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南北雙秀】有始有終，沒中間（208F更新番外，一百二十歲的生命線（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8【南北雙秀】有始有終，沒中間（208F更新番外，一百二十歲的生命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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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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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160樓發表於: 2024-04-11 0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大家的小花與回覆。
我們終於來到第二個番外啦，可喜可賀，這個番外只有上下兩章！
雖然字數可以拆三章但我前言以及跟原兔子的後語都快擠不出來了乾脆分兩章就好（喂）所以單章字數有點小多～見諒見諒～

──────
兔子他兒專薅紅蘿蔔（上）

你覺不覺得，倦醫師最近有點不開心？

你有病？倦醫師永遠都是那張沒表情的臉，開始工作就冒出殺氣，你還能從裡面看出不開心？我就問，除了看見原醫師的時候，他何時開心了？

我就是說這個，他最近連看到原醫師都不開心。

騙鬼，我昨天有看到他們手牽手上班，明明很閃，老夫老妻了還在閃。

不是，你用心感受一下，你不覺得倦醫師看起來有點心事？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他以前滿心滿眼都是原醫師，現在就算在原醫師身邊，他還是有些走神，看起來簡直就像是、、、

你該不會要說？

我懷疑倦醫師有小三！

你有病！他倆閃大家這麼多年了你還能懷疑他們，要是懷疑原醫師就算了（？），你還懷疑倦醫師？再說了……要也是小王吧？

你看吧！你也信了！

有關於倦醫師有小王這事，最清楚的人就是原無鄉了。

他很頭疼，總覺得應該好好跟倦收天談談，但這事那人一句話也沒跟他提過，他不知從何談起。

他起頭想，可能過陣子、阿倦不再一直想著，就當過去了；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沒那麼簡單？阿倦已經走神好幾個星期了，吃飯走神、洗澡走神、睡覺走神，連擁抱時都不專心，唯一專心只有在工作的時候。

有好幾次，原無鄉都很想跟倦收天攤牌，直截了當地說──

好啦，你把他帶回來，我們三個人一起過日子。

但每逢話到嘴邊、他總有些猶豫，與阿倦度過的日子向來是歲月靜好，這人怕吵又不適合操勞，他真能處理三個人的雞飛狗跳嗎？

這前因後果說來就有些後悔。

原無鄉向來是按季給他兒時待過的那間育幼院捐錢捐物資，有一回填捐款單被倦收天瞧見了，那人二話不說、把他捐的金額後頭加了個零，改成綁自己的信用卡扣款。

於是隔年，他就得到了捐款額第一名的頭銜，被邀回去頒發感謝狀。

原無鄉自然是帶了倦收天去，老院長見到他，拉著他絮絮叨叨了好半天，還帶他去看他捐的錢變成的各種設備與書籍。

他沒注意倦收天是何時與他走散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只剩他跟老院長兩人，他想著反正育幼院也沒那麼容易迷路，待回頭再去尋那人就好。

四十分鐘後，老院長送他出育幼院大門，倦收天已經站在門口等他，只是眼睛一直盯著角落處那一抹黃；原無鄉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瘦弱的孩子、像隻營養不良的黃金臘腸犬，眼巴巴地望著他們。

他心底直嘆氣，抓著倦收天的手，火速跳上車開走。

那種小狗狗眼神，原無鄉怎會不懂，這幾十年來他每次回到這裡、都會接收到無數次；甚至，他也曾是那其中一個。

可是，他尚未修煉成菩薩，莫非也要許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願？總不可能把每個孩子都領回家吧？

更何況，倦收天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他照顧這人就時有狀況，怎麼多顧一個孩子？

原無鄉想得到的顧慮，倦收天自然也想得到，畢竟他連自己都顧不好，沒資格提這事。所以，他起頭也與原無鄉一般想法，過陣子、淡忘了，就當過去了。

但是、但是。那孩子細瘦的身軀、望著他時閃閃發亮的眼睛，總是在腦海裡出現，伴隨著那句扁著嘴說的、泫然欲泣的──

『你不帶我回家，我不做乖孩子了。』

雖知不該類比，倦收天仍是忍不住想起解天籟說過的話；那時候的原無鄉，應該也是這樣小小的、瘦弱的、帶著期待與害怕，又鼓起勇氣來威脅解天籟的吧。

心念動了，就很難收回；那個孩子在他心底的形象，慢慢轉成了小小的原無鄉──偏生他還真的記得小無鄉的模樣──無時無刻在他腦裡噙著淚、盯著他瞧。

他腦海裡那隻蹦跳的小兔子與垂頭喪氣的黃金小狗影像交疊，就在育幼院的牆角邊哭泣，這叫他如何能不去想。

倦收天的理智向來遠大於情感面，他既然都能一聲不吭等原無鄉十五年，就不會一個衝動去把孩子領回來。在他理性判斷中，他自顧不暇、不能增加原無鄉的負累，這事沒門，連提都不用提。

倦收天不提，原無鄉倒是先坐不住了，自家愛人時時刻刻都在走神，又不願與他開口，這讓他更擔心。

──────

育幼院老師接到原無鄉的電話，幽幽地嘆了口氣。原醫師，你也懂吧，這裡的孩子上小學，就幾乎不可能會再被領養。

原無鄉當然懂。在育幼院裡，會最快被領走的是小男娃，最好是襁褓裡的那種、長得可愛更有利，然後是小男童、三歲前那種，再來是小女娃與小女童；三到五歲的孩子，被領養率會大幅降低，待得六歲以後、幾乎不太可能再被領走。

人類幼童在三到四歲會發生面容與氣質變化，褪去令成人產生保護欲與母性的稚嫩，被領養的機會就開始降低。某些國家的領養模式是去領有缺陷、需要幫助的孩子，這個國家還不是；在此處、在此刻，大部分人領養孩子的目的，只是因為自己家庭裡需要一個孩子──

最好是乖巧的、完美的、漂亮的，還年幼得不知任何世事，能騙作自己生的。

就算偶有年長些的孩子被領走，退回的機會也偏高，而被退貨，幾乎等同於要在育幼院裡被嘲笑到成年。

當年丹霞臉上有一道胎記，這導致本該早早被領走的小男娃一直留在育幼院內；原無鄉倒是可愛親人，有不少家庭想領，但原無鄉的堅持就是要連弟弟一起領，幾乎所有的人都打了退堂鼓。

於是拖著拖著，直到他五歲那年意識到他即將長到不太會被領走的年齡──萬一他沒有被領走，丹霞更沒有機會了──

他每每想到，便怕得睡不著，才會在那年夏天、將那一身紫的男人當作了浮木。

他晃了晃頭，把出現在腦海的解天籟甩出去。老師，那日與我伴侶說話的孩子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莫尋蹤六歲囉，今年九月要上小學了。

莫尋蹤。原無鄉想，這名字倒是與他有異曲同工之妙。那麼瘦弱的孩子，有六歲了？

是啊，老師說。尋蹤脾氣好，容易被搶食物，大孩子們喜歡欺負尋蹤，說他絕不可能被領走，總喚他浪浪；小一點的孩子們不懂事，也跟著叫，每每讓尋蹤氣得跳腳。那位金頭髮的先生看到那幕，寬慰了尋蹤幾句，大抵讓尋蹤有了點希冀吧。

原無鄉沉默半晌，他大概能理解自家愛人為何時時掛念這孩子。

老師又道，其實尋蹤挺乖的，雖然沒什麼人教，拼音跟國字也會了不少，要是原醫師願意，是可以考慮；但我倒不樂見其他人領尋蹤，這年紀的孩子被退回的機會太高了，退回之後、幾乎無一倖免，孩子都很難再導回正途。

