等著他的看法。

“原無鄉有式動機的幫助，手上不可能沒有兵力，雖然不多，”他躊躇了一下，才道，“三萬也該是有的。”

“若他有三萬，王家有五萬，再加上柳家也投靠的話，算上柳家近年來暗地裡培養的一些人，大概能和孟心德比上一比。”

倦收天依舊憂心忡忡的樣子，手上摩挲玉佩的動作重了些，央千澈只道他是擔心原無鄉，卻不料聽到他說：“我倒是希望能拖他一拖。”

他這話說出來的心境非常復雜，連他自己都理不清，話也說出口，而他的確是如此打算的。

央千澈驚詫萬分，張了張口想問他，南國不是你打算雙手奉還的麼，怎如今還要拖他。可話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王，你如今做事可得三思而後行，切不能被自己心緒所影響。”想來想去，央千澈也只能這般勸誡一句，“短短時間又添戰事的話，會激起民怨，何況王此事前後做法不一，易招人口實。”

“……”倦收天不語，然後轉了話題，“我打算在明日朝堂上提起婚娶的事。”

“你想好了？”

“恩。”倦收天松了手，玉佩垂落下來，他能想像明天朝堂上又是一番唇舌之戰，現在把決定說與央千澈聽也只不過是讓他做好准備，必要的時候能幫自己推上一把。

央千澈明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道：“你若是做了決定也好。”他停了一下，像是為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感到難堪一般，“一直牽扯不清，總是不太好的。”這句話他指的自然不是倦收天帶回來的人，而到底是誰倦收天也懂。因此倦收天面上白了一下，又垂下眼睛，心底生出一股愧疚，卻不知道究竟是對誰的。

第二天倦收天宣布他的決定的時候果然遭到了強烈的反對聲，這些反對聲大多是那些有聲望的老臣，多半是有女兒或者孫女待字閨中的。這些人有什麼想法倦收天還能想不到嗎，他抑制不住心裡的荒涼的冷笑，可是臉上卻始終沒有表情。

劉老都尉神情肅然堅決，出列上言道：“王上所選實非良人，山野小民，粗鄙不能等大雅之堂，如何擔得了王后一職？王請三思！”

“哦？那依都尉所言，哪樣的適合本王呢？”倦收天向後靠了身子，照往常他是不會做出這樣漫不經心的動作的，可是今天他知道這場唇槍舌戰沒那麼快結束，他不想一只挺直著腰背和這群頑固自私的老臣一起吃虧。

“滿朝文武大臣，多得是名門閨秀，絕對可以找到一個足夠匹配得上陛下的。”劉都尉言道。

倦收天假作沉思，又問：“都尉大人說得有理，那依你看我該挑選怎麼樣的？ ”

“端方有理，賢良淑德，品貌俱佳著為選。”都尉看著倦收天的樣子，心裡有自己的計較，不光是他，想是在場的任何一個朝臣都不可能會希望后位被一個鄉野村婦占去。這倦收天雖尚且年輕，卻愈來愈有先王風範，時間一長，便再難掌控，若不趁此機會用姻親套住，往後自己的舒服日子怕是不多，“所以臣認為陛下方才提議的人選欠妥。”

“聽都尉話裡意思是你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都尉心中一愣，饒是這樣他反應也是極快，說與不說都是不可行的，說的話要推舉誰家女兒？這是一個要妥善思考後才能說出的話，因為錯一步差之萬裡，甚至會招來災禍。不說，那自己反對倦收天立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為后的事不就無法成功嗎。

“臣這邊倒是有些人選。”央千澈站了出來朝座上的倦收天躬身道，聽得倦收天應了一聲才直起身來，臉上溫溫帶了些笑意，模樣極得人信賴。

都尉看著央千澈，之前緊繃的身子稍微松懈了些，他沒想到央千澈會站出來替他解圍，畢竟央千澈是倦收天在朝中最倚重和信賴的人了。當然，如此也好，只要央千澈也不希望倦收天娶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倦收天勢必會考慮一下他的建議。那麼王后終歸會在這群大臣的女兒中選拔。朝中誰家有女兒，他都再清楚不過了，論姿色才情，他的女兒有十分大的把握勝出。

要說這央千澈也算的上是個奇人，不然怎麼能得北域兩代王的信任，能力也是頗佳的，若不是因為他處事謙和，忍讓，絕對是個讓人十分忌憚的人。他想了想，又側身去看央千澈，也許就是這溫雅和善的面孔，才叫人提不起任何防心來吧。

央千澈直起身子道：“我認為都尉家的小姐是十分適合的人選……”

都尉一震，不明白央千澈是什麼意思，是有意要幫他還是要讓他成為眾矢之的，理由呢？他急忙想要回話，決定要小心翼翼推辭掉，雖然可能失了一個機會，但是總比莫名其妙給自己埋下一個隱患好。

朝堂上眾人臉色各異，卻還是隨聲附和著，都尉冷汗上了腦門，又聽央千澈列舉了些其他大臣家的女兒，他再才安下心來，確定了央千澈只是認真的在推舉人選。回身看了看，那些神色各異的人這回面色也都正常了，在央千澈話落後紛紛附和。

朝堂上也熱鬧了些，大家互相舉薦或者是誇贊著對方家的女兒，都說得能開出花兒來，也時不時朝倦收天列明那現在被帶回來的人種種不妥之處。一時議論紛紛，繼而發展成聲討和非議，還有甚者居然還說道了國運，簡直是苦口婆心，聞者皆憐

倦收天靠在椅背上笑了笑，然後突然沉下臉來，招了招手，旁邊突然多了個人影出來，再一看那人穿著侍衛服，卻蒙著臉，恭恭敬敬遞上一份文書。倦收天抖了抖手中的文書，逐條念了下去，漸漸地，下面的大臣臉上就都一一布起了冷汗，神色尷尬。

雖說名門閨秀代表的是德行，身份，但大抵這些有身份的人做出的事往往都失了身份。倦收天念的不是別的，真是剛才那些大臣舉薦的閨秀們做的出格事。倦收天自己也沒有料到這有些事還真能發生，真是匪夷所思，看來這些王公大臣們私下的生活還真真是“有趣”。

他朝下邊噤若寒蟬的人掃了一眼，有些沒有念叨的人臉上明顯掛著幸災樂禍的偷笑，心中寒意更甚，索性把手中的的文書擲了出去，扔到朝堂中間。

大臣們都戰戰兢兢，不敢去看扔到地上的紙張，誰料到倦收天會來這麼一出，不由得暗地裡大呼翻了船。

“都尉，這上面可說你女兒昨天還不知因為何事吵著嚷著要劃花一個丫鬟的臉呢，據說罵得街坊鄰居都知曉了，恩，確實賢良淑德。”倦收天贊嘆道。

都尉現在可不敢喊冤枉，這份文書一看就是王的暗衛調查出來的，質疑的話不就等於質疑王本人。雖說王年輕，可手段終究有的，不然怎麼早早就讓他自己最信任的罪負掌了軍政大權。想要架空他是不可能，現在就連想要借助枕邊風的機會都沒有。

“唔，還有誰，我記得崔侍郎家中的閨女才十歲，恩？你也太急了吧？”

那崔侍郎面色一白，跪趴下來，只一個勁道臣不敢，不敢。

倦收天揮了揮手道：“夠了，本王的后什麼德行品質我比你們看得清，沒了利益關系不才是更能分辨嗎，你們說是不是？”

沒人敢回話，倦收天在說什麼他們聽得分明，無非是在告誡他們，他看穿了他們的心思。

倦收天也不介意滿堂寂靜的樣子，站起身來：“就這樣了，以後這件事情就不勞諸位大臣費心了，可以多花點時間在自己的家庭身上。”

這話聽在剛才被指名道姓念出醜事的大臣耳裡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諷。那些人臉上五顏六色的變來變去，倦收天卻沒再看一眼的離開了。央千澈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這次他幫倦收天推了一把，卻實在不認同他的做法。朝臣之間本就是互相牽制的，朝臣和君主也是互相牽制的，這之間的暗流誰能分得清清楚楚，倦收天非黑即白，一次性得罪太多的朝臣，終歸是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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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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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時節，南國局勢已經到了劍拔弩張，兵戎相見的局面，柳家果然是投向了原無鄉，孟心德雖然憤恨，卻沒有太大的驚慌。原無鄉只知道他把柳氏關在了祠堂不讓出門，據情報來看，柳氏並未受到什麼虐待，只是孟心德心中氣惱柳家的背叛，不願見到她。

