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4 【默杏】暗涌（11L完结）|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04 【默杏】暗涌（11L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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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kush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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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

10樓發表於: 2021-09-19 17: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7

正如默苍离所言，水位上涨到难以控制的程度，冬天静静蛰伏在冰下的暗涌得了连绵暴雨浇灌，使得下游许多田地遭了秧。

待河水平息下来，他们便要动身了。

渡河，大地上交叉纵横正在流淌的两条河流，自西向东是天然的河流，跨越千里生生不息，自北向南是人的河流，弃田舍家颠沛流离。人群是沉默的，偶尔有小孩子不安哭闹，也在母亲的呢喃安慰下逐渐停止，只睁大眼睛四处环视，多少人生来从未跨过村前的长河，遑论一个小孩。

目的地是通幽谷，冥医早已向师娘去了飞鸽，他目前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还有能暂时容纳一行老弱妇孺的病房。娇姨仁心，又向佛，当然不会拒绝，但毕竟打扰了老人家的隐居生活，冥医很是过意不去。

通幽谷四季如春，花都不分时节地盛开、凋谢、又开，幽香萦绕，总是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院前依旧栽种的成群的使君子，冥医还没靠近，一个人影便如炮弹似的冲了过来，扑了冥医满怀，冥医被撞得后退几步好歹没摔倒，揪了领子把突然袭击的人从身上撕下来。那人不知是在哪里钻过，头发乱蓬蓬，衣服上还挂了好多树叶，扭身轻巧地从冥医手上挣脱，夸张做一长揖：“属下参见公主——咦？好多人，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好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

他蹦跶着去看人，又被冥医勾着领子拉回来，怕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到小孩，“月，你阿嬷呢？”

“哦，阿嬷，”无情葬月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黑米豆腐，阿嬷正在敲木鱼，我们不能去打扰她，要不会挨揍，挨揍屁股很痛。”

那便是在念经。冥医只好先安顿村人，娇姨已经拾掇好了厢房，简单打点就能住下来，无情葬月像跟脚的小狗一样跟在他后面，还到处张望：“怎么不见驸马爷？”

冥医自然知道他说的驸马爷是谁，抬手摘下黏在无情葬月发尾的一枚树叶，“他不会来的，你还要耐心等。”他自然也知道无情葬月明白“等”的含义。果然月脸上扫过一瞬阴霾，但他掩饰得很好，转身去帮人搬行李倒水。

冥医和默苍离分成了两路，醉话不能当真，他在这里埋下无情葬月这处伏笔，就不会随便再翻开来。

娇姨结束礼佛，终于拄着杖出现。

那是幽冥君留下的手杖，大约最近腿脚在犯痹症，不得已来支撑身体，冥医见状更加有愧，连忙迎上去，男儿膝下哪有什么黄金，总之先跪。

“师娘。”冥医恭恭敬敬地行礼。无情葬月两边看看，也跟着跪了下来。

“唉，你。”娇姨拐杖点地，发起牢骚来跟幽冥君一个样，“你还知道老身是你师娘呢。”

“当然，弟子莫不敢忘。”

“凤涛和茹琳走了，你也走了，现在老头子也走了。”娇姨把两个人扶起来，她看起来比印象中苍老了许多，“即便有青灯古佛常伴，也难了尘缘，现在还好有月。”无情葬月听到自己名字，立刻搀着娇姨的胳膊贴了过去。

“小杏花，你便多留几日，陪陪老身吧。”

娇姨退隐多年，仍然没忘了医者本分，去村民的临时住处走了一圈，有路上磕碰的生病的都护理一番，她作为女性，要更懂长途跋涉的这些妇女幼儿的苦楚，因此照顾得比冥医细致周到很多，等她走出屋子的时候，大家已经跟着无情葬月喊她阿嬷了。

冥医见她出来，立刻递了手杖：“还是给您添麻烦了。”

娇姨坚持不在患者面前暴露自己的病痛，一直强忍着，出门都有些踉跄，“都是一家人，哪有麻烦不麻烦，再说，这是善缘。”她闭上眼，念了一声佛号。月也有样学样，在一旁喊黑米豆腐，这一喊还把自己喊饿了，绕着娇姨转圈：“阿嬷，什么时候吃饭？”娇姨摸摸他的头，倒真像一对孙儿和祖母。

通幽谷的住处，无论是谁的房间娇姨都原样维持着，物是人非，早已不是当初的心境，看什么都熟悉到反而有些陌生。

夜晚冥医久违地失眠，他已经习惯硬实的土炕、两只并排的枕头和随手就能摸到的人，思来想去，与其躺在这里和黑暗干瞪眼，不如出门走走。

也没掌灯，通幽谷的路他闭着眼都识得，更何况临近中秋，月亮又大又近，将夜路照得亮堂得很。把酒赏月是种打发时间的不错的选择，幽冥君爱酒，特地在通幽谷挖了酒窖，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式研制了许多药酒屯着，酒顺理成章挂上了药的名号——伤身？没听过是药三分毒吗！

