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9 永劫未央之——馥郁殺伐 134F番外劫之香完結[書素，現代，暗黑(慎)]|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29 永劫未央之——馥郁殺伐 134F番外劫之香完結[書素，現代，暗黑(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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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小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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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0)

100樓發表於: 2015-12-23 18: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97樓fly-fin于2015-12-23 14:10發表的 : 8w@jUGsc
果然是變態的魔魁用三圍當密碼 "@<g'T0
Q]koj!mMl
素素也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都市傳說了呢 rN!9&
Erymx$@P
我要看一頁書大大怎麼補償素素 1~iBzPU2

書大大有非常別出心裁的補償！

-----聖華離散逐香塵，千年一夢染魔氛-----
-----經綸神通空具足，不能複歸九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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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0)

101樓發表於: 2015-12-23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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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96樓一葉秋調于2015-12-22 21:33發表的 : 8pKPbi;(2
这篇也搬来啦~ #z5?Y2t7~^
再看一次还是觉得这里魔魁的福利好得过分啊！ TgG)btQ

咳咳……
其實，就是在原劇中，魔魁的福利也是相當好啊！
素素的紋身，那真的是魔魁一筆一筆刺上去噠

-----聖華離散逐香塵，千年一夢染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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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0)

102樓發表於: 2015-12-23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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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一
   ——劫之香


引


昏暗的牢房裏向來人迹罕至，也許是因爲深埋在地下，越獄簡直就是奢望中的奢望，因此也沒有多少看守，就連送餐的人都漫不經心的幾天才來一次。

而今天送餐的人似乎早了些，歐陽上智聽著漸漸走近的腳步聲，有些莫名地挑了挑眉。

腳步聲又靠近了些，歐陽上智猛地睜大眼睛，目光灼熱的幾乎要燒起來，他撲向牢房的鐵門，試圖從狹小的窗格間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是你！你在哪裏？！這種香氣只有你才有！你果然來找我了！哈哈哈——！”

駐足在樓梯口的人淡淡地揚了揚下巴，已經走進牢房的人毫不猶豫地擡起手中巴掌長的小刀，手腕一抖，刀鋒順著狹窄的窗格柵欄紮了進去。

牢房裏的聲音戛然而止，牢房外的人扯動手中堅韌的金屬絲，將小刀收回袖中，然後老神在在地踱著步走向樓梯。

一行人並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只是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兩日後，下來送餐的人發現了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和屍體上勉強可以辨認的瘋狂笑容。

-----聖華離散逐香塵，千年一夢染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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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0)

103樓發表於: 2015-12-23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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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之香·第一章


暑天，熱氣蒸騰，只有臨近黃昏的時候才會有少許涼意，而這個時間也正是城市裏的夜店生意開始興隆的時刻。

心築情巢，臨近城市北邊一家中等規模的酒吧,布置典雅清幽，駐唱歌手常常哼唱一些輕快甯靜的小調，倒是少見其他酒吧裏那種熱辣火爆的場景。不過在天氣悶熱的時候，這樣的地方，反而更吸引人，因此心築情巢從來不愁生意。

當然也不得不說，去往心築情巢的人，有很多都是慕店老板之名而去。


心築情巢的老板是知名的調酒師，他調出的酒就像他的店，清涼滋潤，入口綿滑爽利令人回味無窮。不過除此之外，同樣令人回味無窮的，還有老板這個人。

“酒是好酒，可也要看經過誰的手。”一個端著威士忌的家夥兩眼骨碌碌地盯著在吧台裏忙碌的人打轉，“莫老板給我一杯冰水也是甜的，可如果是那個人……”他擡起下巴指了指酒吧角落裏坐著的人，一臉嫌棄，“那樣的貨色，就是給我一杯薩爾瓦托傳奇，我也喝不進去啊！”

“哦？”跟他聊天的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那是誰啊？”

就跟時下許多追逐潮流的年輕人都喜歡紋身一樣，那個人整張臉都布滿密密麻麻的紋路，乍眼看去就像是縱橫交錯的蜘蛛網，已經完全毀掉了那個人的臉，連相貌都看不出來了。

如果這種也能按照傷勢來分級，怎麽也得是個二級傷殘，現在的少年人，口味還真是有夠重……

秦假仙眼角抽搐了一下，趕緊收回了目光。

“老秦只愛看美人，這種的以後就不要指給我看了！”


那喝酒的男人大笑了幾聲，又將空杯推向了吧台：“莫老板，勞煩再給我一杯同樣的！”

在裏面忙碌的莫召奴也聽到了男人的議論聲，擡起頭看了一眼角落，正撞上那被議論的人似笑非笑直視而來的眼神。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取過調酒器，簡單勾兌了威士忌的比例放在了那個男人面前，然後破天荒地雙手交疊撐在吧台上，嘴角噙了若有若無的笑容看著男人。

那人被莫召奴笑的神魂顛倒，色令智昏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灌了下去。然而下一刻他就臉色大變，在莫召奴專注的眼神下，那一大口酒含在嘴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跟莫召奴對視了半響，終于猛地轉身奔出了店門。


“所謂禍從口出，希望你日後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

莫召奴望向那個男人的平淡視線和冷冷的話語，讓一旁的秦假仙打了個哆嗦。

“啊哈哈……那個業途靈，我們好像還有點事情，走了走了。”

一旁的業途靈在酒吧漸漸熱鬧的氛圍中昏昏欲睡，聽到秦假仙叫他，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就跟了上去。


走到門口，秦假仙鬼使神差地扭頭往角落裏看去。

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的人似乎已經融入了暗處，跟酒吧裏喧鬧的氣氛隔離開來。秦假仙看到那人托著一只高腳杯，玫紅色的酒液隨著酒杯的傾斜流入口中，動作輕緩優雅，一看就是教養極好的樣子。秦假仙盡量不去看那人的容貌，只在心裏暗道可惜。

哪怕只是生做普通的相貌，就單憑那人的氣質，也足夠在這樣的夜店裏賺來不低的搭讪率，只可惜……

秦假仙搖搖頭，不經意擡起視線掃過那人的臉。


也許是酒量一般，那人並沒有喝下多少就已經微醺，斜倚在沙發上看著酒吧台上駐唱的歌手，臉色也微微泛紅……

泛紅？秦假仙瞪大了眼睛，他發現那人臉上密集到讓人心煩的紋路居然顔色變淺了，而褪去紋身遮蓋的相貌，眉眼鼻子嘴唇都熟悉的讓他心頭狂跳。秦假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向那人走近。


“怎麽又喝這個？我早就說過不許他們給你調這種酒喝！”

莫召奴不知什麽時候從吧台裏出來了，他徑直走向角落，扶起了那個人數落著。

“這個……比較暖和……”那人微微一笑，還想說些什麽時，莫召奴卻皺眉打斷了他。

“時間可能要到了，我帶你去休息。”


那人怔了怔，似乎也感覺到什麽一般顫抖了一下，不再多說什麽，跟著莫召奴上了樓。

秦假仙見狀，急忙快走幾步想要跟上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抱歉先生，這上面是私人房間，外人不可以進入。”

“外人？那剛才上去的那個人不也是外人？”秦假仙不服地叫道。


“他不一樣。”那攔下秦假仙的侍者好脾氣地解釋道：“百煉生先生是老板的朋友，即使老板不在的時候也常常上去休息的。”

“百練生？”秦假仙眼珠子骨碌一轉，有些好奇地往樓梯上看了看，“你們老板交朋友的眼光還真是特別。”

“先生不也是同樣？否則又爲什麽想要上樓去呢？”那侍者笃定了然地微微一笑，“百練生先生並不是單憑看，就能論斷的人。”

“喔，那不然讓我上去深入了解一下？”

“不行。”侍者依然微笑著拒絕了。


磨蹭了許久，那侍者只是笑，頭卻始終搖的堅定。秦假仙沒辦法，最後也只能讪讪地離開。而在他走出店門之後，莫召奴踱著步，出現在樓梯拐角處。

“不愧是搞情報出身的，敏銳度超出常人許多啊！”