“看來，他們之間也有些夫妻情分。”倦收天這邊得知南國局勢時如此說道。

“畢竟相處幾十年了，情分自然是有的。只是和有些事比起來，沒那麼重要罷了。”央千澈說。

“是啊，沒那麼重要罷了……”倦收天語氣飄忽的重復道，也不知是聯想起了自身還是什麼，神情郁郁的，他收回望著遠處的視線，“現在兩廂是旗鼓相當啊。”

“是，現在就看誰先按耐不住了。”

“兩方都明白的很。”

“所以這是一場持久戰，戰的是人心。”央千澈似乎也對南國狀況頗為感興趣，但是對於結果，他也有自己的定量。

“哦……”倦收天隨口應了一聲。

他在畫竹，窗外那一抹蒼翠在陽光下顯得愈發的濃郁，可是手上雖然畫著竹，人卻有些漫不經心的。央千澈從他手上抽了筆：“畫得不如少時了。”

“心境不同了。”倦收天說道，索性也不再畫了，反正心思都不在畫上，他推開畫紙坐了下來，“我要走一趟南國。”

央千澈眉一抖：“你要做什麼？”

“我要親自見一趟孟心德。”

“因為你要拖一拖？”

“原無鄉絕對會贏，但我不能讓他贏得太快。”倦收天說。

“你有點不正常了，”央千澈忽然嚴厲的說道，“你現在弄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嗎？你是為什麼要拖慢他的速度，是為了北域的利益嗎，還是只是因為你個人的恐懼？這些你仔細去考慮過嗎？！”

倦收天不語。

“你娶那個女人，得罪了滿朝文武，可是有意義嗎？你我都清楚你和原無鄉的糾葛，你也不想娶，我甚至可以說，你完全可以不娶她，因為娶和不娶你都是不在乎得不得罪朝堂的。那麼你娶她的意義在哪裡，啊？我當初拿北域逼你考慮子嗣問題，是，你考慮了，可是你的做法只讓我覺得你要毀了北域！”

央千澈一聲聲的質問他，然而倦收天不想回答他，或許是他心中明白，卻自己不想面對。可是央千澈這段時間對他失望透頂，誓要把他內心的真相殘酷的撕開來逼他去直面。

“你是想要看原無鄉的反應嗎？”央千澈聲音發寒的問道。

倦收天腦子一蒙，怔怔然看向央千澈，然後又低下頭。是要看原無鄉反應嗎？理由呢？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看過來。

央千澈氣惱的瞪著他：“你自己想清楚！”

他獨自虛浮著腳步走了片刻，忽然蹲了下來，把臉埋入掌中。他覺得他也許是瘋了，諸多現實的逼迫，對兩人的未來無盡的絕望和無法真正放手的執念在他腦海裡擠壓成一個漆黑逼仄的漩渦，將所有理智席卷殆盡。

央千澈的責罵是對的，他的做法不過是在毀了北域，也許自己打心底是恨著這副枷鎖的。也許哪一天自己就在這個位置上崩潰了，變得面目全非，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他總是想著原無鄉，那個人比他堅定，比他包容，也許成為南國的王以後也不會像自己一樣。可即使如此安慰著自己，他依舊想要拖緩一下原無鄉的腳步，然而他並沒有意識他的恐懼也使自己走上了一條自私的道路。

心是空蕩蕩的，卻在嗡嗡作響，他也許是執迷不悟，反正，一切於他來說，已經無法回頭了。

最終去南國的是央千澈，這是央千澈最後的妥協了，倦收天留在了北域，他不願意自己國家的王在糟糕的狀態下發生什麼意外。而他臨走前，倦收天立后的正式文書了也已經下來了。

一切都沒有改變。

“如果世界上已經有了能夠勝任的人，那我就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倦收天垂首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 此帖被四弦wu聲在2015-06-29 22: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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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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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城門！”式動機快馬疾馳而過，手裡樣出一塊令牌，然後甩手一鞭抽在馬身上，速度又加了幾許。守城的衛兵看清他的樣貌，慌慌張張的奔走，城門“轟”的一聲打開。

式動機騎著馬穿過城門，最後干脆一個縱身，腳在馬背上一踏，飛掠過一幢幢屋檐，不多刻落入了一間院子。

“原無鄉！”他大喊，“還活著就快給我出來！”

“式動機，你怎麼回來了？”一側的窗戶的竹簾被掀了起來，露出原無鄉半張臉，他看到式動機站在院中也沒有什麼太過驚訝的神色。

“不回來，再不回來你這邊就要後悔死了！”

式動機跨出幾大步，推了原無鄉所在的屋門，直接進去拿了桌上的茶壺灌了幾口。

“你是渴死的麼……”原無鄉調侃道。

“你倒是還蠻有閑心的，”式動機見原無鄉神態恣意，想來南國的事進行得還挺順利，便不急著要把那糟心的消息告知原無鄉了，決定等等再說，“南國情況現在怎樣？”

“還不是那樣，孟心德不肯輕易動作，不過我最近倒覺察出些不對來。”原無鄉皺眉說道，“照道理他不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可最近他似乎有了些動作。”

“什麼動作？”

“他見了個人。”原無鄉說。

“什麼時候？”

“就前幾天的時候，”原無鄉頓了一下，又說道，“我感覺最近他那邊兵力變動了些，似乎是加入了另一支軍隊。”

式動機一愣：“有人幫他？什麼人？”

“還不知道，不過也不重要。”原無鄉搖搖頭，然後又問道，“你呢，怎麼舍得回來了，不是偷懶得挺愉快麼。”

式動機哈哈笑了幾聲，便嚴肅道：“我回來是告訴你一件事的。”

“什麼事？”原無鄉滿不在乎的問道，對於式動機的話，他覺得對方越是裝作嚴肅，越不可能是什麼正經話。

“聽說倦收天要立后了。”

“嘩啦”一聲，窗戶飛出去半邊，竹簾斜劃拉下來，在半空蕩著：“你再說一遍。”聽到這番話，饒是先前認定式動機是在尋自己開心，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控。

原無鄉面色發沉，一雙眼睛寒冰般的瞪著式動機，可惜式動機一點也不為所動。

“我說，倦收天立后了，”然後他又補上，“離我趕到這裡，公文都發出來了快小半個月了。大概年後冊封，我說……”

“誒，你去哪裡？”式動機一把拉住要出門的人，原無鄉回身甩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他有膽！”

式動機笑笑：“他怎麼就沒膽，北域有多大多強誰都懂，他是王，娶個女人生下子嗣也是必然的。”他不介意原無鄉似刀般的眼神，“他不像你，他從他父王手裡接下的江山，壓迫著他的東西多著呢，遲早要妥協。我原本想看他能堅持多久，你們又能走多遠，卻沒料到這麼快。”

“閉嘴！”

“去查那多出來的一隊人馬是誰的。”原無鄉深吸了幾口氣，冷靜了下來。現在確實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倦收天即使要娶，那也是年後的事了。他只是疑惑倦收天若是要娶為何又要將時間拖半年之久，難道是為了試探自己的反應？他覺得倦收天沒那麼無聊，可左思右想又想不出什麼來。

“等等，”原無鄉叫住式動機，“知道是要立誰嗎？”

“不太清楚是誰，不過聽說是個鄉野之民。”式動機想了想道：“據說還在朝堂上引起了極大的反響，想來那些老臣也是不會同意的，倦收天倒是力排眾議，非要娶那女子不可。”

鄉野之民……說到鄉野，原無鄉心裡倒是浮現出一個猜測來，那時分別，倦收天似乎是帶著那個女人一起走的。

“他還真是在挑釁我的底線。”

這件事雖然暫且揭過不談，但原無鄉心中的火可是越燒越盛。本來順利的事情莫名其妙受了阻撓，那孟心德近幾年來心性變化大得很，明明不像近幾天表現出來的這麼有智謀，而且又莫名其妙多出來幾萬不知來歷的人馬，人數雖不多，卻總歸意料之外，原無鄉不得不考慮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協助孟心德。

