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神魔論壇 01.01 【多CP】神魔同人14篇

«
1
2
»
Pages: 2/2 Go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日月參辰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4414
精華: 0
發帖: 60
威望: 2 點
銀兩: 372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劍無極
王道: 撼天闕/蒼越孤鳴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2-02-08
最後登錄: 2024-10-20

鮮花(2)

10樓發表於: 2024-01-01 22: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0 六部/新警察故事
配对：六部中心，狩炎刀
简介：背离原著傻之逼AU/捏造铁卫相关
——

1 大红大紫
“拆弹队伍已抵达。”
太子耳朵上戴着耳机。他将透明防爆盾支在一侧墙角，双膝跪地，放平、打开巨大的工具箱。刚才，轮毂在地上拖出巨响。小姐盘旋安置在水平地面上那个要命的爆炸装置，（她穿着方便活动的裙装，如花投影在灰突突水泥墓碑之上，而不是与狩鬼或黑岳炎舞同款的警察制服。可能是高校留学生的习性，可能是内部人员的特权，总之总署祆冥珍视人才，从不因为下属逾矩而骂人。）冲太子投出死亡凝视。转瞬间，那审视消弭了，剩下的仅有纯粹的爱意。青年进入工作状态，仍然固执，但他的判断没有问题，他跪下来，掀起工具箱盖的动作放慢，为小姐拣出她所要的小号一字螺丝刀。嘶嘶电流响动之后，祆冥的声音出现：“报告炸弹型号。”
清脆的剪线声先于太子按住手持通讯仪通讯按钮。狩鬼和黑岳炎舞肩并肩往外走。“拆弹专家已经进驻工厂三楼。”第一队“铁甲”的队副报告道，拨歪帽沿。在刚刚的突发危机处理当中，他也是用同一只手拨开队长，冲在最前，为可能存在的毒气的面罩压住颧骨、在太阳穴上留下一指宽的红痕。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蜜糖色阳光稠乎乎照射在人群身上，气氛毫无甜味。准备撤离，队长。他问：“队长？”
狩鬼在他背后，擎着佩枪。手套薄薄地贴在深灰色肉皮上。酷暑下，黑白花色的口罩仍在他脸上焊着。
“撤离指令。”黑岳炎舞提醒道。
狩鬼是两人当中直接受总署祆冥指挥的。
狩鬼忽然冲上来扑倒了他。
一声震动。黑岳炎舞抵在狩鬼和地面狭窄之中，斜射入墙的子弹从水泥里冒出一股轻烟。
他只顾得上说：
“净空环境……”
他拍了拍狩鬼肋下，瞪大了眼睛往队长肩膀后面望。“净空不了。”狩鬼说，齿列咬得咯吱作声，戴着白手套的手伸过来粗暴地捂住黑岳炎舞两眼，“才需要我们。”
号称铁甲的头号队伍，不擅长被照顾的成熟队副和不擅长照顾别人的年轻队长，正处于交往尴尬期——毛坯房空窗户任何方位均可能射入的冷枪，把两人变成了砧板上的肉。
还有原因。有最重要的原因，令他们不能离开这随时迎来冷枪的末日战场。
原因走出门来，未经装修的水泥坯门框里镶嵌着一张明显不悦的脸。
“什么意思？”太子脚尖一踢枪眼儿，问。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狩鬼说。
他从黑岳炎舞身上撑起自己，灵敏地，好似某种野生动物，滚地求生。黑岳炎舞随着他的发力，被卷着胳膊拖起来。
谁都没有在看太子，谁都不需要太子站在一旁，太子仍维持那张臭脸。
狩鬼道：“你，留下。”
黑岳炎舞点点头：“两名专家，各设一个观察带。我们要同时确保他们的安全。”
狩鬼未动。
“是，我留在A点。”黑岳炎舞说。
黑岳炎舞忍住一声长叹——狩鬼什么装备都没戴，飞快地从小姐背后略过。
小姐把护目镜单手摘下来，磕到膝盖旁边水泥地上，啧了一声。在缺乏家具的环境当中，一丁点声音足能传播出不断曲折的涟漪状的回音。她整副身躯纹丝不动，眉头和鼻子都皱得死紧，表情生冷。
“等任务结束了你给我等着。”她说，甚至头都不回，“看我向不向师父告状就完了！”
太子的耳机里传出滋滋声。他按灭了联络红灯，扭过头，小姐咬着单刃小刀，正冲他招手。
“喂，男朋友？你说这像不像你家。”她甜声道。声音里没有刚刚对祆冥的时候那种谨慎。
太子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被她杀头似的手势阻住，极不情愿地在原地蹲下，视线两厢平齐，左右看了看房梁，缓缓摇头。
“哪里不像？你也不要装修！你看看这样好看吗？”
太子仍是摇头，
“……面积太小。”
黑岳炎舞猛然抬头看着对面，背向窗边的狩鬼，试图从队长的恪尽职守中抓到细节；他发现狩鬼也在看自己，专注地。

