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31 【默俏】尚飨。[Cake&Fork设定]（12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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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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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10樓發表於: 2022-05-31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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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二日，默苍离再次来到俏如来面前。
“五十九。”他说。
佛子低下头，身体颤抖。
“俏如来。”默苍离捏起俏如来的脸，逼他抬头，“你的回答。”
俏如来没有闭眼，含泪望向默苍离。
“先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眼中满是绝望。
“是。”
佛子颤抖更剧。
“这样做，是否能让先生不再痛苦……？”俏如来又问。
默苍离不答。
忽然，泪水滑落。
“俏如来……”俏如来仍睁着眼，不肯移开视线，“愿为先生……求得解脱……”
“不是为我，”默苍离松开手，“是为众生。”
话音落，属于飨的气息便向他逼近。俏如来下意识向后一缩，却被笼壁堵住去路。佛子闭上眼，默苍离的吻随后便至，却不带半点血腥气。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吻，什么也不带，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做，仅是唇与唇相贴。俏如来睁开眼，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眼中并无欲念。
干净的吻，干净的眼，干净的视线。
他仿佛又回到山门前，青衫回眸，白衣捧伞，鸟鸣空山。
“先……生……”
默苍离结束这个吻，然后解开锁链。
“跟我来。”

※

房中陈设极简，默苍离坐在桌前，俏如来正为他拆簪。
文士冠并不繁复，却也花了不少时间。俏如来一点点地拆，像在希冀着摸到下一支簪，又或期望发丝被勾住一会儿，可那些都并未发生。发丝散落，青中掺白，若是细看，竟然是白发居多。
俏如来低下眼，从旁边拿起一把梳子，准备给默苍离梳发。
“俏如来。”在梳齿笄入时，默苍离说，“你还需要我教你如何做吗？”
执梳的手一颤。
“不用……”
“那便动手。”默苍离没有回头。
“至少……让我为先生梳完这一梳。”佛子轻声说。
默苍离没有拒绝。等到这一梳梳完，俏如来把木梳放下，然后听到一声轻响。
是默苍离拿起一把刀。
俏如来猛地一颤。
默苍离不语，拉过俏如来的手，把刀交到他手中，然后握住他的手，抵到自己胸前。
“剖下去。”他仍如从前一般平静，“然后，把我吃下。”
利刃坚冷，手背却温。俏如来开始颤抖，迟迟无法刺下，默苍离却也没催促他。
他也曾这样等待过佛子，在山上，在坊间，在雨中，耐心而安静。
俏如来看着默苍离，忽然脑中闪过无数面容——或疏淡，或冷漠，或平静，或痛苦——但都是默苍离。
他曾于山门前回眸，于孤灯下落子，于佛果雨外漠然观视，也曾在雨中为佛子撑起一把伞，告诉佛子，何谓一视同仁的舍得。
先生……
——俏如来。
“俏如来。”

——可愿为众生，成就众生？

佛子眼一颤，眼尾微湿。
先生。
他将利刃送入默苍离心口，把哽咽压回心底，闭上眼，在泪水滑落时，用力剖开默苍离。
鲜血如泉奔涌，俏如来摸索着把手伸入，拨开皮肉，穿过白骨，在即将碰到更深处时，脸颊却被人碰触。
他睁开眼，正与默苍离对视。
默苍离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唇角却带着笑。他正抬手，指尖轻触俏如来的脸，为他抹去一滴泪。
可随即那只手便滑了下去。默苍离向前倾倒，又被俏如来接住。俏如来的手进得更深。他来不及生起悲痛，掌心便被撞了一下。
这是……
俏如来单手拥着默苍离，两人一同坐到地上。
这是……先生啊……