然而究竟是誰，他卻百思不得其解。

距離自己定下的時間已經往後推遲了將近一個月了，他的行動沒有絲毫的進展，一種焦躁感無可避免的升騰起來，再又想到那個遠在天邊做出讓自己生氣的事的人，就猶如一顆刺突兀的扎在心間，疼痛難挨。

原無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看什麼都不順眼，恨不得什麼都給掀翻了，又瞧見牆上掛的落雪春梅圖，一瞬間替換成了和倦收天相處的那段時日所見的景色。待清醒過來，又怒不可及的衝過去扯了畫撕碎拋下，連聲道：

“你可真是好樣的！”

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處理完南國這邊麻煩的事情，等收拾完這些大逆不道的東西，他就要趕到北域去興師問罪，他要去阻止倦收天那可笑又荒唐的行為，徹底的阻止！

式動機雖然說被原無鄉派去打探那個和孟心德接觸的人，不過孟心德似乎做了非常嚴密的措施，他的人幾乎探不到那個人的面目。

“如此嚴密的不讓我們打探知道的話就一定是熟人，而且一定是原無鄉的熟人……”式動機想，“有誰是有能力插手又不願意原無鄉知道的呢，或者說是，有誰是做了這種事會讓原無鄉難以接受的呢？”

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來，似乎人選已經在心中確定了：“哎，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推測告訴原無鄉呢。”

推測歸推測，然而來的人究竟是哪一個他還沒弄清楚，那個人來了之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裡沒有出來過，房間外的院子都沒有踏足過，簡直像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式動機有些不懷好意的想。

每天進入房間打掃和送飯的都是固定的一個人，式動機想要派人混進去都不容易，他趴在離那間院子不遠的牆上支著頭打了一個哈欠。不是他鞠躬盡瘁，非得要自己跑來這裡牆頭上吹風干活，而是最近幾天原無鄉火氣太大了，他完全不想去觸霉頭，所以自己就過來親自探查了。

這時，風撩開了些窗戶竹簾，由於式動機趴著的位置不是正對著窗戶的，倒是巧合的在那瞬間透過撩開的縫隙瞧見了裡面一些情況。

“是他？！”式動機愣了一下。

那一刻式動機說不出來自己是驚訝多一些呢，還是興奮多一些，總之他的眼睛亮了起來，而一個不錯的想法也同時在腦海裡形成了。

央千澈並沒有坐在窗戶邊上，也正因為如此，式動機才恰好看到他的臉。雖然也就那麼一會，竹簾就又落會了原處，但是足夠式動機認出他來了。

央千澈放下手中的書卷，孟心德在衣食住行上照顧得非常周到，之前自己說過不能泄露行蹤，他就安排了固定的人負責自己的起居，還派人送來不少古籍解悶。自己的到來確實對孟心德起到了作用，原無鄉最近連連受挫，似乎沒什麼進展，也難怪孟心德好好供著自己。

他現在始終猜不透倦收天的心思，他想，若是自己猜不透也就罷了，怕的是，倦收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那就危險了。一國之君若是迷惘了，關乎的可是整個北域的命運。

可原無鄉的存在始終對倦收天影響甚深，而倦收天又背負著絕對不能拋下的責任，這兩個人糾纏至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道得盡的。想到這裡，央千澈憂心忡忡，在房內踱來踱去，始終不得辦法。

外面監視的式動機倒是瞧見轉機，心情愉悅，也不再多留，回去找原無鄉彙報。

“央千澈？！”

果然，原無鄉聽到央千澈的名字反應極大，式動機當然知道讓他有這反應的原因並不是央千澈，而是派央千澈過來的人。

“他到底什麼意思？！”原無鄉火氣騰的燒了起來，“難道他上次問了那樣的話，我的回答還不足夠讓他相信我？”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了，”式動機嘆了口氣道，“原無鄉，這已經不僅僅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這是南國和北域的問題。”

“國和國之間哪裡來的信任啊，有的只是制衡。”式動機撥了撥杯盞裡茶葉的浮沫，他知道原無鄉想得明白的，只是原無鄉素來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君王的位置上看，雖謀略手段樣樣不錯，待人處事卻總還是寬厚居多。

“哼，這是兩碼事！”原無鄉說，“於國，我未松懈半分，不該退讓的即使是阿倦我也不會退讓。但是，於倦收天本人，我從來都是全身心的信任他，可如今他要娶妻！他派央千澈過來聯合孟心德的事我可以不計較，可是他居然要娶妻！”

式動機嘆了口氣，他不可能去勸原無鄉，勸不動也懶得勸，事情到了誰的頭上都是看不清的。原無鄉自己也說，於國他不會松懈半分。若有朝一日滿朝文武要原無鄉娶妻，原無鄉又該作何？當然，這話他不會去和原無鄉說的，說了也沒用。

道理簡單，誰都能懂，做起來太難。原無鄉未必想不到，只是實際面對時，還是太過於失望，原無鄉心底畢竟還是希望倦收天能和自己相守的，若是做不到，也絕不該和別人一起。因此也才格外的傷心憤怒。

最苦生在帝王家，因為苦不能言。式動機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變得婆媽了，換做以前，他應該趁機嘲諷一番，而不是在這裡站著無奈。大概是有所體會了吧，他心底笑了笑。

“我倒是有個想法，”式動機眯縫起了眼睛，十足狡猾的樣子，“你要不要聽？”

“拿下央千澈要求阿倦撤兵。”原無鄉肯定的說道。

式動機露出一個你果然懂的表情，原無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把央千澈給綁過來啊。呵，你可不要被他溫雅的外表給騙了，他心思通透，功夫也不在你之下，要把人從孟心德那裡抓住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交給我就是了。”式動機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來。原無鄉狐疑的看著他，不曉得為什麼平時這個凡事能推則推的人變得這麼勤勞了。

“你……和央千澈有仇？”

“仇？不不，我們有緣。”式動機笑得愈發的引人深思，而原無鄉好像從他的神情裡猜到了點什麼。

他看了式動機半晌，最終揮了揮手：“你既已有了辦法，那就速速去辦吧……”

“所以呢？”倦收天的聲音聽上去百無聊賴，長期的精神壓力，讓他到了幾近崩潰的邊緣。他逐漸明白了一些事，也逐漸開始向一些事情低頭。

“宰相大人落到了原無鄉手裡。”

時隔這麼久，他刻意的不去提這個人，不去想這個名字，如今乍一聽道這三個字從旁人嘴裡說出來，卻還是叫人心裡猛地一跳。他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是頭疼。

紅雀擔憂的看了他一樣，眼神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沒有開口說多余的話。

“條件呢，他們開的條件。”

“他們想讓陛下不要插手南國的內亂，說南國的亂臣賊子他們自會收拾，不勞陛下費神。待一切安定下來，宰相大人自會還回來
”
倦收天的額角抽了抽，抬起手在空中微微擺了擺：“答應他們。告訴他們，太傅若是出了什麼事……我不會原諒他的！”

倦收天答應了不插手南國的事，原無鄉的進度自然快了起來。原本孟心德得了北域支持，暫且不必畏懼原無鄉的，無奈他自己失誤，叫對方把人給虜了過去，反倒成了威脅。好在北域雖然不再幫他，但至少也沒有幫原無鄉那一方來對付自己。剩下的，他看了看限制著自己夫人行動的院子，只盼柳家能夠顧念親情，不要太狠心就好。

孟心德這廂這樣想著，他夫人柳氏卻是個重情重義的，夾在中間，情義兩難全。自被限制行動搬到那偏院中後便整天憂思難斷，偶爾問起外面的事情，知曉了就更加為難。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在知道孟心德終於是和原無鄉兵戎相見時，趁人不注意懸梁自盡了。

這無疑是將孟心德逼至絕境了，因柳家更恨，便更有理由要孟心德不得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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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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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聽到推門聲央千澈回頭，他被帶到這裡已經好幾天了，他知道這裡是原無鄉的地盤。剛進門的人也眼熟得很，他們見過幾面，算是有些淵源，因此再見面的時候央千澈波瀾不驚的。

“我們見過的。”

“是啊。”央千澈說，看著式動機帶上門進來擇了張椅子坐下。

“你記得？那塊玉璧我還收著呢。”式動機笑笑說。

“不，更早些的時候，我王即位之日，你應該是站在原無鄉身邊的那個人。”

“哈哈，太傅記憶不錯，哦，不對，現在該是北域的宰相了。當日我以為你沒認出來。”式動機注視著他，隨即道出自己名字，“式動機。”