“老板……”

“老規矩不變，所有想要上樓的人都要攔下來，特別是這個時候。”

“是。”


莫召奴又吩咐了幾句，這才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回了房間。

房間裏一片昏暗，遮光的窗簾嚴絲密縫地拉著，也沒有開燈，什麽都看不清。

莫召奴卻像是習慣了一樣，摸索著拉過門邊的椅子坐下，靜靜地聽著房間裏越見粗重的痛苦喘息。


毒瘾發作的戒斷症狀，這種時候，即使他是頂尖的藥劑師，也無法緩解那個人的痛苦。

他通過關系能夠弄到的美沙酮實在有限，更何況美沙酮雖然能緩解症狀，但本質還是毒！這種替代的方式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即便短時間能夠成功，也可能會在更短的時間裏發作。然而不使用任何藥物輔助的自然戒斷……

莫召奴聽到了哭泣一樣的呻吟，他心底抽了抽，忍不住開口問道：“……要不……用一點藥吧……”

莫召奴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的無力感，他始終忘不了，那人第一次在這個房間裏毒瘾發作的場景。



白無垢將人送到自己店裏時，他被那人滿身滿臉扭曲可怖的刺青嚇了一跳，通過和白無垢的交談，他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也知道這是魔魁給他蓋下的印記。

莫召奴待人彬彬有禮，同時也拒人以千裏之外，雖然和白無垢有交情，也沒到多深的地步，原本他只答應留人到黃昏時刻，然而當他因爲自己的潔癖而不得不幫著白無垢給昏迷的人擦澡時，一向眼高于頂的莫老板卻改變了主意。


溫水蒸騰下，那人原本的相貌一點一點浮現出來，莫召奴自負生相極美，雖然不樂意他人觊觎自己的相貌，看人卻也不自主地帶了三分挑剔。因此，當看見那人白淨如玉的身體浸泡在自己的浴缸裏時，莫老板心裏狠狠地動了一下。

這個人的長相，真的很對他的胃口。四肢修長，窄腰翹臀，肌肉不多不少，雖然有些偏瘦，但骨架十分漂亮。而褪去刺青的五官也是溫柔精致，視覺效果極舒服，又十分耐看，就跟無暇的寶物一樣，越看越覺得移不開視線。


莫召奴當即就把人留下了，至于白無垢說的一大堆有的沒的他也沒在意。只是當那人皮膚上的熱度褪去，刺青重新浮現時，莫召奴子心底發出了遺憾的歎息。

魔魁實在是暴殄天物，竟然真的心狠至此，生生毀了那樣令人羨妒的容貌。就他的簡單檢查來看，魔魁雖然用的是白無垢提供的紋身顔料，卻不知道在顔料裏摻了什麽別的有溫感的東西，加上紋身面積太大，怕是用尋常洗除紋身的方式是很難洗掉了。


不過，既然對方把人送到自己這裏來，說明白無垢可能有別的事情，暫時顧不上照料他。而他現在的狀況，如果沒人看著，也的確是危險。莫召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不過他實在是感覺可惜，那麽漂亮的身體被畫了醜陋的花紋，就像一杯調好的蘭博基尼，卻在即將點燃的時候發現酒精度數不夠，潔淨的酒液只能順杯而下，無法燃燒成奪目的寶石藍……

那個人清醒的時間很短，雖然對自己的處境有些驚訝，倒也沒有太多反應，這讓莫召奴又對他好奇了幾分。


“莫召奴。”莫召奴自我介紹著向床上倚著的人伸出手，微眯著眼睛看他反應。

那人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不由得彎了彎眼睛，也坦然地伸出了手：“百煉生。”

“百煉生？”早就通過白無垢知道他真正身份的莫召奴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象征性地握了握他同樣布滿紋路的手。


若不接觸，不知璞玉……

觸感細膩的皮膚讓莫召奴手指微微一緊，又不露聲色地放開。

“百千煉化而複生嗎……”低聲的自語也傳到了百煉生耳中，他臉色微變，好在莫召奴也沒有緊逼的意思，只是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邊。

“這兩天白天你可以在這裏休息，但是我的店十二點一過就會開始清場，你有別的去處嗎？”

百煉生睜大眼睛看著白無垢，許久，才淡淡地說：“有。”


有？莫召奴挑起一邊的嘴角。

他當然知道百煉生無處可去，城市裏混亂的局勢他也清楚，加上這個人所經曆的事情……爲什麽他會告訴自己他叫百煉生？還不是因爲不想和過去有所牽扯。

莫召奴就是在存心難爲百煉生，他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人究竟優秀在哪裏。不過當他看著那人神色不動的眼睛時，忽然想到，如果那些醜陋的刺青消失，這樣冷靜自制的神情又會是怎樣的風情？


閑聊了幾句，那人始終是平平淡淡的，莫召奴卻不知不覺竟然被他的博學所吸引。百煉生禮數周全博古通今，如今人雖有些病態，卻散發著要命的貴族氣息，可惜他沒有能和莫召奴說上太久，因爲很快的，他的身體就開始産生劇烈的戒斷症狀。

魔魁對他用藥，注射高依賴性的毒品，莫召奴都通過白無垢知道了。因此會有毒瘾發作的狀況，莫召奴也不算太意外。

真正讓他驚異的是，那人拒絕使用任何舒緩性的藥物。


毒瘾發作的痛，是從骨頭裏開始的，鑽心的麻癢就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啃食著最深處的神經。莫召奴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但他見過諸多染毒的人，即使平日裏再如何高貴清冷，沾了這個東西也只會變成下賤的可憐蟲，不是去偷去搶，就是墮落到最肮髒的泥濘中，等待別人施舍。

只是區區簡單的對談，莫召奴也不忍心看到那樣一個人也落魄至此，忍不住想勸說他先繼續吸著，然後再慢慢減少用量，總是能戒掉的。

然而百煉生死命地搖頭，那個時候他已經難受地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卻發瘋一樣地打掉了莫召奴遞過來的煙，全身發著抖揪住了莫召奴的領帶。

“……綁……綁住……我……”


那時莫召奴心底閃過複雜的情緒，卻沒有多說什麽。他解下自己的領帶把百煉生的雙手綁在了床頭，又剪破了一條床單，將他的雙腳也綁死，然後找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塞進了他的嘴裏。

“我知道你想活，那我依你，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再給你用藥，但是這也意味著我得對你負責，那麽在這個過程中，不管你多痛苦，都得自己熬過去，即使你撐不住了來求我，我也不會給你藥物，聽明白了嗎？”

百煉生顫抖著點了點頭，盈滿淚水的眼睛裏滑過感激。


有很多時候，堅持是需要旁人的監督和守護的，莫召奴的話相當于解下了一份精神枷鎖。

只不過，百煉生開口求藥的次數實在少得可憐，幾次發作下來反而是莫召奴著急了。


百煉生的戒斷症狀實在太強烈，幾乎是昏厥了再被痛苦折磨清醒，然後再昏厥，好幾次莫召奴都看到那人幾近窒息地翻起眼睛。

究竟是下了多重的藥量？

莫召奴氣恨的想著，簡直想按住人再給他紮一針鎮定劑。可是事實上，莫召奴也知道自然戒斷的效果最好，只不過這過程，實在是痛苦了些，也難看了些。


自然，莫召奴也知道百練生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難堪，于是除去最初的一次需要觀察反應，借以判斷毒瘾程度，之後幾次發作，莫召奴都關了燈。

黑暗中，莫召奴陪著他煎熬，聽著他痛至極點的微弱哭聲，一貫缺乏共情力的莫老板，也感覺心尖子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不斷地紮著，疼的很。


