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1離合‧悲(殢師羽三角)，50F更新沫雪‧下之一|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1離合‧悲(殢師羽三角)，50F更新沫雪‧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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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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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0樓發表於: 2011-07-15 12: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早安^^
謝謝你的回覆ˇ

哈，也許因為，我一直很喜歡一羽吧
所以想要替他做點什麼，正好無衣對一羽的態度很値得玩味，就出現這個配對了(笑

無衣的確是很難給得起一羽想要的東西，但這不代表，他的疼寵因此有任何縮減
他們只是都用了最慘咽的方式去待，而後注定遺憾而已...
只是他們，心甘情願

離合‧悲什麼沒有，床單最多了(遮臉

p.s.有偷偷去看過你的小哥(羞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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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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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1樓發表於: 2011-08-06 16: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朱顏蝶

總是下放掩飾在身後的微捲長髮難得盤起，讓長期未受陽光洗禮顯得柔滑白皙的後頸肌膚完完全全裸露。

寬幅袖口因舉臂插簪的動作而滑到差不多手肘的位置，半截潤白的膀子因而晃漾在空氣當中小幅度甩動，微微透著玫瑰粉紅的晶瑩膚色，看上去，風情萬種。

琅琅璫璫的僅屬蓮花晶石垂穗簪子，隨著脖頸轉動的弧度而交互撞擊，發出了清脆異常的顫音。

一羽一動不動怔然望著鏡中幾乎識不得本來面貌的自己，咧開了淡淡的笑容，摻雜著隱約的無奈。

如果可以，他還真不想走出去…。

為了不讓自己的捲髮看起來格格不入，一羽特意將頭髮整個燙直再挑染部分黑色，使髮絲看起來更自然也更有層次感；純白如雪的京友禪染織上頭，金紅鳳尾蝶款款翩飛上頭，遠遠望去，絢爛繁華栩栩如生。

這是他最貴的一件定製和服，同時也是師尹惡趣味的具體表現，明明是男子和服，師尹卻刻意搭配典雅的蝶紋手染花色，讓他打開的那一瞬間，哭笑不得。

「羽兒，穿好了怎麼還在發呆？」無衣好整以暇窩在房裡觀察一羽好一段時間了，孩子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本來就待在房間裡，逕自褪除蔽體衣物後開始著裝。

不常盤綁頭髮，動作裡帶著幾分稚拙，簪子無法固定時秀致臉龐上小小的懊惱，意外的很可愛，刷亮了無衣慣看風月挑剔的流紫眼眸。

一羽壓根沒有意識有其他人存在，無衣突如其來的問句讓他一時驚愕，踉蹌了自己的腳步，一頭栽進無衣早有預謀為他敞開的懷抱裡，瞬間，繚繞滿室的清冽木樨花香氣。

「師、師尹…。」臉皮薄到幾乎可以透光的孩子，結結巴巴地連對方的稱呼都叫不完整，何況是鼓起勇氣對上無衣的視線？想到師尹盯著他寬衣解帶，一羽炸紅的臉色更加艷緋，絲毫沒有減退的現象。

近乎駝鳥心態，他將自己的腦袋埋進無衣結實的胸膛前，不論無衣怎麼軟聲誘哄，就是不肯稍微抬一下腦袋。

修長的指頭，漫不經心把玩著叮叮咚咚的晶石墜子，他也不捏住一羽柔軟的下頷逼迫孩子抬首，只是用一種雲淡風清的語調，平靜陳述，「羽兒啊，你這京友禪和服，師尹似乎從來沒有機會好好欣賞呢。」

帶著點惋惜，無衣感慨。

聞言，一羽低垂的臻首立刻微微仰起，輕輕推開他總讓孩子沉溺的懷抱，咬著下唇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漲紅著臉強迫自己昂然面對。

他的目光，放肆地從頭到腳打量著。接收到無衣過於赤裸的眼神，一羽只感到吞嚥困難，自己好像待價而沽的藝術品似的，而他最崇拜的師尹，正是判定他死生的伯樂。

無計可消除的霞紅，猶如淡抹胭脂，將孩子粉色的臉龐妝點的更加瑰麗，也，更惹人憐愛。面容清秀的一羽雖是不折不扣的男兒身，不自覺羞赧的青澀模樣，總能勾起他心中不可思議的柔軟，勝卻無數佳麗紅妝。

他對自己的眼光一向自信，當熟識的製衣師父送來新染的布料樣本讓他過目挑選時，他想都沒想便要了那塊不染一絲塵瑕的雪色手染，那肯定能襯托一羽靈心無垢的靈魂本質，滿意地摸著細膩的質料時，愉快地勾勒畫面。

孩子眼見的世界刻意被他塑造地一片光明美好，他不希望孩子沾惹背後那些不得不為，有時候甚至骯髒下流的手段，也因此，他從不期待，當有一天這危險而恐怖的平衡被打破時，一羽能諒解他的苦衷。

實際上，一羽曾經質疑過他，為此，付出了性命作為代價。收到血魎之羽的那一刻，他覺得好痛好痛好痛，痛到眼淚掉了下來，他卻不後悔，也沒有言悔的資格！

一根腸子通到底絲毫沒有轉圜餘地的一羽，沉默選擇不過問，只是很單純的，為了他的淚眼而深深自責。

他不確定，自己對一羽過度的保護究竟是好是壞？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依然會成全一羽的全然天真，義無反顧！

巧妙收起自己不慎滿溢而出的遙想，假裝自己仍注目著孩子，他很少回憶過去的，今個兒不知何故，卻放任那些亂糟糟的東西一股腦兒囂張佔據思緒。也許，是當下的氣氛太過寧靜美好，虛幻的讓他感到不切實際，身後那些無盡的血淚與慘咽才會不經意地浮現吧…。

走進孩子，再度將一羽抱個滿懷，細細感受著溫熱的血肉與他紮紮實實相連、相擁。在苦境好幾次，他都錯覺，孩子仍在他身邊，從未遠離，睜眼，卻只是一場他自困其中的鏡花水月。

「師尹，怎麼了？」無衣雖然維持著擁抱的姿勢，感覺上卻心不在焉。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一羽小子，你不穿浴衣穿這麼正式，是想標新立異？還是想彰顯師尹又給你特權，強調你的優越感？」苦候不到無衣出現的撒手慈悲幾分心浮氣燥，見一羽穿著無衣特別定製的京友禪染織時更是火冒三丈，言詞相對地犀利不留情面。

無衣雖然心血來潮給每個曾經在苦境出生入死的學生都量身訂做了一套和服和浴衣，質料選用上卻猶如雲泥之別，偏厚一羽賜命的心思昭然若揭，讓撒手慈悲恨得牙癢癢的！

拔刀洗彗的配色用料算是最正常的，湖水藍漸層小紋葉脈；輝煌墮世身上那一件，不難看出無衣對其洩浮廊劍者之密的隱晦報復心思，黑色絹絲上印著讓輝煌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的紫藤櫻花金魚，絢爛繁複的讓人眼花撩亂；撒手慈悲的選色雖好，造價卻遠遠不及一羽身上那件京友禪染織。

他微微苦笑著，撒手慈悲氣他實在無可厚非，但要他說出穿和服是師尹的意思，實在太折辱某人驕傲的自尊心了。於是，宅心仁厚的一羽，默認了這美麗的錯誤。

「怎麼都還愣在這兒？祭典快要開始了。」一向採放任教育的無衣，不是沒有聽到撒手慈悲的不平之鳴，只是習慣性忽略。

論機心，論對他利益衡量下的了解，論仰慕程度，撒兒的表現的確無人能出其左右，可已經退無可退，注定無淚無悔的他最缺乏的，卻不是這樣的特質。他自己也清楚，無論撒手慈悲為他做的再多，終究比不上純真爛嫚的一羽賜命，關於那些他已經失去的最重要東西…。

眾目睽睽之下，他主動握住了一羽微涼帶著厚繭的指掌，十指交扣，「羽兒，走囉。」

撒手慈悲見狀，氣得連話都不想說了，繃著一張臉默默尾隨；清明磊落的拔刀洗彗，靜靜看完這場兩人的瑜亮之爭，拉了拉還在為自己身上浴衣天人交戰的輝煌，一同跟了上去。

北國盛夏的慶典將夜色妝點的光華燦爛，低垂的夜幕，不時綻放著五彩斑欄的花火，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人潮很快便將他們給衝散，只剩下緊緊牽著他的手，始終沒有放開的師尹。

掌心熾熱的溫度，無衣始終笑彎的的眉眼與側臉，緩緩燙煨成他心中最美的傷口。早在懂事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敢奢求無衣能夠這樣握緊握牢他，毫無顧忌快意酣傷地談一場戀愛。

又乾又澀的雙眼，忽然之間，他有了想哭的感覺。

「羽兒，要不要吃蘋果糖？」無衣指著前方不遠的小販手中握著的掃帚，一顆又一顆碩大鮮紅沾著蜜糖晶瑩的外衣。

興致不差的無衣，在他頷首同意後，挑了一顆看起來最鮮豔的回來，自己先咬了一口，堅硬的糖衣破碎瞬間，發出了卡喳的一聲脆響。顯然不介意自己臉上沾著糖蜜，無衣當眾吻了過來，透過津液交換，把甜膩膩的口感完完整整渡了過來。

好笑地刮了刮孩子又漲紅的臉色，「羽兒，還喜歡只吃一口的蘋果糖嗎？」只想嚐味道，或者純粹想戲弄孩子的無衣，笑著遞上剩下的蘋果糖。

眼神，始終落在孩子小口小口咬著，心滿意足的嬌憨表情上頭。

「要和師尹打空氣槍一較高下嗎？」一提到射擊類的遊戲，一羽臉上是怎麼也藏不住躍躍欲試的興奮之情，還有，身為盜驪弓唯一繼承人的傲氣。

「師尹，容我放肆了。」握住空氣槍的瞬間，一羽的表情認真而嚴肅，挽袖貼近瞄準孔，一下一下，彈無虛發，此起彼落的破空槍響，是孩子不容踐踏的倔強風骨。

他欣賞的成分居多，決心比劃的意味較少，待孩子結結實實打完每一發子彈之後，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始。當然，過程中他還故意放槍打歪一發，將勝利者的榮耀，讓給一羽賜命。

「羽兒，半山腰左右有個神社，要不要去參拜？」咿咿呀呀踩著通往小神社的整齊碎石板，相對地人煙稀少，他總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呼之欲出…。

「你這樣低著頭走路，不怕跌倒嗎？」好笑地拍了拍一羽不肯抬高的腦袋，而一羽像是要印證他的言詞似的，當真步伐不穩拐了好大一下。

啪地一聲，孩子腳上的木屐繫帶居然應聲而斷。

一羽困窘地看著他，面色整個漲成豬肝紅色，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了，雙手不知所措地擰著自己的和著，幾乎要把名貴的衣物捲成一團麻花了。

失笑著搖頭，同時彎下自己不輕易曲折的腰桿，手臂繞到身後的位置，「羽兒啊，你再繼續虐待京友禪染織，師尹就真的得幫你定一件新的了。上來吧，師尹揹你。」

「可是，師尹我很重…。」用力搖頭拒絕，雖然師尹的背脊很溫暖，可是他不可以讓師尹承受他的重量。

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無衣仍是和藹可親，盛綻笑意，「小時候還不是抱著羽兒逛詩意天城的燈會，有什麼關係？」

「此一時比一時，那不一樣！」孩子清澈的大眼中悶燒著退讓不肯的堅持，打定主意與他抗爭到底。

噗哧一聲，他情不自禁地朗笑出來，難得開懷。即使滄海桑田，物換星移，一羽這沒藥救的死硬臭脾氣，還真是百年如一日啊。

無端，他想起了魋山，想起了自己最後的捫心自問，答案，不是一樣的嗎？

念頭一轉，他輕聲嘆息著，情緒不知真假，「哎，可憐的師尹，難得放下身段要揹自己的愛徒，可惜羽兒不領情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羽飛快地撲了上來，用力地揪著他的衣襟再也不肯說一句話，只是死命貼住他。

論誘拐哄騙，而是羽兒最容易手到擒來。

他站了起來，肩上穩穩扛著一個年輕男人的重量，步伐，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仍是清風徐來的一派從容。

一點青碧的流螢，一閃而逝，快的讓他來不及記住剎那的絢爛。接著，又一隻流螢，撲過燦燦的天際，留下了無限美好的遐想空間。似是呼朋引伴，原本只是零星的數量，到了後來，他們身側，點點閃爍比美夜空的銀亮星子，小小的蟲子，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為他與一羽，照亮著前行的道路。

一羽伏在他的背上，臉頰貼住他的背脊，諦聽著他規律不已胸前臟器的跳動，保持著沉默。偶爾，伸手逗玩著不怕生停留在他髮稍的小嬌客。

如果，這條上山的道路沒有盡頭，如果，這樣的祥和寧靜可以永遠停留，該有多好…？

神社前，他將孩子放了下來。

銀霜似的月光灑落在孩子柔皙的膚色上，彷彿鑲嵌了一層可口的糖粉似的，他仍笑著，為孩子再理一次凌亂的衣著。

「師尹，當年在魋山…。」靜的只有蟬唧蛙鳴的夜色下，一羽用異常堅定的眼神，帶著無法割捨的眷戀凝望著他，彷彿，想將他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一般。

「嗯？」

「不，沒有什麼。」哽在喉嚨的話語，最終嚥了下去，他只是墊起了自己的腳尖，主動向師尹索吻。

他們忘情擁吻，誰也不肯輕易放開彼此。過了今晚，下一刻呢？還能一起臥看牽牛織女星嗎？

誰也，沒有把握。

一羽本來想說，師尹，當年其實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看著你獨自承受腥風血雨與萬世罵名。最後在魋山，其實我好想不顧一切為你擋下鬼如來的致命殺招，永遠灰飛湮滅也沒關係，真的。

可他終究是一縷違背自然定律的亡魂，終究什麼都不能做，終究什麼都沒有說，直到千年之後…。
★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彼岸花花葉不相逢，那落迦因果莫匆匆。流啊，潸潸三途河。蕩啊，幽幽幽冥路。聽啊，渺渺引魂鼓。哀啊，塵夢空。沉啊，十八地獄紅。望啊，三千如來光。」

幽幽旋律，帶出如魅似幻的飄忽身影，和緩陰柔的唱腔，深刻的思念與強烈悲傷伴隨。

規律的腳步踏來，月牙白的鑲金衣袍翩翩。月光照耀下，飄逸的淡栗色長髮畫出一輪玉壺光轉，像是流星。透明的瞳孔沒有顏色，忠實倒映著來人的身姿。白皙的手腕，握著一盞紅紗燈，緩緩的來，似無目的。

「羽兒…？」幽冷而迷離的音律，他感受不到一絲生人的氣息，不自覺，皺起一雙好看的眉。

手中的燭火暈黃搖曳，暖色的剪影貼在俊秀的臉龐上顯得格外不真實。朱色的蝶，拍擊薄如蟬翼的帶粉羽翅，淒艷似血，環繞成一圈孩子身邊的光影。

食指輕伸，朱顏火蝶闔翅棲留，像孩子身上的一個部分，要將自己燃燒殆盡般，撲悠悠鬼燐火，「師尹，這裡是三途川，你神源未毀，不該來。」

他不悲己身死，只是未能親眼見證魋山告捷，不免幾分遺憾，「羽兒，你一直在這裡？」

僵硬的頸，強迫自己用力點了點，「我會在這裡，一直等待師尹。」句末，他捕捉到無法變化的語氣裡，一抹細緻的悲傷…。

「羽兒，為何不飲下忘川水，重新投胎？」

極為勉強地搖了搖頭，重伸立場，「我會一直等待師尹。」即使他能立身於此，以千年不能輪迴作為交換！如果不是和師尹一起，就沒有意義了，於是，不管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決不皺一下眉頭！

他想伸手再碰一碰那個固執的孩子，想開口阻止一羽繼續癡傻，卻狼狽發現，他朝一羽遞出的手掌越見模糊迷芒，喉嚨如梗千斤，再也發不出半個單音來…。

來不及安撫的眼眶，無預警滑落一滴清淚，落在無衣逐漸消逝於三途川畔的面容上，「師尹，魋山之行，請千萬保重。羽兒，會一直等待師尹。」

等你，重新握住我的手。
★

睜眼，無衣恍然如夢，臉上的濕涼，是撒手慈悲的喜極而泣。

而聖魔關鍵的魋山一役，正方興未艾…。

Free Talk：
看完37.38，某種程度上算是拼著一口氣吧，於是說好的短篇即興呢ˊwˋ
這篇是七夕賀文，也是提早給無衣寫的祭辭，於是，沒有很認真打算發展成床單的打算(誤

接下來月中或月底就會再更新一次了，無衣近來的劇情，始終讓我相當悵然…
等他死去的那一刻，我相信，一羽會在三途川畔，等著他最尊敬的師尹，也許，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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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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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2樓發表於: 2011-08-08 20: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洸離晚安(抱

唔
很甜，但是也很痛呢......

我好喜歡無衣那專屬一羽的溫柔
小一羽悶在無衣懷裡撒嬌的樣子好可愛>///<
有時候覺得撒手慈悲好可憐XDDDD
爭風吃醋不是很好受的
可是，小一羽是無衣心中的第一啊!!