原無鄉聽得懂老師的意思，老師其實是要說，你要想領、就別想退，退了會害了孩子一生。

是啊，萬一他沒衡量好自己能力，領了娃養不好可怎麼辦？還不如繼續捐錢了事呢？

可當初、當初那傢伙只有一個人，卻領了他們兄弟，也沒擔心過養不好。

──────

於是某日，解天籟打開自家大門、打算去幽明無明家繼續當三兄妹愛情導師的時刻，他看見他幾百年前就決裂的、曾經的養子站在門外。

「唔？」解天籟舉起雙手。「倦收天不在我這，我沒綁架他。」

「他在我家，沒丟。」

不是找倦收天？那就是找丹霞了？解天籟回頭朝屋內看了看，丹霞的房間門開著，裡面沒人。「丹霞不在。」

「我不是找他。」

「嗯？」解天籟轉過身，把自家房子上下左右全看了一圈。「我家沒別人了。」

原無鄉臉有點黑。「別裝傻，就是找你。」

「……」解天籟掙扎了三秒。說到底，親生的（？）還是大於過繼的（？），他果斷地決定今日放生幽明無明家那三個無論長多大都很熊的孩子。

他走回屋裡，原無鄉沒等他招呼，逕自跟了進去，在沙發上坐下來。

看到孩子就想帶，是一種病。解天籟一邊泡茶，一邊唾棄自己，都已經決裂這麼久了、人家連結婚都不想看到他，到底他為何還要泡茶？

他把杯內浮著茶葉的鋼杯擺在原無鄉面前。「我茶具都壞了，你就用鋼杯吧。」

原無鄉哼了一聲，哪壺不開提哪壺。「幽明無明富可敵國，一組茶具買不起？」

「怎，你今天是來關心茶具的？你可以賠啊。」

「想得美。」

老實說，原無鄉不想在解天籟面前問往事，提起總像自己欠這人一份情，分明對方就這麼可惡。「我來問你領養的事，為何當初有勇氣領兩個？」

解天籟挑了挑眉，這啥問題？懷疑他的勇氣？他都敢綁票撕票自家兒媳，有啥沒勇氣的嗎？

「我本來只要領一個，兩個是你威脅我的，我當初覺得沒什麼事能難倒我，哪知道你那麼難養。」

原無鄉捏緊了拳，失手打死前養父違法嗎？打到剩一口氣呢？要不斷手斷腳？「我難養？我五歲幫丹霞洗澡餵飯、六歲自己天天走路上學、七歲就煮全家晚餐，我難養？！」

「那是你自己想做的嗎？」解天籟睨了他一眼。「你只是怕被退回去，裝乖罷了。」

他對兩兄弟向來嚴格，丹霞年紀小、沒什麼想法，原無鄉就不是了。他稍作要求、偶加訓斥，這孩子就懷疑他要把自己退回去；嘴上雖不說，眼底全是驚慌，每回如此、之後的一段時間便乖得不像孩子。

解天籟現在願意承認，面對當年的小無鄉，他是真的束手無策。小傢伙平時聰明調皮又會撒嬌，但只要他板起臉來唸幾句，這小孩立刻會變成驚弓之鳥，在校學業表現直逼模範生、在家把家事全揀來做光、待他極其恭敬有禮，通常會持續好幾個星期。

看了就煩，有夠煩，能不能有點小孩的模樣。

但要他不唸孩子嘛，他又辦不到，特別是原無鄉這種機伶又很會看大人臉色的小孩，本來就需要時刻加以導正。

再說了，原無鄉在家裡裝乖，在學校可不是這樣。

解天籟平均每半個月會接到老師電話，請他教育自家孩子，不要帶天嶼家的金寶貝去爬樹摘龍眼、去水池裡撈蓮蓬、翻牆去偷買棉花糖。

解天籟到現在都還記得老師崩潰的嗓音──

『他自己去我沒意見！但是不要帶金寶貝去！他可以帶龍眼帶蓮蓬帶棉花糖回來給金寶貝！不要把人帶去！金寶貝上次摔下樹、耳後一道撕裂傷縫了七針，上上次整個人掉水池裡、雖然沒溺死但回家重感冒併發肺炎，上上上次拿信用卡給棉花糖老闆結帳、導致老闆直接報警、兩個小孩被帶去警局，我每次都沒辦法跟天嶼劍尊交代！』

他想起往事、就好氣又好笑，原無鄉從小就在拐帶倦收天，估計這人把這些事都忘了，竟然好意思說自己乖。

「反正我一點都不難養。」自然不知道解天籟想到哪去了，原無鄉不服氣地又強調了一次自己很好養。

「不過，你一個人顧兩個小孩，醫院忙、公立醫院薪水也不高，怎麼敢？不怕照顧不好嗎？」

「真心為孩子好，哪有顧不好的。太忙了的話，大不了錢拿出來找人幫忙，保母啊家教啊安親班補習班，再怎麼樣、總比在育幼院強。」

談到此處，解天籟大概也明白原無鄉為何找他，他一直知道原無鄉有與過去那間育幼院來往，是在考慮領個孩子吧？

等等，這兩小輩想領孩子？！

要是只有原無鄉一個人、倒是可以考慮領個孩子回來，但原無鄉並不是一個人啊？倦收天那個樣子，原無鄉的工作也重，還想領孩子？嫌不夠累？自找麻煩？

「你不適合吧？家裡有瞎子，他還一氧化碳中毒過，日後可能提早癡呆，說不定穿衣吃飯都不會、也不認得你，你顧他就夠了吧？」

解天籟煞有其事地搖搖頭，又故作玄虛地掐指算了幾下。「不過話又說回來，按倦收天性格，知道自己要癡呆，肯定先偷偷跑掉、讓你一輩子找不著。那也對，你就領個孩子陪你吧，免得跑了老婆以後孤苦一生。」

原無鄉剛鬆開的拳又握了起來，什麼瞎子！什麼癡呆！什麼一輩子找不到！誰准你這樣詛咒我家阿倦！「解天籟！你是不是想被揍？！」

解天籟冷笑兩聲，原無鄉要真想揍他早揍了，拖到現在沒動手，都是虛張聲勢。「你是得好好想想，萬一你跟我一樣倒楣，領回來的孩子頑劣不堪，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你真的想被揍？」

無數次被威脅的老人家眼珠一轉，想起前陣子聽說的八卦。「我聽說倦收天之前視網膜剝離、」

「閉嘴，我頑劣、我難養，行了吧？！」原無鄉聽不得視網膜剝離，更不想聽解天籟提，這事是他人生的汙點，他寧可認自己頑劣。

但，既然解天籟嫌他頑劣難養。

「……所以，你當初是不是想退我回去？」

解天籟很快地回話。「那倒沒有，退回去太傷害小孩了。」

「隨便送別人，就不傷害了？」

「……」解天籟沉默了幾秒。「原無鄉，我有沒有說過，我一點都不後悔設計你跟倦收天？」

「你就是這種人，死不認錯，還需要講嗎？」

「嗯。」解天籟點點頭。「結果不如人意，並不會讓我後悔；孩子頑劣，也不表示領來是錯的，可能只是我不適合你。」

「你不適合我？」

原無鄉反覆咀嚼著這句話，忍不住懷疑到底是自己中文太差、還是解天籟也有中文誤用病。「……不是該說我不適合你嗎？」

「我能挑你、你又不能挑我，既然是我自己決定帶回家的，就沒有你不適合我這種事，只能是我不適合你。」

聽起來很像歪理。原無鄉揉了揉額角，跟解天籟講話就是這樣，每次都很煩、頭很痛，很想相信他，但又覺得他在鬼扯。

見原無鄉鎖著眉頭，解天籟倒是想起了點事。

當年，他與天嶼劍尊見過幾面──大部分都是因為原無鄉帶著倦收天幹蠢事──後來，他把原無鄉交給式洞機之後，天嶼劍尊找過他、與他表示了一點意見──

『我家收天說，把育幼院的孩子領回來，養幾年又推給別人，等於是讓他被拋棄兩次。解醫師，我不是要罵你，是因為這是我兒子打出生以來跟我說過最長的話，天嶼劍尊在此感謝你的啟發。』

彼時尚年輕的解天籟心想，我就聽不出來你哪裡沒有要罵我，我找個更適合的人養他，錯了嗎？

時過境遷。

他後來逐漸明白，自己確實是讓原無鄉在九歲那年、被拋棄了第二次，在小孩心中種下永遠揮之不去的不安；讓這孩子在日後面臨可能被拒絕的情境時，會搶先一步選擇逃跑──

自己決定了逃離，便無人可遺棄他。

──也間接導致再過了九年之後，原無鄉為了那一點點、小小的陰錯陽差，便慌不擇路地從倦收天的人生裡倉皇逃走。

越是珍惜、越是喜愛的，越怕被離棄，因而逃得更決絕。

所以要算計這倆，對他而言實在太過容易。他知道看似完美的原無鄉藏著什麼，也知道外表淡漠的倦收天想著什麼；甚至可說，在他決定算計兩人的那當下，無人比他更了解原無鄉，因為這人的陰影是他給的。

解天籟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衝突，他喜歡挑戰天意，卻又是個宿命論者；對這兩孩子分開的歲月，他向來認為是一種命定，在當時有太多因素促成那個意外，於是那便不是個意外。