“……真的不要用一點美沙酮？”莫召奴覺得自己這個管制者真是不合格，別人都是硬著心腸說什麽都不給藥，他可倒好，因爲病人太乖太懂事，反而讓他擔心這家夥會不會硬撐著痛死都不肯開口要一支針劑。

“不。”

百煉生的聲音幹澀而虛弱，每次發作都會掏空他全部的精力，他幾乎要耗盡全部的精神才能聽到莫召奴說話。全身上下又冷又癢又疼，骨頭好像被劈開一樣，然後瘋長著從內部刺穿皮肉……

“百煉生……”莫召奴也沒了辦法，只能繼續沈默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裏的反應漸漸弱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響起了百煉生疲憊的聲音。

“莫召奴，我沒事了……”


“……閉上眼睛，我開燈了。”

柔和的燈光亮起，莫召奴走近床邊，輕輕撫上那人的額頭。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冷汗，莫召奴感覺手底一片冰涼。

輕歎一聲，他動手解開了百煉生的束縛。

這還只是初級的毒瘾症狀，如果百煉生真的注射過白無垢所說的那種毒品，那麽痛苦的事情，還在後面，到時候，就算自己不給藥，只怕被毒瘾侵蝕的百煉生，也真的會開口來求……


晃晃頭，莫召奴把那樣的念頭按壓下，給百煉生遞過了一杯溫水。

“百煉生，中央警局地下監獄的凶殺案，是你做的吧？”

“凶殺？”百煉生捧著水杯抿了一口，不贊同地搖搖頭，幹啞的嗓子帶著少許愉悅：“那是審判。”


“歐陽上智早該在十年前就判處了死刑，我只是繼續了前人未完的工作。”

“……既然你早就有這個實力暗中殺掉他，爲什麽之前不做？”

“之前？之前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百煉生啊！”彎了彎眉眼，百煉生繼續抿著溫水滋潤自己幹裂的嘴唇，“素還真愚蠢又懦弱，總想著過去的就過去了，所以才會自食苦果。而對于百煉生來說，存在過的即是罪孽，所以斬草要除根！”


莫召奴沒有見過素還真，卻也知道素還真不會像百煉生這樣偶爾散發出明顯的戾氣，他頓了頓，忍不住問道：“你……恨他嗎？”

百煉生有些驚訝地看他一眼，偏著頭發出氣流一樣的笑聲：“恨誰？歐陽上智嗎？”百煉生搖搖頭，語氣似乎很輕松：“不恨，包括魔魁我也不恨，我沒有那麽多精力，浪費在已經死去的人身上。”

“那……他呢？”


這次的“他”莫召奴咬重了音，百煉生知道莫召奴說的是誰。之前發生的事情，即使自己不說，憑借莫召奴的人脈，也多少能打聽到一些，加上前段時間琉璃重新恢複營業，一頁書和素還真的事情，已經悄無聲息地，在一部分上流人士中傳開了。

“他……”百煉生捧著杯子，靜靜地看著杯口袅袅升起的熱氣，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前一個周末在公墓遇到的人。

他想著那盆長勢良好的白蓮，不由得柔和了眼中略顯冷漠的神色。

“我恨他。”百煉生幽幽地說著，像是在確定什麽一般又重複道：“當然恨。”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莫召奴愣住了。

那時聽到事情始末的莫召奴觀察了幾天百煉生的反應，他還以爲憑借素還真那種執著的依戀可以讓所有的傷害都有理由被原諒。

不過人總是有承受的極限，就在莫召奴試圖探測百煉生的底線時，百煉生已經猝不及防地向他展露了出來。

“可既然……”既然恨，那爲什麽只襲擊了監獄，卻不再有其他的報複行動？


百煉生捧著杯子又陷入了沈默。許久，莫召奴才聽到他輕輕地開口：“我恨他。可是……再怎麽恨，也還是愛著的。”


莫召奴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沒能說出什麽。

的確，恨一個人並不能代表什麽，愛或者恨都是情感的傾瀉，有些時候，強烈的厭惡本身就建立在強烈的愛欲之上。人的心只有拳頭大，而愛又如此自私，沒有追逐傾慕的期待，又怎麽會有求而不得的失落。

百煉生看得很透徹，無論是對事，還是對人。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處理打烊。”莫召奴站起身，不知不覺，已經臨近午夜了。

“嗯，那我也該出去了。”

“……故意氣我是吧？”莫召奴挑起細眉，眼神淩厲地看向百煉生，“讓你睡你就睡！心築情巢在第一天就爲你破了例，不許再拿這個由頭說事！”

百煉生無辜地眨眨眼睛：“我只是說要‘出去’一下，沒說不回來啊！而且你不讓我走遠，都吃不到好東西……不過好在心築情巢旁邊有家面點店，午夜特供的點心很好吃。”

“你……！”莫召奴想發火，又發不出來。百煉生語氣起起伏伏說的可憐巴巴的，倒也沒說錯。因爲要脫毒，即使百煉生能出門，也不能離開太久，畢竟毒瘾的發作並不是有絕對規律的。

至于出行限制，自然是鐵腕的莫老板定的，然而百煉生看似隨意，對什麽都滿不在乎，偏偏在吃的方面出奇地嘴刁，不吃肉，不吃腥，不吃蔥姜蒜；喜歡點心，喜歡糖果，喜歡口感細膩的小菜……看到百煉生每天對著病人餐垮著表情又戳又翻，莫召奴就一陣無奈，最後也只能允許他在可控制的範圍內出去走走，免得憋出犄角來。

想到這裏，莫召奴只能板著臉說道：“……給我也帶一份。”


百煉生笑吟吟地應了。莫召奴見狀，挫敗地揉了揉額頭。原本是自己用來難爲百煉生的規矩，現在卻變成對方難爲自己的籌碼。他這個管制者當的真夠憋屈，哪有求著別人來打破自己的規矩的人啊！

忽然想到了什麽，莫召奴皺起了眉，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告訴百煉生。

“百煉生。”莫召奴叫住了准備進浴室衝澡的人，“城北落成了一個大型遊樂場，開發項目的是釋家，遊樂場的名字——叫Lotus-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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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0)

104樓發表於: 2015-12-24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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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之香·第二章


Lotus-heart，占地超過千萬平方米的大型遊樂場，開園當天，吸引了驚人的客流量。

大人，小孩，青年男女，甚至還有爲數不少的老人……所有的娛樂設施都要排上超過半個小時的隊。不過遊樂場的負責人倒是很貼心地推出了延時措施，在開業一周內，當天沒有玩到的設施可以憑借通票在第二天重新回來遊玩。

一頁書戴著遮去多半面容的墨鏡穿梭在人流中，冷峻的嘴角緊緊地抿著，顯得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五彩缤紛的飄帶，成片成片的氣球，不斷奔跑過身邊的小孩，沒有停歇的歡聲笑語……

無法融入，即使入眼的場景再溫暖喜樂，也只能讓心底的黑暗更加冰冷。

他建造了最清幽的主題公園，建造了最漂亮的旋轉木馬，建造了最長的過山車和最高的摩天輪……卻失去了那個想要與之分享的人。


偌大世界，想要找到一個人實在太難，更何況那人如今生死未卜。

也不排除對方是在刻意躲著自己。一頁書暗暗苦笑。

他早已下令尋找那個有著刺青紋面的青年，卻只能收獲一次一次的失落。特征如此顯眼，如果不是對方不想見到自己，那就只能說明，那一日公墓的偶遇，是一場幻覺。


一邊四處打量著，一邊慢慢地逛著，一頁書走到了摩天輪下。他倚靠在隔欄邊，看著入口處排隊等待進入觀景艙的人群，墨鏡下的眉毛微微挑起。

真不理解這種慢悠悠的東西到底有什麽魅力，坐一次這個的時間足夠去坐好幾個來回的過山車，又不刺激又沒有樂趣。

然而一頁書仍是交疊雙手專注地看著緩緩升高的觀景艙，許久才輕輕歎了口氣，收回了視線。


正想轉身再去看看旋轉木馬，余光忽然瞟到一個穿了一身白色休閑服的身影。一頁書定睛一看，那人一手舉著一個冰淇淋，另一手正接過一個氣球，微笑著向面前派送氣球的布貓玩偶道謝。