墙面倒映着太阳刻舟求剑的影子。两道人影拉得极长，偶尔重叠。他换手握枪，枪口指向窗外。房屋正中心，炸弹滴滴跳动着，是四人之中多出来的一颗心脏。
太子关掉电筒，错综复杂的电路蒙上一层灰影。要命的沉默和念念有词之后，小姐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宣布道：“现在要等。”
“等什么？”狩鬼问。
小姐并不回答他，而是对着听筒道：“确认无害化。”和太子俩人头碰着头私语。
黑岳炎舞护送两人至标记点，狩鬼仍背靠毛坯窗，身在原位。默然数着地上的弹孔。
“不是个好时机。”黑岳炎舞说。他一步一阶走上来。
“你指什么？”狩鬼问。声音较他的真实年龄来说，很低沉，低沉得在房间里乱震。第一队号称铁甲，队长和队副一开始就处于一种不擅长相处又不得不相处的状态，他现在又得若无其事在任务当中给他开心理咨询。谁能想到这个不善言辞，非常懂得照顾别人的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队长！
黑岳炎舞逐渐滑向苦口婆心。他想，我不知道是谁训练了你——分明是个外行，却比目前大部分警校出身的学徒更专业。这些不重要。“你加入警队只有三个月，有些事你应该知道。传奇在支队铁甲不是荣誉，至少以前不是。”
“不为延续传奇，我为什么留在这里？”狩鬼犀利地反问。
黑岳炎舞张口结舌。
他想起狩鬼空降后陡然加重的担子。支队铁甲事事冲在第一线，敌人要么鸡毛蒜皮要么过分火爆，几日前辛辛苦苦围剿一窝毒贩，弹孔也是如此灰溜溜从狩鬼身边擦过。好在狩鬼走位巧妙，只穿破一绺皮肉，换取不被强制出赛。
黑岳炎舞又看到地上的那枚弹孔。一枚在绝对不该出现的时机，打偏了的子弹，后脑勺阵阵发冷。
他看向狩鬼，道：
“你想知道前队长怎么被雪藏吗？”
狩鬼的眼睛里忽而亮起新光。
“在一次死伤惨重的救援任务之后。”黑岳炎舞继续道。新队长与新队副谈起这个在警局里会被禁止的发言。狩鬼把连麦都关了，扯下来。硝烟静悄悄游荡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空着手，不肯出撤。
“在我刚上班的那几年，已经没有人纪念他了。”黑岳炎舞说。
“有。”狩鬼说，信誓旦旦，“你认得他吗？”
黑岳炎舞摇头，
“不，我进入第一队的年份更晚。他服役的那些年，我从未在他手下。”
暖阳黄昏。然后炎舞确实想起另一个人。
就职后的第一个警察节，没有授勋，整场庆典从头站到尾，黑岳炎舞眼前略过一名远古的警训传奇，对方胸前也佩着一朵白花，所见是远去的背影。黑岳炎舞扯了扯胸口上同样别着的白花，沉默在群体当中不显眼。
他甚至疑心自己见着了鬼！
无论实情如何扑朔，前支队长作为警界传奇，被消失后又被人遗忘。最大的可能是他死了，有人急着把英雄穿到自己身上。
或者因为他有自己想祭奠的人。
“如果想成为传奇，就得接受没人为你庆贺的现实。”黑岳炎舞说。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副队长吗？”狩鬼说。
“喂———！”
他们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翻身往窗户底下看。浪人举着两手围成的圈而旁边少爷拿着个真正可以外放的喇叭往他手里一塞。两人的碎发从帽沿下汗湿，贴在脸上：
“楼上的——时间到了——别做爱了——赶快回家——”
回城路上，熬了大夜的各位队长挤在一起睡得四仰八叉。小姐闭目靠在太子肩膀上，画面十分恬静温和，多余浪人与少爷半身不遂挤在旁边。法官？法官一直和祆冥一车啊。

少爷打着哈欠拆开饭盒，看了看。“今天不错啊。还有鸡腿。”浪人撞了一下他，斜了斜眼，叫他看点乐子，遭他老大不乐意地回撞。
险胜班师，狩鬼从副驾驶跳下车，擦擦鼻尖的火药灰，在回头看见黑岳炎舞反而在自掏腰包买外卖给闲出屁的同僚塞住那几张叭叭的嘴的时候立刻转身走了，也不拿自己的那份。
旁边下属小声提醒，队副叹口气，揣了两份盒饭跟上去。他们的休息室是同一间，只有支队铁甲享受的优厚待遇，狩鬼其实并没有生气，他忙着消失，并阅读以前的报告。
以被消失在人事档案当中第一刑警支队最负盛名的前队长为原型，几份泛黄的报告不知道怎么被狩鬼找了出来，此时朝黑岳炎舞挥了挥，说：
“这些报告，是你写的吧。”
“旧东西，”炎舞不太自然地说，“被你找出来了？”看旁边没别人了，慢吞吞把饭摆好、筷子掰好，插到拿着纸张的狩鬼手里。
吃了两口，忽然一顿。
“怎么了。”
狩鬼摘掉口罩，塞得两颊鼓鼓。他绝少同其他人一起吃饭，黑岳炎舞是个正经人，自然也不会调侃他此时的稚气。炎舞说：“没炸熟。”把鸡腿上带血的牙印夹起来让他看。筷子一翻夹走了。
“我吃。”狩鬼含糊不清地说。
黑岳炎舞把剩饭往桌上一堆，从柜头翻出碘酒和棉球，“为什么不说？”
“……”
狩鬼背上裂开一道细缝的制服被扒掉，黑岳炎舞为他擦药。
又说：“你要离开，对不对？”
狩鬼被他抓到看报告不是第一次。然后，这也是他失踪于刑警大队之前，最后的故事。狩鬼说：“不，你还没讲完。”
他们继续吃饭。最后，黑岳炎舞说：“今晚的事，我会还。”
狩鬼不说话，一只手搁在脸上，躺在下铺。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恢复得很快，仗着年轻的福。狩鬼离开刀学生，也离开枕头上一朵陈旧的白花。他重新擦拭那段记忆，十年前模糊的场景，年轻的警官在警察节递来的胸花，镶嵌在人墙之中，人群左胸口滴血般鲜红之中只有他手中是雪似的白。他背转身，和刀学生去往他父亲的坟茔。
十年间，那是张从未清晰的脸。
敞开放在床脚的背包里，是不必署名的报告。从真相燃灭后拾取灰烬来摹写那名被褫夺了英雄称号的故人。
他又笑了。
黑岳炎舞忽然往他脸上看。“你在笑什么？”