無法明瞭自己情感、壓抑隱忍直至出現第二人格的倦收天，看似機伶開朗、卻無時無刻懷疑自己會被拒絕、會被再次拋下的原無鄉，分離不是因為一瓶酒、不是因為什麼誤會，分離是命定。

在此事上，解天籟與天嶼劍尊的想法一致，是因為這兩個孩子的緣分走到那個時刻，要再往前並不俱足。

倦收天應該在沒有原無鄉的人生旅途中打磨，原無鄉應該在沒有倦收天的歲月中遊歷花花世界；然後他們可能此世分道揚鑣，又或者在成為了更好的自己之後、如現今般重聚。

沒什麼好遺憾的，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過，解天籟覺得他可以認錯，為當初他沒有好好跟九歲的原無鄉解釋而道歉。

「沒有跟你講清楚，讓你以為是你不夠好、所以我把你丟給別人，這是我的疏忽，我道歉。」

見眼前那人一臉震驚，解天籟想了想，他確實從不認錯，對方訝異有理。

「不過，我並不隨便，式洞機是適合陪你長大的人。」

他提起手，猶豫了半天、仍沒有拍上原無鄉的肩，他們已經無法作回毫無芥蒂的長輩與晚輩了。「你長得很好，表示我沒選錯。」

原無鄉裝作沒看見解天籟的手，他心底有點難過，但他不可能跟解天籟說沒關係、我願意原諒你傷害倦收天；就算倦收天不介懷，他仍是在意到了極點。

「我要走了。」

解天籟輕笑兩聲，既然要保持互相討厭的關係、就不要顧念舊情了，方才這人不是說自己小時候很乖嗎？

「倦收天的耳後、、、」

「停～～～！！！」原無鄉本來已經站起身要走，一聽這話哪忍得住，到底綁架了人之後還幹了啥事？！

「你連這都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你以為我要說什麼？」解天籟眨了眨眼睛，唷，他又意外解鎖了什麼閨房秘辛嗎？那剛好，順便再作弄原無鄉一回吧？「倦收天有個舊情人，你知道嗎？」

「……少誆我。」雖知解天籟肯定在騙他，但對象是倦收天，原無鄉無論如何都得考慮萬分之一的可能。阿倦的舊情人？哪可能啊！他已經把倦收天的一切都摸得透徹無比了，是要在哪段人生中出現一個舊情人？！

就是誆你啊，反正跟倦收天有關，怎麼誆你都信。

解天籟想起原無鄉小學的時候，他每次在訓導室裡面對天嶼劍尊，都心虛得像是矮人一截；其他都好說，就是倦收天摔下樹那次、他差點以為歧天人會把原無鄉剁成肉醬。

原無鄉身上一點傷也沒有，被老師留在教室上課，氣呼呼的歧天人帶著倦收天去醫院了，訓導室裡剩下他跟天嶼劍尊、還有擔心他倆會打起來的訓導主任。

劍尊靜靜地看了他老半天，開口竟有些懇切。解醫師，麻煩你回去不要責罰原無鄉，收天的傷勢也不要提，就當沒事；我們會讓收天請假幾天，你就跟原無鄉說收天去渡假。

啊？解天籟跟訓導主任同時發出疑問，這跟想好的不一樣啊？不是該開個天價賠償金出來嗎？畢竟那可是天嶼家的金寶貝耶！

我不缺錢，劍尊說。但收天只有原無鄉一個朋友，這很重要，我不希望嚇到原無鄉。

解天籟想了想，到底是沒敢把『那你要不要乾脆把原無鄉帶回家當童養媳／童養婿？送你，免費。』說出口。

後來他還買了茶葉禮盒送去天嶼劍尊家賠罪，劍尊沒有說什麼，只是隨手從家裡翻出另一盒茶葉讓他帶走；他回家一拆發現是當季頭獎茶，才意識到他送去的、對劍尊而言可能是劣質品。

別說了，說多了都是淚。他解天籟、堂堂公立醫院的年輕主治醫師，理應前途無量，何曾如此狼狽過？這原無鄉不送別人哪行，再不送人，他遲早丟臉死。

現在，解天籟突然覺得，幸好他當初聽天嶼劍尊的，沒跟原無鄉算帳、也沒提倦收天的傷勢，現在才有繼續作弄這人的機會。

嗯哼，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自己很好養？很乖？闖禍讓別人收拾，自己都不記得了！

「倦收天的右耳後方有一道疤，是他舊情人弄出來的，不信你回去問他，他一定不願老實告訴你。」

──────

解天籟簡直了，是惡魔。

見過解天籟之後，原無鄉連作了半個月的噩夢。

噩夢起頭很多樣化。有時是他在育幼院前大哭的畫面，有時他抬起頭、解天籟就站在那裡，好整以暇地等著他開口求自己；又有時他回家，發現倦收天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對他點燈的動作毫無反應。

這都算了……可怕歸可怕，每個夢還算有解。

他的腦袋一定是被解天籟下了蠱，能想透解套的噩夢就不會再出現，於是噩夢只有一天比一天可怕。

後幾日，原無鄉的噩夢突然單一化，變成了他到處都找不到倦收天。他能問的人都問了，能找的地方也找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天嶼劍尊，歧天人，月無缺，劍謫仙，央千澈，式洞機；沒有人能告訴他倦收天去了哪，大家只是拍拍他，讓他算了──

他每回驚醒時都能看見阿倦就躺在他身邊，但依舊難以諒解夢的情節，連帶著開始也對那些親友有意見：怎麼可能算了！把地球翻過來他也要找到人！

更可怕的是，這夢還能有續集。連夢了三晚找不到人之後，第四晚出現了冷別賦；這傢伙知道倦收天去了哪，但無論如何不願告訴他，讓他在夢裡哭吼到聲嘶力竭──

他就知道冷別賦是討厭鬼！過去都沒有討厭錯！以後要繼續討厭下去！

然後第五晚，原無鄉終於見到了倦收天，那人坐在遙遠國度的療養院涼亭裡畫圖。他走進涼亭，對方抬起頭、眼睛卻沒有望向他，顯然看不見、大抵也不認得他了──

有人嗎？

他在夢裡都幾乎能意識到這是夢了。但管他的呢，不管是夢還是現實、不管是哪個平行時空，都不可以有離開他的倦收天，可以瞎、可以忘，就不可以走。

阿倦，跟我回去，跟我回去！認不認得都要跟我回去，你說過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走的。

那人自他拉扯的掌中抽開手，圖紙上有隻抱著紅蘿蔔哭泣的小兔子，小兔子輪廓歪斜又錯落，毛絨絨的腳還沒畫完。你是誰？你在哭嗎？

阿倦，阿倦！

「無鄉？」他在滿身冷汗中被人搖醒，倦收天拿著毛巾，一臉憂心地擦去他的汗。「你怎麼了？我看你連著幾日都睡不安穩。」

倦收天本來考慮到原無鄉日間工作強度高、睡眠很重要，縱然不安穩，睡著總是被打斷好；但前幾晚他開始在原無鄉的夢話裡聽到自己的名字，一天比一天激動，昨夜甚至出現了『把他還我！把阿倦還我！』，他安撫地摸摸這人、狀況也沒有改善。

今晚更誇張，叫他名字的時候聽起來都有些哽咽了，他無可奈何，只能把人叫醒。

「阿倦！」原無鄉一睜開眼睛，立馬把人撲抱在懷，滿心委屈。「解天籟是惡魔！」

為啥他要把解天籟講的每一句話都放心上啊！那傢伙只會講屁話！只會騙他！他為什麼會記住啊！這夢還要作幾天啊啊啊啊啊！

「別這樣說部長，他一直都很關心你。」

「他是惡魔，真的是惡魔。」太可怕了，原無鄉晃晃腦袋，他被解天籟制約了──

在幼年期得到的陰影不易褪去，會隨時光長大。

原無鄉並不明白，或許他永生永世也不會明白。

他放不下解天籟在他兒時所施予的恩惠，又無法釋懷自己被隨意轉讓；好不容易長大成人、憑藉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幾乎要從中解脫，卻因解天籟對倦收天做的事而再次被拉進牛角尖裡，導致他一直無法自解天籟給他的陰影中逃離。