央千澈點點頭：“如雷貫耳。那時確實沒有認出來，走了段路才想起來，倒是失禮了。”

式動機扇了扇扇子，唇角笑意越發明顯，原無鄉現在在忙，有些話自然得自己過來說。不過，這倒是他頭回覺得不麻煩的時候：“我們請你過來做客……”

“這種請法倒是讓某驚訝了，莫不是你南國都是如此待人？”央千澈不待式動機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我知你們的用意。平心而論，兩國相對，手段什麼的，我也不該作何評價。只是，這封鎖內力的穴道是否可以解了？”

“恩？”式動機還沒有反應過來，隨即意識到了，“這可不行，原無鄉可說了，對央千澈不能太大意。畢竟你可是能得到北域兩朝國君信賴和倚重的人，不可小瞧。不過，南國事情完了，我們自然會恭恭敬敬送你回北域的。現在只能委屈你待上一段時日了，放心，只是封了內力，於身體無損。”

央千澈點點頭，好像接受了這個現狀，然後看向還坐在自己房內的人，眼神裡明明白白的寫著你還有什麼事樣子。

式動機巋然不動，扇子掩了半邊唇角，笑道：“你雖然在這裡，你那三萬精兵卻還在南國，我擔心吶。”

“你放心，我雖然是帶兵來助孟心德的，可是也不會由著他調用我的兵。我的兵都在別處，現在我人在你這裡，他們得不到命令，自然不會擅自行動。”

“如此我便放心了，那還請你好好休息。”式動機起身，“還有什麼需要的話，吩咐門口的人就好了。”

式動機這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門口是有人守著的，事情沒完之前，不要想逃出去。央千澈當然不會逃，沒有意義的事他不會不自量力的去做。他目送著式動機離開，又走回案桌前攤開一本書，卻沒有什麼心思看。

“事情都亂了套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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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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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初時，孟心德已經是有心無力，原無鄉鋒芒始露，一招施計困馬，巧妙取子，斷了他援力。這便算了，短短一月，連敗三仗，退離南國河岸，至平陽。

孟心德向柳家遞了拜帖，說要求見家主人，柳家管事恭謹的問道：“要見嗎？”

柳家家主正在泡茶，倒茶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長嘆了口氣道：“他本是一代英豪，不然我也不會將女兒下嫁於他。可惜時間長了，總有些東西會模糊掉，走到如今也只能說是命數。如今女兒已經去了，孟心德氣數也盡了，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不見也罷。”

他原本就是決定和原無鄉對付孟心德的，然而此話一說出來，倒像他仁至義盡了般，不愧是商場裡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人。這些話管事的自然也懂，心裡十分明白，便恭恭敬敬的又出去了，回了拜帖。

孟心德得了下人呈上的回復，目光冷了下來，柳家多年伺機，如今等到機會怎會不落井下石，是他縱橫沙場大半輩子，如今卻天真了。

然而，即使要敗，他孟心德也要轟轟烈烈的，絕不會放棄妥協，更何況不拼一把，又怎麼能下定論。

至於是什麼拼法，沒過多久，就有謠言傳至原無鄉耳中。

式動機才一說完，原無鄉就笑了起來：“事實倒是事實，只是嘛，對像錯了。”

織錦自原無鄉回南國後就一直在各情報組織奔波，這次帶回來消息，也知道與原無鄉現在的地位有損，想和式動機商量，哪知式動機轉身就去找了原無鄉說了。

“姑且算我有斷袖之癖吧，那我也只喜歡過阿倦一人，至於央千澈，嗯，”原無鄉朝式動機看過去一眼，“孟心德想法挺妙的，哈哈哈。”

原來，孟心德本意只是打算動搖原無鄉那邊的支持者，原無鄉的身份是原無鄉的一個籌碼，若他不再有資格，那些支持著自然會動搖。他想到央千澈，好端端的被原無鄉擄走，卻又還吃好喝的待著，若說沒什麼因緣，誰都不信。原無鄉那些年一直在北域待著誰知道是個什麼狀況。

他這一招倒是起了些作用，因為很快就有人找上原無鄉來了。

找上門的是南國原先的一些老臣，全都立在原無鄉面前欲言又止。臉上顏色青白交接的，卻又沒一個人願意開口，倒是式動機站在旁邊咳了一聲。

原無鄉朝他剮過去一眼，又回過頭來看著這些老臣，微微笑了一下：“各位老臣來找原無鄉是有何事。”

“王，我們……”

“原無鄉還未稱王呢。”原無鄉溫和的打斷道。

那老臣也不急，又說道：“您是南國皇室唯一的血脈了，您遲早是南國的王。”

原無鄉不笑了，嘴角也平直了，目無表情。

這個問題他一直刻意忽略了，倦收天提過，但是他依舊忽略了，現在他明白，這枷鎖就擺在他面前，所有人都在對他說，快帶上吧，這就是為您做的。

想到這裡，他又冷冷的笑了起來。

老臣們不知其意，都瑟縮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了勇氣問道：“敢問西邊院子裡住的是何人。”

這下連式動機都要冷笑了，這些老臣明明就是聽到了謠言，確認了消息才過來問的，現在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拿話問原無鄉。

“住的是何人想來我也是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的，難道你們覺得有什麼問題嗎？”原無鄉不鹹不淡的說道。

老臣欲言又止，顯然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明說的話又難為情，而且還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決定來問一下。可惜原無鄉這態度擺明就是不願意和他們好好說的樣子。本來他們也是持懷疑態度的，可是，原無鄉現在這模樣，倒叫他們信了幾分。

“王，您恐怕不知，現在外面有謠言傳得風言風語的，有損您的聲譽，也動搖了軍心。我們不管那院子裡住的是誰，總之，現在那謠言和他是相關的，得想個辦法平息才行。既然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合該找個合適的地方安頓才是。”

“哼。”原無鄉對他們的說法不予置評，心思轉了幾道，想到倦收天如今的處境，再聯想到自己想在所面對的，便覺得自己該叫這些人清楚，什麼輪得到他們說，什麼輪不到他們說。

原無鄉支著頭看過去：“你們有兵權？”

“額……”老臣們互相望了望，不明其意，紛紛搖頭。

“你們有得民心？”原無鄉又問。

老臣復又搖搖頭。

“你們有什麼？”原無鄉接著問。

老臣心中一堵，半晌沒說話，全都低著頭。

原無鄉笑了起來，“好了，你們什麼都沒有，就直接衝過來衝我提要求，是連腦子都快沒了麼？明顯的對方使得一個不高明的計謀，你們還一個個使勁往陷阱裡跳。再說了，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這南國都快是我打下來的，還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

老臣語塞，想了想又覺得哪裡不對，想要說什麼卻被原無鄉揮手要求退下了。走在半途中才捶胸頓足了一頓，這一趟跑過來完全是叫人看了場笑話，而且原無鄉那意思也沒否認謠言啊。然而此時會過意來也遲了，只得站出來盡力解決謠言。

原無鄉是不在乎謠言，對他來說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除掉孟心德。這個過程他一點都不想拖，因為他還懷揣著一個始終都無法安心的煩擾，恨不得馬上去解決。

也正是因為如此，孟心德的事情處理得十分之快，之前還憂心著原無鄉能力和心性的人一批老臣也都放下心來了。南國此時大體上算是統一了，而且他們也知道原無鄉現在大概是說一不二了，許多事上都不敢拂逆他。現在隨他們而言，最重要的莫過於原無鄉的即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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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樓發表於: 2015-06-28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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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事平，按照協定，央千澈也該回來了。

倦收天打著巡視的旗號，帶著一小隊人到了之前攻打黑海時待過邊陲小鎮。那宅子遭紅雀當時清洗後，已經沒留下任何人了，現在住進來十分寂寥。

倦收天是沒想到原無鄉會料到他來了這裡，本來他不應該來，不過最近北域內部無事，又因他當初執意封后之事，朝堂之上總也不愉快，叫他煩心，便索性來了這邊。一來好接應央千澈，免得他有什麼不測；二來是可以避開朝堂上讓他煩悶的事，好散散心。

他總覺得自己該是麻木了才對，可是看到原無鄉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刻，理智早就不管用了，思緒七零八落，頃刻大亂。滿目惶然的望過去，那人冷著臉站在門口，推開門卻不進來。