其实狩鬼连笑是什么都不知道！

2 逞勇斗狠
发电机在酷热中有气无力地嗡鸣。盛夏，处暑，暂时休工的工厂，工蜂被赶出蜂巢，剩下一团没头苍蝇般的警察，巴望楼影边缘可怜的那一点阴，各自嫌弃又不得不挤在一起。时针转过半点，人墙又炸开了锅，闪开一条小道。总署祆冥背手站着，肚皮一挺——客观来看，他身上的赘肉，比平级同事的可少多了——走到楼口，身后还随着两仆。其中一名，尽管也别徽挂牌，还是透着大学生清澈的愚蠢。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法官往自己脖颈处塞着一片假领子，这下所有人都见识到专业没上岸的怨念了。脸么死吊着，冷气阵阵排外。少爷脚尖冲外，实际上很谦卑地等了几步，见没自己的事，便潜进人堆后面。
附近早清场了。折叠餐桌搁在路旁没人收拾，浪人蹲在桌边，吹着口哨拆开筷子。
事情起源于一份午饭。
刑警大队当中，这几个被祆冥拢到一起的年轻人，表面上相处不至于酿成惨剧，私底下则火气盎然。狩鬼是这些人当中身份证上年龄最小的那个，偏配个最有威严的队副，平常连饭都凑不到一起吃，少爷那挤兑话都是光明正大一套套的：“偶尔也要考虑同事感情啊，外人瞧你们第一大队风风光光的，干活干得人性都没啦？”
说起旧怨那确实也是积劳成疾。六部闲得出屁都狩鬼衬托的，白天打完了卡，各个队长就在大平层里逗闷子，打牌就算了，真可能打起来，祆冥还庄家通吃。狩鬼好不容易在上班时间点进门，迎面撞见少爷在用嘴巴顶高跷，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一片欢声笑语中他咣当又把门关上了。
等到百害除尽，狩鬼好不容易有机会参与进来，全场沉闷得好像有谁对不起他！好不容易耗到游戏环节，狩鬼说这是个什么惩罚吗，口齿清楚情绪坦荡，少爷那脸掉得有如太子副偶。他确实是不懂。
私下里少爷摸着光板没毛下巴：“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他什么意见？那你得提酒去问他。问我做什么？”
“废话！”拍了浪人一掌，“我能问他还找你？”
“来点吗？”
少爷无语。
“没说否就是是。”浪人拉他，“你就安心坐下吧！头头开起会，那还有个头么？他传销讲师出身的，不知道能讲多久。”
“那任务呢？”
“每个人上去换一轮班呗，八九不离十。”
少爷喝口可乐，眼睛里还回味，和曾是野人的狩鬼火拼。在支队的训练场，两人，空手，祆冥似乎也有别的意思，那些意思在狩鬼赢了之后干脆松手。少爷从地上爬起来，暴怒之中扯着他的腰带把他按在毯子上——但他确实已经赢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少爷并未遭到反抗。
“猴崽子拖拖拉拉做什么，你不吃我可吃了！”
“管好你自己。”吸溜声，“又没到我们去换位的时候——哎，你刚从那下来，什么时候到我啊？”
“啐。”浪人无处发泄，看起来有点颓，当然也可能是连轴几天不睡闹的，少爷给他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嗨嗨嗨老人家看一下，什么叫年轻人的精气神——被伸手捏了下巴。
“？干什么！”
“粗心大意的。又吃到下巴上了吧。”浪人眨一下仅剩的单边大眼，粗眉毛和风煦煦。
“……”
浪人来做警察并非像这几个人一样，由师父写了推荐信。他甚至连辅警都不是。
就浪人能眼也不眨和太子他老师没大没小这事在警察系统比较少见。更别提少爷出身自剑星令，更是个上下级严格到离奇的训练所。少爷捏着筷子有点魂不守舍——他想，不是我看不起你！他此时有那种忍受不了的恼怒与自然而然的投降。人与人的事，你能懂？
浪人说你想嘛呢。少爷低头一看，有人亲昵而不失速度地把他肉菜偷了。
“如果始终碰不到属于个人的危机——可能颓哥会变成魔法使。”浪人说。
……哈？
“当然不是那种处男魔法使。”
少爷决定把浪人眼睛里蓄意眨出来的星星完全屏蔽。

END

人对事情有在乎的深浅。
什么都在乎得很浅的人，只能证明他还对某一件还没有降临到他身上的事准备着，他也将一反常态，严肃起来。
我崩溃了我要看六部刑警au炎舞做副官是以惯常互动形式即另一半/配偶的状态去做，做情人则更兢兢业业变成了副官啊啊啊啊我要我要我要
并且刀学生是第一次见面就能认出他是在做副官的唯一一个人。因为他做过的工作其实刀学生都开过头。……妈呀，我要看刀炎互动刀是自然的疏离的远隔的但是照看者……

刀学生炎舞在狩鬼高考考场外碰面。刀学生客气地说我不是狩鬼。炎舞说这手机号可是他……用来联系我的。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两人就像分居了很久的家长一样和平理智客观地等在外头人群中。
狩鬼高中时和黑岳炎舞就已经认识，好处是基本没有的，反而经常被这年轻警察依职务之便进行监督。狩鬼那天叫他来某某位置，他依言去了。穿着制服，进个野鸡学校罢了，畅通无阻。他于是看见狩鬼坐在一楼教室里面，隔着窗户微微倒影的光。狩鬼一眼也没有往外溜；那是一堂严厉的课，他做了一节课完美的学生。黑岳炎舞在窗外站着，浅蓝色短袖，阳光照到他脖子上。
忽然反光一动，他看见狩鬼的手掌贴在玻璃上。

頂端

日月參辰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

11樓發表於: 2024-01-01 22: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1 墨家（……）/世界上最后一个神仙
配对：长眉&五皮
简介：现代AU，被血魔噩梦缠上的昆仑弟子求告无门，世界上最后一个大仙儿五皮给他出了个主意。
-在古代一个碗，一些干冰，一瓶洗衣液，一个算命摊子
-修仙的都有怕没有干冰？
-你都修仙了还用干冰去糊弄人[笑哭]
——-