其實啊
小一羽跟無傷，或是小一羽跟無衣
給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呢
我一直覺得小一羽和無傷在一起會比較開心些
就算在無衣的心中小一羽是第一，縱使無衣對小一羽再好，相守永遠的承諾，我覺得無衣很難給
但是，我也還是比較喜歡無衣和小一羽這一對的(笑
等待了千年之後
如果仍可緊握住對方的手一起走下去
那就好了

可不可以有一次，在這一世輪迴中
沒有任何包袱和枷鎖
沒有鬥爭和紛亂
只是很單純，義無反顧的愛
給他們兩個一次只為彼此燃燒的機會

不希望他們兩個，註定只有悲劇

很棒的七夕文: )
我想小一羽一直都在河畔邊等著師尹
只要想到這樣，就覺得比較安慰了

洸離抱抱QAQ
最近新劇真的很難熬啊
但是還是決定要好好的看著他到最後

七夕已經過了
說七夕快樂感覺怪怪的XDDD
希望洸離可以天天快樂
也祝福師尹和小一羽，之後可以長廂廝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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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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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3樓發表於: 2011-08-26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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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且伴薔薇住‧02

「一羽小子，師尹人呢？」一向與他有嚴重瑜亮情節，總欲與他互別苗頭的撒手慈悲，口氣絕對稱不上和顏悅色。

「師尹感冒了，我已經替師尹取消今日的會議，慢走不送。」極少顯現強勢作風的他，難得說話不客氣，一點都不想耗費多餘精神應付對方。

自視甚高的撒手慈悲，哪裡受得了最痛恨的一羽小子給他閉門羹吃，氣得當場跳腳，橫身檔下一羽欲關起的大門，「不要以為師尹和你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你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若是平常，性子謙恭隨和的一羽絕對不會正面和撒手慈悲起衝突，可最為敬重的無衣勉力強撐的畫面歷歷在目，無處宣洩的悶痛感一股腦兒蹦發了出來，讓他的言詞越發尖酸刻薄，「你是秀士林的第一，是師尹心中的第一嗎？師尹需要休息，你不要無理取鬧！」

被狠狠踩中了心中痛處，理智線完全斷裂的撒手慈悲臉龐一下子扭曲猙獰起來，齜牙裂嘴想將他拆吃入腹似的撲了過來。他並不畏懼，朝下盤露出空門的撒手慈悲用力一撞，整個打亂對方的重心，再趁機把撒手慈悲推出門外，關門！

門外電鈴漫天作響，咒罵連連，他充耳不聞，慢慢踱回廚房去熬煮他的薑片肉絲湯。

他將一整塊的生薑切成細沫，小火慢熬，直到連一點土黃色的碎屑都看不見為止。師尹極度排斥生薑，雖能忍受其辛辣的滋味，卻不能接受生薑直接擺在眼前，會突然性理智線斷裂…。

追根究底，是無傷先生和師尹之間的荒唐性愛，在師尹心中烙下不小的陰影導致。

對於殢無傷和無衣之間複雜難解的關係，一羽賜命從不置喙干涉，只是偶爾兩人玩得太過火太過不知節制時，臉皮極薄的孩子才會紅著臉闖入制止。

「師尹，喝一點薑湯好不好？」一提到自己最痛恨的生薑，此時體溫偏高的無衣眉宇之間的距離無意識縮短了一些，而後察覺，迅速地放開。

個性擇善固執的一羽，自然不可能因為無衣拒絕就清議打退堂鼓，仍捧著熱騰騰的肉湯，握著白瓷湯匙，單膝叩跪在床沿，「師尹，請喝湯。」用上敬詞，象徵著他決不退縮的決心。

思考被熱度逐步侵蝕，無衣面對孩子個性的全然釋放，最終只能苦笑著接受。

一口一口接受著孩子的餵食，瘦肉墩得又軟又嫩，不需要太費力咀嚼。生薑自然是看不見的，因為孩子曉得他打從心底厭惡。

一羽眼底退讓不能的熠熠耀色，無端讓他想起了那天孩子離鄉的堅強。薰香安靜的煙圈，擴散成一羽清秀的臉，猖狂思念幾乎逼瘋他…。

「我靜靜倚著窗，默默凝望著路旁。那朵花，在飄香，完全忘了，妳離開的時候，留下的那種悲傷。」輕輕唱著，冷不防將一羽拉進自己看似虛弱的懷抱當中。

匡啷，液體殘留的瓷碗掉落地面碎裂的好清晰。

似是感應到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一羽的唇碰了上來，並不顧忌這樣的親暱是否遭受病魔傳染。舌葉圈畫轉旋，描繪著他唇瓣的形狀，難得強氣，難得主動。舌尖抵著他上顎靠近牙齦的部位，刷過輕如鴻羽，癢麻如同電流流竄的感受卻快速蔓延開來，造成他身軀的小小抖瑟。

孩子的紅舌此刻異常狡猾，滑入他舌下之後沿著血管匯聚的繫帶左右掃蕩。更為敏感的細嫩膚肉，怎堪一羽搔癢似的輕劃？酥麻的觸感讓人無法抗拒，無衣情不自禁地發出微弱的軟膩呻吟…。

分開的時候藕斷絲連，銀光纏勾在兩人的嘴角，看起來異樣的曖昧。

「羽兒，誰教你的？」清純如同白紙的一羽賜命，居然使用這麼挑逗的方式同他接吻，怎麼想怎麼不合理。腦子中竄燒的熱流雖然妨礙他正常的思考速度，紫羅蘭色陽光折射下彷彿能透著寶石般璀爛光澤的眼瞳仍瞇起了危險的細縫。

一羽眨了眨清澈的眼眸，「千年不得轉世的禁治結束之後，我的記憶與時間被無傷先生上了鎖，在師尹找到我之前，以情人的身分和無傷先生一起生活。」

親吻，擁抱，上床，他與無傷先生看起來和一般的情侶沒有兩樣，除了沒有愛情。

「羽兒，你先下去吧…。」不認為自己目前可以簡單回應著傷痛，他嘗試性隱藏起自己心中漣漪的疲憊與不承認升起的妒意，意示一羽先離開。

他需要花點時間整理自己的情緒。

病痛纏身時，他有可能變得很直接很乾脆，像是喝醉酒的羽兒，而無衣一向厭惡太過輕易暴露出完整的自己。

孩子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接收到了，卻不急著離開，堅持清理完地面上的杯盤狼藉，指頭伸入他如瀑長髮中，不厭其煩替他拆解下繁複的髮飾之後，才欠身告退。

「無衣不會懷疑你，有據實以告的必要嗎？」明裡暗裡，無衣從來不遮掩自己對一羽賜命的保護偏愛，也不只一次私下警告他，『羽兒不是你可以染指的對象！』

虛虛實實的無衣不說重話，為了一羽賜命，在不危及兩人信仰堅持的範圍內，卻不惜展露自己猶如帶刺玫瑰的一面，強硬的沒得商量。

「我不想對師尹有任何欺瞞。」孩子這麼說的同時，表情非常莊嚴肅穆，不容許有任何玩笑成份的偏差值存在。

有時候他會想，一羽賜命這個不折不扣的小笨蛋，如何能在秀士林那種詭譎鬥爭的病態環境中出淤泥而不染？

無衣的確，相當用心啊。

「我知道師尹在吃醋，但他終究會明白這些。」他不曉得耗費千年光陰溫熱一世的牽掛算不算太傻？但他仍不計一切代價想長伴無衣左右…。

在無衣身邊當了太久的旁觀者，殢無傷自然沒有漏看孩子帶著微微酸楚的執著。值得，不值得，不該由他判斷。

破碎的畫面，無法重來的過往，痛也不說出口的無衣在千年的漫長時光中，用滿不在乎將自己逼到發狂。

若說身上不離的沸雪石承載無衣對即鹿壓抑婉曲的矛盾，那無衣對一羽滿溢出來的疼惜憐愛，又該用什麼來擔？

一羽離開了好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點東西。

他從一羽手中接過一個作工精緻細膩，色澤斑斕妍麗，卻頗有重量握起來沉甸甸的俄羅斯套娃，「無傷先生，你可以打開看看。」

扭開娃娃水桶狀的圓滾滾腰身，裡頭是一個尺寸稍微小了一點，同樣精巧細緻的俄羅斯套娃。他一路拆，總共拆了八個從大到小依序排列表情相仿的娃娃出來，正當他想旋開只有他半個手掌大小的俄羅斯套娃時，一羽輕聲阻止。

「這一組俄羅斯套娃總共有九個，最後那一個，在願望實現之前是不能見光的。不過，它大概會永遠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狹小空間裡面吧？」

他不惜飛蛾撲火追求的，不過是一場過於絢爛的鏡花水月。

挑眉，殢無傷直覺並不喜歡孩子透著萬分絕望卻強顏歡笑的說法，「你接下來要告訴我，癡人說夢嗎？」平淡波瀾不興的語氣中，隱隱含著暗潮洶湧。

一羽垂著頭沒有回答，只是將俄羅斯套娃一個一個疊回去，模樣小心而珍惜。末了，衝著他咧開極為清冽的笑容，彷彿易水訣別般淒絕…。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無傷先生真不曉得我一生的痴愚是什麼嗎？」
★

「無傷先生，我們去吃麻辣鴨血好嗎？」孩子提出了讓人哭笑不得的晚餐前菜選項，就他所知，無衣本身吃得清淡，過重的口味一律敬謝不敏。

一羽笑得幾分羞赧，搔了搔自己的腦袋，「師尹在的時候，不好意思開口說想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無傷先生，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吃嗎？」

二次提出邀請，眼神裡帶著小小的期待。

他不正面回答孩子，不過從玄關鞋櫃上拿起自己那台拉風時髦的敞篷跑車鑰匙，套上與季節不符合的厚重雪靴後自顧自地往外走。

落在後頭的孩子，淡淡勾開了清艷的弧度，無傷先生從來不會拒絕他任何要求。

夾帶風雪寂寥的冷寂與一身純白的清冽木樨香一前一後穿梭在熙來攘往的人群當中，與一般遊客走向熱鬧非凡的網路人氣店家不同，他們逆流而上的鮭魚，越過重重人潮，拐進窄小的巷弄當中，尋，真正的饕客美味。

殢無傷本人就是傑出的易牙，一羽在殢無傷嚴格的訓練與無衣挑剔到不行的味覺雙重把關之下，自然無法輕易滿足於平淡無奇的口感。

「老闆娘，請給我一碗麻辣鴨血加臭豆腐，還有一碗麻辣鴨血加腸旺。」走入絲毫不起眼的流動小攤販中落坐，一羽替自己還有殢無傷向歲月刻寫在臉龐上的親切老闆娘點餐。

約略清楚殢無傷的特殊偏好，他把辣椒豆瓣醬拿了過來，挖出一匙左右的量摻在本來就紅艷的湯頭裡頭，攪拌均勻之後才把麻辣鴨血加腸旺遞給殢無傷。

又辛又辣的劇烈刺激感隨著張口咬下鴨血的動作在口腔中擴散開來，爆漿而出的滾燙汁液，燙了舌，卻也滿足了味覺。

即使吃得滿頭大汗，不時得拿起紙巾拭去額上豆大的汗珠，孩子臉上仍洋溢著饜足的神情。和時下只想躲在冷氣房的溫室花朵不同，肯吃苦耐勞的一羽賜命深得眼高於頂的殢無傷激賞。

吃完這熱氣氤氳的點心，痛快揮灑汗水之後，殢無傷不由分說拉著一羽，走入附近的連鎖迴轉壽司中。

「請問要先來點味增湯，手捲，或是茶碗蒸嗎？」服務生領他們在沙發區入座，有禮地提出詢問。

「一碗味增湯，一份鮮蝦手捲一份蘆筍手捲，一個茶碗蒸，還有一瓶啤酒。」仍舊霸道地不過問一羽意見，殢無傷逕自向服務生說出一連串的選項。

趁這個空檔，一羽為對方斟滿了一杯飄香的熱茶，擺上竹筷，倒好醬油與芥茉醬。他很習慣做這些事前準備工作，和師尹吃飯的時候，他不會讓師尹自己動手。

效率很好的服務生送上了他們單點的食物，在桌上擺出一漂亮的花式拼盤。他順手將某知名牌子的啤酒和鮮蝦手捲推向前，無傷先生喜歡生冷海鮮而他不在師尹面前以外的地方喝酒。

接過塑膠小湯匙，他挖起柔滑爽口的茶碗蒸往嘴裡送，無傷先生特別中意這一間分店，因為用料實在大方，決不遊走總店規定的制事標準規格邊緣，服務態度也好。

咬到熱呼呼的蒸蛋中包裹的鮮美帆立貝讓他滿足地微微笑彎自己的眉眼，再觀殢無傷，鮮蝦手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消失殆盡，吃相迅速而優雅。

在他還猶豫不決地望著五花八門的生鮮壽司發怔時，殢無傷已眼明手快地端下一盤箭魷，黃金飛魚，鮪魚生魚片，鮭魚生魚片下來，一手沾醬，另一手便往嘴裡塞，飛快地累積自己的消費盤數。

無傷先生來這種地方不吃熟食，只吃現切海鮮類。

他溫吞吞吃掉自己的帆立貝茶碗蒸，舀著濃郁的味增湯頭，仔細品嘗著其中厚切鮭魚的緊實嚼勁，視線，沒有離開殢無傷。

替自己端下一盤玉子燒軍艦壽司，慢條斯理地吃著，「先生和師尹吃迴轉壽司的習慣真是南轅北轍，師尹不愛吃生的東西，我幾乎沒有看過他拿生魚片。」

殢無傷清冷的眸光淡淡轉了轉，又替自己弄了一盤櫻花蝦軍艦下來，還很好心地替他搶下最為肥美的炙燒鮭魚。光是看到那幾乎流出油脂的鮮紅色肉片，口水感覺上都要掉下來了，更何況是入口即化的剎那感動呢？

「給我兩盤帝王帆立貝。」面前不知不覺已經堆疊成小山的無傷先生，招來服務生，又追加了當季盛產的帝王帆立貝。巴掌大的貝殼碟子裡頭，盛裝著珍珠般潔白盈潤的甘美貝類，殢無傷動作如行雲流水，指腹輕拈，瞬間吃下整顆碩大的帆立貝。

他的吃相既沒有殢無傷的豪邁，也不若師尹那般優雅斯文，他只是懷著虔誠的心享用，另外珍惜著和對方一起吃飯的時光罷了。

慢慢咬著自己遲遲未動手的蘆筍手捲，「對我來說，童年是由漫長的等待和空白組成。每次師尹關門外出，我就縮在客廳裡嚎啕大哭。

我討厭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餐桌，可是怕師尹覺得我任性，所以…。」

剛開始和師尹生活的時候，怕對方嫌惡拋棄他於是不敢恣意妄為，久了以後，向師尹提出要求對他來說實在陌生而遙不可及。

與無衣這不乾脆到了極致的男人相處久了，殢無傷擅長抽絲剝繭，將不著邊際的言詞分析地細密妥溜。一羽雖然說得婉轉保留，箇中不願也不能明講的部分，他瞭然於胸。

無衣便總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的壓抑矛盾，一羽多年養成的慣性體貼，讓這兩個人的關係猶如霧裡看花，匪夷所思。

用無盡的血淚滄桑與流不出的眼淚澆灌而成的愛情，透著蕭瑟清冷的濃烈寥落，難以割捨卻瀟灑割捨的離情淒清，帶著濃厚頹廢的陰柔美。無衣的滿不在乎，將自己層層逼進生命的死角，再也無法掙脫…。

雖是不合時宜，興致忽來的殢無傷，以特有低沉醇厚的性感嗓音，唱起詞人不朽的驕傲，「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他只唱了一半，一羽吃掉自己眼前最後一口蘆筍手捲以後，輕輕開口接唱下半闕。乾淨清澈的嗓音，好聽得猶如天籟一般讓他不自覺瞇縫了精悍雙眸，雖然，技巧稱不上純熟，和無衣相比生澀而稚嫩。

唱罷，他的不經意迎上一羽賜命前所未有的認真，「無傷先生，我痴我傻我笨都好，但我不能沒有師尹！」
★

無衣側趴在床褥上，薰衣紫長髮整齊攏在頸子的一端，將赤裸裸的背脊完整暴露。紫金交錯的纖長翎羽，潑墨似的揮灑勾勒顧盼生姿禽鳥，驕傲霸佔著略顯蒼白的脊骨。

將自己梳洗乾淨的一羽，一把握著猶帶晶瑩水珠不時滴落的未乾捲髮，極為輕巧地翩然落坐，如一柄偶然飄落的鴻毛，不發出半點震盪，影響無衣的睡眠。

眼神不離無衣，一羽溫吞吞地將頭髮擦到八分乾左右，摸起來還有一點點水氣濕漉感，卻不至於留下水痕匯潦的清晰痕跡。

帶著厚繭的指掌，悄悄貼上無衣的背，細細描繪著栩栩如生的紫金猛禽。細微微的不住抖顫，從指尖傳遞到胸口跳動的臟器，瞇縫了一羽清澄的眼。顛倒的立場，讓他有些恍然若夢…。