對人事物的情感過深，以致恩仇不能兩清、愛恨不能相抵，是自我綑綁的窠臼──就這點來說，解天籟與原無鄉委實很相似。

「阿倦，你再說一次你不會離開我。」

倦收天有點不解，這是又夢到了他被綁架的時候？都這麼久了怎麼會？但自家愛人眼圈是紅的、渾身是顫抖的，他沒忍心再幫解天籟辯解，只敢順著對方的話說。「我不會離開你。」

「阿倦，解天籟是惡魔，我們離他遠點。」

「一直都離很遠，怎麼了？你近日遇見他了？」

原無鄉心虛地眨了眨眼，他總不好跟倦收天坦白，說是倦收天為了小王一直閃神，他只好去跟解天籟討教？想想根本是請鬼拿藥單。

「……找丹青的時候沒閃過，打了個照面。」

事實上呢，解天籟與原無鄉這對父子（？），也擁有極其雷同的性格弱點；解天籟是不信命運的宿命論者，而原無鄉，是個不信解天籟的解天籟信徒（？）。

正如現在，他一邊想著解天籟是惡魔、死也不要信這人，但是一邊又細細端詳起了倦收天的右耳後。

……好像真的有點什麼。

原無鄉有點悶。解天籟說的是真的？但為何解天籟會知道？

確實，倦收天的右後耳是比左後耳更敏感一些。他又花了幾天觀察，右耳後與頭皮相連的地方有一道很淡的疤，不仔細看就不會注意到。

耳後皮膚本較細薄，他之前沒有細細翻看，只道是這人較特殊，不曾想竟有另一番故事。

好處是他終於沒繼續作那個倦收天失蹤的夢了，壞處則是他老是夢到自家愛人的背影；他追上去，卻見別人拉著他家阿倦、伸手撫觸右耳後的那道疤。

原無鄉不只一次想在夢裡看清楚另一人的模樣，但每次都失敗，他家阿倦在夢境中、在對方碰上右耳時笑得太過羞赧，他根本移不開眼。

「阿倦。」

發呆中被人從身後抱住，倦收天回過神來，他方才是不是又想到育幼院那個孩子了？「嗯？」

「這裡，傷過？」原無鄉提起手，輕輕觸碰那道疤痕，感受到對方細微的顫抖。「什麼時候受的傷？怎麼傷的？」

「……」倦收天抿了抿唇，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問起。「很久了，我自己摔的。」

「真的？不是因著什麼人才受傷的？」惦記著夢的人有點不是滋味，阿倦為啥不是夢裡那個神情？對著別人才有的嗎？

原無鄉又摸了一次那道疤，倦收天臉上難以自抑地燒起熱燙，忙不迭抓住他。

『倦倦～～』原無鄉站在樹頭，使勁伸手踮腳，仍是差了一些；他身板小些，不夠高，如果是倦倦應該就能摘到龍眼了！『我摘不到龍眼～～』

『龍眼是什麼？』被原無鄉拉來圍牆邊爬樹，倦收天有些在意上課鈴快響了，但既然原無鄉想摘龍眼，那就得摘了再回去。

『龍眼你不知道？』銀藍色的眼睛閃亮亮，原無鄉大聲喊道。『是～好～吃～的～！』

好吃的，那行。倦收天點點頭。『我試試看。』

他跟著爬上樹，在樹影斑駁間去抓那些褐色的小圓球，指尖碰到了圓球外表、硬硬的，這真的好吃嗎？

『那個、那個！快到了！再高一點！倦倦加油！』

原無鄉興奮的嗓音在耳邊迴盪，小圓球肯定很好吃吧？額上冒出汗珠的倦收天再踮高了腳、拉長已經有些痠疼的手臂，去抓那串離自己最近的小圓球。

他抓住圓球的那瞬間，上課鈴同時響起，他一慌、腳下踩空，就這樣掉了下去。

那串小圓球他倒是有抓緊的，因為跟著小圓球一起扯下的裂損枝條，在落地過程中被他緊抓在手、恰巧劃破了他的右耳。

『倦倦，倦倦！』原無鄉跳下樹，緊張地把他拉起來。『你有沒有怎麼樣？』

倦收天搖搖頭，右耳後熱辣辣地痛，好像還有點濕黏，他把那串小圓球遞給原無鄉。『喏，好吃的。』

後來……沒什麼後來了，他倆灰頭土臉回到教室，老師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口頭訓斥幾句，見原無鄉無事，也就只帶了倦收天去聯絡家長。

那串小圓球，他沒吃到，也不知道原無鄉吃了沒有，好吃嗎？

倦收天想，原無鄉恐怕是不知道這道疤何來，又或者當年知道、現在忘了；畢竟過三十年了，這麼點小事，沒印象很正常。

他搖搖頭，還拍了拍原無鄉的手讓這人安分點。「不是，我自己受傷的。」

樹他自己爬的、龍眼他自己摘的、摔下樹也是他自己摔的，當然算自己受傷；那時候，他父親也是這樣勸九叔，說是小孩子玩耍哪有不受傷，讓九叔別吵著要找原無鄉算帳。

自家愛人拒不吐實，態度堅決。原無鄉於是信了解天籟的鬼扯，到角落畫圈圈去了。

他不開心，他家阿倦有舊情人！耳朵上還有舊情人留下的痕跡（？）！而且阿倦不願意告訴他來龍去脈！該不會每次、他摸到那個位置的時候、貼在耳後說話的時候，阿倦都會想起別人吧？！

就他在夢裡看見阿倦的那個笑容……不能忍啊！說好只對他笑的！怎麼可以對別人那樣笑呢？！

這樣他以後在床上要怎麼面對那道疤！他醋！

還有，倦收天最近還是一直在出神！一定還在想那隻黃金臘腸犬！太過份了！不只有舊情人、還有小王！

原無鄉現在心有顧忌，已經不敢隨便進行床上拷問，煩惱了幾天、最後得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結論──先來去把小王變朋友！再來處理那個什麼舊情人！

(~To be continued~)
──────

原兔子：大姊～～～說好的番外就是過生日/出去玩/滾床單呢？
（我沒答應你啊～）
原兔子：行，那你也不用玩我啊！我就不能開心過日子嗎？
（你哪裡不開心了，有兩個爹，有老婆，現在準備要有兒子了，你到底不開心什麼？）
原兔子：就是解天籟讓我不開心！
（好吧，下次換式洞機讓你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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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ntl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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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樓發表於: 2024-04-11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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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天籁，一款双秀恩爱路上的绊脚石
小莫要上线了吗？
我等着他俩养孩子啊啊啊

古有美人，柔情似水
古有美人，蛇蝎心腸
美人謂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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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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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樓發表於: 2024-04-12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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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原来当家的小时候这么调皮，哈哈，好可爱！

落魄江湖載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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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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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樓發表於: 2024-04-14 19: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161樓yentl612于2024-04-11 15:54發表的 : GD-cP5$
解天籁，一款双秀恩爱路上的绊脚石 ]=Dzr<*v
小莫要上线了吗？ 8-u #<D.
我等着他俩养孩子啊啊啊 TZ+- >CG

解天籟後面不會再出場了，真的惡魔XD
小莫要上線啦，雖然戲份不吃重啦～～～

引用
引用第162樓風月不相忘于2024-04-12 15:40發表的 : 'o]kOp@q
喔喔！原来当家的小时候这么调皮，哈哈，好可爱！ AeR*79x

平常很乖，但是看到小小芳就想要拐帶，無法克制自己調皮搗蛋～～～～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24-04-15 00: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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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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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164樓發表於: 2024-04-14 19: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大家的小花與回覆！
令人感動，我也有上下兩集能完的故事！
後面只剩下最後一個番外啦可喜可賀！

──────
兔子他兒專薅紅蘿蔔（下）

原無鄉坐在育幼院辦公室內，桌上有一整疊文件要簽，那隻可憐兮兮的黃金小狗安靜地坐在他對面，大眼睛微微發亮，像是有些開心、又不敢太開心。

他方才找到莫尋蹤的時候，不意外這孩子又是在被一堆大小同伴叫著浪浪，孩子氣呼呼的、眼圈有些泛紅；他本來還有些許猶豫，見了這一幕也不想那麼多了。

文件很厚，原無鄉手下振筆疾書地簽著名，視線卻盯著莫尋蹤。「有幾件事情，我要先跟你約法三章……很多章。」

莫尋蹤臉上閃過一絲困惑。「約法三章是什麼？」

「就是你要答應我，我才會帶你回家。」

見對面那孩子點了頭，原無鄉提出了第一個問題。「你要叫我什麼？」

瘦小的孩子緊張地絞著手，不太確定這是不是一個考驗。「……爸？」

「拜託不要。」原無鄉扶了扶額，現在他可以理解式洞機跟解天籟的心情，感覺太違和了。「你就叫我，當家。」

「當家？」

「嗯，就是這樣。」原無鄉點點頭，他很習慣這個外號了，就讓孩子這樣叫也好，但是阿倦嘛……該讓莫尋蹤怎麼稱呼呢？「至於上次你遇到的那位，金髮金眸的先生，那是我的伴侶，所以你要叫他、」