一頁書目光一亮，立刻舉步走了過去。


“白無垢白先生？”

白無垢把氣球線在手指繞了一圈，正准備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金石質地般的清亮聲音。聲音並不是他所熟悉的人，疑惑地轉過身，卻看到那人微微側頭摘下了墨鏡。

“……一頁書？！”


白無垢心裏一個咯噔，很快又揚起一個淺淡的笑。

“久聞大名了，抱歉我不方便……”白無垢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雙手，說明自己騰不出手來招呼或者握手。

一頁書並不介意這個，他將墨鏡收回懷中，看向白無垢，認真地問道：“我有點事情想問一下，白先生介意我們換個地方嗎？”

白無垢看了一頁書半晌，忽然低頭笑了：“可以啊。那邊正好有個休息的長椅，過去坐吧。”


“你想知道什麽？”坐下後，白無垢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道。

一頁書斟酌了一下用詞，謹慎地說道：“我聽說海鯨島事件之前，送至照世明燈手中的那份計劃，是一位白衣白發的青年……”

“哦，是我。”白無垢幹脆利落地承認了，“本來想用郵寄的方式，但是經過我的所有包裹都會受到盤查，沒辦法，我只能夾帶在自己的藥物解析檔案裏帶出去，時間又緊，所以我才找人問了你們落腳的地址直接送過去的。”

“找人問……？”一頁書抓住了其中的疑點，“是誰？”


白無垢側過身，挑了挑嘴角：“一頁書，爲什麽不敢直接問出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在害怕什麽？”

看到一頁書陷入了沈默，白無垢不易察覺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幫他送出計劃，他自然會給我聯絡人的暗號，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所以……要讓釋家在那次事件中確立不容動搖的正面形象，是他的意思？”

“當然。”白無垢看了一眼冰淇淋，發覺似乎快要化了，于是他猶猶豫豫地舔了一口，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不然你以爲，還有誰會考慮那麽周全？”


“那……”一頁書沒有留意到白無垢的異樣，他只是感覺接下來的話，好像有千斤重，重到他出口艱難：“他……還活著嗎？”

“你希望他是死是活？”白無垢不回答，卻把問題扔回給了一頁書。

“當然是……！”當然是活！

“別太急著決定。”打斷了一頁書的話，白無垢的目光往遠處轉了轉，又投向一頁書，“一頁書，你要想清楚，如果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那麽就不要再試圖尋找他，讓他從你的生命裏消失也沒什麽不好。畢竟他所承受的東西，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能力分擔的。”

白無垢說完，也不再理會陷入沈默的一頁書。當他站起身時，又頓了頓，從衣兜裏摸出一張便簽遞給一頁書：“閑聊時他曾經告訴我，海殇君遇害之前，曾經開玩笑一樣的說過，等一切都結束，要給你剃個陰陽頭去找他道歉。如果……你想好了，那麽去這個地址找他吧。”


逆著人流走了幾步，白無垢忍不住回頭，那張長椅上已經不見了一頁書。白無垢搖搖頭，皺著眉看向手中失去形狀的冰淇淋。

如果一頁書多停留一會兒就會發現，這支冰淇淋，根本就不是白無垢買給自己的。

“你去哪裏了，我的冰淇淋呢？”

身邊擠過來一個人，戴著寬片的墨鏡，壓低的帽檐看不清長相，聲音猶如清風般溫和，只是帶了點隱隱的興奮。

“咳……剛剛有點事情。抱歉，冰淇淋被我咬了幾口，等下我再去幫你買個新的。”

那人有些驚訝地擡起頭，臉上墨鏡沒有遮蓋的有著深深淺淺的青黑色紋路。他看了白無垢一會兒，隔著鏡片白無垢也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卻從那人嘴角看出了促狹。

“我說過這個很好吃，你看你也忍不住了吧！”

“我才不是……”白無垢也解釋不清，最後只能恨恨地舔著冰淇淋。天知道，他最討厭這種又甜又涼的東西了！


“白無垢，天魔在那邊。”跟著那人一起來的還有一名相貌秀麗的男人，對著白無垢淡淡地笑過之後又轉回頭：“百煉生，你不是想坐摩天輪？”

“……不用了。”百練生擡起頭，看著封閉的觀景艙，被墨鏡掩蓋的眼睛中流露出渴望，嘴角卻只是揚起一個無奈的苦笑。

難以治愈的幽閉恐懼症……看來這個小小的願望，只能一直遺憾下去了。


“莫召奴，你們出來這麽久沒關系嗎？”白無垢察覺了百煉生隱約的低落，舔著冰淇淋轉移了話題。

“到現在爲止還沒關系。”莫召奴不露聲色地替百練生擋去一些好奇的視線，然後又自然而然地走近了百練生，低聲道：“你說想來看看，現在也差不多了，如果不想去玩一下，我們就回去吧，這裏人實在太多了，萬一……”

百練生擡著頭，墨鏡和帽檐掩去了他的神情，莫召奴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留戀，只聽到他低低地應道：“……嗯。”


兩個人向白無垢道別，一邊像來時那樣四處張望談論著，一邊離開了。白無垢怔怔地看著兩個人的背影，連冰淇淋化在了手上都沒有注意。

“不喜歡吃就給我吧。”一只溫暖的手伸過來拿走了那只冰淇淋，伴隨著身後一個低沈的聲音。

“……回來了啊。”

“是啊。”那人微笑著遞過一張面紙，“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真的能放下，和莫召奴也挺好的。”

“可是你還是把地址給了一頁書，你知道他放不下。”

“是啊……”白無垢看著頭頂巨大的摩天輪，輕輕吐出一口氣。


摩天輪很高，旋轉的很慢，傳說中每一個觀景艙裏都藏著一份幸福，所以才有那麽多情侶趨之若鹜。

可是摩天輪不會回頭，一圈又一圈，從不停留，就跟幸福一樣。


百練生……你看到了嗎？

這座巨大的摩天輪上每一個觀景艙都是隱晦的花型，每一朵花的底撐都镌刻著巨大的卍字。

這裏面的意義，我不願多猜，但是我想你說不定會很想聽那個人親口對你解釋。

盡管……我也知道你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可是越是不堪見人的真相，越能夠見證一個人心意的真誠。


白無垢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眼睛，拉住了身邊人的手：“我們也去坐一下摩天輪吧！”



入夜的心築情巢依舊熱鬧，節奏明快的音樂彌漫在充滿了濃郁酒香的酒吧中，幽暗的光線下偶爾有著婀娜的身影扭動，暧昧線條相互糾纏，暗潮湧動。

百煉生坐在角落，手中輕輕晃著高腳杯，間或擡起輕抿一口，動作優雅迷人，卻沒有人敢靠近他的身邊。他看著那些在昏暗中想靠近自己，又在走近了之後如同遇到洪水猛獸一樣掉頭離開的人們，眼眸中晃過譏諷的笑意。


在一曲終了的時候，酒吧裏忽然騷動了一瞬，有不少人的視線都投向門口。

推門而入的人很高，一身純黑的衣服包裹住了結實的身體，略有睥睨的眼神讓那副冷俊的面容充滿了侵略性。但與尊貴逼人的氣質不符的，是那極似清朝留辮的發型，不協調的打扮出現在夜店，整個人顯得十分突兀。

不過這也不妨礙女人們眼睛發光。帥氣，多金，再加點權勢，這就是一夜情的最佳選擇。說不定傍對了，就是一朝麻雀變鳳凰。


百煉生也察覺了騷動，但他沒有擡頭，手中高腳杯中的酒液已經見底，他喝掉最後一口，側倚在沙發上，眼睛眯起，有些懶洋洋的。

他只是這間酒吧的過客，雖然常住，發生的一切卻都與他無關。


“我可以坐這裏嗎？”低醇的音色響起，百煉生有些意外地擡起頭，愣怔了片刻，勾起一抹淡笑。

“請便。”