“多少钱一斤？”他问。
夕阳君把手从水缸里拔出来。水和水藻从指缝间沥尽了，留下一层黏糊糊的泥液。泥鳅慌不择路地在缸里窜动，尾巴乱甩，泥沙上浮，满缸清水正迅速变成适宜躲藏的泥浆，这可能是夕阳君空手而归的唯一原因。卖鱼匠满脸横肉，在他伸手入水之前说：“都是活的啊。”是威胁，也是提醒，但他说完这句话就忙着去另一个池子挑海鲈，甩晕了，压进案板的凹坑里剥皮。肥白的鱼肉滑出指缝；自始至终，他的表情没有变化，麻木地说：“是活的，都是活的啊。”
夕阳君拎着袋泥回家。偶尔有人朝他打招呼，他都回应差不多的话：“是的，买了条鱼。家里来了客人。”
他走进家门。泪断痕坐在电脑椅里。键盘仍然摆在桌面上，分寸没有挪动，包括上面积着的一指厚的灰。青年小心没有碰任何地方，坐而随时等着传唤般，背影看上去十分局促。在屋里独自一人待着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既然来了，吃顿饭再走吧。”他说，锁上了门。
泪断痕是中午上门的。起初，能看到两人在楼下盘桓，脑门冒出一层层晶亮的汗水。因为种在楼口的花树并不是光看着好看的。
他这地方不算好找，幽楼蕴藏月华的迷阵摆在面上，画在地下。“但既然上门了，就没有拒客的道理。”相士说。
夕阳君打量这相士：人到中年，再有仙风道骨，也被柴米油盐抹平。世道压他们压得很紧，飞禽走兽、道门五玄，如今，你再是祥瑞，也要把大道腾给人类。相士拍了拍泪断痕的肩，侧身让出道来，让给三人其中唯一一名沐浴着光明的青年。夕阳君没说话，侧身让低着头的青年通过。相士也如游鱼般灵巧，可惜没能钻入黄鳝的笼巢，被房主把着门轴隔在外头。
“受昆仑学千秋之托，为他的爱徒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泪断痕没有出声。夕阳君背对他，感觉一阵如释重负烟尘般落到地上。
夕阳君说：“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先等等。”相士拿出袖子里的二维码，“这个先扫了，还有别的东西要一并准备。”
“技术果真日新月异啊。”夕阳君淡声道。被泪断痕阻止：“不用你的。离开之前，师长有给我。”
夕阳君与他俩在门口把钱交付。泪断痕的支付软件连着一张银行卡，能看到储蓄大概还有几百元，是昆仑目前仅剩的香火钱。
夕阳君把一盘清蒸鲈鱼放在泪断痕面前。“我知道你们要找谁。”他说。
“烟罗……”
夕阳君摇摇头，不赞成地看了泪断痕一眼，“楼主和你情况不同。”
“你能确定吗？”
“如果情况相同，你不会到这里来。”
话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师父知道你到这里来了吗？”
一顿饭默然无声。
泪断痕眼下有两碗青黑。他喃喃自语，我不能，不能睡……手摸索着旁边。似乎往常一直有人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不知疲倦地安抚他。夕阳君拎着个湿漉漉的小桶，隔几步远，静声观察。
“可能是中了诅咒。”
“如今谁有能力祭出置人于死地的诅咒？”夕阳君反问道。
五皮相士道：“此处风水压盘。若断痕果真身负诅咒，他留在这里，情况便不会进展。”
烟罗曾被梦魔纠缠，夕阳君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梦魔是怎么回事的人了。“这不是她的命。”他曾说，并且不打算承认任何其他的真相，“这是她的劫。”
泪断痕睡着了也不安生，脑袋左摇右晃，模糊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夕阳君走到厨房里淘洗冒泡的泥，从中洗出数条通体变为金黄的泥鳅，装回桶里。
他打开客房的门。客房没有开灯，他走进去，拖鞋踏在瓷砖上，回声好像来自广阔的洞穴。
客房中间，一束光，直打下去，看不清灯的形状，只散发出柔和的黄光。他蹲下，掀开自动恒温箱的顶板，把泥鳅整桶倒进去。恒温箱里一段金黄色的树枝动了，睁开眼睛，爬下来，叼住一条，塞进口中。吃得很快，架不住泥鳅在里面迸溅，不需要水也能呼吸似的，它吞吃一条尾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泥鳅金皮上面生出的似有若无的鳞片……
夕阳君最后亲吻烟罗的额头。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瓷砖上残留着床四角的痕迹，而如今已经空空。
他对着恒温箱说：“来人，是那个孤儿。她的侄子。”
金色树枝眨了眨眼睛。吞食过泥鳅之后，树枝爬回沙堆当中，尾巴尖甩甩，泡进水盆。

泪断痕身世复杂。他是昆仑玉虚的高徒、幽楼月宫主家素未谋面的子侄。更重要的是，他是迄今为止遭受梦魇侵害的第二名人类。烟罗当年是个从人世间出走，投向这边的少见的人类，知道的，只会认为她一心求死！这份责任落在夕阳君身上。这些年他对她一直无微不至，因此他能断定，烟罗和泪断痕不一样——烟罗当时除睡眠时间变长外，行止如常，并不需要，或者说，非常抵触其他人的帮助。
她是故意为之。梦魔的底色让她溶进自己呼吸的另一种空气。
“进展很快。”五皮相士踏入昆仑玉虚便说。见学千秋撩开门帘迎上来，面有恼色，五皮又道：“此症急犯，来势汹汹，方有一线生机。”
“只要能抓住痕的生机，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昆仑的主人道，面上仍有化不开的哀愁。
“免焦虑，免焦虑。老夫一介算命之人，这件事的发展，还要看他的命数。”
卧室里中药味浓重。床头放着干掉的空碗，还有半盒佐匹克隆。床上，泪断痕青白着脸，不断地翻覆，说胡话。
“他夜里提起最多的是什么？”
“是……”
此时容不得再犹豫，学千秋道：
“是血魔。”
火炭的灼热和疼痛褪去了，沉重的下跌感，泪断痕从一片雪地爬起来，并在其中迷失了。尽管如此，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坚持着前行。
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二个生灵。那是一只白狐，脖子上套着烧蓝的佛珠，同他一齐踏雪。
“到此为止了。”狐狸威严地说。
梵音比风雪更厉，在他的精神当中造成雪崩。他觉得头痛，过往被深深掩埋的回忆不断涌现，眼睛“里面”能看到东西，看到的不是剑尖，不是持剑欲杀自己的父亲。随着内容物的流失，那段异常斑斓的视觉很快不能复现。另一只眼也火烧似的疼痛，他咳出脏污与血，嘴逐渐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有些不可能通过的东西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落进这片雪地，譬如头颅大小的肉块，并非以他的记忆和精神塑造，而是从别处来。从虚无处来。
血污和肉团组合在一起，站起一个摇摇晃晃的血人，和他差不多高，瑟缩在风雪里，持着剑。那是一柄通红的剑。
“你的剑呢？”
白狐问。
你的剑呢？泪断痕身上空无一物。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
他的手即将触及剑柄，泪断痕被人推醒。夕阳君扶着他的肩膀，阴影拉得很长，把他遮住，问：“你有什么感觉？”
泪断痕摇头。
他的心脏仍狂跳着，好像要把胸膛撞破。
夕阳君说：“五皮相士来了。”
泪断痕便起身。五皮站在门口，将一个扁长的木头盒子交到他手里，说，“如果实在醒不过来，就打开这个。”