莫尋蹤眨了兩下眼睛，他很喜歡那位好看的先生，喜歡到還偷查了訪客名單，是當家的伴侶？不是朋友？那就是也會與他生活在一起？「媽咪？」

「不行！」差點嚇死，原無鄉嚴正地否決了這個答案。

不能叫媽咪，那就……莫尋蹤想了一下，他有把訪客名單拿去問老師，他知道那位先生的名字。「倦倦？」

「不准亂叫！」

這稱呼倒是有些熟悉……原無鄉記得在中學前他都是這樣叫倦收天的，後來長大了，有些不好意思才改口，但即使是這樣，這稱呼也不能讓給別人。

倦倦，倦倦。他每次這樣叫，金色的娃娃就會轉過頭來對他笑，無論他又提了什麼很蠢的點子，金娃娃都會答應他。

「你要叫他，老大。」

「老大？」老大，聽起來很像那種帶很多小弟、呼風喚雨的那種黑道大哥？莫尋蹤在腦袋裡湊了一下那位先生的樣子與黑道大哥的形象，搭不起來啊？

「嗯，在我們家，要忙活找當家，有事就問老大，老大管錢、凡事都要聽老大的。」

其實老大不能管錢，老大連數錢都會數錯，不過這不重要，反正要先灌輸孩子正確（？）的概念。

「哦～」莫尋蹤用力點點頭。

「還有，主臥室的門關起來的時候，無論你聽到什麼、又或是有什麼急事一定得要當下講，都不准來敲門或開門。」

莫尋蹤又點了點頭，他很想問為什麼，但當家的表情看起來沒有要讓他問。

「另外，老大眼睛不好，要多休息。你要乖一點，不能惹他生氣、不能撞到他、不能碰到他眼睛。」

想也知道倦收天面對孩子總是心軟，原無鄉就擔心莫尋蹤混熟了之後會撲騰，萬一真傷了人，他難保自己不會失去理智。

黃金小狗有點失望，他扁了扁嘴，打從第一天他就想偷摸老大的金色長睫毛。「不能摸一下嗎？老大的眼睛很漂亮耶。」

「不能。」果斷拒絕，原無鄉開始覺得這小子可能會跟他搶人，想摸他家阿倦的眼睛？門都沒有！

「最後，我們兩個工作很忙，不會有很多時間陪你，下班時間也晚；放學之後你得去安親班，完成你該完成的作業，不可以讓老大擔心，要是讓老大下班還需要耗眼力看你功課……」

莫尋蹤拍了拍胸脯，這個部分，育幼院老師交代很多次了，他會乖！「我知道，我會自己做好！」

「除了以上那些，其他的、你不用想太多。」終於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原無鄉丟下筆，起身牽過莫尋蹤的手。

他本該與倦收天一起來領孩子，但他有太多需要單獨交代莫尋蹤的事；而且倦收天這幾日依舊在出神，大抵是怕給他找麻煩，任他如何問都說沒事，連談一談都不願意。

那沒關係，反正現在生米煮成熟飯了。

「從今天起，你就是當家跟老大的家人了。」

「家人？」莫尋蹤愣愣地唸著這個稱呼，育幼院的院長也常說他們是家人，但為何感覺不太一樣呢？

「對，家人。」原無鄉蹲下身，視線與莫尋蹤齊平。

「家人，要互相幫助，所以當家還有一個任務要拜託你。」

──────

兩個人的平靜生活突然闖進了一個小朋友，說一點衝擊都沒有，絕對是假的。但原無鄉事前把孩子教育過一輪、凡事又想得周到，倦收天以不變應萬變，莫尋蹤雖然身板小，但畢竟六歲了，又是在育幼院長到這年紀，眼色還是看得很懂的。

原無鄉把莫尋蹤帶回家那日是個上班日，他請了半天的假出來，帶孩子買了菜──順便教育一下怎麼挑菜殺價──傍晚又載著孩子回醫院接倦收天。

他們回得稍晚，原無鄉停下車的時候，倦收天還站在原地發呆，想來是等了一會兒，又出神去了。

「阿倦！」

他搖下車窗，倦收天聽見他的叫喚，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隨即快步走上車。

「嗯？」一上車，倦收天就感覺得到車子裡的氛圍與以往不同，他是沒注意車子後座多了個人，但那種細微的緊張，想忽略也很困難。「怎麼了嗎？」

原無鄉衝著他笑，視線卻往後座瞟去，於是倦收天也跟著往後座看──

在他腦裡盤桓了好幾個月的、那個瘦瘦的、小小的、大眼睛的黃金狗狗，坐在原無鄉不知何時弄來的安全座椅上，緊張而手足無措地盯著他。

「老、老大，我叫莫尋蹤。」

老大？

倦收天有些莞爾，肯定是原無鄉教了孩子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想去瞪駕駛座上那人，又思及這人把孩子領回家，必然是看他連著幾個月都心不在焉，這般一想、他的心便柔軟下來。

明明知道領回孩子，日子只會過得更忙亂，原無鄉總嫌兩人相處時間太少，竟猶是願意將孩子帶回家。

倦收天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願意去育幼院領孩子的人，必定是溫柔的；他的原無鄉，無疑是這樣的人。

老大就老大，行吧。於是他道。「尋蹤，老大歡迎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脈相傳（？），又或者是倦收天向來拒絕不了主動向他示好的小朋友，總之莫尋蹤對倦收天很有一套。

倦收天挑食的時候、晚了還想看書的時候、累了還想撐著的時候，以前原無鄉要哄很久；現在他只需要一個眼神，莫尋蹤立刻接口「老大老大，好嘛好嘛～～」，倦收天就會果斷放棄掙扎，乖乖順這一大一小的意。

莫尋蹤也算是聽話，上了小學，放學就去安親班，晚上接回家的時候功課都完成了；成績嘛，不算太好、但也不至於被老師打電話。

要說原無鄉有什麼不滿意的，就是他每次急診刀開完、半夜回家，主臥大床上都會多一隻小狗，小狗會黏在他家阿倦身上。

這很過份！他開完急診刀，很需要安慰！床上為何會多一隻！雖然他可以把睡死的小狗抱回自己房間，但他很累耶！

還有，倦收天每晚睡前要給莫尋蹤唸故事書兼帶孩子認字，唸故事他沒意見，反正童書字很大，故事也短，不算太傷眼；但是故事講完之後，就不太對勁了喔──

「老大，我要給你一個加油！」

「加油？」第一次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倦收天一臉茫然。「怎麼加？」

「這樣加！」莫尋蹤抱住倦收天，在臉上親了一下。「老大，我好喜歡你哦～」

被當成空氣丟在門外的原無鄉按了按額角，不斷在心裡默念，小孩六歲六歲六歲、小一小一小一，他不能計較不能計較不能計較。

倦收天，三十幾歲大齡男子，這輩子從來沒有被誰瘋狂示愛過，連原無鄉都沒這麼待過他，於是他輕易地栽在了一個六歲小孩手上。

莫尋蹤，在育幼院學會的技能，最純熟的就是撒嬌賣萌滿嘴跑火車──原無鄉當年也是，他倆其實是用同一招拐帶倦收天──差別只在於三十年前的育幼院教育還是比較含蓄的，並不如今時今日、走大膽告白風格。

可嘆倦收天堂堂一個學霸，偏生是生活與社會的白痴，三十年前、三十年後，被這對父子（？）用同一招打敗。

「老大，我要給你一個加油！」

後來只要故事講完，聽到莫尋蹤那麼說，倦收天就會立刻捂著臉頰。「只能加一下。」

也沒什麼，就本來說好親一下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啵啵啵一大串，還會伴隨莫尋蹤撲在他身上撒嬌的嗓音。「老大～我愛你嘛～～」

太熱情了，倦收天不習慣，偶爾還會被六歲小孩直白的示愛打動到有點臉紅；他常常得絞盡腦汁、與孩子鬥智鬥勇，才能從莫尋蹤房間裡脫身，然後一走出門，就會被一隻醋到不行的大白兔拉回主臥室。