那人也不客氣，坐下後點了一杯酒。


百煉生接收到周圍熱辣辣的不滿和妒忌視線，不由得想笑。只是他懶得開口，也懶得拒絕，自顧自地看著遠處台上又開始唱歌的少年，間或跟著伴奏輕輕的哼上幾聲，完全不在意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那人也不覺得尴尬，只是靜靜地看著百煉生，等自己的酒端上來後，他向服務生道過謝，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這才緩聲說道：“你……還好嗎？”


百煉生略揚了下巴，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先生不覺得有些突然嗎？跟不認識的人用這種方式開始話題。”

“……或許是有點。”那人苦笑一聲，又伸出了手，“那麽，可以認識一下嗎？我是創世者。”

創世者嗎……？百煉生眯著眼打量了創世者半天，然後舉起自己的空杯，碰了碰對方伸過來的手。

“很高興認識你。”


握手的意圖被冰冷的杯子拒絕，創世者也不生氣，他收回手，目光仍是流連在百煉生的臉上。

“這個刺青……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

“好奇心？”百煉生輕笑，“先生有的，只是好奇心嗎？”

說著他單手支腮，終于認真地把目光放在了創世者身上：“告訴你當然可以，但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詢問呢？”


創世者看著百煉生，沒人知道他看到他的時候有多激動，可他不能說，也不能流露分毫。既然百煉生不肯相認，那麽他就會陪著他把這場萍水相逢演下去，只要還能走近這個人的身邊，即使只是一點點，因爲等待和自責而被掏空的心也會感覺到喜悅。

“以一個……在等人回家的人的身份，可以嗎？”

“是等待嗎……雖然消極，但說不定是最好的選擇……”百煉生似乎歎了一口氣，繼而擡手輕輕勾抹自己的臉頰，“你想知道的是這個對嗎？這個，是地獄的印記。它象征著徹底黑暗的記憶，掙脫不開，消除不了……它永遠提醒著我，信任有多脆弱，人心有多冷漠。”


創世者看不清百煉生的表情，但他知道百煉生在笑，那雙春風和煦的眼睛如今沾染了殺伐的冷光，不可侵犯的同時，也拒絕了全部的親近。

放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創世者只覺得胸腔裏有什麽要被撕開了一樣的痛。

他剛想說些什麽，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白皙柔軟的手臂。

“帥哥，不要坐在角落裏啊，跟醜八怪聊天有什麽意思，不如來跟我跳舞呀！”


女人很漂亮，有著傲人的胸圍和豔而不俗的妝容，她的手臂勾住創世者的脖子，像水蛇一樣纏了過來。

創世者沈默了片刻，見那女人仍在不識趣地貼近，他忽然起身，那女人沒有防備一下跌落在沙發上。

“你……！”

“很榮幸收到您的邀請，但是抱歉，我今晚已經有約了。”

“跟誰？這個花臉嗎？！”創世者暗藏傲氣的禮貌讓那個女人臉色一陣青白，氣哼哼地爬了起來，對著百煉生輕啐一聲。

“花臉也學別人搶男人？！”

那女人似乎帶著幫手，見她吃虧，周圍立刻圍上了數人。


百煉生聽到女人的話，臉色已經冷了幾分，見她還叫來了人，頓時眉頭一皺，起身想要離開這裏。

“喂別走啊！”一個高壯的男人攔住了他，“那邊的帥哥我們小妹看上了，我們可以勉爲其難照顧照顧你，既然也會對帥哥動心，說明你也好這口對不對？”

說著，一幹人下流地笑了起來，還有人吹著口哨。

那男人受到了鼓舞，更是邪笑著向百煉生伸出了手。

“雖然臉是嚇人了些，可是我能看出來你身材很棒，只要不看你的臉，幹起來應該也沒差，怎麽樣，要不要跟我……”


手還沒有伸到，他忽然感覺手腕傳來鑽心的劇痛，後半句話也被自己騰空的身體打斷，繼而他的後背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他幾乎要斷氣。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握緊自己手腕的百煉生，如果不是那讓人痛到發抖的感覺，他完全不能相信那個看起來文弱還矮自己半頭的人竟然會有這麽可怕的力氣。

“你想上我？”百煉生收緊了五指，聽到男人的慘叫，又好笑地重複了一遍：“你，想上我？”。

一字一字，緩慢而溫和，然而其中卻又飽含危險的煞氣。百練生松開手，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他又擡起腳，狠狠踩住了那人的臉，微微俯身，嘴角勾起，昏暗的燈光下顯得他輪廓精致，竟隱隱有些詭麗的魅惑。

衆人都被那個漂亮幹脆的過肩摔驚到，一時竟沒有人上前去攔。

“可惜……”旁若無人地拿過一旁的高腳酒杯，百煉生隨手在桌邊一磕，敲掉了底座，只留下一個尖銳的玻璃柄。他微微一笑：“你，不夠格！”

話音剛落，百煉生手指一翻，直直地紮向那人的臉頰！


驚叫被壓抑在喉嚨裏，那玻璃柄最終硬生生停在男人的臉腮處，百煉生用力過大，脆弱的酒杯已經在他手中變成了碎片。

他擡頭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創世者，面無表情地起身，同時甩開了對方的手，一雙幽深的眼睛看著躺在地上幾乎嚇昏的人：“本來想給你穿個洞，既然被阻止了，那就留在下次吧。”

說著，百煉生又笑了：“一句廢話一個洞，你算算會紮幾個，如果有機會再見，別忘了告訴我。”

角落裏的意外並沒有多少人注意，但是百煉生散發地銳利氣息卻實實在在地被創世者接收到了。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不料百煉生卻後退了一大步，眼神裏尖銳的抗拒再明顯不過，這種疏離氣息太陌生，創世者也怔住了。


是了……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抱他了。

創世者的心頭泛起一陣一陣鈍生生地疼，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追著百煉生的身影，舍不得有絲毫稍移。


“心築情巢嚴禁蓄意鬧事，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扔出去。”

不知何時走到百煉生身後的莫召奴臉色冰冷，手指挨個點著人，最後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女人似乎還有些不甘心，她還想說些什麽，莫老板眼睛眯起：“從今天開始，心築情巢不再做你們的生意。你是打算自己走出去，還是被人扔出去？”


那女人臉色頓時慘白，她看看周圍的人，又看看面無表情的莫召奴，最後還是咬了咬牙，一甩頭走了出去。

莫召奴自始至終沒有多看那群人一眼，打發了圍觀的人之後，他輕歎一聲：“你就不能收斂一下你的事故吸引體質嗎？”

百煉生聳聳肩，對莫召奴抱歉地笑了笑，也不再說什麽，便要轉身上樓。創世者見他要走，咬了咬牙，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百煉生的手。


百煉生以爲自己的拒絕已經表現地足夠明顯，毫無防備之下被創世者抓了正著，手心傳來劇痛，他不由得輕抽了一口氣。

莫召奴人長得秀美，脾氣卻是火爆，當即就沈下臉，礙于大庭廣衆之下不好發作，只能壓低聲音怒道：“放開他！”

“他……受傷了。”創世者看到百煉生回過頭，平靜的眼睛就像靜止的湖水，不抽出自己的手，也不阻止莫召奴對他發火，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受傷了？莫召奴一愣，目光轉向被創世者抓住的那只手。

也許是酒杯的碎玻璃紮入了手中，百煉生的手心的確滲出了血絲，莫召奴皺起眉，走過去毫不客氣地拍掉了創世者的手。

“我會替他處理的，多謝閣下提醒了，我們還有別的事情，不送。”

逐客令下的太過痛快，創世者眼神刀子一樣地刺向莫召奴，莫召奴瞥他一眼，並不多做理會，而是轉向百煉生。

“上樓？”