世界日新月异，现代生活武装了人类最脆弱的原质，三教投入历史的长流中，淹死了而逐渐永存。不证自明的事实其二，三教罪人早已被打成微末的兽形——并锁定在人世当中苟且偷生，终生不能回归本体。毕竟，他们现在必须和人类共享同一片乾坤。夕阳君从客房出来，暗紫色的羽翼甩了甩收回袖中。整栋楼攒动的气息因几条泥龙入腹而暂时平复。瑞兽，两头，冤家聚头，虎啸山林。确实不只是大隐隐于市那么简单。
而五皮相士是个什么东西，很多年间诞生了很多种说法。最终归结到他是个解决问题的人，如他这样的人，这世间有很多。
断痕的时间所剩无几。五皮相士见学千秋呆望着空房间，便道：“无需担心。”
学千秋长叹一声。
五皮相士说：“他能撑到现在，除了你的照顾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可我的照顾并不能留下断痕。”学千秋手中的软布轻飘飘落在脚下，“我做得不够。”
“必要时，狠下心来斩断绳结，或许将有新的出路。”
“十年前我带这孩子回昆仑玉虚，从那时起，痕的生命就是我的……纵使他犯了错，也有我的一部分过错在……”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五皮相士说，“纵使大逆非道，亦在道中。”
尘世、俗事，学千秋是半途入股，五皮是心空无修。两人做徒弟的日子都没怎么好过。五皮相士最后道：“必要时，需要有人以身代他。”
而学千秋坚定道：“这是自然。”
五皮相士看着学千秋呼吸一样自然地说“师长服其劳”，说：“既然如此，还有一个办法。”
龙章飞扬所在的区域会逐渐激起龙变；凤姿鸣舞不受此控制。他的羽毛最长探出过十几厘米，能松松地握住，并在离开范围之后很快就会消失。
夕阳君一开始养泥鳅，是利用泥鳅永不能化龙的福运，反哺幽楼月宫的主人。烟罗是个活人，活人被梦魔追缠，身体中蕴含的魔性越强，清醒的时间越短。后来烟罗离开了，他留下来在这装扮得犹如现代幽楼的地方，只将手笔稍作改动，那些泥鳅也被他喂给来客了。
泪断痕沉默寡言。夕阳君开口，同他讲烟罗。真实的烟罗，绝少有人知道的烟罗，“除我之外，只有你应该记得她。”
“为什么？”
“这是楼主与她自己最后的约定，她一直期待着和亲人重逢。”夕阳君柔和地看着青年，肉眼可见的，情绪在他脸上像拉长拍平的彩色橡皮泥——他又是谁的监牢？
泪断痕摇摇头：“我只有师长了，也只想与师长度过眼下的难关。”
“亲情和师徒情分不同。”夕阳君说。
“夕阳君也有师父，因此才如此告诉我么？”
不，这是你师父想告诉你的！夕阳君柔和的视线截断了：“如果你保护不了他，他也保护不了你，你还要坚持和他在一起吗？”
“……至少，也要面对面和他告别……”
泪断痕有点犹豫。
夕阳君语塞，第一次重新审视了这个孩子，并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样的补救的机会。烟罗的离去和师老的死，他宁做活墓碑也不能抛下的东西，龙章飞扬和他在毕业后多年又阴差阳错成了舍友，进到同一条越发颠簸的绝路。他说：“你的师父会希望你做什么样的事，那就去做吧。”

“如果师父是个神仙，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供起来。”五皮说。五皮相士的年纪没有变动，嘴唇周围多了一圈黑须，身佩白袍黑冠，被打倒在地也丝毫不恼，只掸了掸身上的土，爬起来。山顶上，摘去牌匾的破茅草观四处漏风，正中一尊塑像挂满蛛网。破屋外墙上横竖贴满了辱骂的语言，“破除封建迷信”！这不断被人打砸的黑箱，里面足有几百年不曾被人造访。从混乱年代开始，不，要更早，早到门槛内外还同是一个世界的时候，白须白眉的老头儿在神像前面摆贡品用的蒲团上打坐，脸也撞得青一块紫一块。
“来啦。”长眉道。
五皮相士把带鞘的剑往角落里一扔。蓬起一簇灰尘。剑柄上，白鳞熠熠生光。
“结果怎么样？”
“结果。问我们拼命的结果么？看看那把剑……你不用，你早就知道了，现在也不会插手。神魔之争，从头到尾都不会沾染一丝因果到你身上，它会自行解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唉，老仙的可是全心全意信任后辈的人。”
“我能算计你。”蓄须的五皮相士说。
“或许有那么一天呢。”长眉仍然没有睁开眼睛，“既然已经踏出，你我之间再无约束。还想要我把你送到何处呢？”
“你留在这里，意味着外头对你来说还有用处；我还能走进来，也就意味着我对你还有用处。”
“你何时做过像我教你的事？”
沉寂。
“让老仙意外的人，不止是你啊。”

“取血。”他说。
学千秋踏上血路。他站在打开的门径之前，光亮中向五皮相士点头。然后门径合拢。
实际上此时算什么都已晚——再精妙的计算也只能坐视结果，而不可能对期望进行拟合。五皮相士在掐指头，他得到的一定是同意。尽管那需要你在前方搏杀。到最后学千秋不需要准备任何东西，刀枪？彻底的黑暗？还是最无力的祈求？持剑之人得其奉，学千秋走到他所委托的大仙儿给自己请来的神仙面前。
“这不是赌赢了吗？”长眉叹道。

END

頂端

日月參辰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

12樓發表於: 2024-01-01 22: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2 昆仑内销/守灵一夜
配对：傀修罗&学千秋
简介：无上师死了。渡万象改了名字，依旧回来守灵。
——

无上师死了。渡万象改了名字，依旧回来守灵。他是外面大城市风光的经理，回来跟师弟商量拆掉山沟里伴着自己长大的道观。
他带着合同回来——他就没想过这事不成。回来之后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游客，看着他离开时还一片清苦而至今香火鼎盛的昆仑。
他是他师傅的大徒弟，从小只有他师傅捡了他回来养大，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那么多年，被一昔斩断！他师傅究竟有没有对他寄予过，之后要他振兴昆仑的希望？
…
他忘了。
但他还记得师傅让他师弟继承道观。
他怀揣恨意，拿着中专学历出去打工。吃了多少苦头，傍上祭台的城市开发项目，回头来却要向自个的老家开刀。他个人觉得这是荣誉。他确实觉得受到看重——他心知看重都是虚的。
“老头，你挑了你偏爱的徒弟给你扎根，可那有什么用？到你死了，守夜的还是我。”他说。他摇摇头：又能恨什么？万事皆休了。
那是个闷热的错夜。“这些钱，你还得起吗？”傀修罗傲着张猴脸甩出一沓合同，“看看吧！”
静夜，没扎头发匆匆来开门，银发如水流泻，学千秋站在门缝另一端，当真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就着月光仔细看。半晌指着其中一句，“什么叫应有赔偿？”
“没一样是你的东西。这些，都是土地方的后事！”这些是我的东西。他看着他。你再问啊？胜的狂喜已爬上他的眼睛。
却见学千秋只是摇头：“可见你说的话，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没等他发怒，门缝吱呀一声打开：学千秋甩着袍袖往院子里。“进来吧。”话语只留给风。
傀修罗忿忿跟上。