原無鄉發現倦收天見到自己時渾身抑制不住的有些顫栗，便將半開的門推開了些，神色復雜盯著對方，過了片刻，人走進來又轉身將門關上。

倦收天心中一炸，猛地後退了幾步，驚疑不定的看著他。說實在的，這個時候他不願意見到原無鄉，尤其是之前他已經做了娶妻的決定。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眼前這個人，可是顯然原無鄉不會讓他逃避的，於是他只好自己起了一個話題。

“央千澈呢？”他問，聲音有些啞。

本來見他躲自己就夠窩火的人在聽到他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的時候，眉頭一豎：“我說死了你信嗎？”

“不可能。”倦收天皺起眉頭，倒也不再躲原無鄉，站定身形，斷言道。

“怎麼不可能，就憑我和他的那一點交情？還是你覺得你做出這些事來我一點也不會生氣？我有什麼理由不殺了他？”

“和他無關。”

“對，很對，所以我來找你了。”原無鄉說，“你打算怎麼解釋？”

“我不會解釋，我說過這些是必然的，你我改變不了的命運。”倦收天側開身子，慢慢的坐了下來，“我說過，你也一樣，擺脫不掉的。”

此刻他又恢復了從容的樣子，目光裡流露著的也是沉穩，相較之下，方才見到原無鄉會驚慌的那個倦收天或許才是原無鄉所期待看到的。

“這話你說得太委婉，”原無鄉冷冷的打斷他，然後替他說道，“你該直接說你後悔了。”

倦收天窒了一下，卻沒有反駁。他安安靜靜的坐著，那雙眼睛格外的沉靜，這透露著不尋常，那一刻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

每當倦收天下定什麼決定的時候就會留露出這樣的眼神，原無鄉見過好幾次，每次都不是什麼愉快的時候。所以這一次他的心又狂跳起來，想要阻止什麼似的，忘了發怒，猛地上前抓住倦收天的肩膀，力道大的倦收天的眉眼都糾結起來，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那一瞬間他以為原無鄉是要對他動手，當然，他想，如果原無鄉對他動手，他現在也絕對不會反抗的，他會盡可能保他從這裡安全的出去。

原無鄉並沒有對他動手，只是目光中跳耀著火焰似的瞪著他。這麼近的距離，他們彼此對視著，相互間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倦收天沒有絲毫向他解釋的意圖，甚至連慌張和愧疚都看不到，原無鄉開始感到絕望。

“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打算？”他恨恨的道。

倦收天眉頭一皺，這讓他看上去有些不耐，他抬手想要隔開原無鄉，沒有成功，隨即說道：“你放開。”

原無鄉沒有動。

過了片刻他把倦收天拉向自己，圈住，額抵著他的肩頭：“告訴我這是騙人的。”

形式似乎有些與最初所想的不同。原無鄉嘆了一口氣，心想，他總是對倦收天狠不下心來的。明明是滿心怒火的來的，明明是該狠狠的教訓他一頓的，可是最後還是會變成自己拿他沒辦法。

倦收天的手臂被緊緊的抱住，掙脫不得，其實這一刻他是想抬手碰一碰原無鄉的，順一順他的頭發，或者是同樣環抱住他的肩也好，可是此刻他一樣的做不了。兩個人的心意最後促成的結果從來都和初衷相反。

咬了咬牙，倦收天准備推開他的時候，原無鄉放開了他，朝他伸出手：“跟我走吧。”

倦收天不敢妄動，怔怔相望，他以為原無鄉是來找他尋氣的，可是似乎並不是。他猜不透原無鄉心中所想，又或者是自己不敢明白，如今這樣的局面，叫他如何面對？家國情愛兩廂逼迫，重重相疊，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那麼的固執，那麼的堅定，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落在那溫暖的掌上，然後被原無鄉握住，抓住手指，一根根交叉，扣緊。

心髒在那一刻停止，然後又猛地跳動起來，突突的，撞擊在脆弱的胸腔上。

“我帶你走。”原無鄉望著他。

他終於認真的注視起原無鄉的眼來，那裡面三分薄怒，三分希冀，三分熱烈，還剩下的一分，是苦澀的憂慮。那樣的眼神，叫倦收天無法躲避。

本該無心，奈何動了心，本應無情，卻又情不自禁。

倦收天小心翼翼的靠近原無鄉，帶著眷戀和釋然，兩片柔軟輕輕貼上，像是蝴蝶棲息在花朵上，清淺的呼吸和原無鄉的交彙到一起。

他說：“我真想和你走。”

可是他卻突然一掙，脫開原無鄉的手，腳下步伐突變，抬手抽了掛在牆上的劍，劍尖一挽，直指原無鄉的咽喉：“可是我不能。央千澈在哪裡？”

原無鄉看著抵著自己的劍尖，還有些迷茫，然後忽然笑了起來，低啞的聲音帶著狠意：“這是你的選擇？阿倦，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不會讓你選。”

“央千澈在哪裡？”倦收天竭力讓自己不要理會他的話，

“死了死了死了！我說死了！你信嗎？”

“我不信。”

“對！你不信，你從來就不信我！不然你為什麼要娶妻，為什麼要派央千澈去南國。你信不信我下一刻就讓人把央千澈的屍體帶過來，信不信我踏平你的北域，就像你父王曾經做的那樣！”

“原無鄉！”幾乎是原無鄉的話一說完，倦收天就朝他吼了一聲，仿佛是多年的禁區被人踩踏入內，一一的暴露在日光之下。他再也考慮不了別的，只想原無鄉不要再說下去了，或者放他一個人就好了。

劍往前遞送出去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等他看清楚劍的另一端是誰的時候，原無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眼裡是難以置信。

劍尖進入得不深，頂多沒入了尖端，可是血還是快速的滲了出來。原無鄉望了望他，目光又挪到倦收天的胸口，那裡曾經為他受過傷。他凄然的一笑，後退一步，劍和他的身體分離開來。

“我還給你了……”

門狠狠地撞擊了幾下才安靜下來，倦收天忽然看見自己手中的劍，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對原無鄉做了什麼。

倦收天在原無鄉走後的許久依舊怔怔的站在那裡，窗外一點幽螢浮動，在漆黑的夜空裡忽上忽下，忽然，心中一股難以抵御的痛苦，湧上了他的心頭。

寂靜的夜中，他彎下身，獨自蜷縮起來，將食指死死的咬住，額頭抵著案角，沒有叫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來，但那微微聳動的肩膀卻泄露了這個男人企圖掩藏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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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樓發表於: 2015-06-30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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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雖然氣著倦收天，但至少去的時候還能保持平靜，這回來的時候簡直就跟吃了火藥似的。

式動機老神在在的看他殘害了一路的花花草草，砍了不少樹枝，又削了一地的葉子，打定主意不開口。

“我們回去！”原無鄉扯了馬繩，怒氣衝衝的悶頭往前走，式動機在後面慢悠悠的跟著，扇子一下一下的搖著。原無鄉和倦收天此次見面談不成功的結果他早有預料，是原無鄉想不開還想要給倦收天一個選擇。可是對於現在的倦收天來說，給了選擇只怕才是最痛苦了，因為他連想要怨恨的人都找不到，必須擔下所有的指責和非議。

可事實上，誰都沒有錯。

原無鄉往前疾走了幾步，頓住，上了馬。然後對式動機道：“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煩躁的扯了幾下馬韁，馬頭被他扯得左右擺了兩下，向前踏出一步：“我要讓他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只有屬於我了，他才能只是倦收天。那些亂七八糟的，我統統給他擋掉！”

式動機原本還站在原地，聽了他的話震驚的看過去，正巧原無鄉目光掃過來，眼神銳利。

“我會把桎梏住他的東西給毀掉。”他露出一個笑來，尖銳的，瘋狂的，勢在必得的。

“原無鄉，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你只是氣過頭了！”

“氣過頭？哼！”原無鄉冷哼一聲，“我無數次的在想，阻擋在我們之間的是什麼，現在我想明白了，不管是什麼，一並毀了就好。”

式動機沉默，阻撓在那兩人面前的東西太多，不是毀了就能解決的。也許他們兩個人本身就是矛盾。

相遇太過巧合，相知太過理所當然，相愛又太像笑話。也許北域的王當初阻止他們正因為是看透了這些吧。

他思忖著，並沒有注意原無鄉已經走遠了。而後他抬頭看了看前面逐漸縮小的背影，嘆了口氣。

“他們兩個人的命運，他們自己做決定好了。我可是老咯……”