幼時受利箭貫心的他曾經體弱多病，一點風吹草動，季節交替變化，他便重病臥床，咳得撕心裂肺幾乎要死去。

身為慈光之塔最高主事者的無衣雖是日理萬機，一天不見得能陪在他身側多少時光，可只要他一生病，無論有多忙碌，只要睜眼，便能瞧見師尹的身影。

雖然這樣不對，雖然病痛總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可他童年時期最期待的事物，是感染風寒…。

『咳…咳…。』韶秀的小臉因劇烈的咳嗽而皺成一團，泛著異常的紅潤，帶著明顯的哭腔，一臉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無衣實在沒辦法繼續假裝自己沒聽到孩子聲聲思思的微弱哀吟，也不顧忌自己的宣紙是否會沾惹筆鋒走勢擱一半的點點斑斕，猛然放下，來到一羽臥塌前，伸臂撈起因為痛楚而蜷縮在一塊兒的小傢伙，讓一羽貼在胸骨前，輕輕順著孩子的背脊。

『羽兒，喝點水好不好？』發燙的額際，顯示孩子正受高溫所苦。挽袖擰了條微涼的毛巾，細細擦拭著一羽紅撲撲的面頰。

孩子氣若游絲地應了聲好，無法自行開闔的小嘴，卻怎麼也餵不進點滴珠露。心一橫，無衣捏住一羽的下顎，強迫對方打開，硬將清水灌入。被嗆到的孩子，咳得雙眼眨泛淚光，而滿溢而出的溫開水，潑灑了無衣一身。

『師尹…好痛…。』靠坐在無衣的懷抱裡，用盡力氣緊緊揪住對方的衣擺，擰出了層層波浪皺痕，一面喊疼，一面嚶嚶啜泣著。

『乖，等等喝完藥就不疼了。』軟聲安撫，無衣並不是很在意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弄髒自己昂貴的衣著。

「師尹，我總是苦苦追尋著你的背影，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為你撐起一片天。師尹肩上的擔子，實在太沉了…。」

無衣對他保有很多很多秘密，他從不強求去撕破這層薄薄的謊言假象。一羽自己心底有數，無衣刻意劃開的距離，是為了保護他。於是，他加倍努力盡到自己的本分，即使面臨死亡，也不改自己一身靈心無垢的白。

他要讓世人親眼見証，一羽賜命的美好，全拜無衣師尹所賜！

肢體輕盈側躺曲臥在無衣身邊，臂膀圈環住對方的精實腰際，貼了上去，靠在浮華的紫金禽鳥繪圖上，閉眼放空思緒，單純紙感受著對方的心跳。

溫暖的體溫，讓睡得不算安穩的無衣默默蹭了過來，拔除身體最後一絲的空隙，讓赤裸裸的兩具肉體，緊緊貼燙。

「師尹，希望你的病體早日康復。」
★

「彎成一彎的橋樑，倒映在這湖面上。你從那頭瞧這看，月光下一輪美滿。青石板的老街上，你我走過的地方。那段斑駁的磚牆，如今到底啥模樣。到不了的都叫做遠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

誰在門外唱那首牡丹江，我聆聽感傷你聲音悠揚。風鈴搖晃清脆響，江邊的小村莊午睡般安祥。誰在門外唱那首牡丹江，我腳步輕響走向你身旁。思念的光透進窗，銀白色的溫暖灑在兒時的床。」

輕快而怡然自得的唱詞正流洩，字字句句裡透著濃厚鄉愁，屋簷上拓滿破曉黎明第一道曙光的殢無傷，靜靜聽著孩子整夜不寐的吟唱聲。

一羽簡單地披了件外衣，垂散著整頭微捲長髮，難得沒有包巾，雙腿優雅交疊倚在樑柱上頭，斷斷續續唱給自己還有屋頂上頭的男人聽。

「今天開始，就是胭脂紅淚的時期，師尹這次恐怕去不了了。」孩子的語氣裡，有惋惜，更有故作堅強，明明帶著期待，卻強自壓抑了下來。

個性一向冷情的殢無傷，思緒緩緩飄到昨夜孩子盥洗時，拖著一副病弱身軀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卻堅持下床找他的無衣，拐彎抹角下真正的絃外之音，『陪羽兒去北國看胭脂紅淚，別讓他失望了。』

他那時笑了出來，一羽這孩子想要的，從來不是他的陪伴，無衣不了解嗎？不，正因無衣太過理解一羽的心意，才毅然而然選擇絕然以待。

『你不怕這趟回來，羽會哭著替你收屍？』無衣自我蹂躪的性格，當真數百年如一日，壓根沒有改變。

勉強扯開的笑花，彷彿他開了一個不得了的玩笑似的，『還有撒兒，死不了，我會把它當成無傷的關心，收下來。』

孩子靈巧地翻上屋樑，在他身邊翩然落坐，朝他咧開了大大的笑容，「無傷先生，我們一起去北國吧？那裡長年落雪，無傷先生會喜歡的。」

這個體貼無衣過頭的小笨蛋，恐怕是將他與無衣的對話一字不漏聽進去了。不想讓無衣擔心，不想糟蹋任何人的心意，於是勉強自己開心的笑，於是，言不由衷。

一向如脫韁野馬難以馴服隨心所欲的殢無傷，順手將孩子的腦袋壓進自己的懷抱裡，「不想去的話，不用勉強自己配合。」

孩子乖順地蟄伏在他身上，「我從不奢望能和師尹一起攜手雪中看，那樣的期望，只會變成空妄。

其實我很喜歡北國，那裡很淳樸很漂亮，能和無傷先生一起，一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Free Talk：

朱顏蝶的回覆請容我過幾天補上(抹臉
另外，中秋節的時候會準時貼賀文‧流火空夢，如果當初不能再見上一面是遺憾，那，當無衣與一羽再度相見…？

其實到了現在，我真的情願無衣當初死在魋山(苦笑

東風且伴薔薇住除了處理一羽童年的空白寂寞外，另外就是，無衣為什麼在他心底能佔這麼重的位置？
難產很久的章二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度，之後應該可以順利貼上來了，請相信我，我一定會給無衣和一羽一個完整的故事啊(哭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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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4樓發表於: 2011-09-08 11: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夜兒早安(抱

我想當你看過流火空夢之後，應該會覺得朱顏蝶不是那麼苦澀的東西了...
延續我一貫的想法，無衣和一羽本質上的全然釋放，某種程度代表的就是遺憾的結局啊(苦笑

無衣自己知道他給不起一羽永遠，所以他能給的他絕對不會吝嗇
專屬於一羽的溫柔，不加掩飾的偏心疼寵，在他看來，因為他能給的太少，所以他才更加滿溢的去待
這件事情上，他沒有任何虛假的情緒，是用盡了心拼了命去做

阿三在無衣把小一羽撿回來的那一刻，他就徹底輸掉了...
他沒有辦法達到小一羽的靈心無垢，於是雖然老是爭風吃醋難為了他，但這本來就不公平的

我有同感，和無傷在一起的話，一羽會比較開心
無傷不像無衣一樣有扛在身上無淚無悔的責任，雖然他冷情，可他可以不顧一切去待
這點，無衣做不到
無衣不想綁死一羽這個孩子，即使再喜歡對方，他也有瀟灑放手的勇氣
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比他更疼愛一羽，能夠給予一羽更多，他會很乾脆放手，還一羽一個恣意翱翔的天

於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對結局只能遺憾的師生QAQ

如果，能有一次，無衣不需要再扛著永耀慈光的責任，不用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的極限
他能只是一個平凡的教書先生
我想，他會很愉快地和小一羽談戀愛的ovo

中秋要到了，流火空夢我做了部分修改
也許不能盡如人意，不過，我希望當他們面對彼此的時候，只要純粹為了對方燃燒就好了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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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5樓發表於: 2011-09-12 15: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流火空夢

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會，把你放在胸口最美好的那一個位置。
★

初見那雙精黠中帶著把世情看得太透的冷寂眸光時，一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

他以為，自己錯眼了。

蒼白地幾乎沒有血色的枯槁面容上頭，鑲嵌與無傷先生相仿的疏冷高傲，又巧妙揉雜如同師尹一般敢擔下千古罵名的無淚無悔，三途川畔引渡輪迴的鬼差，眼神可是如此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他的師尹，是否也有一時半刻，曾經流露出這樣不經意的神傷呢？

每當盯著鬼差灰白色穿梭在艷紅彼岸花間的身影時，一羽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被殢無傷翻墨傾舞的絢爛劍姿當場抹去生命。

他總坐在沒有溫度的忘川河畔，讓潺潺的緩慢水流浸泡淹過小腿肚的位置，以旁觀者的身分，聆聽鬼差擺渡時的輕微流動，端詳著一抹又一抹沒有顏色的靈魂，或飲下忘川水重新輪迴，失去了今生的記憶與牽掛，或化作花葉不相逢的曼珠沙華，讓悲傷灑滿大地。

以千年不得轉生的沉重代價，他向冥界鬼差換取了一個機會：成為無衣的守護靈，直到對方風歌倒落的那一刻。

於是，鬼差從來不為一羽賜命端上一碗忘川水，任由一縷幽魂徘徊三途川，惦著、念著、等著他最重要的師尹。

多半，他得以行尸走肉的喪屍模式伴隨無傷先生身側，慣看江湖浮波的浮沉不由人。偶爾，只是偶爾，一羽才會流連三途川，一面觀察鬼差，一面想著師尹。

「在想師尹？」一雙骨節分明的漂亮指掌，按住一羽肩甲骨從容落坐身旁，是清明磊落卻意外死去的拔刀洗彗。

含糊應了一聲，清澄明亮的大眼緊緊盯著三途川看似模糊不清，實則如鏡忠實反射內心慾望的無波蕩水面：雪茸花輕飛慢舞，將無衣一身紫妝點得迷離撲朔，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淒。

彷彿，正對著無傷先生，重演易水送別。

拔刀洗慧瞧一羽那般執著地想要將無衣望進眼底，也不打擾對方，只是靜靜坐在一旁彈奏湛藍琴刀，讓低緩而悲愴的琴音響徹忘川，無語陪伴著一羽賜命。

在慈光之塔，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對師尹最為孺慕崇拜者，除卻撒手慈悲外，便是一羽賜命。這兩個人，彼此之間存在根深蒂固的瑜亮情節，誰也不肯輕易退讓。

不知何時，三途川畔又只剩下一羽賜命孤零零一個人，不時傳來水波漣漪的潺潺。當一羽抬眼的時候，鬼差提著紅紗紙糊燈籠，由遠而近，悠悠而來…。

「千年囚困忘川，只求能再伴對方走一段路，只盼對方再回眸凝望一眼，可值得？」極目冷眼的傲然神情中，隱隱約約含藏看盡塵世的寂寥。鬼差眼底沒有絲毫輕蔑，只是平靜淡然地忠實陳述。

相較之下，一羽顯得相當激動，如游絲一縷忽爾拔高入雲霄的貫穿亢然，「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我的心甘情願！」

鬼差輕輕闔上了帶著太多複雜情緒的眼眸，仔細品嚐玩味著一羽字裡行間明說不肯的執拗。

末了，咧開淺得猶如一彎初上銀霜新月的清冷笑容，「既然如此，我給你一次實體化的機會，朝著你愛的人，追去！」一羽還來不及表示驚愕或是其他反應，便被一團溫暖的光暈包圍，迅速拋進三途川中。

河面，仍不興一絲波瀾，只有寂寞的味道，充斥著。

一向冷情的不知好歹的鬼差，緩步徐徐走入無風自行搖曳好似紅妝泣血的淒艷彼岸花叢中，一步，一步，踏進百花深處。

彎身，在盡頭處輕挲一朵曼珠沙華。輕喃的語氣，彷彿對情人撒嬌抱怨，「以前總笑你傻，而今看著和你一般痴愚的孩子，竟忍不住想幫他一把…。」
★

魋山地界，無那隘口，視死如歸的明巒敢死部隊由朱雲瀆率領擋關，「只要守住三刻，只要三刻，奮勇的將士啊，是時候以死博勝了！」

背負著絕對不能隳魔大軍入關的誓死決心，將對將，兵對兵，殺聲震天，鮮血與斷軀齊飛，此起彼落的哀嚎聲，震耳欲聾的連環爆炸聲錯落交疊，赤色的溫熱，剎那染紅了無那隘口。

明巒眾將招招不讓其道，個個不畏身死，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一時之間，竟讓受制狹窄地形的隳魔大軍動彈不得，難以突破前障。

而在天雪山口，撒手慈悲率兵憂心忡忡等待著決勝時機，「麒麟黃煙未起，這該如何是好啊？」這一戰，他不為自己，但絕對不能輸！

尋思之間，遠處麒麟黃煙冉冉升起，觀雲嶺上，赫見前些時辰被鬼如來打得半死不活，幾乎命喪黃泉的無衣運籌帷幄，在天雪山地名的泥塑模型上插入紅色小旗，「決勝一刻已至。」

眼明手快的撒手慈悲，連忙大呼，「麒麟黃煙起了，就是現在！」

只見三名身上攜滿火藥的明巒士兵，奮不顧身衝入火山口，讓自己被炸個粉碎，引爆天雪山峰，「聖方不死，魔軍必敗啊！」最後悲壯的豪語，慢慢地，淹沒在隆隆的水聲當中。

猛然爆炸的天雪山峰，引發天搖地動，熔岩噴發，崩雪直洩三千里，惡水魔火交併生。席捲而來的排天水勢，方圓生靈無一倖免，天盆村為這天外橫禍而一夕滅矣！

「炸燬天雪山的惡人不得好死啊！」淒厲的怨咒，不甘心的嘶吼，最終，誰聽？

水事雷霆萬鈞直掃隘口，剎時滾滾濁浪由天而來，捲襲四野殊異災，自知無法活著走出無那隘口的朱雲瀆，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終於，吾命不負啊，哈哈哈。」

大水淹洗戰場血腥，無匹赫勢衝斷天懸道，水勢直洩黃泉九千丈，魋山以北，就此斷隔！

無衣立於觀雲嶺上，綜觀全場戰局，殊不知，背後熟悉的死靈更伴隨身側注目多時…。

「師尹，你已經站了許久，我們該回去了。」

無衣仍是聞風不動，「為了勝利，眼前一切，便是代價。」手一揮，天盆村覆滅之景再度重現。

此時，無計先生緩步前來，先是美言誇讚了無衣一番，無衣不為所動，淡然而道，「無計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師尹為龠勝明巒，在魋山將隳魔大軍殲滅大半，厥功至偉，但如此勝利卻是犧牲魋山數千無辜生靈所換來，如此勝利，師尹可心安？」指責，鋒利地不容許半點逃避。

形體尚未完全成型的他，只能愣愣聽著無計先生對師尹犀利露骨的責難，情緒不自覺的激盪起伏，忠實反應在半透明的魂體上頭，如一縷勾拉擴散的染色液體。

對無衣推崇傾慕已病入膏肓的撒手慈悲，怎堪自家師尹受辱？「如此劣勢，只能善用地形來取得勝利，大自然之力本來就不好控制，換成他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言詞中，帶著不容忽視的驕傲與極力維護之情。

「師尹今日之功我不敢忽視，但是不是真無其他方法可行呢？」鏡射之意，不言而喻。

「事情至此已成定局，現在說再多也改變不了過程，結果是，我已成功將兩萬隳魔大軍殲滅大半。」態度上四兩撥千金，無衣並不隨著無計先生的內容而起舞。

「哈，如此因便得來日果，你要有心理準備，告辭。」無計先生留下一句有點類似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的箴言後，便擺手離去。

『你不知道吧？師尹從來就不畏懼一肩擔起所有責任與苦痛，哪怕這根本不是他之雙肩可以承受…？』低語喃喃，似是捫心自問，又若單純對無衣這人的純粹理解？

「撒兒，你先下去，讓我獨自一靜吧。」撒手慈悲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無衣卻已先開口，撒手慈悲即使想說些寬慰的話，也只能硬生吞入摸摸鼻子先離開。

一時之間，魋山觀雲嶺只餘漫漫水聲轟隆作響，與無衣一席太過清瘦的紫，孤獨立於峰頂。

一將功成萬骨枯，訴說的，便是這樣的無盡血淚吧…？

從頭到尾當個盡責旁觀者的一羽看得好難受好難受，胸口漲滿了負面情緒卻沒有可以宣洩的管道，身體溫吞吞的緩慢變化急得他幾乎發狂。

快一點，拜託快一點，鬼差只給我六個時辰啊！

無衣瘦削的肩胛頹了好幾分，他明白，這是因為師尹雖然義無反顧地下達最殘忍的指令，內心的煎熬卻同時撕裂著自己。

他的師尹絕非無情！

『師尹，不要難過好不好…？』微弱地呼喚著，即使他目前仍是一縷幽魂，師尹根本不可能聽到他的任何言語。

「羽兒…？」熟悉到難以相忘的清亮嗓音帶著點哭腔冷不防在耳畔響起，崩毀了他最後武裝的堅強，不敢置信的語調，抖瑟著從顫巍巍的唇瓣肩滿溢而出…。

羽兒怎麼可能出現在魋山？！他笑得十分苦澀且自嘲想著。

那乖巧體貼的孩子早就被他親手扼殺了來不及發光發熱的年輕生命，他將羽兒葬在回不去的故鄉，葬在漫天白雪紛飛的寂井浮廊。

羽兒，葬在那裡就好，別跟著他失根無依，別跟著他流浪…。一生靈心無垢，沉眠之地，合該一片無艷…。

『師尹，我在這裡，你知道我在等嗎？還在等嗎？好想你。』不由自主地走近無衣，天真的想伸手撫平無衣眉宇間的皺痕，卻可笑地發現，自己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指頭，根本，什麼都碰不到！