学千秋从前起就一直这样。实是外人，心却不分内外，从不气短，从不让他。学千秋和他，谈不上谁让谁。明明往常他想的，学千秋都能进一步想得更加通透，傀修罗却从未听见学千秋和他一样，做出和无上师对着干的事。学千秋比他更能忍，忍贫、忍苦，忍气吞声，因此现在是学千秋仍穿着无上师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孑然一身立于前院，将炉中燃尽了的香取出。众物已经全然是陌生的模样了，只披着一层熟悉的灰。
其实傀修罗还觉得熟悉：那头牛陪他长大，他踏出这里第一个忘记的就是它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全然相反的昔日重逢，大徒弟所做的一切事不允许后来人插手，学千秋也就站在旁边默然地看。荒凉的院子，没有第三人，无上师那时候已经不在。傀修罗自然而然看到那唯一的一把交椅。
“什么时候换成你坐这位置了。”他低声说。
手在经年的木椅背上抠弄。
不意竟听闻学千秋道：“你想如何？这位置是你自己先舍弃的。”
他倒为这句话在口里慢咂，早丢在外头的茶，像是这时候才端起来。
人一死如灯灭，果然妖魔鬼怪都露出行迹来了。“牌位呢？往这放一个，让老头子看看是谁敢在他面前这么讲话。”
傀修罗回头，真去找过往哪位祖师的牌匾，顺手就把门闩上了。桌上破旧泥胎映得荧荧。两盘烛台都空着，节能灯泡赤裸盘旋，吊在电线上。
他不由得问：“放供奉的地方，走电做什么？”
“上个月。消防来查，强制安装的。”
他为这师弟声音里的疲惫大笑。接着他把袖子松开，这身西装实在太勒他的腿脚。
“来啊。打一场。”活动着手腕。他自觉捏住这寄居蟹的钳子，好不痛快！如今若再不张扬，则犹如衣锦夜行，学千秋对他的无视真是生痛。
还没等他摆出泰拳姿势，就被一拂尘扫到地上。——哪来的武器！他差点跳起来喊。脑门子突突的，吊着眼皮看学千秋。
他们关系没有好过。无上师还管得住那几年，两人关系冰封却从不打架，傀修罗忘了为什么。应该和自己打不过他没关系，因为他没赢过——可自己也是一样！不过是出不了气的平局。离开之后他可没少跑武馆和健身房，总之，外面的世界，都是学千秋吃不到的洋快餐。傀修罗对自己的肌肉充满了错误的信心。
这次被轻易撂倒，他的脑子乱糟糟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他梗着脖子，看学千秋指了指里面。
“现在太晚了。小点声。有人在休息。”
“你不想让他见我？”
学千秋那模样分明在说：你都等不到明天早上。
“晚了。”傀修罗说。
学千秋回头一看：抱着枕头的小困孩正在敞开的客房门里打哈欠。

泪断痕双手按亮充话费送的老人机，机警着小脸，从漆黑中走出来。“师长。”问学千秋，“这位是来做客的客人吗？”
好似如果回答错误110当场就拨出去了。
学千秋就在这种眼神当中缓缓对他摇头。
傀修罗一拳捶得地面彤彤作响！
“他回家来。不是我的客人。”学千秋简短道。
“这里是他的家？可我，没见过他。”
孩子挪向学千秋。学千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劝他回去继续睡觉。小孩反往坐在地上的傀修罗望去：“你好。你练什么？”
刚刚被你师父一拳打在地上的吗？还是哪一部早还给死人的修炼吐纳？傀修罗恶向胆边生，这破孩子哪里学的说话。
“断痕。”学千秋声音严肃。
可他没数到三。
“师长，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尽快回来睡啊。”最终，礼貌在泪断痕身上发挥了作用。小孩没有在两人之间盘桓太久，学千秋时时注视着他，并不上前；见他回屋之后，学千秋欠了地上傀修罗一眼，意思很明确：你就继续不起吧。
被这眼激的，傀修罗飞快爬起来。

渡万象在外面不叫这个名字。
傀修罗想起来另一个孩子。被同事们叫太子，脸上没一丝温和。他们喝酒时候乐滋滋的提起来；麻罗祭台工作环境宽松，可一碰到自己进去，这场面又瞬间发冷。
那时候他只能哼一声，逃也似的离开。
祆冥一开始接纳他。祆冥眼也不眨地利用他，且察觉他没用了之后眼里的厌弃愈深；祆冥养个董事长家的冷血孩子，上下学车接车送，这孩子以后也必要接取父辈的衣钵。傀修罗对道观的未来有千万种设想，都没想到现在学千秋也养个孩子。怎么总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人才能享用这世界的代际循环？
“就收一个！”他又说，“别自食恶果。”
只一句话，就足以震慑到交浅言深的那个底线。学千秋默然。从这默然里他诡异的感到一丝认同。
他决心回到主线任务上来：“这块地面临开发，道观也会尽快拆除。”
“你回来吧。你要是想回来，我可以走。”学千秋低声说，“师哥。”
“你走？你要干什么？”
“你有产权。如果你肯留下，他们不会开发这里。”
这傻话学千秋说得也太顺口了！他第一次带点惊奇地打量学千秋。看对方脸上顶着太阳雨露从地里刨食刨出来的沟壑。
“你走？你走顶什么用？”他也是头一次像个训斥后辈的成年人，从未在外面大城市里有机会说的话如今倾口而出，“你不会以为，拖住我，能拖住工程进展吧？”你走了，谁看着我搞好这项目？
学千秋收了徒弟却让他觉得更不像。学千秋跟着无上师好几年一星半点都没学到——当然他也堪称如此，但他可不是那种可悲的好学生！只能说，他没沾上好老师的那一套。昆仑没人沾的上。
他出逃，无上师死了，如今学千秋背过身匆匆地走，双肩似担万钧：“跟我来。”
“我不住这！”傀修罗喊。
“你不是在找师父的牌位吗？”学千秋并不等他，几息时间已经绕得很远，
“我不会看在他的份上给你行方便。”
傀修罗硬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就不该回来。至少不该一时起意。
退无可退，他面前的空气似乎被他吸完了，这下深呼吸还是浅呼吸都感觉不对。
茶喝不醉。学千秋扶住他的手臂。
“你不用怕。”学千秋说，“道家自然死亡，不兴起尸还魂。”被恶狠狠地拍开，黑暗里，学千秋的表情明明白白怀念着十几年前大师兄被师父追着揍的样子。
抵达了无上师生前的卧室门口，他们两人不约而同伸出一只手，推开门，黑暗寂静，一切空无。里面有一个牌子。牌子下叠着一个盒子。
“火葬？”
“都按要求弄的。现在山里也不让入土。”学千秋说，“师父的骨灰，你要带走吗？”
“……”
“你要回答的人，并不是我。”