他很想說，跟六歲小孩吃醋，原無鄉你幾歲了？但沒勇氣，畢竟原無鄉連他們主臥室的門都換成了隔音門。

有關於門的事情，原無鄉也有話要說。

他才沒想花那麼多錢換門咧！那扇門要五千美金！就一扇門！但阿倦連著幾次拍開他，說是怕尋蹤聽到，這他哪能接受！換門！立刻換！

另外，倦收天之前都不肯逛街，原無鄉勸了好幾次也沒成功過一次；其一是他真的沒興趣，其二是他眼睛不好、去人擠人的地方會緊張。結果莫尋蹤一來，什麼眼睛不好的藉口都扔了，莫尋蹤指哪打哪，逛夜市、逛大賣場、逛百貨公司都可以，倦收天從沒拒絕過孩子。

月無缺有一回撞見他們一家三口在逛夜市糖果攤，原無鄉一手提著籃子，一手緊緊地牽著倦收天，還一直注意前後有沒有人擠他們；莫尋蹤呢，也拉著倦收天的另一隻手，一邊把自己喜歡的糖果偷偷扔進原無鄉手上的提籃。

倦收天見了他，連隻提起來打招呼的手都騰不出來，只能無奈地朝他苦笑。

後來原無鄉黑著一張臉，帶著提籃裡成長迅速的糖果群去結帳；月無缺見莫尋蹤趁隙把頭歪在倦收天手臂上，撒嬌地兜轉著人磨蹭了一整圈，甜甜地說道。「老大～我好愛你哦～」

大概是在熟人面前被小孩告白有些不好意思，倦收天臉頰微紅，笑著摸了摸莫尋蹤的頭。

月無缺覺得天地要顛倒轉了，倦收天竟然對著原無鄉以外的人露出那種笑容！還那麼慈愛（？）地摸莫尋蹤的頭！這小孩為何還能在原無鄉跟前活著？難道真的是親生的？！只能是親生的吧！看這小子打蛇隨棍上的樣子！死皮賴臉的樣子！泡倦收天（？）的樣子！根本跟原無鄉小時候一模一樣！髮色還有幾分金，莫不是……

推敲出驚天秘密（？）的月無缺，開始懷疑自己會被滅口。「倦收天，我們同學又同事這麼多年，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可以生原無鄉的崽？」

「啊？」倦收天瞪大眼睛，他聽了啥？

「你不能生？」月無缺又看了看莫尋蹤，一看就原無鄉親生的啊！不是倦收天生的，難道原無鄉生的？難道他一直搞錯他竹馬竹馬的關係？不可能不可能，他聽過錄音、倦收天還親口證實過畫面，絕不可能搞錯！

「莫非是原無鄉跟別人偷生的？」

月無缺的小腦袋裡已經浮現了狗血故事──

肯定是原無鄉七年前把人家肚子搞大之後始亂終棄，七年後崽子他娘把崽子扔回來給原無鄉；然後倦收天毫無困難地跳過了『你竟然背著我跟別人有孩子我不依我不依我要離婚』這個關卡，愛屋及烏、直接當自己孩子養──啊，實在是合理到不行！請再叫他一次神探月無缺！

「月無缺！」原無鄉結完帳走回來，就聽到月無缺在鬼扯，一股氣本來沒地方撒，現在有目標了！「你太閒是吧？誰說你可以逛夜市？移植病人不能隨便到人這麼多的地方來，需不需要我跟劍謫仙提醒一下？」

「欸，」

那日臨去之前，月無缺拉著倦收天咬耳朵。「你是不是太久沒跟那傢伙滾床單？」

這種事當面問就很離譜了，能不能不挑在人擠人的夜市問？倦收天臉上一紅，忙回頭看莫尋蹤，小孩在原無鄉手中提袋裡撈糖果，沒注意他們。「很重要嗎？最近他忙工作跟孩子，沒什麼空。」

「哎呀，上回不是跟你說過了，他不上你上？」

「我試過……」倦收天搖搖頭，臉又更燙了一些。「沒成功，不擅長，太累了。」

哎呀真試過了？無從得知細節的月無缺瞪大眼睛，啊不就還好沒成功？要不他豈不是會被原無鄉做成月餅？啊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我說你，得關心關心你家那隻兔子，他幼稚又小氣，你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他心情很不好。」

倦收天頗有同感，他確實也覺得原無鄉情緒不太對。「你怎麼知道他心情不好？」

「我每次鬧他，他都說要讓我死，但從來沒拿我的病跟劍謫仙壓我。」月無缺壓低聲音。「他認真地、在生氣，你得哄。」

──────

「老大，我要給你一個加油！」

莫尋蹤撲過來的時候，倦收天立刻抬手遮住臉頰。「只能一下。」

「好～」

倦收天把臉遮得嚴實，莫尋蹤找了半天，找不到能下嘴的地方，他這時突然想起當家領他那天交代他的任務──

右．耳．後！

小子初生之犢不畏虎，左看右看，對準目標就親了下去；倦收天怎麼想也沒想到孩子竟然會碰那個位置，他頭皮發麻、反射性地把莫尋蹤推開，板起臉來。「不可以親這個位置。」

莫尋蹤有點緊張，老大從來沒有對他這麼嚴肅過。「為什麼？」

「那裡、、、」這種事要怎麼跟小孩講，倦收天看莫尋蹤的神色也知是自己嚇到了孩子，決定扯個謊；他撥開耳殼，露出其後的淡淡疤痕來。「受過傷，會痛，你不能碰。」

莫尋蹤伸出手，又想到老大剛說不能碰，連忙把手縮回來。「怎麼受傷的？」

「爬樹摔傷的。」

「老大，你也爬樹啊？」莫尋蹤有些震驚，大家都跟他說老大以前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我以為爬樹是調皮搗蛋的小孩才做的事。」

「那沒辦法，」倦收天聳聳肩，他當年根本拒絕不了原無鄉；只要原無鄉喚他『倦倦，倦倦』，後面不管接什麼話，他都傻傻地說好。「我喜歡的人想吃樹上的果子。」

「啊？老大是為了摘果子給喜歡的人才受傷的？當家知道嗎？」

「他不知道。」

「呃？」當家不知道？那老大喜歡的人就、、、不是當家囉？

莫尋蹤的幼小心靈受到了一點點打擊，怎麼這樣？當家處處都為老大想耶，老大喜歡的是別人？「那……那個你喜歡的人，吃到果子了嗎？」

「我不知道，可能吃到了？」倦收天想，就算當年沒吃到，他今晚在夜市買了一袋龍眼，原無鄉看起來挺喜歡、吃了不少，還剝了一些來餵他，也就算有吃到吧。

「老大，你這樣說，很令人嫉妒耶。」莫尋蹤仰躺在床上，聲音裡有些氣餒。被領養的小孩，最在意的就是父母（？）感情了，萬一父母鬧離婚（？），他可是會被退貨的！「我跟當家都沒吃過你摘的果子，當家不讓我鬧你，他說你不能太勞累。」

太令人嫉妒了！不能太勞累的老大，願意去爬樹摘果子給別人吃！還因此摔下樹受傷！傷口到現在還在痛！當家竟然什麼都不知道！當家太可憐了！

倦收天自然不知道莫尋蹤想什麼，他安慰道。「等冬天的時候，可以帶你去採草莓，不太累。」

「老大，你那時候喜歡的人、」

當家領他回家的那天有拜託他，找機會問老大右耳後的傷怎麼來的；如果是因為某個人，就要問老大是不是還喜歡那個人。莫尋蹤當初覺得這些問題沒什麼，但現在他與這兩人相處了好幾個月，要問出這個問題就覺得當家很可憐。

當家對老大這麼好，他用膝蓋都能感受到當家有多愛老大，老大怎麼可以喜歡別人啦！他立志要做當家跟老大的愛情守護者！沒有人可以介入當家跟老大之間！！！呃……中間留個縫隙給他好了，他是小孩，只要很小的位置。