他覺得荒謬至極，可他能清楚感覺在空盪盪的魋山之上，存在著他最想念的清秀容顏。

「說不想羽兒你，是承諾太遙遠，是害怕難過吧？」癡癡的望著遠遠的地方，人在茫茫的天涯，回憶漸漸溶化，剩下一團模糊光影。

哈，他其實根本沒有停止過膨脹的深刻思念，已經蔓延成如此滔天巨浪了嗎？

他還記得，自己每次只要下了無可奈何的痛苦決定，迴思過後，總想抱一抱那個純粹美好的孩子。一羽乖順地伏在自己的懷抱當中時，總能平息他百轉千迴的自我厭惡感。

『我還在這裡，我還是你的，師尹！』只能錯身而過讓一羽極度氣惱，真情摯性的他忍不住激動地大喊，即使只有隻字片語也好，也一定一定要傳入無衣的耳廓當中！

空氣中不尋常的震動燃起了他不該有的想妄，轉個彎，繞個圈，癡心妄想著能瞧見那雙不帶一絲雜質的清澄眼眸能跟著他迴旋。

不想流淚，可眼底竟乾乾澀澀的；從不等待，可他竟然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搜尋著。

他的世界，剎那一片零亂。

形狀優美的巨大骨翼，緩緩長出一片薄薄的猶如月暈的肉沫，接著，青色血管脈落竄出，迅速生根在肉紅色的翅翼上頭，微微張揚，一下，一下，拍擊著細緻的弧度。

逐漸被雪白羽翮覆蓋的羽翼，帶起了吹面的風，陣陣吹陣陣追，從清風和風到狂風暴風，一次煽得比一次還要更猛烈更狂放，捲起千堆雲湧，亂了整齊的紫髮飄逸。

沒來得及收拾心底的紛亂悲涼，清冽木樨花香吹散在風中，多少難言的痛剎時一湧而出，目光朦朧當中，無衣盼見了那朝思暮想的白…。

曾經捧在掌心視若珍寶，妒煞多少秀士雙眸；也曾殘酷下達格殺令，聲聲叛徒；更曾肝腸寸斷，哭得好不傷心，惹來冷情劍者懷疑注目。

曾經全心全意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天，言聽計從；也曾天人交戰，質疑命令的真實性；更曾不顧一切保全難得的靈心未垢，至死保持著那人最喜愛的模樣。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層相識燕歸來。

歷歷在目的往事，縱有千言萬語想傾訴，最終卻只哽咽成一句，「師尹，我回來了…。」

一滴凝結的冰瑩，滑出無衣猝不及防的驕傲眼眶，落在腰際繫著的血魎之羽上頭，溫熱了一世牽掛。

不是不愛，不是不在乎，只是兩人守在胸臆那一點退讓不肯的堅持，讓無衣和一羽在感情上選擇了絕然以待，即使痛得撕心裂肺，絕不言悔。

剩餘的遺憾那麼刻骨，當雙方終於情不自禁熱烈相擁時，才狼狽發現各自早已淚流滿面…。
★

風景曾舊諳，路遙歸夢難成，相憶如何相聚？只怕僅能夢中尋覓。

感覺上對世情滿不在乎的冥界鬼差不但大方修復他壞死多時的肌肉組織，讓他能夠準確流暢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更賦予他穿空越境的能力，即使連接的通道已然崩毀，他仍能接近多少羈旅異鄉夜晚，魂牽夢縈的家園故里。

重新踏上慈光之塔，越是接近流光晚榭的範疇，他越是克制不了自己熱淚盈眶的衝動，與無衣十指交扣的指掌更是遏止不住地拼命發顫，必須花費加倍的力氣，才能防範自己突然鬆開握住師尹的手。

好不容易才握緊握牢的，他說什麼也不肯輕易放手！

相較於一羽賜命渾身上下散發著焦慮不安的氣息，擦乾眼淚離開魋山之後的無衣，一派從容自若，不見近鄉情怯，「羽兒啊，願不願意告訴師尹，你的心浮氣躁來由何處？」

孩子將玫紅色的唇瓣咬個死緊，幾乎泛白，似乎正極力忍隱著什麼，而當他軟語輕噥地溫柔開口，剎那之間，孩子所有的偽裝全部崩潰，如天雪山上潰了堤的猛洪，一股腦兒毫無保留全部傾洩而出！

「浮廊合該只有風雪寂寥的氣息，清淡雅致的木樨香氣，不該出現…。

當墨劍無情抹過我的脖頸時，我沒有任何的怨恨，只是突然好想好想再見師尹一面。寂井浮廊離流光晚榭明明只有幾里之遙，我卻再也到不了。

師尹，對不起，我惹你傷心難過了，對不對？

師尹，對不起，我答應過要衣錦還鄉的，最後卻害你得鞭笞著自己的靈魂狠下心判我死刑。

師尹，對不起…。」

聲聲句句啼血帶淚的道歉，一羽賜命說到後來簡直泣不成聲，豆大的晶瑩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顆顆滾落面頰，滴滴燒燙著無衣的性靈。

「傻孩子，別哭了。」無衣怎麼也料想不到，倔強又固執的一羽，竟是如此在意著這一點…。

沒有任何怨懟的情緒存在，只有超越了生死界限與肉體苦痛一心一意想當面和他澄清的病態執著。

他若有感，焉能不哭？

舌葉輕柔舔食著一羽賜命的眼簾，鹹濕的苦澀早已分不清那是誰的眼淚？滂沱大雨無端落了下來，焚燒著煙柳斷腸。

流光晚榭矮籬翠竹外，以生命和各自信念寫下名為遺憾結局的師徒，無聲相擁而泣，不顧擊打身上的驟雨冰冷，無畏他人異樣眼光。如果眼淚只能肆無忌憚地流上這麼一回，那就讓他們痛快哭到乾涸吧…。

漕漕漼漼的雨聲淅瀝當中，急湊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急急忙忙朝兩人奔跑過來，淚光閃爍中，一把江南潑墨的油紙傘，悄悄映入。

傘下來人，稚氣未脫的嗓音中透著由衷的歡天喜地，「啊啊，真的是師尹還有一羽師兄！真的是你們！」
★

再見言允，無衣不由得漫起一種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的無名感慨。

曾經應答進退看似駑鈍，總是唯唯諾諾的小言允，抽高了身子俊朗了面容，也流利了舉止談吐，陌生的叫他幾乎不識。

「允兒，不是要你好好待在秀士林學習？怎麼又跑回流光晚榭來？」

言允嬌憨地笑著，眉眼中幾稀有著昔日稚拙的影子，「我每天都抽空回來打掃，希望師尹還有師兄們回來的時候，流光晚榭能夠一如往昔。」

小窗濃綠依舊搖曳，允兒已是秀士堂堂之姿，羽兒卻已然風歌倒落，這滄海桑田的人事變化，叫他無衣師尹如何不多愁善感？

「一羽師兄，你身上的翅膀…，是人面鳥嗎？」幾分猶疑，卻仍掩不住心中泛起的陣陣好奇漣漪，言允終究忍不住，怯怯開口詢問。

白衣秀士一時怔然，隨即想起自己已是野鬼孤魂，已經無法使用術法遮掩背脊上巨碩的純白翅翼，曝光，不過一種必然性。

「是，我是白羽單翼人面鳥。」因為這層特殊而禁忌的身分，他獨自一人在深山野嶺中自生自長，才能，與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人相遇。

「允兒啊，今日不必灑掃，先回秀士林吧。」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了慈光之塔的他，不忍言允為他耽擱修程，此次歸來，不過一夢黃樑。

言允低著頭，溫馴地任無衣拍了拍腦袋，雖然極度不捨，雖然很想再看一看師尹讓他想念的容顏，不過一羽師兄在這裡，師尹需要的人終究不是他啊…。

他雖愚鈍，不過跟隨在師尹身邊好一段時間了，多少也曉得一羽師兄在師尹心中與眾不同的地位，不然，師尹不會有夜半葬花的雅興，更不會讓他窺見，師尹握著一羽師兄最寶貝的血魎之羽，聲淚俱下哭得好不傷心。

低低喃喃，反反覆覆，師尹為一羽師兄哭了整整一夜…。

言允離開前，想到什麼似的拉著一羽嚼舌根，還不時偷覷著他，深怕他聽見兩人的對話內容。他失笑搖頭，任兩個孩子交頭接耳，逕自走回書房，尋他久未撥弄的錦箏。

整齊如昔，纖塵不染，言允當真把他住過的地方維持得很好很好，只為哪天他再度歸來時，不會有人去樓空之慨。

翻找了好一會兒，卻只見塵封已久的五弦琵琶，墨黑梨型軀殼上金箔鑲嵌的細膩雕花歷久不衰，在不見天日的夾縫著仍閃爍著自己無與倫比的璀璨光芒，瞥見瞬間，他一陣啞然無語。

「人人要結後生緣，儂只今生結目前。一十二時不離別，郎行郎坐總隨肩。」驀然回首的剎那，無憂無慮的年少輕狂一如山崗上靜靜的滿月，在記憶深處悄悄釋放。

對方給了他一份了無遺憾的美好青春，卻只剩下回憶可以憑弔了…。

他從不去碰那把封載太多太多往事的琵琶，宦海浮沉，沒有言悔的的餘地！

『師尹，這琵琶上頭積攢了好厚的一層灰，我能把它擦拭乾淨嗎？』軟軟小小還碰搆不到他胸口的白衣孩子，眨著過分清澈的大眼睛，挨在小案前徵詢他的首肯。

暗自訝然一羽翻出屬於他連同本名一塊兒毅然而然拋棄的記憶同時，他笑著允諾。轉軸，撥弦，淺握孩子細軟的雙手，貼身緊偎親暱教學，彷彿，那能讓他遺忘胸口還會跳痛的臟器其實根本不曾癒合過往的傷心…。

勤奮認真的一羽不知何故，老彈不好琵琶，簡直嘔啞嘈雜難為聽，屢屢在他面前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動鑽了。

不曾褪色的鮮明畫面隨著他修長指節輕觸琵琶裝飾紋路又在眼前活靈活現了起來，鬼使神差的，他抱起了如果不是教導一羽時，根本不願觸碰的五弦琵琶，迎向門扉外的藍天。

言允已經悄然離開，將珍貴的獨處時光留給了一羽和無衣。一羽看著他的師尹猶抱琵琶半遮面緩步而出時，心中沒來由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對師尹來說，那把琵琶勾勒出一塊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私密禁地，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他從不過問，只是更努力地暗自練習琵琶的指法，不過他一點天份也沒有，每次每次，都讓師尹聽見他最狼狽的噪音，讓人好生氣惱挫敗感…。

「師尹，你東西掉出來了。」彎身拾起無衣不慎從內袍暗袋中落下的織錦緞香囊，不撿還好，一撿，他又幾乎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的衝動，必須用力捂著自己的嘴，才能防止過分軟弱的情緒輕易潰堤。

香囊的綁繩鬆脫，裡頭無衣隨身攜帶的小物事因此曝了光，那是一撮由雙色髮絲紮成的同心結，闇紫交織著焦糖茶色，而他，絕對不可能錯認髮絲的主人！

那是他的頭髮，慈光之塔唯獨他將一頭棕色長髮弄成微捲的弧度，也只有他，是略帶著異國風情的茶褐色，不然，幾乎人人的頭髮都是純夜的黑。

「師尹，我…。」

無衣好氣又好笑地連人帶琵琶一同攬入自己的懷抱中，下頷輕抵頭巾包覆的髮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孩子的背脊，「我說羽兒啊，你確定剩下來的三個時辰，要拿來對著師尹掉眼淚嗎？」

好不容易才掙脫生與死不可跨越的枷鎖來到他身邊的，可不可以，別再為他哭泣…？

無法坦然乾脆承認自己對一羽真正的心情，給不起的諾言，只能藉由絲毫不加掩飾的偏心疼寵無言傳遞。他也想不顧一切，也想轟轟烈烈，終究，他將責任扛得太過無怨無悔，對孩子滿溢而氾濫的憐惜，被善於掩飾的他藏在心底最深處。不開口承諾，也許哪天當他轉身離開，孩子比較不會那麼痛…。

他當然害怕失去，但他還是痛快放手了，以自己的痛不欲生作為代價。曾以為陰陽相隔，那些痛的記憶由他自己一個人承擔就夠了，痴傻的一羽卻跌跌撞撞不屈不撓地追了上來，他不確定一羽用什麼和冥界管理人交換，但他不值得，他根本不值得一羽眼中滾燙的熱淚！也不值得孩子為他犧牲！

緊揪著無衣的衣擺，一羽用力地搖了搖頭，目光再度迎向對方時，即使雙眼紅腫，仍遮掩不去澄淨雙眸中蒼翠洗碧的美麗顏色，斂不住最純粹無瑕的依戀情愫，在一羽的眼底，無衣仍舊光風霽月地讓人嚮往。

「羽兒，替師尹解下一頭束縛吧。」只剩三個時辰，不得不分離的他們，該讓最後的時刻凝結成永恆的美麗。

一羽靈活的指頭飛快在他如瀑的紫色長髮中穿梭，解開高束的馬尾，取下一根又一根繁複華貴的金簪玉叉，散了髮的他，眼兒帶魅，有種意外的慵懶魔力。

嘗試著調音，輕輕撥弄之間未成曲調先有情，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恣意放歌，「夢裡聽到你的低訴，要為我遮風霜雨露。夢裡聽到你的呼喚，要為我築愛的宮牆。一句一句，一聲一聲，訴說著地老和天荒。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訴說著地久和天長。

夢裡看到你的眼光，閃耀著無盡的期望。夢裡看到你的淚光，凝聚著無盡的痴狂。一句一句，一聲一聲，訴說著地老和天荒。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訴說著地久和天長。

喔…，天蒼蒼，地茫茫，你是我永恆的陽光。山無稜，天地合，你是我永久的天堂。」

輕快爛慢的語調之中，無衣眉開眼笑地唱著下里巴人的小曲兒，總是複雜的眼眸中此刻單純只倒映著一羽賜命純白如雪的身影，像個情竇初開的慘綠少年似的。

一羽窩坐一旁趴在無衣的大腿骨上頭，聽著師尹為他再度執起不肯拿的琵琶，聽著師尹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甜膩膩地給心愛的人唱著一曲又一曲厘俗的歌謠，不再遙不可及，不再是一場空夢。

夠了，他真的覺得夠了。他不要師尹親口承認喜歡他，那太為難師尹了！師尹願意為他做到這種程度，他已經很滿足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褪除了自己所有的羞赧，「師尹，請讓羽兒伺候你，請擁抱我。」
★

時序，剩下不到半個時辰。

「師尹，我想放天燈，可以嗎？」白衣秀士不想浪擲多餘的時光傷春悲秋，往後千年，自己連投胎都是癡人說夢，最後的最後，可不可以，替師尹留下一個不會從記憶裡變質遺忘的鮮活映像？

不忘今宵，只記今宵，他要師尹一想到一羽賜命，唇畔都能勾起好看的弧度。

「羽兒想做什麼，只管放手一搏。」曉得秀士多方為自己著想無可取代的熱切心意，主事者竟不忍再讓對方露出失望的神情，從不肯給予一羽任何希望的他，難得鬆了口。

秀士清俊的臉龐，緩緩揚起了小小的笑靨，開開心心地應了聲謝謝師尹，便一溜煙跑去準備相關事宜了。

他的羽兒，只要微不足道的甜頭就會滿足地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他的羽兒，拼了命展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只為了向世間炫燿，一羽賜命能有今天，全拜無衣師尹賜與；他的羽兒，全心全意為了他著想，哪怕最後落得黃土一培，也從不恨他分毫，只怨自己，惹了他墮淚…。

不能說出口的心疼，不能勇敢表達的承諾，變相燃燒成他的軟弱他的眼淚，烙印成最痛。

「羽兒，我之前掛在你脖項上的銀鎖片，還在嗎？」狀似不經意，他問起了自己刻意留給一羽賜命的護身符，那是年少輕狂時，另一個人給予他的珍貴回憶。

親手為一羽佩帶，是他不能言說的私慾。他怎麼可能，不喜歡那個孩子？！怎麼忍心，喊一羽一聲叛徒？！

「我時時刻刻都揣在胸口的位置，不敢有一日忘卻。」一羽小心翼翼從衣襟領口處拉了出來，捧在掌心上讓他能夠一覽無遺。如月亮碎片般清冽的銀鎖片，在厚繭圈成的圓弧中閃爍著自己的燦爛，刺目的幾乎叫他不敢逼視。

『從今別後，魂夢依舊。』鎖片背後寫下心願，他不能說的，無法承認的，就用這幾個字代替吧…。

「羽兒，不准拿下來，也不能看背面的文字，這是師尹的命令，明白嗎？」孩子總把他的言詞奉為圭臬，唯一一次為了他緣淺的姪子抗拒他的指示，卻慘烈地賠上自己的生命，無法重來！