渡万象给无上师守最后一夜，面对赐给你创伤的亲人病死，他不会原谅；但是他也明白追究无意义。深夜坐在床边，等死了才说后悔，实际上他心里一片冰冷，眼泪也流不出来，雄鸡高唱，初阳已升，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僵硬着悲伤。
但那永远永远没法被称为和解。
“你一直就长这样。”
傀修罗背上发毛，倒退两步，肩膀撞着了背后的木门。
学千秋几年前来的时候，比自己高。而逐渐才比自己矮的。肩膀瘦窄，呆呆的却绝难受欺，吃的少，看着更小，在该抽条的年纪也呆着不动，似乎养不大，也因此导致师父心偏不到自己身上。往常一杯杯茶一段段烟的过，日子就像那漫天飞灰，没留意过，他不去留意，心里想的恐怕还是：尽管来个半路出家的天才又如何？这片地方，这座道观，这些香烛，甚至是学千秋背下山的柴火！该属于我的还是属于我。
可那时他对真实世界太模糊，分不清什么是他能享用的什么又属于他。
“他一直等着你。”学千秋说。线香上的烟就像腾云驾雾的蛇，盘绕着他。
傀修罗一直知道学千秋身负古怪，如今终于看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蛇张开无牙之口，从中诞生出一张模糊而熟悉的脸。
“说点什么。”学千秋低声提词道。
“……他想听我说什么？”
傀修罗连肺水都凝结成胆寒的惊悸！
学千秋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以往他和师傅的关系更好，自然不需要学千秋夹在中间做什么传话人。可如今只是离开了几年，就忽然自觉不再属于这里，那预示就是：把学千秋自然而然当成了话事人。
其实他们道观没那么多规矩。以前，只要他想说话……他出去适应被摔打了很多次还是记不住的习惯，回乡了忽然顺利地在身上张牙舞爪起来！现在终究不一样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满空夜星。他自然地走下去，听着皮鞋和石砖踏出的回音。他的心又硬起来，立眉道：“只给你延长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就通通搬走——”
他把学千秋落在几步远的后头，似乎这样说话声音就应该大一些，更大一些。结果呢，一回头，学千秋站得比他更高。
“你要带走吗？”
“他怎么说。”
“他没有交代这个。”
“就算我把他骨灰扬了，也听我的？”傀修罗摇摇头，“……他给你留了什么话？算了！我不想听。”转头就走。
他是怀着恨的。可这恨也像轻烟，一戳就散了。他痛恨自己被戳得轻易，也痛恨轻易被抚平的情绪。他抬眼看看落难似乎也万般气派的师弟，感到钻心——钻心的厌烦和嫉妒。
但也比独自承受悲伤更好。他当时离开得头也不回，尚有部分原因在此。
“……我不能接受。”他说，“我不接受他比我更有天赋，更得你的心意，我不接受你和他更有默契，我被排除在你两人之外，我不接受你在临终前连最后的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事到如今，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我好像只剩下不能接受了。”
离开之前傀修罗又听见牛叫，他浑身一个激灵，又看到水浮起一匹柔顺的背脊。
牛在河里，漫天星辰也在河里。
学傀/学千秋养的大青牛拉长嗓子哞——的一声。傀修罗问还没卖呢被平静怼回来：师父的，卖了你也不能卖它。
昆仑再剪彩的时候傀修罗远远看了。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走吗？”走出几里外，又能折回去，往小道走。给那座坟培了回土。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他罕见地没对那丛荒草掩没的坟说恨话，也没再说出第二声告别。

END

应该没续了，如果有续那就是麻罗前顾问风静海跟踪傀修罗踩点开铲车良辰吉日上门扒坟，就说你们昆仑这个一代一代的样儿……

頂端

日月參辰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

13樓發表於: 2024-01-01 22: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3 酒城妖/绿眼睛谜题
配对：酒徒狂醉/昊云无缺/五兽妖将
简介：现代AU，胃痛乱伦+不对等关系
——-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頂端

日月參辰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

14樓發表於: 2024-01-01 22: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4 故狩刀/静川龙吼
配对：故狩鬼/刀学生
警告：三段论黄文，刀狂之影混同
——

一存一亡，一短一长，此龙之性也。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2
医魔拿杖指着他，说：你这次别干扰我。这孩子血里有毒。我要为他解毒。
简单来说：鬼魔混血没有妈妈喂，缺乏的必要营养成分，只能让故狩调整代谢，从血里给。而血的口味医魔特意没有调整，本以为小鬼依从率会很低，没想到嗜血宝宝狂吃大吃。刀学生去找医魔让他免费交了后续办法（不就是加料牛奶吗？），没想到没用上！