語氣十分溫和，即使是詢問，也有著笃定的意味。

百煉生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不再去看創世者，與莫召奴並排往樓梯走去。


那兩個人並行的背影實在刺目，創世者握緊了拳頭。眼看莫召奴擡手勾住了百煉生的肩膀，低低地說了些什麽，百煉生沒有反感的意思，反而側過頭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秀致的無暇和醜陋的紋身形成了難以名說的不和諧，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盯著莫老板微微揚起的嘴角，只有創世者無聲地看著另一個人刻滿醜陋花紋的側臉，在手心裏折斷了自己的指甲。

原本……原本站在他身邊，那個與之並行的人，應該是自己。


他知道也許會受到冷遇，他甚至准備好了接受譏諷和拳頭，然而當面對時，他才知道，那些事先做好的心理建設，根本就抵不過那個人哪怕一個瞬間的漠視。

靜立了許久，直到那兩個人消失在樓梯上方，酒吧裏又重新恢複了熱鬧，創世者才獨自一人，穿過舞動的人群，走出了心築情巢的大門。

莫召奴站在樓梯拐角的陰影處，冷冷地看著創世者有些塌下肩膀的背影。


身後是一扇他無法進入的門，門裏鎖著兩個人不堪的過去，也許並不是什麽注定的痛苦，只是一種死不放手的執著。

一個只想留下不染汙濁的身影，一個卻想將一切都占據在自己懷裏。

不相忘，因爲忘不了，不相見，因爲想遺忘。愛而後傷總是傷的更深，然而也同樣鑄造出更加牢固的牽絆，然後一環扣一環，如同螺旋般沒有盡頭。


莫召奴知道自己難以介入，卻不代表他不想要趁虛而入。

世界上有兩種痛，會讓人撕心裂肺直到瘋狂，一種是永遠也得不到，另一種是得到後再永遠失去。

如果說創世者是後者，那麽自己，就是前者。

“或許……我們很相似也不一定。”

莫老板摸著手指上的素戒，低低地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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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0)

105樓發表於: 2015-12-24 22: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如番外來段莫素吧~喵哈哈哈哈~

這麼一看頓時覺得好多字了呢~可以成本了？

ALL素王道，素素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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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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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2)

106樓發表於: 2015-12-25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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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莫莫真的超强势超棒的！但是，但是……某人心里还是只有前辈啊……
这个人呢，明明心可以很大，可以关心着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偏偏关键的时候又那么小，只能放的进一个前辈……哎
莫莫你可惜就晚了一点……

庙堂江湖多惆怅，不知何处是桃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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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小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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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樓發表於: 2015-12-25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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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06樓百里于2015-12-25 02:02發表的 : !Q)3-u
其实莫莫真的超强势超棒的！但是，但是……某人心里还是只有前辈啊…… #PAU'u 3{/
这个人呢，明明心可以很大，可以关心着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偏偏关键的时候又那么小，只能放的进一个前辈……哎 !$>G#+y
莫莫你可惜就晚了一点…… 0m=(W^c

大家都愛蓮花花嘛

但是蓮花花喜歡大前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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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樓發表於: 2015-12-25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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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05樓玉器于2015-12-24 22:35發表的 : @:gl:mc
不如番外來段莫素吧~喵哈哈哈哈~ viV-e$s`.
zJ_My&~
B;c=eMw
這麼一看頓時覺得好多字了呢~可以成本了？ .v l="<

莫老闆有自己的因緣啦233
是好多字了，但是最近不是出本時機，還要再看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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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樓發表於: 2015-12-25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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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之香·第三章



上樓之後百煉生就把自己關在了漆黑的房間裏，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身體裏蓦然湧上的戰栗感讓他反應過來，頭腦裏頓時響起一片蚊蟻萦繞的振翅聲。

不間斷地嗡嗡聲由小變大，連成片逐漸升級爲巨大的轟嗚聲，百煉生感覺有什麽東西像是要從血管中向外擠壓般，幾乎要把他的身體撐裂。耳邊聽到的一切聲響都像是罩上了隔音層的電子設備，眼中的圖案也在不停地晃動扭曲。他連忙顫抖著手摸過床頭的手铐，試圖把自己铐在床頭。方才舞池裏的意外讓他心緒起伏，身體裏異樣的戒斷反應似乎來的更凶猛了。

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卷起手邊的小毛巾狠狠地塞入口中，這才把另一只手伸進另一邊的拷鎖中。在宛如極地一般的冰寒和黑暗鋪天蓋地將他淹沒時，百煉生咬死了口中的毛巾，大睜到極限的眼角，靜靜地滑出了眼淚。


屋外的莫召奴算好時間，在這一輪戒斷反應即將結束的時候推門進入。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聽到百煉生恢複平穩的呼吸，反而是一種猶如近似窒息般的低吟聲。莫召奴心裏驟然一沈，急忙摸索著靠近床邊，伸手去摸百煉生的臉。

入手皮膚滾燙，還有些濕潤，莫召奴倒抽一口冷氣，隨手摸過一條枕巾，將那人的眼睛遮嚴，低聲說道：“我需要開燈，你堅持一下。”

百煉生輕輕地抽噎了一聲，小小地點了點頭。


來的比預計的早太多了……

莫召奴的手也有些抖。他檢查出百煉生身體裏種種藥物的疊加會出現激烈的衝突反應，但最初都壓抑在毒瘾之下，一旦毒瘾的戒斷反應有所緩和，其他藥物的副作用就會成倍爆發出來。原本莫召奴已經開始著手研究消除藥性的方式了，卻沒想到發作的時間竟然比他預計的早了半年。

“閉上眼睛，讓我看看狀況。”莫召奴打開燈就立刻返回百煉生身邊，雙手隔著枕巾捧起百煉生的臉，盡量放柔了語氣。可一貫聽話而溫和的人這次卻激烈地搖著頭，說什麽都不肯再讓莫召奴碰他。

“百煉生，別這樣！讓我看看你！”

莫召奴的堅持沒有得到任何響應，百煉生用力把頭支起，再重重地砸在床上，手腳因爲被束縛住，也只能在有限的範圍裏掙紮，可那種幾乎要把手腳抻斷的力度，讓莫召奴心裏猶如一把刀子在死命地翻攪。


“痛……”百煉生第一次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況，被塞入毛巾的嘴裏模模糊糊地吐出這麽一個字。他感覺全身的癢痛就像是順著毛孔鑽進了皮膚，又進入了骨頭，他全身被縛，哪裏都摸不到，只能在床上拼命晃動身體試圖摩擦皮肉，那種力度就像是要把骨頭都磨出來一樣，比最初毒瘾發作時還要痛苦千百倍。

莫召奴見百煉生掙紮的厲害，怕他窒息，也怕他咬了舌頭，猶豫半響，還是從他嘴裏取出了毛巾，准備繞成條形勒進他口中。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交替時間裏，百煉生似乎清醒了一瞬，他看著床邊的人，不太確定地喚道：“莫……召奴……？”

莫召奴一喜，正想說些什麽，緊接著又聽到百煉生顫抖著說道：“拜托你……給我……打一針吧……”


莫召奴頓時僵住了。他之前一直在發愁百煉生從不開口求藥，當下這聲哀求終于說出了口，他反而開始恐懼了。

莫召奴一直覺得自己心硬冷漠，最初的時候他一直想象著，如果眼前這人開口，他要如何在第一時間狠狠地拒絕，讓那一聲聲動人的哀求長一點，再長一點……畢竟，在這方面，性格惡劣的莫老板一向對打擊人有種別樣的偏愛。