「……現在還喜歡嗎？」

莫尋蹤看起來很在意這個問題，倦收天看著那雙認真又緊張的褐色大眼，耳畔又聽見小小的原無鄉站在樹頭時朝他喊的話──

『倦倦～～我摘不到龍眼～～』

他彎起嘴角，這回連眼尾都笑瞇了起來。「喜歡啊，一直都很喜歡。」

倦收天走進主臥室的時候，一盤醋溜兔肉已經上床了，背對著他把棉被裹得嚴嚴實實地、半點不留縫隙，他想起月無缺晚間的耳語，不禁有些愧疚。

原無鄉會去領孩子，多半是為著他，他前前後後沒對此表達過意見，倒像原無鄉自作多情。孩子領來，幾乎都是原無鄉在操心，他的日子裡只不過多了個餐桌上嘰嘰咕咕的小可愛、多了個睡前故事的任務、還多了隻會亂親他的小狗狗；原無鄉卻是真真切切地被冷落了，他還嫌原無鄉與小孩吃醋。

「無鄉。」他喚了一聲，對方沒理他；真生氣了？他今晚做錯什麼嗎？倦收天揪了揪裹在原無鄉身上的棉被。「我會冷。」

棉被鋪天蓋地而來，倦收天嘆口氣，拉下蓋在自己頭上的被子，見原無鄉面帶不豫地盯著他，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先認個錯。「對不起。」

原無鄉是吃醋，莫尋蹤跟倦收天的對話他聽得很分明，但他一點都沒想聽道歉。「對不起啥？」

「你不是嫌我冷落了你？」

「那也是有。」看一個六歲小孩天天使出他三十年前就用過的手段，而倦收天還是被哄騙得團團轉，原無鄉就有些不開心；難道不是因為他是原無鄉，所以這招才有用嗎？莫非每個六歲小孩學會撒嬌賣萌，都可以拐帶倦收天嗎？

是不是幼稚到了極點？原無鄉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忍不住繼續喝醋。

跟小孩子計較是一回事，聽到了那道傷疤的來處又是另一種心情；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倦收天的右耳後。「可我更在意這個。」

倦收天微動了一下，他這道疤痕會有特別的感覺，應是當初在急診那位醫師縫合的時候，把頭皮拉過來對上耳根。

七歲孩童的耳際皮膚極薄，碎裂枝條穿過皮膚、劃進耳軟骨，留了一些木屑在裡頭；醫師說耳軟骨極易感染，需要清掉木屑沾染的軟骨，否則難保不會整個耳朵都爛掉。清完那些軟骨組織，留下了一公分寬的縫隙，他也沒多少耳際皮膚能蓋傷口，醫師只能把頭皮底部弄鬆一些，硬拉過來與耳根皮膚對縫。

太久以前的事，他對細節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不過那位醫師白袍上的名字、說話的口吻，他還有印象──

三十年前還在另一家醫院任職的式洞機醫師，其實長得跟現在沒什麼差別，他當年一直以為是個老醫師幫自己縫的傷口。

──那之後兩年，那個老醫師恰巧領養了他的同學，而他的同學稱呼老醫師都叫老頭，讓他更堅信老醫師真的很老。以致於很多年後、當他發現老醫師想泡他年輕俊秀的大學導師時，他認真考慮過要報警。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倦收天其實搞不懂，式洞機這種縫法到底對還不對；但當時式洞機跟九叔解釋的說法是若不這樣縫、就得從大腿上削一塊皮下來補，聽了有點嚇人，於是九叔毫不猶豫地選了前者。

可能是神經分布的關聯，他的右耳在縫合後從此與頭皮共感，被觸碰右耳的時候，他總是頭皮發麻、還會牽扯著後頸脊椎也有些異樣的感受；幸虧他與大部分的人都不相熟，只有原無鄉會去動那個位置。

倦收天沒怎麼想瞞原無鄉，他只是覺得這不重要，畢竟原無鄉老把他的弱點視為情趣，他對這人的撫觸也可以盡力忍耐、不至於把人推開──

只有原無鄉。其他人、任何人，就算是孩子，他都忍不了。

既然原無鄉知道了，那也沒關係，這人總不會為三十年前的小意外自責吧？「……你聽見了？」

「嗯。」

見原無鄉悶悶不樂，倦收天以為這人是介意拐帶他去爬樹的往事，很自然地安慰道。「沒事，並不痛，那是騙尋蹤的。」

「我當然知道不痛，我吻過很多次。」原無鄉心裡泛著酸，解天籟說的是真的，阿倦有個舊情人、現在還喜歡的舊情人啊；那他每次碰到倦收天右耳的時候，這人反應那麼大，是想著他、還是想著別人呢？「阿倦，你的舊情人是誰？」

「啊？」這問題哪來的？比月無缺問他能不能生還莫名。

「解天籟說，這道傷是舊情人弄出來的；你又跟尋蹤說，是因為要摘果子給喜歡的人、摔下樹弄傷的，而且你說你現在還喜歡他。」

原無鄉說著說著，又覺不是滋味，放在疤痕上的指尖微微用力。「那是誰？我在意。」

「……」

倦收天突然覺得自己不該給解天籟太多的尊敬，明知原無鄉會隨便相信與他有關的胡扯，還是故意誆騙這人，就存心想作弄他倆，簡直為老不尊。

還有原無鄉，也不像話，且不說兒時的記憶忘得乾淨，這般喝醋更毫無道理；他現在還喜歡誰、還能喜歡誰，這答案不明顯嗎？

難怪，原無鄉這幾個月都不碰他右耳，他還以為這人玩膩了、覺得不有趣了，結果又是亂醋一通？

見倦收天不說話，原無鄉不開心、準備要鬧了，他湊過去，靠著那人的右耳低聲喚道。「阿倦～」

「……無鄉，你這樣我很難回答。」難以控制地抖了一下，倦收天輕晃腦袋，把人拉開些許，覺得該是給自家情人複習一下往事。

他瞅著對方，眼底難得地帶上了一絲幽怨。「我這輩子只爬過一次樹。」

倦收天的表情明顯與過往被算帳的時候不同，原無鄉有點不妙的預感，他心虛起來，開始回想自己小時候帶著倦倦去做的蠢事裡有沒有爬樹。

爬樹，有嗎？他是爬過小學的圍牆邊那棵樹，有拖著倦倦去嗎？……好像不可能沒有，他什麼事都拖著倦倦去。

老師唸過他很多次，不要帶金寶貝不要帶金寶貝不要帶金寶貝，可是倦倦明明很喜歡跟他玩；而且，天嶼劍尊每次見到他，都跟他說謝謝你跟我家收天做朋友，有岳父（？）的鼓勵，他當然繼續帶倦倦去玩。

所以，阿倦說這輩子只有爬過一次樹，是他帶的？

倦收天繼續說。「也只摔下樹過一次。」

倦倦有摔下樹過嗎？似乎、似乎有？那是真的？不是他夢見的？

「摘到的那串果子交給喜歡的人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見原無鄉的表情也知這人想起了一二，倦收天好氣又好笑。「怎，你今晚吃了一大袋龍眼，全被醋溶化了？」

原無鄉腦裡浮現了金娃娃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手上抓著一串褐色小球遞給他的畫面──

他其實有印象，只是他兒時少時拐帶倦收天與他一同的回憶太多，後來分離十五年，他為逼迫自己放下妄想、盡全力遺忘那些場景；待得重聚後要再回想，有些事便模糊難辨，難分真偽或夢境。

他一直以為那是夢。金色的娃娃攀在樹梢，融在一片光影稀疏之間，拉長了身子、用盡全力去碰那些小圓球的畫面，簡直像是有顆小太陽，攀在天上為他摘星星。

『喏，好吃的。』

他從金娃娃手上接過那串星星，星星很甜，但倦倦好幾天沒來學校，他於是把給倦倦留的那一半星星全吃了。

這竟然不是夢。他真的拐帶過倦倦爬樹、央這人摘龍眼給他！那道傷是因他而受的？為什麼當初沒人跟他說？沒跟他說就算了，過三十年還要惡意騙他！

──解．天．籟！你誆我！我就不該對你心軟一秒！你與我的愛情有什麼仇怨！

發現自己又誤會了，原無鄉急急抱住眼前人，指腹一次又一次地滑過那道疤。「阿倦，我不知道、」

你要真覺得不好意思，倒是別一直摸啊，這是被外科醫師拉出來暴露於外的神經，不是個多摸幾次就會沒感覺的位置啊！

倦收天靠在那人肩頭，咬牙忍著竄上腦門又降下四肢百骸的麻癢感；他今天已經遭遇無數次攻擊，忍得有點累，原無鄉再來一次他就要把人過肩摔了。

「行了、行了，已經不痛了。」他遮住耳朵，躲避原無鄉似乎還想吻上來的動作。「無鄉，真不能再碰了。」

原無鄉停下動作，真可惜，他還想再仔細看一看、摸一摸。

「為什麼那時候你不告訴我這事，我都不知道。」

他兒時到底是不是眼瞎！為啥倦倦耳後劃了這麼大口子，他滿心滿眼只有龍眼！老師沒跟他提、解天籟不跟他說，為何倦倦自己也不講！就連長大了，他問了、阿倦也不肯老實答！

實在太久遠的事，倦收天根本想不起自己孩童時期的想法；不過他在被縫傷口的時候全程清醒，父親趕來醫院看他、跟九叔直接在急診吵起來的事，他還是記得的。

『除了原無鄉，收天沒有朋友，全班同學、連老師，都叫他金寶貝，沒有人敢跟他講話，跟他一起玩。原無鄉不是蓄意欺負收天，我看他挺乖的，你不能去嚇唬他，也不能去打擾他養父，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敢情你是忘了上回收天肺炎的事，我只是要去叫那小鬼有分寸！讓他這樣拐帶收天，下次還不知道是什麼呢！』