糊好的天燈靜擱一旁，他微歪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之後，依偎進無衣隨時為他場開的懷抱當中，師尹的心跳聲規律而平穩傳遞了過來，彷彿，他胸口的臟器也還能跳動似的。實際上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喪屍，肉軀的溫熱，不過鬼差暫時給予的假象。

「師尹一定不能忍受事情脫出自己的掌控吧？我卻做了師尹最忌晦的舉止，害師尹不得不為我收拾爛攤子，不是嗎？」一開始他就明白本質上的全然釋放，最後一定會和無衣走上背道而馳的歧路，不是不明白無衣瞞著他那些不堪入眼的手段，藏到幾乎發狂的秘密，只是，他沒有想過，他竟然真的和無衣決裂…。

沒有怨懟的情緒，只有對於無可奈何現狀的平靜接受，一羽想說的，不過是師尹我不恨你，請你要好好活下去，羽兒，未來千年無法隨侍在側。

無衣也不是不懂那孩子玲瓏透明的心思如何轉走，只是那無處憑欄的惆悵啊，囂狂蔓延幾乎將他滅頂。他不能道歉，因為他沒有後悔的餘地；不能要孩子等他，因為他希望一羽能夠遇上一個比他值得付出一切的對象；更不能，開口坦白一羽是他想珍惜的對象，因為總有一天，他得償還自己的所作所為，怎麼可以，拉著羽兒陪葬？

「師尹，我們各自將心願寫在天燈上，然後放飛它。」將蘸滿了墨汁的狼毫遞了上去，他沒有時間了，師尹不能說出口的，他不敢直接剖白的，就藉由祈福的天燈，向蒼天傳遞吧。

無衣望著孩子興致勃勃地在白絹上書寫一行又一行的飄逸，他，要寫什麼好呢？

最後他只寫下簡單的一串句子，將自己終究無法放下的責任全都寓寄，『死後元知萬世空，願吾得見慈光永耀。』旁邊，還加了一小段只有他自己看得懂，不屬於慈光的異域文字…。

『物情今已見，從此欲無言。』

天燈的另一個角落，一羽落下的，不過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祐我慈光之類的制式論調，他不需要向上蒼祈求什麼，如果要他的師尹平安，慈光之塔的榮耀便是當務之急。

捨棄了斐然文采，他用最淳樸直接的文字，寫下他對師尹的心情。

『願吾師尹，能為平凡教書先生。』

他們誰也沒有寫下想和對方攜手的天真奢望，誰也沒有去偷看對方的一言一語，即使，雪白薄紙糊成的天燈幾乎可以透光。小小的暈黃流火點燃，暖了天燈的顏色，放飛在慈光難得的夜幕當中，格外的耀眼。

一羽咧開了大大的純粹笑容，專注看著飛升的天燈，而無衣，貪婪地望著一羽被燈火照耀得通紅的側臉，像是，執著地要將孩子徹底烙印在心底似的。

本來能夠順暢拍動的純白翅翼，逐漸失去原本的光彩沒入無邊夜色當中，而他，發現自己維持羽翼拍擊頻率越來越吃力。想開口，卻連說出完整的單音字節都有困難。

時間，已經到了嗎…？

他不顧一切地撲上來，用盡全力撲倒在無衣的懷抱當中，在一點一滴被抽空的肺葉空氣中，拼了命吸飽對方身上的特殊薰香，他想記著師尹身上的味道，他怕，被自己遺忘…。

察覺到孩子的異常，他只能用力地擁抱著，將對方的骨血揉進自己體內。他不想別離，卻不得不分離，迫在眉睫的分別，將兩人的靈魂緊緊纏繞。

那一刻，超越了陰陽相隔的距離，無衣師尹與一羽賜命，心意相通。

無衣沒有恣意的權利，一羽沒有多餘的生命可以揮霍，銜接在一塊兒的唇瓣，直接將最後的牽掛餵進對方的檀口中，『師尹，羽兒會在三途川畔，等你。』
★

散碎滿天的潔白羽毛，翩翩旋旋紛紛落下，當無衣睜開了雙眼，只剩下血魎之羽還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肯放開…。

眼淚瘋狂奔流，無衣止不住自己想哭的心情，也沒有徒勞掩飾的打算。

為他最喜歡的一羽賜命，無衣任性地放縱自己哭到聲嘶力竭，再也掉不下半滴眼淚為止。

補記之一‧決勝之外

「師尹，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跪在身旁的撒手慈悲破涕為笑，不復方才一臉悲悽。

總是包裹著層層疊疊算計的眼神中，此刻拉遠了視線，顯得幾分獃然，也帶著些許懶得掩飾的澀然，「羽兒呢？」

「師尹你還好嗎？一羽小子屍骨已寒，怎麼突然提起他？」不經意提起的名字，在撒手慈悲的心湖中掀起一股猛烈的波瀾，他問得小心翼翼，不肯讓重傷初醒的無衣察覺他又破裂氾濫的醋意。

為什麼一羽小子如此陰魂不散？！人不是都已經死在慈光之塔了嗎，師尹為什麼還要問起這個恃寵而驕的小混帳？！

撒手慈悲眼底的陰霾，無衣視而不見。低下頭，血魎之羽還好端端地緊握在自己的手掌之中，雙眼的乾澀疼痛那麼真實，一羽那孩子拉著他回流光晚榭的記憶那麼真切，開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疲憊，「這裡，是哪裡？」

一頁被撕破的篇章，不及塗抹上絢麗的虹，便劃下遺憾的句點，他的羽兒啊…。

「推松巖，師尹你一來這邊找素還真就暈倒了，昏迷了六個時辰左右。我很擔心師尹，素還真也是，我先去找他告知這個好消息。」六個時辰，正是他和死去的一羽共度的光陰，果然，那不是一場鏡花水月。

腑臟理絡已亂，氣血虛弱只靠神源強撐的他，勉強半坐半臥靠在床頭，已頹的肩膀，是他根本不屑遮掩的真正心情。為了永耀慈光，他已識不得自己的面目，犧牲了多少無辜生靈，踐踏了多少兵將枯骨，甚至他最疼愛的一羽，他來不及開花結果的愛情，來換取？

孑然一身，是否合該放下？

苦笑了出來，笑得滿不在乎，幾乎將自己逼得發狂，他都已經走到這一步田地了，要怎麼後悔？要怎麼半途而廢？

「師尹，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應該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明巒那方面，我會代替你走一趟。」素還真有些憂慮地望著他，眼底洋溢著關切之情。

無衣淡然地搖了搖頭，「我不會輕易死在苦境，素還真你不必太擔心，我會親自上明巒告知這一場勝利。」怔然望著無衣過分堅決的側影，即使暈厥也死死揣在指掌之間不肯放開的血魎之羽，忽然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人，同時也模模糊糊明白無衣這六個時辰不肯清醒的原因…。

曾被他無情抨擊，最後卻毅然而然放棄輪迴的機會，成為供冥界管理人差使的鬼差，只為了沉默守護背後的黑衣罰罪刑道人。無衣把自己逼上退無可退的極限，也是為了那些死者的期待吧？

看著沉淪的無衣無聲發出的求救，他，竟不忍推拒那隻朝他伸出的指掌…。

無衣冷靜地笑著，一如往昔決勝千里之外的自信，「魋山受鬼如來致命一掌時，我想起了我的學生，他們最終客死異鄉，我怎能，死在這裡？」

聰明如素還真，沒有漏聽了無衣的絃外之音，他這賢弟口中所指的學生，唯一羽賜命一人而已。仍然不肯放下的血魎之羽，便是最好的證明。

「待與中秋月圓之夜，我替師尹，向鬼差一探故人消息吧。」不需言明，他相信無衣會懂。無衣招魂攝夢的，不過那一生靈心無垢，連他也讚嘆不矣的年輕秀士罷了。

人間難得有情人，幫這麼一把，他想不為過的。

補記之二‧千年禁咒

剔透的圓形光球浸泡在緩慢流動幾乎呈現靜止狀態的三途川中，載浮載沉。鬼差坐在河畔，事不關己地望著，偶爾折一截蘆葦，撥弄。

「你得拿東西和我交換他的靈魂，管理人精得很，別增加我的工作量。」身後穩健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鬼差一臉薄涼，連回眸看對方一眼都嫌麻煩，冷情得不知好歹。語調公事公辦，一副完全沒得商量的強硬態勢。

早已習慣鬼差差勁態度的冷寂劍者，壓根往心底擱，不過將鬼差的冷言冷語去蕪存菁，留下自己需要的訊息。單手支頰思考，傲然的臉龐上流轉著不自覺的慵魅，修長的指，勾下脖項纏繞黑絲繩，取出鑲嵌其中的銀芒琉璃，遞上。

鬼差並不急著收件，一臉興味彷彿正評估著殢無傷給予的物品，是否價值相當。

「生死簿上拘提不到一羽賜命的魂魄，你不拿身上藏匿的那抹魂體讓我魚目混珠，我怎麼向管理人交代？」擺明了要刁難，鬼差此刻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兒，驕傲之情全寫在蒼白而枯瘦的臉上。

殢無傷並不受鬼差要脅，雙手環胸好整以暇，一語道破鬼差私下運作的盲點，「你既同意讓羽千年不得轉生，當真無法瞞天過海？」帥氣有形的蛾紋眉一挑，無聲表示：你得和我一起淌這混水！

一向高傲得難以討好的鬼差，露出了讚賞的神色，「你費盡心思討保的一羽賜命，是個很有意思的小朋友，又呆又笨又頑固，不過，我欣賞他。」很少稱讚人，更不容易上心在意外界事務的鬼差，難得啊，有了想幫忙的念頭。

也許因為，那個不懂放棄為何物，天真又癡情的笨小孩，讓心如止水的鬼差，想起了他輸給管理人，化作三途川畔花葉永世不相逢的執拗情人吧…。

鬼差大方地收下殢無傷企圖濫竽充數的銀色珠子，乾脆地拋進三途川中，默示殢無傷把一羽賜命的靈魂光球撈了起來。

「即使不飲下忘川水，泡在忘川好一陣子的他，也會逐漸遺忘他努力想要記住的一切。於是，我將他的時間還有記憶都上了鎖，你找個東西讓他的記憶附體，等他再次接觸，他會想起來。」鬼差向來秉持不插手則已，一插手便要送佛送上西，預先悌一羽賜命將退路都想好，並做下完整的防範措施。

「關鍵之物，在玨翎無衣身上。」殢無傷飛快替孩子決定了日後重啟記憶的關鍵之鑰，一箭相繫的血魎之羽，便是這段刻骨銘心最忠實也最好的見證者。

鬼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不是他該煩惱的問題，接下來好長的一段時間，又得面對纏功一流的管理人。如此一來，他貧乏的冥界生活應該會多一點趣味吧？

補記之三‧煙雨天青

怎麼會哭？我怎麼會哭？ b>#dMRK
我以為我能撐得住，能承受失去你的，孤獨。

白衣秀士一絲不掛地蜷曲在凌亂的床褥上，像只蠕動的小蟲子似的。白皙的雙手緊緊擰著被單，攪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波紋，臉上透著極度不自然的紅暈。

視線往下拉，柔白的身軀上散亂錯佈著青紫的淤痕還有吻痕，蔥白大腿，清瘦背脊，私密股間無一倖免。若瞧得仔細一點，併攏的雙腿之間隱約可見慾望殘留的糜爛痕跡，藕斷絲連地掛著。

師尹最近實在是反常地讓他不知所措，三不五時『性致』來了便拽下他的褲子，把他拖回房間行奢月風華之事。雖然他不討厭師尹和他行魚水之歡，可是師尹這陣子未免也太、太欲求不滿了吧？

昨晚晚膳結束後沒有多久，他就被無衣一把攔腰抱起捉回房裡，而且，師尹居然要他自己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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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子好像青蛙下蛋，好丟臉…。」一羽賜命有些駝鳥心態地將自己低垂的腦袋埋在柔軟的枕頭推裡頭，完全提不起勇氣去看自己經過師尹一夜歡愛的身子到底有多精采絕倫…。

「覺得丟臉，所以日上三竿了還賴床？」不曉得什麼時候晃進來的殢無傷，大剌剌地坐在床沿，替一羽將遮掩俊秀面容的半長髮攏到耳後的位置。

「！」整個陷入自我思考模式的秀士，壓根沒有注意到殢無傷不著痕跡的接近，嚇得連忙彈跳而起，亡羊補牢地飛快捉過薄被蓋住自己赤裸裸的身軀，抱膝縮在床頭，試圖遮掩自己一夜縱情的痕跡。

殢無傷一臉玩味，彷彿笑話著一羽賜命大驚小怪。這個容易害羞的孩子在沒有從無衣身上拿回自己記憶之前，不是沒和他上床過，況且，他和無衣的性愛激烈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生，可不可以先把我的長褲還有內褲給我？」臉上漆著一層可口紅暈的一羽賜命，低聲開口要求著。沒有打算太捉弄孩子的他，好心地替一羽遞上衣物，並且轉身。

這段時間無衣毫無節制地縱慾，彷彿想將一羽整個人拆吃入腹，永遠溶在骨血中不分離似的。他是盡責的旁觀者，看著無衣一步一步用滿不在乎將自己逼到發狂。

當無衣最後魂斷苦境，三途川畔卻遍循不著朝思暮想的白淨孩子，無法遵守的諾言，刻骨銘心的遺憾之情，讓無衣往後千年的輪迴，不死心不放棄，不斷不斷，追尋！

尋，被他帶在身上邊，千年不得轉生的一羽賜命。

他懶洋洋的眼，看著一羽賜命忙碌穿戴的背影，在孩子差不多將自己整裝完成的時候，冷不防將對方整個撈進懷裡，擁抱。孩子一開始沒有心理準備，肢體僵硬顯得幾分無措，意識到是他之後，慢慢地放鬆了自己，任他將下頷抵著自己的髮旋，傾壓部分的重量，「無衣這個人沒什麼優點，不過一旦承諾便是至死不渝。」

像是哄著一個受了委屈的小朋友那樣，他有一下沒一下拍著一羽的背脊，「你犧牲千年的代價，讓無衣整整找了你十輩子。」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他鬆開對一羽的鉗制，淡看孩子匆忙跑開的背影，這個小笨蛋，總是會開竅的，哈。
★

無衣赤足散髮懶坐隅廊前，懷裡抱著始終沒有真的拋棄的五弦黑琵琶，拉開嗓子撥弦唱曲。

「我決定讓你走，不要你跟著我受折磨，嗚～ 0~DsA 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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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能撐得住，能承受失去你的，孤獨。 JP^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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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微笑著說出，只要你能過得幸福，我就很滿足。 y~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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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用不著承諾，你的明天沒有我。 I1K%n'D
再用不著擔憂，沒辦法陪伴你會寂寞，嗚～ 8f%OPcr&
3.ShAL
怎麼會哭？我怎麼會哭？ ,KPrUM}
我以為我能撐得住，能承受失去你的，虛無。 m?8o\|i,
CEzdH!nP
怎麼會哭？我怎麼會哭？ G_ ~qk/7mF
難道我還不夠知足，還不捨從前的相處，嗚～ 1C*mR%Q
"W9z>ezp
我不能哭？我怎麼能哭？ V;Ln|._/t
不要你看我無助，讓你覺得愛我是，錯誤。 J?4dafkw
{aK3'-7
怎麼能哭？有什麼好哭？ I,]q;lEMt
只要你能過得幸福，就算再苦我也彷彿，得到了祝福。」

低壓壓的旋律緩緩帶出內心的哀鬱感慨，哀寂滿載的渾厚唱腔，曲勢平靜卻又暗潮洶湧，巧妙地突顯歌者心境的萬般無奈。

一抹溫熱的血肉，在無衣還沒有平復心中種種悲涼之前風風火火撲抱了上來，緊貼著他的背脊，連一絲空隙都不肯留下，抱得他好痛。心跳聲，透過相連的膚肉傳達過來，劇烈的起伏，不再難以聆聽，聽得他眼眶一陣乾澀。

「羽兒，怎麼如此莽撞？」他維持著從背後被一羽賜命擁抱的姿勢，一臉的泰然自若。天塌下來亦面不改色，談笑風生，大概是他最病態的意志力了。於是，即使痛得死去活來，他也絕不喊一聲疼，更不會讓任何人瞧見，無衣師尹的軟弱！

「師尹，對不起，是我自以為是了…。」在無衣看不見的地方，一羽一臉泫然欲泣，卻拼命地忍住自己懦弱的眼淚。無衣不愛他哭，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哭。

一羽沒頭沒腦地又開口道歉，但了解白衣秀士如無衣，自然懂得孩子的愧疚，來由何方？

「傻羽兒，不是說過良辰美景當前，拿來掉眼淚實在太煞風景了嗎？怎麼又哭了？」半是疼惜，半是無奈，他將眼淚有默默潰堤跡象的白衣秀士撈進自己的胸膛前，以指腹，輕輕挲著一羽的淚眼朦朧。

他開口安慰，一羽眼淚反得掉得更凶，捉著他的衣擺低聲啜泣。

無衣很少自我檢討，不過有時候他會想，這個從小被他帶在身邊用了和撒手慈悲截然不同教養方式的孩子，到底是愛還是害？

被殢無傷乾脆削斷的茶色短髮而今開出稀疏的新芽，柔順地貼在肩頸的位置，再過一些時間，就能燙常他習以為常的浪漫捲髮了，『羽兒，把頭髮再留長好不好？』

無傷對一羽這得天獨厚的孩子上了心，不受控制猶如脫韁野馬似的行事作風中，對一羽總是大方迴護。他啊，不意外無傷被羽兒吸引，只是有些好奇，無傷竟然和冥界所有牽連瓜葛…。

薄紅的唇，一一吻過一羽哭過的地方，「好了好了，別再哭了。師尹等等要過去素還真那邊共度中秋佳節，你眼睛腫得像兔子一樣，不怕被嘲笑嗎？」

他打趣問著，臉皮透薄的孩子面色又是一紅，連忙伸手抹去眼底打轉的淚水。姿勢變換，一羽整個人被他擁在懷裡，他順勢將孩子胸前的銀鎖片撈了出來。

千年歲月斑駁了背後文字，只剩下依稀可見的"依舊"二字，仍無懼時間摧殘傲然挺立著。依舊，這是一羽賜命不惜捧上千年光陰交換的代價，只為了想待在他身邊。

現在的他啊，不過是平凡的教書先生，應該有能力，不再讓自己疼愛的小朋友掉眼淚了吧…？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PGTP#O<
3`NSSS
盼過了千年禁咒，這一世的我們，可以雨過天青了嗎？ n+2>jY

Free Talk：
嚴格說來，流火空夢的本文幾乎沒有糖分
補記的後兩篇，銜接當初給一羽的弔文凍‧悲歡
時間順序是千年禁咒，凍‧悲歡，煙雨天青

當無衣只是一個平凡的教書先生時，也許他和一羽，能夠有機會不再遺憾
結局未完的部分，就留給離合‧悲本文的最後來訴說了
下次來貼拖很久的章二(抹臉

順帶一提，鬼差是我一向喜歡的某某人，有興趣可以猜猜看他是誰(笑

祝福各位朋友，中秋節快樂嘿ovo

[ 此帖被洸離在2011-09-12 15:32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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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6樓發表於: 2011-09-17 12: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洸離早安(抱

先來猜鬼差的身分
是寂寞侯嗎OvO?