然而百煉生這聲哀求卻讓他驚懼地發現，他的第一反應，竟是想幫他脫離眼前這種揪腸裂腑的痛苦……

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定。


“莫……召奴……”百煉生痛苦地叫著，莫召奴咬咬牙，將手中扭成條狀的毛巾重新勒入百煉生口中，將剩余的哀求全數封回。

“我不能……”莫召奴輕撫著百煉生的臉，話才出口，眼眶就泛紅了。

即使是最初戒毒時那麽強烈的戒斷反應，百煉生都沒有吐出半個字的軟語，如今竟已經到了開口求針劑的程度，可想而知現在他是有多痛。

莫召奴聽著那一聲聲咬字不清卻不忍卒耳的求救聲，竟有種捂著耳朵落荒而逃的衝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百煉生的掙紮減弱，人已經全然陷入了昏迷，只有手腳還在間或抽搐。莫召奴守著他，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沒有人能忍心看著這樣一個高傲而硬淨的男人，落至眼前這步田地。莫召奴輕柔地擦去百煉生額頭上的冷汗，他想救他，卻無從下手，他甚至不知道百煉生究竟是憑借什麽在堅持忍受這種可怕的痛苦。


“過幾次就好了……只要再堅持幾次……”莫召奴說著自己都不能確定的論斷，就不知道想說服的是那個已經昏睡的人，還是自己。

看到百煉生就漸漸平靜了下來，莫召奴知道，這第一次的藥物衝突反應算是勉強結束了。可第一次就這麽強烈，之後的，要怎麽熬？

小心翼翼地解開百煉生的束縛，莫召奴拉過一旁的被子將人蓋好，而後下意識地握住百煉生的手，許久，才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又慢慢地放開，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而在莫召奴關上房門之後，原本嚴絲密縫的窗簾忽然微微一動，繼而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從窗外翻入，輕輕地落在了地上。


離開酒吧的莫召奴一直心神不甯，雖然他再三吩咐了心築情巢的侍者，不許任何人上樓，然而他仍是一步三回頭，總覺得那個人不會這麽輕易就放棄。

抵達白無垢住處時，同住的人黑著臉沒好氣地把莫召奴攔在了門外。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清晨兩點。”

對方對著莫召奴沈默半晌，蓦地爆發出一聲大吼：“清晨個屁啊現在是淩晨！你搞什麽鬼大半夜的跑來……”

話沒說完，那人身後探出一個睡眼朦胧的身影：“是莫召奴啊……真難得你大半夜會跑出來，發生什麽事了？”


莫召奴皺眉看了這個在業內傳說一個電話就能到場的知名藥劑師許久，開口說道：“他的藥物後遺症，提前發作了。”

“什麽？！”白無垢頓時清醒了，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時間比預計的早了這麽多？這怎麽可能？難道是初診失誤？”

“是什麽原因不重要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得盡快把之前說過的清毒計劃提前了。”莫召奴並沒有進入房間的打算，他站在門口，手插在衣兜裏，看似輕松，語氣裏卻有著明顯的沈重。

“可是他的身體並沒有調養好，現在進行，這個過程的痛苦會加倍……”

“痛苦加倍，也比就這樣被毀掉要好吧！”


白無垢驚訝地看了一眼情緒有些激動的莫召奴，沈吟了片刻，說道：“這樣吧，你去問問他的意思。我隨時都可以著手進行，但是他……問問他想不想見一見過去的朋友，還有他的孩子，萬一……”

“不會有萬一！”莫召奴斬釘截鐵地打斷了白無垢，“不要想象這個萬一，我會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頓了頓，莫召奴又柔和了語氣，“我會去問的……畢竟，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


夏夜的微風，吹起少許涼意，白無垢在莫召奴離開後關上房門，在客廳裏緩慢地踱著步，他已然了無睡意。走了一圈，白無垢抱歉地對身邊的男人笑了笑：“我去研究室一趟，時間還早，你繼續睡吧。”

“我陪你。”男人拎起外衣，並沒有多余的抱怨。

白無垢一怔，繼而笑了。

“好。”

他們兩人，也同樣曆經過無數的誤解和波折，最終才走到一起。而也正是因爲過往的不容易，讓白無垢又想要幫助那兩個人，卻又不太想做這個推手。

有些事情，是如人飲水，他不知道他們有多少決心和准備，來面對日後未知的狂風暴雨。但他知道，只有經曆的越多，才越知道如何包容身邊的人，這似乎是那些真正想要一輩子相守的人們，無法逃避的途徑。


百煉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的邊縫，在地板上灑下一道金黃。

躺在床上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百煉生才慢慢地起身。前一晚上出了滿身的冷汗，這時候黏糊糊的，大熱的天，實在難受。

“喏。”一旁的人遞過一杯水，百煉生看他一眼，微微苦笑著接過了杯子，喝了幾口，這才輕聲問道：

“最近……我不能出去了是不是？”


百煉生的聲音有些啞，但莫召奴知道那不僅僅是因爲前一晚上的脫毒失水。

那些不斷蠶食百煉生身體的藥物，已經開始漸漸浮現出可怕的副作用。藥物疊加的效果並不是單一上升的曲線，而是某一日忽然達到一個巅峰的值，然後如同摧枯拉朽般將人徹底摧毀。而目前，百煉生的身體機能，正在以緩慢卻明顯的速度，漸漸進入衰竭，如果再不清除他體內的藥物毒素，只怕百煉生……熬不過這個冬天。


“你……需要休息來保存體力。”莫召奴坐在床邊，看著百煉生，“我考慮了一件事，但是做不做，還是要看你的決定。”

百煉生微偏了頭，用探尋的神色看向莫召奴。莫召奴頓了頓，眼神不易察覺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有辦法幫你消除藥性，如果順利的話，也能同時去除這些紋身，可是……你也知道那些藥物的數量和你身上紋身的面積，這個過程，會很痛苦，而且，非常危險。”


百煉生靜靜地聽完莫召奴的話，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片刻後，平淡地問道：“會死嗎？”

莫召奴看他許久，歎了口氣道：“如果出了問題……會。”

“那就做吧。”百煉生勾起唇角，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那……你要見一見……”

“不用。”百煉生似乎知道莫召奴想問什麽，神色溫和地搖了搖頭，“我都見過了。”

莫召奴一愣，都見過了？什麽時候？

百煉生看到莫召奴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個忍俊不禁的微笑：“不要這麽驚訝啊，你又不是全天監控我，怎麽會知道我去了哪裏？早在一周前，我就已經見過我想見的人了。”

猶豫了片刻，百煉生又垂下了眼眸：“當然，他們並不知道。”


……果然是這樣。

莫召奴在心裏苦笑。

眼前的人並不是真正的薄情，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放下朋友和親人。只怕在他能下床走動的第一天，他就去看過那些人了。那麽，他應該也知道……

“風采鈴的事情……”

“啊，我知道。”百煉生看著地板上閃動的陽光，輕聲說道，“舍棄自己而保住孩子，很像是采鈴會做出的選擇。”

“……如果，這個選擇是另外一個人做出的呢？”


百煉生很慢很慢地轉回頭，看向莫召奴，神色沒有絲毫意外。

“那麽，他只是在代我受過，而且，我不會感謝他。”

不知怎麽，百煉生冷漠的神情讓莫召奴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幸災樂禍的感覺。他也知道這種時候落井下石非常惡劣，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依照他對那個人的了解，他幾乎可以肯定對方一定是更想要留下孩子。畢竟孩子屬于素還真，而那個女人，卻是再明顯不過的絆腳石。

不能說是卑劣，將心比心，這種陰暗的心思，他也有。而讓人慶幸的是，他不需要去做這樣的選擇。


莫召奴深吸一口氣，按壓下那些說不得的心思，狀似無意地握住了百練生的手。

“要聽我說一下祛除紋身和藥性的方式嗎？”

百練生定定地看著他，覆蓋了繁複紋路的手安安靜靜地放在身側，沒有絲毫抗拒的意思，然而那雙眼睛裏，卻帶著似有若無的戒備。

就在莫召奴以爲百練生會抽走自己的手並冷漠地回應一句“不必了”的時候，百練生微微往後一靠，合上了雙眼，輕聲說道：“好。”