『七歲小孩哪知道什麼分寸，那孩子只會被你嚇到，恐怕以後都不敢跟收天玩，聽我的，別去。』

『切，他是你獨子，以後要是出事，你就不要後悔。』

那時候他躺在急診室的手術台上，右耳後有些疼、大部分又是麻的；他想，父親的話很有道理，他不能嚇到原無鄉。

也不知道龍眼好不好吃，原無鄉吃了嗎？

思及此處，倦收天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真的是從小到大都想著吃。「大概是怕你不敢再跟我玩，畢竟大家都不敢跟我玩。」

「我才不會。」原無鄉最不喜歡聽這種理由，他是那種人嗎？「別人眼裡的金寶貝，是我一個人的倦倦，我才捨不得不理你。」

「我覺得會，你上次晾了我四個月。」就用一隻殭屍兔兔應付他，還是他硬上（？）才解決的。

倦收天向來不算舊帳，能讓這人一提再提的事，看來是真的很在意。

「阿倦，講這種話，」原無鄉把人拉進懷裡，用唇瓣去銜住右耳殼；這人方才說了，不會痛，那就表示他可以為所欲為。

他家阿倦身上有很多道傷疤，每道都與他相關，但只有這一道是甜的，龍眼味的。「……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原、」

濕潤的柔韌在捲食他的疤痕，彷彿那裡面有花液、貪食的蜜蜂要吸盡甜蜜，倦收天想甩頭，後腦箍住他的手掌卻太有力；逃不了，動不了，他只能躺在滿片麻癢顫慄中任由對方採擷。

──龍眼蜜，應該也是好吃的。

他倆有段時間沒這樣膩歪，原無鄉情緒不好，倦收天顧慮孩子，兩個人又都忙，生理需求大多時候速戰速決、草草了事，一次不夠就兩次；總之是正常人類生理，要快也能幾分鐘完事，還能早睡早起繼續工作。

也難怪原無鄉不開心，這人向來在意情感面上的滿足，速食式滾一圈床單，恐怕還不如他紮紮實實的親吻、懇切說句愛。

原無鄉還在吻他的右耳，一陣陣熱氣在後頸噴散開來。好像、身體有點反應……倦收天面上發熱，衣服都還沒脫呢，他怎這樣丟人。

繼而又想，罷了，原無鄉會處理。

「阿倦，你說冬天要帶尋蹤去採草莓對吧？」

迷迷糊糊中，倦收天聽見原無鄉這麼問，像蜜蜂嗡嗡聲、忽遠忽近，他聽得不是很真切，隨意順著話嗯了一聲。

然後便聽得那人輕笑。

「……那現在得先種。」

(番外－兔子他兒專薅紅蘿蔔－完)
──────

（你說說看，我是不是也待你挺好的）
原兔子：．．．我不好說，畢竟不知道你最後一個番外會不會搞事。
（搞事那是一定搞事，唯一能保證的只有解天籟不出場了）
原兔子：那很重要，解天籟是惡魔！
（嗯，其他部分就很難說要搞誰。）
原兔子：就沒有滾床單／過生日／出去玩嗎？
（等等，我們一直以來除了過生日以外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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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祀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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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165樓發表於: 2024-04-15 10: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養一隻黃金小狗勾真的好可愛！！！跟老大貼貼親親！！
小時候的兔兔真的超皮，乖乖跟著兔兔一起玩的收天也好可愛
前面看到解天籟跟兔兔道歉的時候其實覺得有點難過，有些傷害一直都在，就算等到了道歉，但是陰影還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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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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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166樓發表於: 2024-04-15 11: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秋秋我覺得你一定會被原兔詛咒的..........XDDD
就沒有一次無波折的快樂過日子~~

但是...有誤會就是要說開!!!
就算是醋溜兔也要忍著!!誰叫你是倦倦的最愛!!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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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in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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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

167樓發表於: 2024-04-16 02: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當家吃醋甚麼阿XDDD還不是你兒子!
而且看看都是你太不主動
讓收天還無法習慣被大膽示愛
30年後才又敗給同一招(小當家:???
怎麼約法三章的內容這麼齊全呢
好想看收天也被媽咪跟倦倦的稱呼嚇到wwwww
雖然我覺得收天應該都不會反駁
這樣小當家專屬稱呼被用走又要吃醋了(喂

目前霹靂坑中
噗浪歡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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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ntl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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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168樓發表於: 2024-04-16 11: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寻踪这叫做戏份不重？？？
都让当家醋成这样了还不重？？
好好好
当家你那草莓是你现种现摘的吧

古有美人，柔情似水
古有美人，蛇蝎心腸
美人謂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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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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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169樓發表於: 2024-04-29 21: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165樓歐陽祀祈于2024-04-15 10:20發表的 : JsnavI6
養一隻黃金小狗勾真的好可愛！！！跟老大貼貼親親！！ `6~*kCj5
小時候的兔兔真的超皮，乖乖跟著兔兔一起玩的收天也好可愛 ,z1# |Y
前面看到解天籟跟兔兔道歉的時候其實覺得有點難過，有些傷害一直都在，就算等到了道歉，但是陰影還是有 ?jqZeO#W7

黃金狗狗已經六歲了，很快就會長大不黏老大了～～～～
原兔表示：去去去，本來就不該黏！小太陽是我的！

解天籟真的是原兔人生的陰影，他也不是不關心，也不是對原兔不好．．．但就，無緣吧。

引用
引用第166樓ruta于2024-04-15 11:26發表的 : w-B\AK?}
秋秋我覺得你一定會被原兔詛咒的..........XDDD iS=T/<|?
就沒有一次無波折的快樂過日子~~ "b1_vA]03
]VwAHT&je
但是...有誤會就是要說開!!! @lTUag'U0
就算是醋溜兔也要忍著!!誰叫你是倦倦的最愛!!QQ So`xd *C!

這我的錯，我就不會寫無波折的快樂過日子．．．

好啦我們最後一個番外應該不會再讓原兔不爽了，因為我們要改讓小太陽不爽（喂喂喂）

引用
引用第167樓sanin0202于2024-04-16 02:03發表的 : RLKO0 #
小當家吃醋甚麼阿XDDD還不是你兒子! a@8knJ|
而且看看都是你太不主動 hA@X;Mh^w
讓收天還無法習慣被大膽示愛 _eO]awsA
30年後才又敗給同一招(小當家:??? Rw/G =zV@2
怎麼約法三章的內容這麼齊全呢 s &.Z;X
....... =pk'a_P8-

當家表示：我已經很主動啦！就沒人像我一樣從小學一年級開始追妻的！
收天：．．．（茫然）沒有覺得有人追我，有嗎？

約法一百章的內容當然要很齊全，看當家就是忘了說＂我不在你也不能爬上他的床＂，導致兒子會爬上收天的床．．．．
多可怕！！！
叫倦倦應該是沒問題，只是當家不爽而已
但如果叫媽咪．．．收天應該會認真糾正的XD

引用
引用第168樓yentl612于2024-04-16 11:47發表的 : ,h>w%
寻踪这叫做戏份不重？？？ w(G(Q>GI
都让当家醋成这样了还不重？？ 'sA&Pm
好好好 r[,KE.^6~#
当家你那草莓是你现种现摘的吧 o?b%L

真的不重啦，尋蹤很快就會長大了～～～～你看這兩人拖拖拉拉的日子都可以生出三個尋蹤了～～～（並不能！）

當家表示我都只種草莓，沒在採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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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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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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