其實啊
我覺得無衣心裡是很不願意犧牲別人的
但是他卻選擇狠下心
卻擔起別人的責罵和會面臨到的因果報應
這樣的師尹
看在小一羽的眼裡，又如何不痛?

看到兩人終於見面的那段
真的好開心
但一想到人鬼殊途的兩人可以相處的時間是有限的
又覺得好心疼好心疼
珍貴的六個時辰，要如何傾訴所有的思念QAQ

原來師尹隨身帶著，用兩人髮絲編的同心結......
可以看得出來，小一羽在無衣心中的分量是大大不同(笑
結髮啊......
無衣煩躁、痛苦時，這應該是安慰他，如同見到小一羽衣身潔淨的白
所有自我厭惡的情緒，會一下子全部不見吧
但是兩人短暫的再次相見，別離定是格外不捨
其實我好希望他們在天燈上寫的，是可以和對方攜手度過未來的心願
若是上天尤憐，或許下世輪迴，他們會幸福......

本文真的是悲到不行TAT

不過其實我剛看到補記一的開頭時
我有點被嚇到XDDD
那時想說"這不會是夢吧Q口Q!!!!!!!!!!"

結果看到補記二的時候
就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無傷應該也不忍小一羽這個可愛的孩子，這樣難過的等待下去吧
不過是我的錯覺嗎OvO
讓無衣尋找了那麼久，是不是小傷的惡趣味XDDDDD
如果直接言明，無衣就不用一直找小一羽了

最後的床單好害羞=///=
但是好開心最後終於可以如天燈上面的願望一樣
無衣平凡的當個教書先生
這樣的他們，應該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一起了吧: )

這是我最喜歡的結局了>///<
謝謝洸離給了他們一個圓滿
經過那麼多事，他們該得到幸福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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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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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7樓發表於: 2011-12-24 12: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沫雪‧上

柔軟純白的羽翅在空氣中微微張開了自己巨大的幅寬，有一下沒一下煽動著，捲起室內滿滿清冽的木樨花香往鼻葉方向纏繞，沖淡手中血腥嗅覺。

修長、骨感，遍佈粗繭的雙手，正握著斑斕燦亮低調綻放自身光芒的盜驪弓，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視線拉遠，白衣秀士身上披著一件略顯單薄，半透明隱約可見穿著內搭的細紋雪色透膚外套。裡頭其實也不見厚重，不過一件摺皺反摺七分袖襯衫而已，於是白裡透紅的玫瑰色肌膚，若隱若現。

秀士實在太過虔誠而專心致志了，以致於當清俊顯貴的慈光之塔最高主事者推門而入時，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細碎輕微的腳步聲，遑論，那片略為傾前，遮蔽形成灑落自身的陰影了。

向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仍是談笑風生的無衣呢，不過雙手抱胸，坐在一旁的床褥上，靜靜端詳甚為他所喜的孩子的側臉。

記得，他從來不踏入孩子的房間，是單純厭惡自己給不起孩子微渺到讓人不忍的心願呢？還是更宵雨，參斜橫豎，忍聽階外，鳴蛩怨苦，向誰傾訴？

解讀他大半生複雜糾結眼光的無傷，曾在他千年尋覓的時光中，硬拉著他闖入羽兒被塵封卻未被遺忘的臥房，逼著他，正視一羽賜命單純到讓他心痛的無悔感情。

『總是學不會，再聰明一點。記得自我保護，必要時候講些，善意謊言。不是學不會，只是覺得愛，太美，值得去沉醉，流淚。』

那時無傷不由分說褪下他蔽體衣物，強行欲譜風華奢月，一向享受荒唐性愛的他，剎那之間，失控了…。

劇烈的掙扎反抗，是他將自己逼上退無可退的自欺欺人。

哪裡都好，為什麼偏生是羽兒的房間？是在那些足以讓他的世界一片零亂的純淨回憶前？他也許不堪，也許滿手殺戮，但他沒有辦法容許自己，玷汙一羽賜命不帶任何雜質的喜歡！

「唉，可憐的師尹，都坐在這裡半天的光景了，我的徒兒連正眼都不肯瞧一下呢。」有意無意，他刻意感嘆著，是繼續逃避他沒有資格後悔的生前身後事？還是…？

顯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意識到他忽然造訪的一羽呢，禁不起他興致忽來的這麼一嚇，手中盜驪琅璫墜地，發出了極為清脆的顫音，「師、師尹？」

揚著愉快的微笑，他笑得一臉和藹可親向孩子招了招手，「羽兒，過來。」

當，一羽賜命被他真真切切擁抱在懷裡的時候，那些總侵擾著他晦暗不明的心思，才，煙消雲散。

下頷懶洋洋地枕在孩子清瘦得沒有半點贅肉的肩胛骨上頭，瞬間微涼寒意透過相連的膚肉傳遞了過來，讓無衣，迅速皺了皺眉頭而後拉平，「羽兒，室外開始飄雪的天候，你不會冷嗎？」

這麼說的同時，無衣解下自己身上帶著溫暖體溫的雙排釦外套，意示一羽將巨碩的白色翅翼收攏之後，直接覆蓋在一羽賜命的身上，將對方裹個嚴嚴實實，而後抱得更緊一點。

一羽朝著他最喜歡的無衣，露出了小小的笑花，「房裡開了暖氣，一時之間疏忽了。對不起，讓師尹憂慮了。」

比起沒有生命的衣物，師尹的懷抱比較讓人眷戀。無聲地，一羽賜命悄悄補了一句。

他不是不懂得如何向無衣撒嬌討抱，只是慣性體貼地不想造成對方的負擔。

「傻孩子…。」知一羽如無衣，怎麼可能不曉得孩子現在腦袋瓜裡頭裝了些什麼。比誰都清楚一羽的倔強的他，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之後，低頭吻上孩子有點乾澀的嘴唇，細細地品嘗，柔柔地描繪。

「師尹，我們等等出去賞雪好不好？」一向對慈光之塔罕見的白雪情有獨鍾，一羽語調中帶著微微的冀望，眨巴著清澄的大眼睛，天真的讓人不忍推拒。

一羽一直都是他遺失的美好，這一次不需要再負擔慈光永耀責任的他，應該有能力，不再讓一羽傷心吧？

「師尹什麼時候讓羽兒失望過了？」含笑摸著那張富有彈性的清秀臉頰，沒有後顧之憂的他，這回大方應允。

Free Talk：
忙裡偷閒更新賀文，關於一直讓我掛心的兩位
回覆待補，新的進度也待補，我很快就會忙完了QAQ

忘了說啊，沫雪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如果和本傳桃花落結局相關的，通通都會抽掉

最後，"這一次不需要再負擔慈光永耀責任的他，應該有能力，不再讓一羽傷心吧？''這樣類似的捫心自問，總共會出現3回，這是第二次　

[ 此帖被洸離在2012-01-21 11: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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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12-01-06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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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兒：
午安，謝謝你的回覆ˇ

沒錯，鬼差的身分是我一直很喜歡的寂寞侯O///O
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把那邊的設定偷偷搬過來用

無衣始終是個無淚無悔的人，即使他厭惡犧牲別人
當事情沒有轉圜餘地的時候，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當起劊子手
而後，將所有的責任，一肩攬下
一羽對於無衣自虐式的行為，始終是瞭然的，於是心疼無衣的他
自然，跟著痛了...

也許，是我自己一直很遺憾一羽在劇情當中，明明已經踏上了慈光之塔
卻再也不能和他最喜歡的無衣相見吧
如果，他們可以有六個時辰，在人鬼殊途的情況底下，該如何傾訴滿溢而出的相思呢？

無衣並非無情，相反的他太多情，只是他將自己逼到了退無可退的極限
他可以大方迴護他最喜歡的孩子，只是，他怎麼也不會承認
對無衣來說，一羽是他失去的美好和純真，也這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肯讓一羽染上塵埃
他們清楚，相守是最奢侈的願望，因此他們不寫相守，只是默默將這樣的奢望放在心底

本文本來就很悲啊，也許該說，本傳桃花落本身，就是一個完全的悲劇

那不是夢，那只是無衣的執念
如果可以，他也想再見小一羽一面的
無傷沒有特意惡整無衣，那是一羽自己去和鬼差交換的條件
無傷自己和冥界有所牽扯，他必須遵守那裡的遊戲規則

千年的尋覓，時間的延長，最終，都化成了他們之間的強烈牽絆

唉呀，這還不是桃花落最害羞的床單呢，反正一直都會有床單伴隨這個故事(笑

如果能有那麼一回，他們沒有任何的顧忌了，希望，他們能夠平凡相守
我是這麼相信的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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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樓發表於: 2012-01-21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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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雪‧中

孩子隅坐在幾層樓高的灰瓦屋簷上頭，晃著雙白色金屬釦環直筒軍靴，若由下頭往上仰望，孩子純粹哼著小曲的嬌憨神情，是否能媲美蔚藍一望無際的蒼穹，那樣地讓人嚮往？

無衣沒有注意到，他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很久，直到脖頸間又酸又麻的感覺蔓延到他每一根神經時，才啞然發現，自己竟瞧著最寶貝的學生，看到癡迷…。

往日悲歡眷戀一如雲煙浮光，迅速地在眼前竄動，雖未滿目澀然，卻無端又讓他想起了一羽賜命在流光晚榭的最後一夜。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破碎的畫面逐漸堆疊，孩子不變的容顏，是他說不出口的永恆承諾。

追想當年事，有淚如傾。

一羽微微下壓了自己的身軀，讓目光能夠和無衣交互凝視，同時咧開清淺的笑容，「師尹，我下去找你好不好？」

太過單刀直入不帶半點算計心思的問句，一時之間反而讓長年爾虞我詐中遊刃有餘打滾的無衣反應不過來，沒有允諾孩子之前，一羽已經背光站了起來。冬日暖陽映照下，緩緩拉開羽翼的美麗圓弧。

陽光灑落在白淨得沒有絲毫混染的羽翮上頭，像極了一層金色的糖霜，閃爍著無與倫比的燦亮光澤，又帶著點可口的誘人味道，讓無衣，無暇細想一羽真正想表達的絃外之音。

驀然，一羽縱身躍下幾丈的樓高，重力加速度筆直朝地面墜落，孩子不但臉上不見任何懼色，反而樂在其中似得擴散自己的笑容。

若說沉淪，他早已為了師尹，義無反顧！因此他從來不讓自己，惹上一點江湖塵埃，髒了師尹最喜歡的模樣。勁風呼嘯刮痛了柔軟的臉頰，他無懼粉身碎骨，唯獨不能接受自己，惹無衣，傷心墮淚。

俯衝，不過俯仰之間的光景，無衣胸前還能跳動的鮮活臟器，剎那，為了一羽自殺性行為揪成麻花千結，痛到連開口斥責都有困難。

幾近與地面作最親密的接觸將自己摔成支離破碎的片刻，一羽賜命猛力揮動了只有單邊飛翔不能的純潔羽翼，減緩下墜帶來的作用力，順勢，張開了自己的臂膀，以投入無衣懷抱的撒嬌姿態，笑得好毫無心機；瞬間反應過來的無衣，紮穩下盤，預備迎接一羽正面撞過來的劇烈衝擊。

溫熱血肉猛烈撞入懷中踉蹌了腳步連連往後退的那一刻，他聽見了自己加劇的心跳聲…。

漫天羽毛慢悠悠地飄落，凌亂撩亂了視線。巴掌大小，輕盈翎動如蝶舞翩翩，翔墜落地時，妝點出一圈又一圈的美麗漣漪。出落凡塵得，人間難得幾回。

「羽兒！」一貫氣定神閒，這回不難聽出幾分的驚慌失措，無衣不喜事情脫出自己一手掌控，而一羽這個孩子，對他來說是藥也是毒。不由自主被一羽眼底的無艷清明所吸引，卻不得不在孩子違背指令時，痛下殺手，將罵名和遺憾留給自己，成全孩子的瑰麗無瑕。

一羽賜命何其敏感，怎會漏聽無衣須臾從一腔胸臆吶喊而出的赤裸真實情懷？師尹不是討厭他，只是不能把身為叛徒的他留下來。

孩子其實挺開心的，「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洩露，寂寞無人見。」頰，貼著胸口，諦聽無衣未隨表情變化恢復平穩的紊亂心跳，一羽勾開小小的梨窩，替他的師尹，清唱出不能坦率的離愁別緒。

宿鳥何處是歸程？魂斷天涯，夢裡無尋處。

「當年燕子知何處？但苔深韋曲，草暗斜穿。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無心再續笙歌夢，掩重門，淺醉閒眠。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信手拈來一曲，內心無以言傳的悲傷，透過平淡無奇的聲線，傳遞自己曾經的肝腸寸斷，遺恨千古。

伸手，輕輕挲著一羽外露的耳廓，沿著耳朵形狀描繪，最後逗留在穿打兩枚箭矢釦環的小圓孔前，以深淺不一的力度，按壓。惹來，孩子不住的抖瑟怯縮。

他將下巴托在一羽的髮旋上頭，以鬆軟懶慢的歌聲，娓娓道來他猶如欲雪疏林一般的難解心事，「失去和擁有，淚水和笑容，人生有時候像一場夢。累了的時候，　閉上的雙眸，誰在回憶上游？

轉過身以後，才忽然感受，你一直都在背後。

握著你的手，走過快樂和難過，黑夜白晝每個人都會擁有。人生是沒有定律的一種節奏，不如用心去感受。

快樂的一刻，勝過永恆的難過，黑夜過後就有日出和日落。兩個人走不會寂寞，每一刻都會珍惜，都會把握，慶幸有你愛我。」

孩子始終不離不棄尾隨在他的身後，只要他停下腳步，就可以發現一羽跌跌撞撞努力想要追上來，即使傷痕累累，縱然如臨深淵，一羽卻從來不曉得，什麼是放棄。

用心保持著他已經失去，最為喜愛的靈心無垢。

他很多時候選擇沉默和臆測，因為師尹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自己承擔，不過師尹願意像個情竇初開的慘綠少年般唱情歌給他聽，他已經很開心了，真的。