事情有些發展得過快了，倦收天幾乎措手不及，也許他從未想過原無鄉會和他兵戎相向，也許是他從來拒絕去想像這樣一件事，然而事情現在擺在眼前，他忽然真切的體會到原無鄉當初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後的感受。

震驚，憤怒，無奈，心傷，什麼都有，卻又全都不足以來描述那一瞬間的感受。消息是隨著央千澈的回來一起傳回來的，央千澈是他現在僅剩不多的，親人一般存在的人了，他還沒有來得及為他的平安歸來感到高興，就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在了原地。仿佛是雷霆過身，麻木得無法思考，無法動彈。

好半天他才緩緩的轉過身，愣坐在座椅上。

戰報傳過來已經是時隔那麼久了，南北接壤的戰事早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或者說，正因為原無鄉在北域做了段時間的質子，他才對北域了解得透徹，對倦收天了解得透徹，因此這場戰爭才迅猛不及。

對於倦收天的不知所措，央千澈倒是淡然的很，也許事情是突然了一點，但是也早該想到了。

“我只想問，你現在對原無鄉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

央千澈站在倦收天面前，視線卻沒有看著倦收天，而是看著一側的屏風上的山水。山色空蒙，煙雨江南，那是南國的景色。北域的環境不會顯得這麼潮濕。

他又環視了一下四周，覺得自己剛才那個問題，倦收天似乎不需要回答了。因為他站的這個位置，不是王的書房，也不是王的寢殿，更不是議事廳。而是倦收天還是殿下的時候的住處。

這裡大部分的東西都能看出原主人為原無鄉改動後的痕跡……

“……”

回答他的果然是沉默，但這當然不是辦法。

倦收天是王，這個時候也絕對不可能允許他拿不出辦法。

很快，倦收天似乎是揉了下額角，然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今晚加急，讓著紅服以上品級的官員前來商議此事。”

“是。”央千澈看了他一眼，再沒多說什麼，領了令下去了。

商議了半宿，大臣們臉上都汗涔涔的，衣袍皆被汗水浸濕，然而他們依舊忍耐著不敢表現出不適來，畢竟他們的王和他們是一樣的。

等到倦收天意識到的時候，一滴汗沿著他的額角滴落下來。他頓了一下，再朝下方恭立著的大臣們看了看，抬了抬手，不遠處候著的侍女走了上來，捧著濕帕替他擦了汗。

“叫人再備些。”倦收天說，“另外，著人添些解暑的。”

“是。”

那人下去了，不一會就有人另送了些濕帕子給官員擦拭汗水，冰鎮的酸梅湯和降溫的冰塊也都送了過來。

對於原無鄉現在與北域為敵的情況，大臣們對倦收天是頗有微詞的。雖然他們大抵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的，但畢竟曾經倦收天和原無鄉交好的事實還是知道些的，而且南國又算是倦收天拱手讓給原無鄉的。現在養虎為患了，說不怨，是不可能的。

大臣們解了暑，又開始繼續商討了，聲音紛紛雜雜的，各執己見，倦收天撐著頭聽著，思緒有點飄。

直到其中一個大臣咳了幾聲，才又將視線轉了回來，落到他身上。

那大臣有些不滿倦收天的走神，可是又不敢直接指謫身為上位者的王，值得說道：“王，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慎重對待。”

倦收天目光嚴厲了起來，盯著說話的大臣，似有刀槍誅伐。仿佛只有此次才能鼓足了勇氣，倦收天到底還是怨原無鄉的，他們為什麼就不能這樣算了呢，為什麼非要和自己對立，為什麼非要逼自己……明明自己這顆心除了他誰也沒給過，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好強求的。

“我只不過想找一個國和你的平衡點罷了，為什麼你就不肯呢？”倦收天在心裡默問著。像他瞪著的人是原無鄉本人。

大臣心下顫抖了兩下，低下頭，剛要開口認罪，央千澈開口說話了。

“現在擔心邊陲地方也沒有用，恐怕早就失守了。現在我倒是擔心之前占領的黑海地域和罪負鎮守的交接處。以原無鄉對……”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倦收天，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到，“對北域的了解，他很清楚從哪裡可以取得突破。”

“……”倦收天知道他的停頓是為什麼，原無鄉了解他，太了解他。

他所想的，所做的，原無鄉全都懂，全都能猜到，他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也許央千澈這樣說只是在提醒他不要感情用事，但是，此刻，他還未面對原無鄉就已經覺得自己潰不成軍了。

倦收天整頓了下心緒，安排了防事，又著人快馬通知罪負那邊消息。只是在思考派誰前去應戰的時候他始終覺得沒有比自己更合適的了。

但明顯的，央千澈話裡的意思，大臣們的想法，是絕對不會讓他親自去的。

等一切都妥當了，所有的人都離去了的時候，央千澈站在門外回頭看著倦收天，倦收天側頭看過去，嘴唇動了動，將要說什麼，然後又沉默了。

天漸漸的亮了起來，第一束晨光穿透雲層落了下來，半開的門下是一條亮白的線。央千澈轉回頭，嘆了口氣，帶上門。

風沙掩埋了天色，北域算不上很好地域，至少比起南國山水如畫，這裡完全是另一種景色。

這個季節本來不應該有這麼大的風沙，只是變天了，狂風卷起了塵土，大概再過不久就是一場大雨傾城。

原無鄉一手扯著韁繩勒住馬，雪白的馬煩躁的刨了刨蹄子停了下來，發出幾聲馬鳴，後面有衛兵馬上上前來詢問。他抬頭看了前方遠遠現出的城牆樓閣，揮手示意了一下，那衛兵很快的傳令下去，安營扎寨，等待暴風雨的來臨。

坐在馬上的人看著自己帶過來的軍隊火速的動作，臉上淡漠得沒有一絲表情，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鼓動了起來，亟不可待的想要見到那人的樣子。只是如今，他再怎麼想見那個人，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傻傻的不顧危險的獨自跑進北域皇宮裡去找他。

他終究是意識到了阻隔在兩個人之間的東西。但是，天真的人始終都不是他原無鄉……

昏黃天，白衣凌雲，不見昔時殘花淺酒。舊夢朱牆下，有誰？

轟隆一聲的雷鳴，響徹的整個寰宇，天幕被閃電照得慘白。倦收天猛的睜開眼，汗濕一片，夢裡的景像全都破碎不見。

他抬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平復了自己急促的呼吸，閉目靠了會。

屋內不時的被閃電照亮一片，陰森森的，沒有半點人氣。守屋的侍女大概是已經睡下了，倦收天沒有喊人，披了外衫獨自推門去了廊下。

侍女插在一角的紙燈籠在風雨中搖晃了兩下，最終被狂風撕扯了下來，墜入下方的水渠中，被水浸沒熄滅。嘶吼的風雨仿佛吞噬了所有的生命，倦收天孤零零的站在廊下，外衫被風吹得緊貼著身體，風夾雜著雨水的腥氣撲打在臉上，越發的讓他覺得麻木。

“王上……”身後有人喚了一聲，倦收天回過頭。

守夜的侍女被雷聲驚醒了，看到了佇立在外的倦收天，心裡一震，簡直比雷聲帶給她的驚嚇更甚。

倦收天沒做什麼表示，只是轉回了頭依舊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不時的劃過閃電，他不動，侍女自然也不敢動，戰戰兢兢的在後面等著倦收天發話。

過了好久，倦收天忽然問道：“幾更天了？”

他原本是想有個人來，說說話也是好的，他現在急切的想要找個人訴說些什麼，什麼都好，關於他自己，關於原無鄉，或者是關於他所背負著的，數不清的責任……太多的太多，積壓在他的心口，陳年的，落滿灰跡的，連自己也要忘卻的事，想要噴湧而出，但是它們擁堵在那裡，找不到出口。

倦收天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而且，顯然的，面前這個人不是一個好人選。那些情緒就又被他很快壓下去了，換了個無關緊要的話來帶過自己剛才莫名的衝動。

“三更天了……”侍女答。

“哦。”倦收天語氣有些飄忽的應著，他昨天一宿沒睡，現在也睡不著，事情太多了，不知從何梳理。

手指無意識的在欄杆上劃了幾劃，抬起手，冷雨從手上滴落。

“你下去吧，我自己站一會。”