年轻时不懂，岁数见涨，也懂了酒的好处，喝得身体发轻大脑放空最好，多了会宿醉，反而得不偿失。

无情葬月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棕色长发里一条惨白的脸，把冥医吓了一跳，他白天像个莽撞又粘人的小狗，晚上像个幽灵四处游荡，手里还捧着一簇什么，说是路上遇到的仙蓂公主，要把她请回家。冥医拿过来辨识，原来是一株朔望之果。

冥医忽然好奇：“为什么我是公主，朔望之果也是公主？”

无情葬月立刻答道：“因为花都是公主，所以仙蓂花也是公主，小杏花也是公主。”他想了想，有点惋惜地摸着未开的花苞，“但是仙蓂公主还没有如意郎君，得寻个可以托付的驸马爷。”

本来就是为了逃避才出来散心，他这一嘴，反而让冥医又想起默苍离，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冥医就接过话头：“等哪日我给她介绍一位。”

无情葬月乖巧地点点头：“好，只要是公主吩咐的，我都会照做。”尔后靠着冥医坐下来，陪他一起看月亮。

“怎么还不去睡？”冥医问。

“我可以暂时地把肩膀借给你。”无情葬月答非所问。

冥医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安慰了，苦笑一下，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谢谢你，飞溟。”

“阿嬷说，希望你能留下过了中秋再走。”

“唉，怕是又要让师娘失望了，我原本打算明天就离开。”

“接下来你，你们，要往哪里去呢？”

“天下形势有变，与西剑流的决战迫在眉睫，我们会回到中原，帮助史艳文，帮助俏如来。”

“再然后呢，你们又要去往何处？”

“不知道。”冥医思索片刻，还是给了最模糊不清的答案，“总之，我得继续陪他走下去，哪怕已经预见到往后不会有个好结局……我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但每次都想试一次，哪怕再试一次，我以为我永远只能看着苍离的背影，他望着世界，我望着他，如今却走到几乎和他并肩的位置，仍然还差着一步，我能拉住他片刻，却无法让他为我停留。”

“飞溟，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不是被苍离亲手牺牲，同其他倒霉蛋一样被挂在那棵树上，不如说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实在害怕看他死在我面前。”

——我仍然想要救他。

天还未亮，冥医就离开了通幽谷，没有知会任何人。

起初还以为晨起山谷间有雾气弥漫，直到看见白雾中隐隐约约的红色琉璃树，原来默苍离早就等候在此，临树而立，执镜擦拭，头也不回便喊道：“杏花，上路吧。”

然后结界散去，两匹马安静地在原地等候，默苍离牵来缰绳，和冥医一同翻身上马。踩着脚镫轻夹马腹，马儿受了指令，立刻迈腿向前奔去，两人两骑，并辔而行。

风挟山间野草气息，卷着枯黄落叶扑面，冥医下意识伸手去抓，指缝中留不住叶，也留不住风，终究一场空。

世间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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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1-09-19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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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回来。”冥医良久注视着杏花树，“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回来。”

冥医忍不住咳嗽起来，修儒连忙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却无济于事，人咳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指缝间隐约可见鲜血。修儒慌张地说，我去端药，被冥医一把拦住，指示他去取了桌上的酒葫芦，颤抖的手接过来，几口灌下去，才算是慢慢缓过劲，恢复了正常呼吸。

他又喝了刚煮好的药，药里头搁了安神的成分，没过会儿就开始犯困，冥医日日服药催着自己入眠——靠昏睡减轻痛苦，否则夜晚发作起来更加难过。

修儒服侍人躺下睡好，冥医面色如灰，嘴唇苍白，胸前更是毫无起伏，简直像一具尸体，只有用手探探鼻息和脉搏，才能确定他仍然活着。

天色尚早，既然冥医先生已经睡下了，剩下的时间修儒就可以自己支配，他规划着先里外洒扫一遍，再去附近探探地形，顺便再劈些柴火回来，这个气温倘若屋内断了火炉，真能把人冻死。

虽然一看就是久未有人居的房子，仍处处有生活过的痕迹可循，园中花圃荒废着，旁边却立着铲子与水壶，大门上还有破碎的红纸，大概贴过对联与福字，仓库里不知为何屯着品相极佳的皮草与山货，很可惜，早已遭了虫蛀，大约不值几个钱了。修儒还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只断线风筝，他不会修，又不敢扔，只好原样摆了回去。唯一的收获就是书房里有许多医书，从药理到针法，辩证到方剂一应俱全。

一看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再也辨不清书上的字。

修儒也打算睡了，轻手轻脚摸进房间。冥医的状况要比之前好了许多，黑暗中能听到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修儒担心他夜里再犯病，搬来凳子，蹭着床的一角，趴进软绵绵的被子里。

他做了一个好似不属于自己的梦，梦里有满树杏花，树下两个并肩的身影静静伫立，他们身后，两只燕子穿越万水千山，悄然飞入屋檐之下。

（全文完）

世间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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