雖然他沒有競爭和比較的心態，微薄的印象中，卻始終不曾見到無衣給予撒手慈悲和他一樣的過分疼愛…。

想到這一點，一羽不由得抱緊了無衣幾分，臉上益發擴張的梨花漩渦，露洩了主人真正的心情。

一羽不貪婪，但情之一字，獨占慾本是無可厚非。

孩子窩靠在主事者看似清瘦實則肌理分明的胸骨前，不經意露出傻呼呼卻饜足的笑容，這讓無衣，怎忍，剝奪一羽賜命眼底那一點燦然星芒？

無端，殊十二那張與戢武王神似的臉龐映入了眼簾，戰雲夢澤瀟灑往赴黃泉的他，並不曉得，那個天真而善良的年輕人，最後是否被現實殘酷抹煞難得可貴的天性？

人生存在著許多身不由己的聚散離合，江湖浮沉，轉眼清灰與淚。他不想毒殺即鹿，也不願放任無傷抹去一羽的生命，但是，他都做了…。

他不奢望被原諒，因此，孩子眼底眷戀依舊，甚至盈滿了瞭然之色，讓他更加珍惜失而復得的一羽賜命，他的天真，他的作夢權利。

「摸不到的顏色，是否叫彩虹？看不到的擁抱，是否叫做微風？一個人，想著一個人，是否就叫寂寞？

命運偷走如果，只留下結果。時間偷走初衷，只留下了苦衷。你來過，然後你走後，只留下星空。

那一年我們望著星空，有那麼多的，燦爛的夢。以為快樂會永久，像不變星空，陪著我。」

一羽拉開自己清澈的聲線，唱起一曲下里巴人。他雖能歌陽春白雪，卻更愛淺近靈動，音律諧婉的厘俗小曲兒。更深入一層的理由，是他討厭聽師尹歌柳詞。不是真正受過人生劇愴的人，唱不出柳詞意興闌珊的無盡哀悽。

而他的師尹，不但愛唱，還執著地要唱，每每使他遮袖不忍聽。

他總不許自己沉溺在師尹懷抱太長的時間，於是他下意識想推開無衣讓自己不由自主陷溺的溫暖擁抱，卻愕然發現自己的捲髮竟和無衣衣帶上的裝飾捲纏在一塊兒，難分，難解。

情急之下，一羽本想硬扯斷自己的髮，卻讓無衣輕柔中帶著不容抗拒的態度給阻止，「羽兒，別急，好不容易蓄長的髮，要是斷了一截，豈不可惜了？」

靈動的指，輕而易舉解下自己腰際間的掛飾，連同一羽的髮，像抹了潤滑油，瞬間鬆開。

笑著將自己的小配飾遞上，無衣含笑帶魅的眉眼裡，閃爍著不明顯的期待之情。羽兒，你看到這玩意兒，會有什麼可愛的反應呢？

不接還好，一接臉皮薄到幾乎透光的孩子啊，恨不得找了個地洞鑽了。顫巍巍的雙手，幾乎捧不住這不可承受之輕──

那是師尹從不離身，用他們兩人的髮繫成的同心結，下方還垂穗著師尹贈與給他，後來被無傷先生拐走的銀鎖片。

一羽眼眶忽然一熱，差點又想掉眼淚。旋即，他憶起無衣不愛看他淚珠垂掛，粗魯地抹了抹自己的臉頰，盡力保持聲音當中的平穩，「師尹，我們散步回我的住處吧。」
★

牽著無衣的手，漫步紛飛細雪中，不打傘，臉上洋溢十分清麗的細碎笑容。

心中勾勒過千百回，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有美夢成真的那一刻。思緒像是蓊鬱森林中奔馳的花鹿，攪亂一池平靜無漪。一羽賜命的腳步，不由得輕快了起來。

身旁平時謙和穩重的秀士，而今雀躍中帶著點燥動，無衣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他啊，不過對於一羽賜命與平常迥然迴異的表現，露出寵溺的微笑。

如果鬆開手，羽兒會不會興奮地去撲雪呢？

一羽一向過分在意他的感受，孩子的個人情緒，不及他的首肯或是否定。若他擰眉，即使孩子真心渴望，也會強迫自己全部壓抑下來；反之他中意，孩子就算違背個人意願，赴湯蹈火，也一定一定要為他完成。

才這麼想著，無衣還當真放開了十指交扣。一羽，有些不明所以地望了過來，卻不像過去一樣，帶著誠惶誠恐的懼怕神情，彷彿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似的。

摸了摸對方細軟的髮，「怎麼不去戲雪？」

一羽臉蛋微微一紅，音色細若蚊蚋，似乎想要抗議，又不太好意思直接反駁，顯得有些跼促不安，「師尹，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順著一羽的話意，他順勢調笑對方，「是是是，是師尹有眼不識泰山，我的羽兒，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羽的臉龐似乎更加滾燙了，不禁讓他聯想到餐桌上肥美紅熟的白葯蝦，一時忍俊不住，又是一陣清脆的銀鈴搖響。

無傷不曉得哪裡來的興致，竟然大剌剌替一羽賜命的身分證填上三個龍飛鳳舞的名字，創意十足的同時，也讓人遙想浮翻。

讓羽兒跟著我姓尹，殢無傷你葫蘆裡頭賣得是什麼藥呢？

「師尹！」見無衣有越描越黑的傾向，一羽賜命情急之下忍不住紅著臉大喊對方的稱呼。

見孩子的臉色已然和初摘的艷紅蘋果沒有太大差別，無衣放棄繼續捉弄一羽的念頭。他的羽兒可愛歸可愛，要是欺負過頭了，也會狗急跳牆的。

白色雪沫，片片旋舞落在他和一羽的髮上，迷濛眼前景緻，悄悄掛下灰茫的維幕，卻不至於寸步難行，反而，詩情畫意了他們的攜手雪中看。

一滴一滴打在臉上，冰冰涼涼的。他們走在雪中，悠悠的。

鎖匙旋扭開厚重門扉的那一刻，與記憶中相去無幾的純淨白色環境率先映入眼簾，有意無意，染點滿目讓人遮袖不忍見的斑斑紅淚痕重新躍然而上，讓他無意識箝緊了一羽的臂膀…。

無衣的力道，簡直不知輕重，一羽只覺得自己被擰得好疼好疼，但他沒有開口喊痛，甚至，不曾撥去無衣的指勁。

他明白，師尹在他撤底離開後，塵封了他的住處還有他位於無衣居所的臥房，那是因為，師尹怕想起他吧？

感性的觸鬚恣意蔓纏過往，曾幾何時，師尹的背後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忍卒賭的血紅色？他不要師尹強顏作樂，那股流盪在他曾經停留過痕跡處的哀颯氣息，可不可以，都遠離師尹？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他的生命，嘎然而止在來不及發光發熱的年少氣盛上頭，而他的師尹，眼看華屋歸零落，顛沛流離，不得不為的犧牲，一刀一刀，刻劃在師尹的生命上頭，用鮮血，寫成了一頁悽楚。

「羽兒，你的癡情無悔，總讓師尹汗顏得幾乎無地自容啊。」帶著些許涼意的掌，貼上了暖烘烘的細緻臉頰。孩子在他有心的隔絕下，眼底總是光明美好，有時候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明擺著的私心，對一羽來說，是不是一種慢性毒藥？

「師尹，難得過來我這裡，我弄些點心給師尹嚐嚐好嗎？」他不想和師尹討論這個問題，不是不在乎對方，只是在過去身不由己的時空下，他們只能用遺憾，寫下無言的結局。

他當然明白，師尹對純真無瑕的性子，如白紙一塵不染的心思有著近乎病態的偏執。可是，他不討厭自己被刻意雕塑成師尹失去的理想。說他愚蠢也沒有關係，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幫無衣承擔些什麼！

他可以把對師尹的痴心永遠藏在心底，一切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

用力勾出大大的笑靨，他笑著遞上自己早上事先烤好的南瓜司康，還有一杯配合無衣清淡口味特調的金黃香蜂柚子茶。至於他自己，熱氣氤氳的熱可可上頭，他添加了五顏六色的棉花糖，還用巧克力醬畫出一張可愛的貓臉，將自己的孩子氣，毫不保留地展現。

一羽本來想啜一口自己的糖分飲品，無衣的異想天開卻讓他詫異了…。

「羽兒，把你的棉花糖可可讓給師尹如何？」
★

突兀的交換要求，讓一羽不曉得該把捧在手中的馬克杯交出去，還是該湊近唇畔飲下麻痺自己味蕾的過分甜膩？

「師尹，我加了兩大匙的砂糖，很甜的。」他有點為難地望著無衣，這種足以將人味覺溺斃的飲品，師尹如果喝了，一定會鬧胃疼吧？

「羽兒，你不願意嗎？」朝對方拋了一個含嗔帶怨的委屈神情，論虛虛實實的情緒，無衣可是箇中翹楚，能夠準確無誤將自己的非真實性表情，傳達到對方柔軟軟的心坎中，引起共鳴。

不過，這對研究了他眼相大半輩子的無傷不管用就是了。

一羽顯得相當掙扎，就個人立場來說，他既不想違背師尹，也不想荼毒無衣，「師尹，我…。」秀致的五官幾乎要皺在一起，他該如何是好？

與其說無衣真心想喝一羽手中的巧克力棉花糖，倒不如說他又想戲弄對方。一羽猶豫不決的模樣，實在是他百看不膩的絕妙風景。

這個某些方面單純到毫無心機的孩子啊，在自己必須忍痛割捨之前，他絕對不想放手！

在一羽給予自己最終的答覆前，他猛然向前雙手包覆著孩子的手背，連同馬克杯一起往上帶，一氣呵成的流暢動作，畫出完美弧形，同時啜飲了一口。

果然，甜到讓他不敢恭維啊！

在一羽錯愕的目光注視下，他迅速貼近孩子微張著想要說些什麼的檀口，堵個密不透風，一面親吻著孩子的呢軟，順勢，將自己含在口中沒有真正嚥下的摩卡色液體渡了過去。

一拉，將一羽賜命往自己的懷抱裡頭帶；一推，巧勁卸力讓八分滿的白瓷馬克杯不偏不倚落在原木質感的小桌前。他啊，此刻只要羽兒好好感受他的吻。

從驚愕到溫順接受，一羽只是伸臂抱住了無衣的脖項，讓兩人的距離更為密合緊貼，交纏在一起的唇舌，相濡以沫，壓根捨不得先離開對方。

彼此相互追逐嬉戲，挑逗地刷過敏感的齒間上顎，率先發出哦吟的，是誰？

當綿長的吻結束，一羽整個人被推倒在木桌上頭，單薄的摺皺反摺七分袖襯衫也被解開大半鈕釦，衣衫不整地掛在自己的身上。

近乎窒息的長吻讓他腦袋當機了好一段時間，以致於當無衣用帶著細繭的指腹蘸了棉花糖，在乳間打轉肆虐時，他還反應不過來無衣正在勾引他的慾望。

等無衣低首含吮，用舌尖圈畫摩縮，一羽才突然像是觸電般彈跳了起來，「…師尹，你，你在做什麼…？」

惡劣地囓咬了軟垂的胸前櫻實一口，而後滿意地感受到其中的脈脈瑟動，他此時的笑，帶著點狡黠。

一羽慌慌忙忙將雙臂抵在無衣精瘦的胸膛前，防止自己繼續被侵擾，驀然，一陣讓他羞憤欲死的畫面倏地竄入腦海，讓他當場炸開了臉色──

新居落成的時候，師尹曾經把一絲不掛的他壓在落地窗上恣行風月奢華。他一面擔心著窗外行偶然路過行人的視線，一面應付著師尹讓人心癢難耐的愛撫挑逗。

活像攤在太陽底下赤裸裸的偷情，又像公然場合豪不顧忌的大膽縱慾。

雙腿如同靈蛇纏繞在師尹瘦挺的腰際，全身的重量僅僅靠著師尹擁抱的手臂撐持，痛苦又銷魂的鮮明肉體衝撞，透過鏡面反射，他看到自己如何慾海沉浮：幾乎要將身體撕裂的猛烈痙攣與近乎妖嬈的迷醉痴狂神情…。

自己忘情喊到聲嘶力竭，隔天啞了嗓子被撒手慈悲藉機嘲弄，但他死活不肯承認，前一天如何不知節制和師尹瘋狂做愛。

他還記得，被師尹禁錮已久的高潮，在終得釋放的時候，他他他，直接濺灑在落地窗上啊啊啊啊啊！

注意到孩子的目光不自覺落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無衣不過，淡淡一笑，而後，湊到一羽赧紅的耳跟子前，細語低喃，「羽兒啊，這麼迫不及待和師尹一晌貪歡嗎？」
★

不速之客，往往在意想不到的關鍵時刻現身。

猶如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之下，他總是”不經意”闖入打擾了殢無傷的性致，殢無傷好巧不巧在他準備進一步對一羽攻城掠地的時候，將鎖匙插入羽兒的大門，發出了難以忽略的旋轉聲響。

有一羽賜命家門鑰匙的人不多，除了他之外，便是孩子相當在乎的殢無傷。

他從來不去過問，一羽和無傷哪裡搭上了線，從最單純的殺人和被殺之間演變出藕斷絲連的微妙情感，而無衣，拒絕承認自己被這層關係引發了似有若無的妒意。

秀士被劍者突如其來的造訪嚇得臉上血色盡褪，用驚慌失措來形容也不為過，乎來蠻力死命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無衣，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自己的襯衫穿戴整齊。

進門的殢無傷，不過好整以暇雙手抱胸睇著孩子極力想粉飾太平的駝鳥心態行為，唇畔，彎著連本人都不自覺的好看微笑。

羽那個小笨蛋難道不曉得，無衣最愛在性愛對象身上，留下難以遮掩的印記嗎？即使只是親吻擁抱，也要宣示自己的佔有權。

他啊，不過慢悠悠晃到一羽賜命的身邊，傾身向前，在一頭皓雪白髮拂上孩子的頸邊造成細小的癢麻感抖縮自己時，伸手，將紊亂的鈕釦撥亂反正，扣回正確的位置上。而後，指腹隔著薄透衣料輕彈了一下…。

在無衣發作之前，他抱住一羽的淺茶色腦袋，貼在耳骨旁嚼舌根，「羽，下次想要掩飾你"正在”和無衣上床，記得穿厚一點。」

刻意強調的字眼，讓一羽兀自強裝的臉色完全崩盤，羞得無地自容，也不顧無衣和殢無傷在場，一溜煙跑走了。

「無傷，你想和我說什麼？」無衣皮笑肉不笑地，雙腿優雅交疊落坐在檜木沙發上頭，雙手撐持自個兒下頷，耀紫色的眼瞳當中，不帶任何溫度。

情緒亦真亦假的無衣，只有在很少數的情況下，才會露出這種連掩飾都嫌多餘的不悅。通常，和無衣寶貝得不得了的一羽賜命息息相關，只是，無衣察覺了這樣的變化嗎？

他自然啊，是故意支開一羽賜命這個又傻又天真的小傢伙。有些見不得光的骯髒污穢，那孩子知情得越少越好。

縱使他不認同無衣那種扭曲到了極點的情感表現方式，他卻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無衣的心頭肉，無衣壓根不會費盡心思去保護。

這人的偏心迴護，從來不屑遮掩！

「妖應姑娘和你求婚了？」無衣也不急著切入正題，反而慢條斯理轉著自己腕骨上顯而易見金色羽毛的手鍊，眼神中，漾著滿滿的疼寵憐惜。

殢無傷也不意外心細如髮的無衣注意到自己指間的燦亮，「我將一生奉陪！」他已經，不想再失去了…。

無衣緩慢地抬起自己低垂而看似漫不經心的臉龐，透出一股慵懶而疏狂的特殊魅力，「無傷，在你能夠握緊握牢的時候，千萬不要放手。」

等你不得不鬆開的那一刻，伴隨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一生煎熬，像是我一樣…。
★

暗房當中，昏暗搖曳的微弱光影彷彿隨時都會被撲滅似的，映照在一羽賜命將自己縮成一團，腦袋埋在膝彎之間的單薄身影上頭，看得和殢無傷談完公事尾隨而來尋找自家失蹤小朋友的無衣，輕輕一笑。

他這孩子啊，怎麼年紀越大臉皮越薄呢？

外露在自我保護範圍以外，微微發燙的耳根子，似乎有更為潮紅的傾向。雖然實際上，無衣的眼力沒有好到能清晰分辨出色調上的差異。

他緩緩走到一羽賜命背後蹲了下來，不怎麼在意衣物委地時的細緻摩擦聲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像是緬懷，「羽兒小的時候都不肯向我撒嬌呢，即使受了委屈，眼睛紅紅腫腫的，卻倔傲得怎麼樣都不掉下一滴眼淚來。」

在慈光之塔那樣病入膏肓的弔詭環境當中，他對一羽賜命不加掩飾的寵愛，反而使得孩子成為眾之矢的，在他看不見的陰暗處所，獨自承擔整個秀士林的不懷好意。

其中，對一羽賜命最不友善的，大概是撒手慈悲了。

『什麼時候，撒兒你的雙手開始沾染洗之不盡的滿掌血腥？』

『曾幾何時，你看著羽兒的目光不再充滿保護者的愛憐姿態？』

『如果一開始，我便放任重傷瀕死的羽兒自生自滅，今天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疼痛了？』

開戰的前一晚，夜深忽夢少年事，他啊，不管撒兒聽聞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叨叨絮絮了好多過往舊憶。是捫心自問？還是，他想起了因他而死的一羽賜命，只是不肯承認？