侍女看著倦收天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了是，垂首退下了。

這一站又是半宿。

早上的時候大臣上報，天降暴雨，阻了原無鄉的行軍腳步，我軍得以有時間做准備，通知罪負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冒雨前進大概能爭取早點趕到。

倦收天根本無法松下那口氣，他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那些隱隱約約的東西閃過他的頭腦，抓不住，尋不回。而且，每想到和原無鄉相關的事情他就退縮了，不肯再前進一步。

倦收天忽略的東西最後成了這場戰爭的致命傷，可是在以後的無數個日夜裡想起來，他覺得，自己那個時候早就放棄抵抗了，所以大臣們是對的，央千澈也是對的，北域放任在他手上，終究是要消亡的。

不知道是經過了多少次戰爭，又不知道是經過了多長時間，總之，從梅雨連綿的季節到葉落枯黃，再又轉眼到了冬雪飛揚。

南北的戰爭相持不下，距離倦收天當初說要立后的日子卻是越來越近了。大臣們的意思是，戰事持續了很久，有一場喜事高興一些也是好的，也算能鼓舞士氣。

倦收天不置可否。

他和原無鄉的戰爭說是相持不下，但實際上，從原無鄉第一場進攻突破邊陲進入北域開始，他就落了下成。更何況，現在南國那邊的動態總讓他覺得似乎有什麼隱隱待發。

因為倦收天即將大婚，這宮裡便多了分生氣，倒是熱鬧了起來，而且馬上就是年節了，自然是要准備的。看著往來的人似乎臉上的顏色也較之前鮮亮了些，倦收天郁郁的，他終日不得安神，一點也不像是個即將成親的人。

這天他在書房裡坐了片刻，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便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了。當即著人備好轎子，去了離皇城不遠的一座山腳下。

轎子在山腳下停了，倦收天下了轎，望了望立在不遠處的一座石碑。

石碑上刻了幾個字，大概經了些風霜，字跡有些模糊，然而倦收天還是認出來是宴山亭幾個字。

“你們就在這裡等著吧，我自己上去。”倦收天說道。

抬轎的人互相望了望，低著頭，倦收天就不再說話了，裹緊了厚重的狐裘披風獨自一人沿著石碑後的小路上了山。

隱藏在山腰上的是一件小院，柴扉半開，梅枝覆雪。倦收天踏進院子，向四周看了看，清幽的梅香在空氣中冷冷的，頗為醒神。

小院的主人似乎是聽到了人聲，推門出來了。戴著僧帽的僧尼看見倦收天，一愣，顯然是有些驚訝他為什麼此刻出現在這裡，然而片刻她就恢復了平靜，敞開了門扉看著他。

“靈犀……”倦收天猶豫了一下，出聲喊她。

“貧僧無情尼。”靈犀無悲無喜，眼裡平靜淡然。

倦收天頓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又道：“師太……”

靈犀朝他點點頭，示意他進屋子裡來，又去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方才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

屋子十分的簡陋，外室裡也就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個佛台，供奉著佛祖，佛祖面前燃著兩盞青燈，火光微閃。

倦收天仔細看了她片刻，覺得她似乎過得沒有什麼不好，心裡稍稍嘆了口氣。

“我過來看看你。”

“我這樣，過得挺好的，你……皇兄你也不用掛懷。”靈犀猶豫了一下，還是稱呼了倦收天為皇兄，這讓倦收天寬慰了不少。兩人相對靜默了一會，靈犀忽然道，“過去的事，我想著念著也就放下了，一心向佛。可是我看著你，覺著不好。比起往前，你似乎越發的不像個人樣了。”

“我最近心緒很亂。”倦收天說，他今天原本就是想找個人訴說的，因此也就開口了。

“關於原無鄉？”靈犀心裡很清楚，能讓倦收天動容的數來數去也就只有那麼一兩樣而已。更何況，自己也經歷過一些事，自然也明白得透徹。

“是，也不全是。”大概是本來就打算全說出來的，倦收天意外的誠實。

“我聽說你要大婚了。”靈犀問。

“是。”倦收天承認。他並沒有問為什麼在山上清修的人會知道這件事，其實靈犀和他是一樣的，說著要放下，真正的那個自我又根本放不下。這大概是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刻想起來找她的原因，因為他們能夠相互理解。

果然，靈犀輕聲笑了起來。

“作為一個女人，我知道了你這樣的做法挺想揍你，為那個無辜的女人。但是作為一個感情失敗的過來人，我卻同情你，也更加同情原無鄉。”

燭火嗶啵的跳動了一下，倦收天的眼光閃了閃，厚重的衣袖下，手指抽動了動，最後又放松了下去。

“原無鄉心裡沒有權勢，不在乎榮辱，但他卻在乎你……”盯著茶面的女人怔怔的，眼神似乎穿透茶面看到了別的，眼神裡又好似有些羨慕，“這場戰爭，原無鄉想得到的是你。”

倦收天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靈犀看著他的表情，嗤笑了一下：“如果當初他能夠像原無鄉一樣不顧及所有，我又何必……但說到底，我也無法不顧及，所以才會覺得失望。遇到原無鄉這樣一個人，你真是好運氣，可你竟然還會猶豫。”

“我不能對不起北域……我……”

“北域離了你便不是北域了嗎？又或者，這江山離了便不是那座江山了嗎？”靈犀撇了撇浮沫，抬眼看他。倦收天無話可說。

“倦收天，父王早就不在世了，鎖住你的又是什麼？難道不正是你自己嗎？”

“原無鄉想要的是你，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麼？”

靈犀一句話話砸到他心上，他無法面對，猛然站了起來，又頓住，看向靈犀。好似對面坐著的是原無鄉，用著譴責含怨的眼神看著自己，過了一會又帶上了委屈，漸漸地又變成憤恨，他看見他在指責自己為什麼背信棄義。

倦收天搖了搖頭，張口喊他：“原無……”

風吹來虛掩著的門扉，發出哐當的一聲，倦收天怔住，轉身奪門而出。

靈犀在背後看著他：“一切都是虛妄，你所做的不過是逃避。”

倦收天越走越快，風雪飛揚，在他周身打著旋兒，萬籟俱寂，只有他腳步快速的踏在雪地上的娑娑聲。

他閉著眼奔走，不看前路，也不想來時的心情，他把腦袋放空，漸漸的跑了起來，靈犀說得對，他是在逃避，所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 此帖被四弦wu聲在2015-07-26 23: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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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樓發表於: 2015-07-26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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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桌上的戰報堆疊了厚厚的一沓，倦收天一份一份的，仔仔細細的看了，從那些簡要彙報戰事的字裡行間尋找原無鄉的訊息，哪怕是多了解一分也好，他想知道他的想法。

“其將者隨時用謀，不拘古法，然觀其年齡，不過二十，後生可畏……”

倦收天知道這份文書裡所說的將者是誰，所以即使文書裡寫著戰事後半段北域被逼至絕境他心裡卻依然是感到頗為驕傲的，只是這種心態很快又被沉重代替。

北域被派上戰場的都是他父王時期的老將，行軍帶兵皆有方法，只是未見得是原無鄉的對手。可是從數份戰報看來，原無鄉雖進攻時勢如利劍，勇猛無比，結果卻好似游戲般，並不意於取勝。明明占著優勢的，卻始終只在北域邊陲徘徊。最近的進攻重點更是轉移到了靠近黑海的北域邊界。

理論上來講，那裡是兵力最重的地方，又是倦收天最信任的罪負在駐守在那裡，無論如何都不能算作是個好的戰略。原無鄉不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的……

他又往後翻看了幾份戰報，臉色微變，再往案上看去，已是最後一份，匆匆翻至最後落款，日期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了。

“來人！”

大概是倦收天的語氣太過凌厲，外面的侍從幾乎是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的進來了。倦收天不是一個暴君，也幾乎對任何事情都沒什麼興趣，當然也不會隨意的懲罰殺人，但是宮中之人大多都因為他的漠然而畏懼他，他也從未思考過要改變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像。

他父王曾經對他說過，為王者不論自己多麼冷酷無情，總是要在百姓群臣面前做個仁的模樣，即使是裝裝樣子，那些人也就滿心信任。可是倦收天卻是連樣子都不屑於裝，讓他頗為憂心。