小鬼半岁附近得了次重病。刀学生进到魅幻魔境的时候看到医魔正在那比着尺子装模作样量一截奇楠木。又在弄什么东西这是。
这啊，要弄不好，那副小身子就是我的了。
医魔缝缝补补，叹道：
“烦呐！”
“烦什么。”
“烦你那个……呵呵。”
“为什么不继续说？”
“你管我？刚从我这走开，懒得把他再乌鸦嘴叫回来，行不行。”
医魔和刀学生使劲阴阳鬼族事，那个孩子只有几个月可活了，你这个被人占便宜的命怎么也扯上了我，那只老鬼可不像在你面前那么钱货两清，他恨不得扒拉扒拉把我这魅幻魔境扒拉到他那个大一统鬼界里去！
被刀学生满脸正气地见招拆招。
刀学生：要想和鬼族划清界限就不要上任何人的钩，要他的血和肉筋皮和骨，又还是开口救了孩子。我有时候看不懂你这把老剪刀想要什么。
医魔说：我图什么？我图个清净，最好是谁也不认识我，生不救死不医。你不知道我？你啊，更说不清你自己。杀生留级那算怎么回事？你和魔界二传奇一共就见过几次面啊，怎么底裤就完全公用了？让我瞧瞧你这个珍稀的野生魔界天王野怪，长这么红颜，怎么整天被复国的阴谋家逮着祸水？
刀学生说：差不多得了。等我走了你再在背后挤兑挤兑我。
医魔作激动状：我敢吗？
刀学生：知道不敢不就行了？
医魔：……
刀学生开始寻摸橱子：新配了不少药嘛。哪些是给我的？
医魔：没有！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喂猪的。你吃了卵用没有。
刀学生转头就走。身后医魔魔音阴魂不散：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好脸色了！来我这，就是为了找他的！
刀学生给他抬手做个拜拜。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寻到故狩准备躺下来，带子服毒的一副无畏样子。
那时候魅幻魔境还算莺飞草长，沧海之前的桑田……
故狩拿着尿布往四处乱放刀势。
干什么？
干得快。他说。熟练地把毛巾一头从夹在肋下的刀把上解开，杀生留级在父亲手中乖顺地雌伏。
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烘热布料可以像太阳晒过的热乎和柔软。
刀学生没什么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你去找老剪刀做什么？
哦，他牙口长得没我那时候快，故狩拍拍小鬼的背，就像任何一个担忧孩子发育迟缓的家长。
见他不提小狩的病程，刀学生也只是说：他才多大；他会到的。两人口中没个片儿刀长的小狩在旁边雄赳赳气昂昂地练爬。
若在可预料的半年之内他们仍未再战，他可能，不会再见到这个孩子。——不知为何刀学生脑子里滑过这样的思考。对他的敌人，他总是有相当准的直觉。更何况这个对手相当知根知底。他送走了不少知根知底的人，目前只再加上如医魔这般的冤家、挚友，两人可以闲闲对坐。
重点是，他终于对这头孩子起了涟漪般的思考。人话来讲就是爱屋及乌。小鬼眼睛倍儿亮，仍昂首挺胸爬着，根本看不出他遭受混血所致疾病困扰。
跟着他的父亲，半岁也得上口吃硬东西。之前没长牙，只能吮些泡软的肉糕，现在也能啃干粮砖，风霜雨雪……（好家伙按这个练法等到有叉刀长了不真跟叉刀干起来？）他会习惯的。故狩总结道。
没头没尾，刀学生没说话。刀学生同外人问话贵精，只有直来直去这样一种选择，于是故狩又说：鬼族特征使他就连发育得过快也可能把自己杀死。他只要能活到成年，就不会再有问题。药方，医魔给了药力却太毒，不能直接给他喝，需要经过奶妈，或者，一个药人。
刀学生手里确实拎着一羊皮袋的奶。他把袋子甩到故狩面前的草地上，故狩摇头：幸好，我的血够用了。
生不救还会教你做这种事？刀学生说。
故狩只说：放心。
医魔完完整整还是你的，他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故狩一仰脖道，我和他做了交易，他不会给我下毒。
药性上来，趁刀学生大眼皮在眉毛下头围巾上头扑拉拉乱眨、组织语言的时候他已经沉沉睡去。
见没了大人庇护，刀学生捞起吸血小鬼在手里盘他的牙，并不在意龙肤对那两个莲花苞尖尖的磨损。鬼齿是在一生中不断生长的。犹如鼠类。碰上龙，可不如水滴石穿，只有被磨砺的份儿！
故狩刚刚说，跟着我，习惯刀客的风霜雨雪……还有他会习惯的。习惯什么？刀学生神游天外天，边摸边盘。一会儿忽然发现手里攥不住了。
小狩蛄踊到故狩肚皮上，呼噜呼噜吸半天一嘴口水地抬头起来，瞪着刀学生，紫眼睛里充满着一种……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吃！的指责。
刀学生冲他歪头权作抱拳。又按住之前开在故狩身上的一处伤口，挤了挤。剥离开的灰皮肤和组织被舔得发白，湿漉漉黏糊糊的伤口纹丝不动，连些透明的水渍都不肯泄出来。
他看着昂头和他不肯罢休的小狩。这样都不哭……便按住小狩的脑袋瓜子，缺乏表情地恐吓道：失味，这边的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鬼哭呢。

刀学生是在魅幻魔境上游捡到顺流而下紧闭双眼伤口泡得发白的故狩。那天刀学生依例走到河边，飘荡的白围巾先映入眼帘，紧接着才是一双灰黑色的赤脚，颀长的躯体随水流打着旋，头和手不断磕在河流边沿。胸前还拴着只包裹，半浮在水面上，露出一张安详的小脸。就像水獭带着小水獭，在退潮之前，用海带把两方紧扎在一起。眼见尸身将摇荡着卷入水涡深处，刀学生端详够了，才出刀，将不速之客拾起来。
踹门进去就对医魔宣布道：知道你泡茶爱用活水，今天的茶先别给这边的上了！黑袍半湿，河水直往地下滴答，医魔也不动手，站在一旁看他把肩膀上的担子卸进病床。看着刀那双湿淋淋但掺杂了星点血气的手问：怎么，是你杀了他？
医魔的鼻子很灵，尤其是给他自己添堵的时候。刀学生只说：帮忙看看死了没。
死了算我的吗？
自然。
医魔碎碎念着说你最好可要记住自己说过什么话才好，一边装模作样翻了翻眼皮——小的的。
大的不管吗？
不是还在呼吸吗。医魔说。
一柱香后故狩醒来。嘴里是足以穿透死亡的剧烈苦涩，药丸化到最后，肺在高热中微弱地翕张，刀学生的模样逐渐聚拢成人形，与茅屋狰狞的影子相割。刀学生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故狩说：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刀又问：你昏迷之前最后一件事在干什么？故狩说：我还记得放他下河洗澡。指着小的。小的此时裹着几层干布趴在刀学生膝盖，故狩看见小的冻得直哆嗦但两眼只盯紧了自己，也不哭，刀客的手一时软弱无力，他还是伸出手尽力碰了碰小鬼的脸颊。
故狩就像第一次被刀学生捡回魅幻魔境那样醒来。先闭着眼摸上旁边放着的羊皮袋，慢性失血使他的皮肤发紧，嘴唇干裂。
收不回去的鬼爪捅破袋颈，对着嘴灌了几口，牛奶流到耳廓也顾不上擦，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一会儿故狩突觉咬劲儿不对，拎起来看了看小狩牙口：怎么回事？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磨圆了？
老鬼小臂翻着冲上，尽是成人齿痕，小狩被他放下，一瞬间立刻顽固地像头章鱼一样啵地吸回去，小腮帮子动啊动啊，饥渴地吞食他因体位变动溢流得更猛的浸润了药质的血肉。
故狩眉毛不动。眼睛里没收回去的对小鬼的温情，有半数洒给了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刀学生。

3
杀生留级非常快，于空中燃火的招式。
叉刀在小狩手中一次一次向大地和劲草挥动。
汗水落在地上，小狩气喘吁吁仍不停止挥刀。
他身后蔓延着无边无际的大火。一条火线，末端是一把陈旧的叉刀。
火线单调汹涌。
再次见到时故狩身上没有那个穿透的创口——所以那也是万千幻影当中的一个。
他从镜面当中里只看到一个侧面。侧面，深灰色，反映而除去了镜面影形上所有的颜色。所有属于他的颜色。
镜面影形汇聚成一个。然后他动起来，提线木偶般，从肌肉绷紧的态势，到模仿刀学生的刀路。
黑龙的爪子捏起旧叉刀的主人，在金海里摩擦生火。
刀脱手，而故狩的围巾散开，往后仰倒。他的尖耳被龙爪捏起，在艰难而灵巧的指爪中摇摆落地。
取火。
他们从未如此相像。尽管做着同样的事，仍不是相像的人。
刀学生一直小心翼翼压抑着的战意终于有了爆发的理由——
他说：
“杀生留级！”

END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