孩子的眼神，偷偷覷了過來，似是，想將他低低啞啞的自我剖白，聽得真切，聽得清晰些，身子，卻始終沒有轉了過來。

他假裝沒有看到一羽的舉動，不過微微將臂膀拉開幾吋，若孩子願意，隨時可以投入他敞開的懷抱當中。

「阮心甘情願，為伊思思念念，明知是一場無結果的春夢。是阮上世人，對他有虧欠，才會為他受盡苦楚不敢怨嘆。

阮心甘情願，為伊日思夜夢，明知阮痴心，換來的是絕望。乎阮的心情，隨風去
飄散，對他的癡情永遠藏心房。」

清音泛滄海，澄心映月明，悠揚的歌聲斷斷續續傳進一羽賜命耳畔，空靈美感當中堆疊出濃厚的寓寄情懷，代表無衣或者一羽說不出口的愛情？淡淡愁緒，扣人心弦。

後悔二字，該是誰的心情寫照？

不經意相互對望了一眼，眼底剎那的情緒浮湧激盪，最終沉澱成滿滿的瞭然與幽深，註定無淚無悔的人，有什麼資格，開口言悔…？

不再欲擒故縱，他伸臂環抱住一羽賜命的腰際，慵慢地開口，「師尹都拼老命娛樂羽兒你了，再不笑一個給我看，師尹這般放下身段，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

衝著無衣，一羽的側臉慢慢咧開專屬於自家師尹的清冽笑意，「我膽子還沒大到讓師尹紆尊降貴的程度呢。」也許他的臉皮又薄又透，禁不起師尹或是無傷先生開個略帶色氣味的小玩笑。不過偶爾，他也能同師尹調笑。

一羽從來就不是真正的傻子，只是在考慮到自己之前，會先替無衣設想周全。既然無傷先生不想他在場，他從善如流。

無衣一直小心翼翼劃開一道他無法跨越的距離，因此，他從不奢求當師尹的解語花，只是拼了命去維持無衣最喜愛的模樣，哪怕，這必須讓他犧牲掉很多很多的東西…。

側偎進對方溫暖的懷抱裡頭，將自己的重心摔給了無衣，他敢驕傲地挺起胸膛，說自己對無衣的喜歡，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尤其，是撒手慈悲！

無衣只是抱著思緒不曉得正轉走何方的孩子，看著對方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不干涉，也不打斷。不過，略微調整了自己的姿勢，使自己能夠輕鬆些。

指掌，撫摸著孩子俊秀的臉容，曾經對他遙不可及的平凡相守，而今，他有能力可以實踐了嗎？

「師尹，無傷先生離開了嗎？」窩在無衣身上溫存了好一會兒之後，一羽忽然憶起他家還有其他人，就這樣放殢無傷一個人在他的客廳裡自生自滅好像於禮不合。

無衣臉上掛著笑，將掙扎著想離開自己去察看殢無傷狀況的孩子壓回自己的懷抱當中，「羽兒這麼關心無傷，我可是會吃醋的哦。」信口開河著連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的言詞，反正他啊，就是不想讓羽兒此刻脫離他的掌控。

他不介意，當個有病態控制慾的男人。

無衣只是隨口說說，卻無心插柳柳成蔭，一羽賜命始終記得，當他衝破了千年禁制重新進入輪迴之後，曾和殢無傷有過一段瘋狂。

白衣秀士與冷寂劍者坦裸相呈時，眼神中總帶著一種讓人十分難受的茫然感。那種感覺，好像遺忘了心底最深刻的眷戀似的…。

雖然溫順地接受男人的所有親密舉止，表情，卻總在被觸碰的那一瞬間，空白了…。

「師尹，把心之所繫忘個一乾二淨，怎麼樣都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把自己又埋回無衣令自己貪戀的木樨薰香當中，當初和冥界鬼差交易的條件，他沒有想過，讓自己這麼難受。

無衣被從他的生命中連根拔除，只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光影。當無傷先生不經意闖入，簡直痛得他死去活來。

尋了孩子千年，徒勞無功，不得不為的殘忍血腥，幾乎，將無衣師尹逼到發狂。

「羽兒…。」無依不習慣承諾，也害怕去允諾什麼。他很清楚，一旦他開口應允了，那便是他一生的堅持，至死方休。

不，即使他躺進了棺材，他也會爬出來完成！

一羽以堅定不容推距的姿態，握住了無衣的手掌，「師尹不需要替我考慮什麼，我知道師尹的心底有一個我的位置，這樣就夠了，真的。」

「羽，不要老是說著讓人難以信服的違心之論！」殢無傷冷冷插了話進來，一下子，僵化了所有的局面。
★

堅拒這份不被內心正視的情感，明知對方最隱密而曲折婉轉的疼痛，卻故作冷漠，看得身為旁觀者的殢無傷沒來由一陣惱火。

在絕望面前，灑落一地心碎，這兩個人，究竟想要重蹈覆轍，寫下相同的遺憾幾次才甘心？！

「不顧一切伸手相擁，現在的你們，做不到嗎？！」怒極反笑，既然無衣和一羽賜命喜歡玩這樣自欺欺人的把戲，那兩個人就持續霧裡看花，原地踏步好了！

愣愣看著殢無傷幾乎是甩袖而去，一羽賜命本來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無聲掀了掀嘴唇，不發一語，目送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無傷先生，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因為無傷啊，是真的心疼你。」無衣不確定，自己這麼說的同時，是不是泛著一股沒來由的酸味？

漫飛的思緒像是失控的潑墨山水，天馬行空出連無衣都不敢想像的畫面。他讓一羽賜命正視著自己，逕自忽略殢無傷帶來的滔天巨浪，「站在師尹的角度上，我盼著每一個學生能夠出類拔萃，永耀慈光。

不過…。」

無衣明顯停頓了好一會兒，而後抱住孩子的腦袋，在光潔額心，烙下意味深長的一吻，「以我的私人立場，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們，不捲江湖風波，不涉紅塵恩怨，一生慵碌平安。」

一羽賜命是他最疼也最憐的一個孩子，他衷心盼著，能有那麼一個能夠代替他，真心對待一羽的人，走入孩子的生命，讓他的寶貝，一生幸福。不要封侯萬里，不求富可敵國，只要一羽，一直能笑顏逐開，就夠了。

「師尹還記得，第一次教我射箭的時候，說了些什麼嗎？」一羽微微退開了界限，幻化出自己的其他型態，帶著晶瑩透亮光澤的精靈色系微微散發光暈的單邊重疊羽翼，啪咑啪咑拍擊著，大約只有原先純白羽翮的五分之一大小，小巧玲瓏地讓人亮眼。

他幼年的時候，翅膀沒發育完全，唯美夢幻的風格，曾替他帶來不少苦頭和致命危機；學會自保之後，他不再讓人看到他不成雙的精靈羽翅，只是偶爾，他會裸露在師尹的面前。

無衣握著孩子軟軟小小幾乎不到自己半個掌心大小的指掌，拉開弓弦，搭上響羽，瞄準幾里之外的靶心，『羽兒，善射者，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

輕縱，令羽準確無誤命中目標，看得孩子一陣忘情鼓掌。

『生為名臣，當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死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簡冊，斯為美也。』最初的殷切叮嚀，一羽賜命當成了奉行一生的圭臬，至死，不敢相忘。

無衣拒絕咀嚼箇中滋味，顧左右而言他地將目光落在窗外逐漸壘疊的白色落雪上頭，「再下得更厚一點，我們就動彈不得了。」只是無衣的言詞之中，壓根不帶焦慮不安，相反的，不難聽出興奮期待的意味。

忙裡偷閒，逗逗他的寶貝羽兒，人生樂趣之一啊。

一羽沒有跟上無衣的跳躍式思考速度，有一點點反應不過來地看著無衣拔掉手機電池，徹底斷絕對外聯絡，「師尹，你這麼做，撒手慈悲或是其他人不就找不到你了嗎？」

無衣笑了，竟露出孩子特有的惡作劇得逞笑容，向一羽賜命邀功炫燿，「這樣才有私奔的浪漫情懷，不是嗎？」

能不能暫時有一刻，他能放下無衣師尹的角色擔子，以普通人的身分，和他的羽兒談戀愛呢？

很多時候，其實他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的慈光之塔，就算缺少無衣師尹，也能正常運作如往昔，那麼，請容許他偶爾放縱吧…。

顯然對這個提議相當心動的一羽，身上的小翅膀不住拍動著，「那麼，我只好和師尹一起私奔到月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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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得詩意的紛紛白雪，最後真如無衣樂見的情況，積了厚厚一層幾乎將門扉給掩蓋，寸步難行。

很少露出淡雅慵懶驕縱氣息的無衣，像顆couch patato一樣軟癱在沙發上頭，若不是一羽賜命為了講求整體空間的一致性而放棄皮革沙發的話，現在應該可以在客廳撈到散著一頭長髮身陷其中的某慈光之塔最高主事者。

無衣並非不懂享受生活，他只是，不常讓人窺見他的真實面貌。

一羽煮了一鍋熱騰騰的紅豆湯圓，渾圓白嫩的包餡湯圓在紅豆湯中載浮載沉，孩子也不拿碗筷，只放置一枝銀製湯杓。他家師尹發懶的時候啊，可是連自己進食都嫌麻煩。

「有鮮肉湯圓，花生湯圓和芋頭湯圓，師尹想先吃哪一種呢？」小心翼翼地吹涼，一羽淺嚐確定不至於燙傷自家師尹的貓舌頭之後，才湊到對方的嘴邊，耐心候著無衣吃下第一口。

孩子不討厭無衣偶一為之的撒賴行為，反而樂在其中。若不是師尹信任的對象啊，誰也別想，看見無衣毫無防備的那一面。

白皙的指腹在空中輕劃著圓弧，無衣笑吟吟望著那雙一向認真無比的淺茶色眼眸，不答，反問，「羽兒想吃哪一種呢？」

一羽賜命偏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花生。」

「那就花生吧，不過要嘴對嘴餵食哦。」無衣愉快地提出無裡的要求，他的孩子臉皮這麼薄，會怎麼應付他呢？無衣可是愉悅地拭目以待。

眉宇間微微疊出皺痕的波浪，師尹總是這樣，只要他稍微退讓些，立刻得寸進尺。只是，師尹的壓抑，師尹的自我逼迫，他無法視而不見…。

即使臉龐熱辣辣地像火舌竄燒，他還是硬著頭皮含了顆花生湯圓，貼上無衣好整以暇的唇，試圖將湯圓渡給對方。當然，絃外之音是挑逗孩子的無衣呢，自然一點也不合作，咬緊的牙關，讓一羽怎麼嘗試都徒勞無功。

晶亮的瞳孔中，寫滿懊惱的神色。

無衣也不是真心想為難一羽，又逗弄了對方好一段時間後，溫順地吞下在一羽口中顯得柔軟濕潤的花生湯圓。

咀嚼的過程當中，少不了纏吻的過程，他不確定師尹究竟吃下多少份量的湯圓，不過可以肯定，津液交換之中，肯定飲下他不少唾液。

好不容易他們願意分開彼此了，師尹的唇角卻不慎沾染了金黃色的流沙狀餡料，反差之大，讓他不由莞爾。

隨手拿起桌上的手帕，輕輕替對方擦去食物殘渣。而壓根沒有親夠的無衣呢，自己又湊了過來銜住一羽賜命漾著水潤光澤的唇，以舌葉輕舔，以唇瓣相沾相碰。一羽順著無衣的親吻，環抱住對方腦袋，將無衣壓向了自己，方便他的師尹對他攻城掠地。

舌尖飛快刷過了牙齦，齒間，最後停在顎裂處來回搔弄，讓孩子無法遏止地輕輕攣顫著，不時，發出破碎的氣音和呻吟。

「師尹，你的湯圓都涼了。」試圖忽略自己無意之間竟然跨坐在無衣的雙腿之上，一羽賜命努力移轉著師尹的注意力。

大好時光，他不想被師尹牽著鼻子走，只剩下行魚水之歡，共赴巫山雲雨的害臊選項。他雖然喜歡和師尹做愛，可是師尹讓人不敢恭維的床第惡趣味，卻是讓他卻之不恭啊！

在無衣出現進一步的反應之前，和裝飾品差不多的門鈴，忽然一陣作響，脆亮得讓他想假裝沒有聽見都有困難，「唔，是誰呢？」

無傷先生有他家的鑰匙，來去自如得像是逛自家廚房一般，從來沒有按過電鈴；師尹不愛來他家，害怕無所不在的回憶，會惹來難過和心痛；拔刀和輝煌，不曉得他自己有不動產啊。

在腦袋歸類出結論之前，一羽已經站在玄關位置，小心拉開厚重的大門，防止戶外的積雪一下子如劇烈浪潮席捲而來，將自己給覆蓋淹沒。

上下交疊的圓滾白色球體，促不及防地映入眼簾，「咦咦，雪人先生？」
★

在一羽賜命應門之前，無衣猶如輕巧的貓兒，翻身躍下前一刻還半臥斜倚的沙發，踩著赤裸的步伐踏著安靜的跫音，轉身離開。他還不想收拾自己的放任寫意，也不願一羽賜命以外的來人瞧見他的任性妄為，所以他只留下自己的背影。

鬼使神差，他走入一羽賜命的臥房，他從來不肯老實面對的，關於自己冰封的種種心情。

數以千計的紙鶴凌亂散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無論他如何閃躲，無處可逃，像他的自我束縛綑綁，逐步將無法釋放逼迫到發狂。他知道好痛好痛好痛，卻喪心病狂地將自己越纏越緊，直到他無法負荷徹底崩潰的那一天為止。

淡紫色，粉白色，或素雅，或簡約，一片紊亂，正如同他的眼前，朦朧著，不可承受之輕。

「我把我對摺，也輕輕把你對摺。今生是你借我的，來生是我答應你的。越記得，越不捨，我不懂的。愛得恨得痛得，心如刀割，痛過就懂了。

對摺再對摺，輕輕把夢也對摺。回憶我都收好了，淚水漸漸乾了。千紙鶴，飛走了，沿著銀河。悲歡再不能把你跟我離合，越不捨，越依依不捨。」

鏗鏘有勁的優美音色當中，輕盈彈跳的愁緒幾不可聞，實際上淒怨惆悵濃厚累疊，寓記在溫柔的歌聲唱腔裡頭，點點絲絲纏纏，密密包圍著，繚繞著。

仰躺在白色床褥上，眼神不聚焦地盯著天花板，他放縱了滿溢而出的闌珊，放肆了臉上表情萬水千山，就這樣一直唱著唱著，唱到自己失聲慟哭為止…。

「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愛你愛到無路可退，這一輩子都不後悔。陪你上山下海，陪你黑夜白天，快樂傷悲都無所謂。

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愛你愛到掏心掏肺，希望你也真心相對。我要為你乾杯，我要為你喝醉，因為你是我的寶貝。」

清亮而細膩的歌聲隔著虛掩的門扉穿透進來，甜美天真得像是訴說著對人世美好的企盼，同時夾雜著少年特有的大無畏精神，勇往直前得沒有半點猶豫。

好不容易甩掉纏功一流雪人先生的白衣秀士，背對弓身悶縮的主事者，讓床沿凹陷了一個男人的重量，提醒無衣，他進來了。一羽沒有說，其實他聽見了對方心如刀割的痛苦哭嚎，其實他不需要無衣為他心疼。

拾起一隻又一隻千紙鶴，任其從光裸的皓腕滑落，不欲承接。紙張背後，一段又一段的飄逸，忠實紀錄著如同白紙一般的初戀。也許，事過境遷，他遺忘了包裹在紙鶴薄薄軀殼中的文字，不過不曾更迭的無瑕情感，卻凝結出最美麗的結晶。

秀士能夠驕傲地大聲宣告，訴說著自己有多喜歡無衣！

闇紫髮絲，雜亂無章覆蓋在無衣韶秀俊挺的臉龐上頭，形成了異樣陰影，讓秀士無法輕易一窺。習慣憑藉無衣肩胛傾頹程度作判斷的一羽，只是，傾身用雙手覆蓋住對方的靈魂之窗，虔誠親吻無衣的髮稍。

「曾經，我不確定自己等著誰，記憶好像假的，而我只是這齣荒唐最盡職的旁觀者。那個人，不是無傷先生，我能肯定！

紙鶴心臟的位置，是分割出來的，讓我很害怕的濃烈情感，強烈到沒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瘋狂。」

一點一點收緊的臂膀，秀士把臉龐貼在背脊上頭臟器跳動的位置上頭，「血魎之羽牽繫過去的束縛與未來的開啟，當對師尹的眷戀回籠的那一刻，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師尹追尋了一場鏡花水月千年之久，我可以自私當成，這是我在師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證明嗎？」

每一次，當秀士用這樣近乎毫無原則的信任語氣，嬌憨呢喃的時候，無衣總以為自己會墮淚，實際上，無衣師尹從不將自己的軟弱示人。孩子溫柔撥開了他臉上的髮，吻了上來，而他這回，不想掩飾自己臉上未乾淚痕…。

天空的清澈，雨用淚水洗過了。你最愛的天藍色，被陽光折射。天橋的兩側，我們遙遠相望著，時光靜止那一刻。

可喜可賀可憐可恨可愛的，可惜都不可能了。

我把我對摺，輕輕把你也對摺。今生是你借我的，來生是我答應你的。越記得，越不捨，我不懂的。愛得恨得痛得，心如刀割，痛過就懂了。

有什麼還在螫，緊緊被回憶咬著，彩虹的第八個顏色是夜的黑色。心還是肉做的，你的吻還熱熱的，你睡了我還醒著。

苦的澀的甜的酸的懷念的，我們回不去了。

「師尹給了我一雙翅膀，羽兒，會為你撐起一片天。」

[ 此帖被洸離在2012-01-21 11:33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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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