※

当年，掌生握死幽冥君与药神鸩罂粟等人之所以创立万济医会，表面上是为广召天下医者，悬壶济世，共诊疑难，实际上，则是为了改变牲与飨的现状。
他们每隔数年便会聚集一次，每次聚会，都会提出一个议题。上一次的议题是如何让牲摆脱被飨支配的本能恐惧。冥医提出以针灸、汤药为主，辅以药浴，从体质上改变牲的做法，却因起效时间太长、药方尚未完善而没有得到通过。同样身为万济医会成员的神蛊温皇则提出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让牲吃掉飨，从根本上让牲克服身为猎物的恐惧。
这过于残忍，也太让人惊骇。时至今日，冥医还能想起当年的情景。幽冥君起身驳斥，鸩罂粟惊怒交加，千雪孤鸣反应更大，伸手指着神蛊温皇的脸，“你”了半天，最后拂袖而去。
是啊，这样疯狂的提议，又有谁会当真呢？
冥医生起一盆火，将已无用的药方笺纸一张张送入。那是他十年的心血，不断试验，不断改进，不断调整配比，终于在半个月前，写出了一张最完美的药方。
一张可以压抑进食欲望的药方。
冥医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向默苍离提起这个想法时，默苍离问他，是否需要一个试验品。
需要是需要，可哪里会有飨愿意压制自己的进食欲望？
自然是有。十年前的默苍离说，如果你想，可以拿我来试。
你？
是。默苍离说，我。
于是，他便开出了第一张药方。然而时过境迁，谁能想到在药方开出后，竟然发生那件事……
冥医用力闭了一下眼，准备再将药方送入火盆时，发现手中，只剩下了一张药方。
这就是，最完美的药方。
冥医看着它，听着火舌噼啪，枯坐许久，还是没有将药方烧毁。
十年磨一方，若是以后，还有人需要这方子的话……
将药方收好后，冥医来到后院，还未靠近屋子，便闻到血的味道。
他却不慌张，也不惊异，只是眉眼间忽然多出一抹颓然。冥医走到房前，推门而入，屋中血气更浓，也更令他肺腑生痛。等绕过屏风，来到卧寝，便看到佛子白裟染血，怀中抱着默苍离……的尸体。
默苍离早已死去，他的胸口被剖开，心脏不见踪影，手也没了一只，空荡的袖管红透，难以看出原本颜色。
直到脚步声停住，俏如来才抬头，面上血泪纵横，眸光怔怔。他看着冥医，却不放开默苍离，口中话语细碎。
“冥医……先生……对……不起……”
俏如来是望向冥医的，但他神色哀茫，眸光微散，仿佛是在透过冥医看着什么。
可屋中除了冥医与他自己，便只有一个半残破的默苍离。
“对不……起……”俏如来仍在颤，“我吃了先生……先生……被……我……吃了……”
他紧紧抱着默苍离，其中一只手攥得格外紧。那只手显然握着什么东西，但冥医没有追究。他看着默苍离，以及那道深可入骨的剖口，然后再看向俏如来，看着那张脸上的血与泪，嘴唇微微一动。
却尽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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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11樓發表於: 2022-05-31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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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尚贤宫内，九算集聚，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狩猎至今，已有八百九十六名牲被掳，被分食者一百一十七，被虐杀者三百五十九，被圈养者二百，余下二百二十人，则作为犒赏，分给其余墨者。
他们身为飨的欲望已被满足，可钜子默苍离仍未现面。这一局，本就是九算为杀死默苍离而设，默苍离不可不知这一点，但到现在依然没有动作，实在令九算深感不安。
可是钜子又在谋划什么了？
所以他们才集聚于此，点燃灯柱，撤去帘幕，共商下一步。
正当九算以言辞为刃，你来我往时，武艺最高，五感也最敏锐的铁骕求衣猛一皱眉。
“老二，怎么了？”老三欲星移问。
铁骕求衣并不答，而是看向尚贤宫入口。这时，老五凰后也发觉到什么，翘起一条腿，拨了一下冠下珠链。
“哈。”她笑，“有趣。”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气息。太叔雨看了一眼门口，一愣，然后叹出一口气。
“老八，你叹气什么？”老大忘今焉问。
“没。”太叔雨嘴角一勾，温然如昔，“没什么。”
脚步声近，一袭白裟翩然入殿，走到众人面前。
是俏如来。
“你便是钜子从山上请下的活佛。”忘今焉眯起眼。
俏如来没有接话。
“你胆子很大。”欲星移看着他，“身为一个牲，竟敢孤身前来尚贤宫，站在九个飨的面前。”
俏如来仍不答。
“你来此，可是钜子的意思？”铁骕求衣问。
俏如来缓缓抬起眼。
“钜子放你来尚贤宫，可是要用你来换走之前被抓的那八百余名牲？”老七玄之玄问，“既是如此，不如让钜子亲口认输。”
其余九算都在打量佛子，太叔雨低了一下眼，再抬起，然后问：“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墨家九算，九名飨，九道气息。普通的牲根本无法面对他们，可俏如来竟将九算扫视一圈，不卑不亢，不惊不惧，不畏不抖，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物，捧在胸前。
是一面染血的铜镜。
九算皆是一惊，却不是因为他们认出那面铜镜是默苍离的东西，而是他们发现俏如来身上的气息，竟然在一瞬间改变。
这个牲，竟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与此同时，他们才发现佛子胸前佩着一物——一截苍白的指骨。
“诸位师叔。”俏如来手捧铜镜，目无悲喜。

“俏如来，有礼。”

<祭文>

身饲众生，以求佛果。 g*M3;G
入世止祸，弭平血乱，得千秋万载太平。 I|H mbTXa
名不留于史，事不刻于文，遂以无名之身告离，谨以为奠。 lc7]=,qyF
呜呼哀哉。 Rim}DfO/
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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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2-05-3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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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清明，城外，阴云。一袭白裟拾阶，缓步而行。
是时隔一年，俏如来又回到这里。往日香火鼎盛处，如今竟行人寥寥。
自九算狩猎开始，地门寺便闭寺封山至今，寺中不纳香客，却能容得上山逃难的牲。后来，情势渐紧，大智慧便令众僧下山渡世，救回牲众无数，成无量功德。
如今，狩猎虽已结束，但地门寺仍是大门紧闭。无人上山，无人下山，山中唯有白裟佛子往山门行。
迎客僧仍伫立门前，见到俏如来，合十双手，正欲行礼，却听到铃响。
门外经幡猎动，引动铜铃作响。铃声绵延不断，可山中并无风雨，只有一个缓步行来的俏如来。
僧人低头，并未拦阻。他向佛子深行一礼，等佛子迈过门槛，幡铃依旧摇晃，撞声不休。
俏如来进到寺中，见一白衣尊者正站在文殊殿前，背负琉璃剑，法相庄严。
正是缺舟。
佛子却停在原地，不肯再进一步，而是抬起手，缓慢合十于胸前。
“尊者……”
他音声带颤，眼角微湿。
我已成就众生。
一礼行毕，再无交集。
此后，山中日月，寺中静好，皆付风雨，尽付众生。

※

离开地门寺后，佛幡静止，铃声渐停。
俏如来往山下去，手中捧着指骨——那截被他佩戴在胸前，从未被取下的指骨。
骨节苍白，似乎是因被反复摩挲而格外光洁。俏如来捧着它，行到山腰时，忽然停下。耳畔鸟鸣啁啾，听来甚是可喜，他回望山巅，佛殿、经幡、檐角都被苍翠遮掩。
目之所及皆葱茏。可就在俏如来回过头时，忽然就被细雨着了雾。
他想起路过一座私塾时，稚童齐声念的一句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
佛子拢住白骨。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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