但凡哪個王朝，總有不臣之心者，王者為群臣百姓信任，不臣者勢必要考量幾分，因此國勢安穩，若你不得人心，哪怕你是個好的王者，只怕王位也不坐長。

倦收天此刻就想到了他父王這段話，幽幽嘆了口氣。道理誰都懂，做起來卻是比什麼都難，更何況他本就不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假作辭色還不如真做漠然。

“最新的戰報怎麼沒有？！”短暫的走神後他問道，語氣還是有些森然。

來人錯愕了一下，道：“近幾日並未收到戰報傳來。”

“怎麼回事？我說過戰報不要斷的。”

“這……可能那邊戰事忙，沒來得及……而且這天氣……”他的話未說完。

“不要在我面前找借口。”倦收天聲音不大，也沒什麼語調，但讓人聽著就是有一股寒意。

“是……屬下知錯了。”

那人又開始抖了，也知道自己找借口是在倦收天面前無用的，只得心驚膽戰的認了錯，等著挨罰。

“算了，你下去吧。”倦收天揮了揮手。

倦收天此話一出，跪著的人如蒙大赦，趕緊離開了。

戰線在往西移……倦收天皺著眉，一直都沒有人注意到北域的大部分兵力被原無鄉牽引到了西邊的區域。現在直連這皇城的幾片區域，守備一定薄弱了很多。沒有及時的戰報，倦收天也不知道原無鄉那邊兵力安排是怎樣的，若是……

他不敢細想，只得招來紅雀。

“你是說，情報被半途中被人截了？”

“是的，”紅雀答道，“我們死了一個暗衛，這幾天一直在查，現在結果出來了，死的那個人是被派去打探戰線情報的。”

片刻，紅雀似乎又想起什麼了，道：“最近我有感覺我們的情報網似乎被阻，出現了好幾起情報被攔截的情況，恐怕不是意外。”

倦收天內心有些頹然，他往後靠著座椅不出聲，紅雀也不動，垂首等著倦收天的意見。

“那應該就是原無鄉那邊的人做的了……”倦收天的語氣很輕，有些像在自言自語。

紅雀頓了一下，抬頭看過去，倦收天正好看過來：“我要知道現在的戰況怎樣，要快。消息的傳遞估計都被南國那邊攔截了，這你去想辦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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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樓發表於: 2015-07-26 23: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離進入年節還有十多天，宮裡頭依舊有條不紊的准備著年節的相關事宜，而倦收天大婚的喜袍也送過來了，他是王，即使是成婚，喜服也不會是紅色，和平時上朝穿的沒太大差別，只是花紋更繁復些，做工更精致些。這件衣服據說半年前就在准備了。

倦收天在人捧著喜服上來的時候看也沒看一眼，只是讓人直接拿下去就好。過了片刻又問后的衣服試了沒。

侍女說還沒，先送了王的過來，王若是沒有意見了，再去后那裡。倦收天哦了一聲，倒是讓侍女把后的衣服展開了給他看。

與王的不同，后的衣服倒是大紅色的，一樣的花紋繁復，做工精致，只不過大概是顏色的關系，看上去很是鮮艷喜慶。仿佛多看上幾眼，便真能生出喜悅之情來。

然後倦收天讓人把衣服給后送過去，大小不合適的話可以及時改。

因為了迎接新年，宮裡的燈也多半換做了大紅的，晚上看上去幽幽熒熒的，紅彤彤的一片，頗有些暖意。

紅雀去了一段時日，也傳回了些消息，不多。

這讓倦收天有些驚訝，以紅雀的能力，辦事不可能這樣拖沓，這只能說明原無鄉的情報網更加的大，並且做出了相應的行動。

不過好在紅雀傳回的消息還是至關重要的，至少倦收天可以確定，戰線的確被轉移到西邊了，而且，原無鄉並沒有跟著一起走，這一切都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握了握拳，脊背有些發寒，他終究是要對上原無鄉的。

他心裡有一個隱秘的願望，這個願望或許是違背他父王的，也或許是對不起那些站在他身後期待的他的人的，但那就是他真實的想法。世界上的確不會存在讓所有人都幸福的事情，他選擇了北域，犧牲的就是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他若是選擇的遵循自己的心意……

倦收天抿緊嘴唇，靈犀的話躍入腦中，“江山不是沒了你便不是那座江山……”

狼煙烽火，旌旗滿地，原無鄉站在戰場笑了笑，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場了，他總以為對面的將領會是倦收天的，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每一次都不是。

即使是北域最近的戰況不是很好，罪負也被他絆住了，倦收天也沒有出面。

他甩了甩劍上的血，現在這種局勢很明了，倦收天再不出來阻止，北域攔不住他的。只有倦收天能阻止他，可是，這一次，倦收天也阻止不了他了。

原無鄉往前走了幾步，殺伐聲，哀嚎聲，咒罵聲，這些都是戰場上常有的，然而他卻忽然頓住了腳步。混雜在那些聲音中的，哭泣的聲音。

他循聲望去，混亂交戰的人群之中，居然有一個婦人抱著孩子蜷縮在屍體堆裡。

是了，這裡已經是北域邊界的城鎮了，在他把北域大部分的兵力全轉移到西線去了後，他終於決定帶著一支軍隊進入北域中心地帶。這勢不可免的會波及到村莊城鎮。

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意識到這裡會出現無辜的村民的，北域邊界戰事持續了很久，村民早該全部遷走了才是。

然而很快他意識到，那位婦人的丈夫可能在著邊界駐守的軍隊裡，所以她才留在這裡，甚至是跑到了戰場上來。也許她的丈夫就在那堆屍體裡。

他覺得自己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抬手，卻發現上面有血，還未干涸，甚至那溫度也可能還沒有散去……

不是沒有殺過人，不是沒有見過殺戮的場景，他本不在乎這些東西，但他忽然明白，他之所以這麼難過是因為看見平凡普通的幸福被打碎。而那些失去幸福的人在他面前哭泣。

造成這些的人是他……即使他苦苦追求的也不過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但是他得不到，還傷了別人。

原無鄉快步的走過去，攔下一個幾乎要招呼倒婦人身上的長槍。他不知道這個婦人是怎樣在戰場上活到現在的，也不知道她究竟這樣哭泣了多久。他走過去一把拉起她：“離開這裡。”

那婦人呆滯的望著他，不停流著淚的眼睛像一潭快要枯竭的井。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最後一次分別時站在他面前的倦收天。

原無鄉松了手，那婦人又落回地上跪坐著。戰場上瞬息萬變，刀劍無眼，原無鄉覺察到招呼過來的兵器，抬手格擋了開去，皺起眉頭。他又掃了一眼那名婦人，見她即使絕望，卻仍在這危險時刻緊緊抱住孩子護住，眼底也決然不是一副想尋死的樣子。

“你還有活下去的動力，我也有我這樣做的理由，要怨恨，你也可以恨我。”原無鄉說，然而他這樣說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婦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看向屍體堆的方向。

原無鄉帶起她和小孩，飛掠了出去，將人擱置在安全的地方。再回來的時候，原無鄉下了令，不能動老弱婦孺，也不能毀壞村莊，雖然士兵們都面面相覷，但最終都沒有異議，一路直行向前。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原無鄉長驅直入，根本沒有遇到什麼抵抗，大喇喇的攻入了北域的中心地帶。他不相信事到如今倦收天還沒從他手下弄到情報，也不相信倦收天不明白他把戰線轉移至西地的用意。但是倦收天確實沒有采取什麼有用的行動，或者說是，倦收天似乎是根本沒有增兵抵抗。

所以，流血漂櫓的景像並沒有出現，百姓們雖然惶惑驚恐，卻根本沒有受到實質上的傷害。

原無鄉略微思索了一下，大概知道倦收天是怎麼想的了，嘴角勾了勾，他本覺得以倦收天的心性，要他放棄北域放棄那個枷鎖是不可能的事，可如今看來，他覺得也不是那麼難了。

原無鄉想，北域的百姓是何其幸運，倦收天的父王是一個好王，倦收天也是一個好王，關鍵時刻，他們最後想到的不是國，而是人……

國是王自己的權，而人是生生不息的傳承。

當然，倦收天厭倦了這樣疲憊不堪的生活也可能是原因之一，但若不是有天大的原因，他也會死死撐著的。這就是那個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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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