這一天，百煉生幾乎沒有下床，身體裏的疲倦感比往日來的更明顯，讓他完全提不起精神。

到傍晚的時候，看到莫召奴還在房間裏忙東忙西，百煉生不由得出聲道：“莫老板，樓下的生意還需要你照顧，我又不會跑，不用一直守著我啊！”

莫召奴瞥他一眼，沒理會他，反而轉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個賣相精致的盒子，沒好氣地往百煉生面前一放。

“全吃掉。”


“這是……！”

百煉生看著面前精致熟悉的盒子，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花釀慕斯诶！他之前經常吃的點心。每日限量供應，如果不是自己和蛋糕坊的老板熟悉到可以穿一條褲子，就連自己都很難搶到，莫召奴，又是從哪裏買回來的？

“看什麽看，你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先墊墊肚子，我去給你准備晚飯。”

說完，莫召奴有些氣哼哼地走出了房間。留下百煉生在屋子裏對著花釀慕斯一頭霧水。


莫召奴當然知道這個蛋糕的珍稀程度，也不是沒想過早上爬起來去排隊，可惜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那些因爲美食而起肖的人太可怕，有潔癖的莫老板遠遠地看到那種烏煙瘴氣的隊伍就退縮了。

而今天看到百煉生不算好的精神狀態時，他又萌生了去買蛋糕的想法，結果依然失敗而回，正當他心情不豫地回到酒吧時，就看到自己的吧台上放著兩個精致的盒子，吧台邊，坐著一個男人。

是那個傳說中的限量蛋糕！還是兩個！

莫老板看了一眼自己想搶而沒搶到的蛋糕盒子，又看了一眼男人，眼神裏赤裸裸地流露出“可惡的特權階級”這幾個字。

男人並不理會莫召奴的鄙視，只是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推：“給他。”

然後就潇灑利落地走了。


給個屁啊你想得美！別想用糖衣炮彈讓他原諒你啊混蛋！

莫老板氣得七竅生煙，當場那其中一個每日限量供應20個的珍貴蛋糕就進了酒吧侍者的肚子。

然而很快的，莫召奴就從暴躁的憋屈中冷靜了下來，然後變成了無奈。想到今天百煉生一步都沒有出門，窩在床上一整天無精打采的，莫老板終于挫敗地把另一個蛋糕從一幹侍者的狼爪下收繳回來帶上了樓。


知道百煉生對甜點的執念，而看到那些侍者在吃下蛋糕的第一口就露出的驚喜表情，莫召奴就知道這個不大的慕斯必然是非常美味。而擦除紋身之前的確需要禁口，甜食水果都是是養護皮膚的絕佳選擇，莫召奴之前也想過這下大概正好趁了百煉生的心，可以每天吃甜滋滋的食物了。

果然百煉生看到那個精致的盒子頓時兩眼放光，莫召奴又是欣喜他生動的表情，又是郁悶這個蛋糕不是自己買回來的，不由得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饞貓”。

反正他也不知道是誰買的。

莫召奴心想，幹脆也不解釋，有功勞就占功勞，可惜糾結的心情讓莫老板實在煩悶，憋不住就逃出去透氣了。


而此時的百煉生，正捧著蛋糕盒子，小小地咽著口水。

雖然他很不理解莫召奴莫名的低氣壓，但是眼前甜甜的蛋糕香味一個勁地在往鼻子裏鑽，算一算他也很久沒有吃過這個蛋糕了，還真是非常的惦記呢……

……管他的，先吃了再說。

只猶豫了一小會兒，百煉生就拆開了包裝盒子，拿著附送的小調羹挖下蛋糕放進了嘴裏。頓時，熟悉而清甜的味道彌漫在口中，百煉生動了動嘴，卻怔住了。


慕斯很好吃，甜美的口感，軟軟的奶油，裏面淡淡的酒香依然讓人陶醉，似乎和以往並無區別。

然而百煉生卻感覺這次的慕斯好像少了些什麽，又多了些什麽，只是嘗了半天，也吃不出究竟有哪裏不同。

精神過敏了吧……百煉生挖下蛋糕送進口中，在心裏暗暗嘲笑自己。

早該忘記的不是嗎，無法控制自己的神智清醒與否，變成沒有意識的動物，被那個人抱著養著，餵飯洗澡……

啧，爲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個人，想起那個時候曾經被餵食過的蛋糕……

百煉生有些煩悶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捧起蛋糕啊嗚一口用力咬了上去，就像泄憤一樣。


原本想仔細享受的蛋糕被一時間心情不好的百煉生三五口吞下了肚，他習慣性地拍了拍肚子，撅起嘴翻身下床，簡單清洗了自己之後，又撲上床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下意識的小動作讓如今虛弱還偶爾散發煞氣的百煉生頓時可愛了許多，只是他自己毫無自覺地躲在被子裏生悶氣。

氣過往的記憶根深蒂固，還氣自己不爭氣，氣著氣著，百煉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在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之後，一個與前一夜相同的身影，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推開了窗戶，輕輕地翻進了房間。


那人輕手輕腳地走近房門，伸出手，緩緩地將門反鎖之後，這才小心地靠近床邊。

透過灑在房間裏的月光，他可以看到床上的人側趴著，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裏，一只手握了拳，探在被子外，嘴唇不甘心地撅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來人靜靜地站在床邊看著，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寵溺的弧度。

其實……也並沒有改變不是嗎？


屏住呼吸，來人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撫上了百煉生布滿紋路的側臉。觸感一如過往般細膩，然而那些青黑的顔色蜿蜒在皮膚之下，在月光映照中好像毒蟲一樣毀掉了百煉生線條精致的臉。

那人手指有些不舍地撫過百煉生的眉眼，又撫過嘴唇，而後不知不覺地俯下身，一點一點地湊近了百煉生……


貼近的嘴唇停在十公分的距離處，俯下身的人動作僵了僵，低頭看了看抵住自己小腹的槍口，再擡頭，對上了百煉生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都沒發現……你藏在哪裏？”

“一直都在手邊。”百煉生一邊說著，一邊戒備地看著幾乎要把自己完全籠罩在身下的人，槍口往前送了送，“走開！”

“還以爲你會放在枕頭下面。”那人略挑了眉，從善如流地舉起雙手，移開了身體。

“然後再被你制住一次嗎？抱歉，閣下的教導，我一直謹記在心。”百煉生慢慢地坐直身體，黑洞洞的槍口始終對准他，從小腹上移到眉間，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素……”

“我是百煉生，不要叫錯了。”百煉生打斷了對方的話，然後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字地喚道：“創世者先生，一頁書，前輩。”


創世者沈默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百煉生，你終于肯認我了，那之前爲什麽不肯相認？”

“因爲沒必要。”百煉生咬牙，“倒是尊貴無比的家主大人，何必屈尊纡貴做這種打扮，還半夜闖進別人的房間，實在太沒有品位了。”

百煉生也是睡迷糊了，感覺到房間裏有人，下意識地摸出了槍來反抗，不想卻是那個自己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見到的人，加上臨睡著前還在想著那個人，腦子一時混亂，也忘記了假裝陌生人，頓時散發出無法自控的排斥情緒。就如同被傷害過的小獸，就那樣本能地流露了不安和抗拒的氣息。


創世者皺起眉，維持著雙手舉起的姿勢定定地看著百煉生。他手腕一動，百煉生立刻往後縮了幾分，創世者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不由得往前邁了一步。

“別動！”百煉生低斥道，目光中染上了戾氣。

“……我沒有別的意思。”創世者放緩了聲音，“我只是想說……百煉生，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你接受莫召奴所說的手術，撐不過來，你會死的。”

“與你無關！”百煉生眯起眼睛反駁道，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態度就像是在賭氣。


“你……！”創世者被噎了一句，頓時眉頭一皺。

他還維持著雙手高舉的姿勢，原本想著這樣或許百練生會消消氣，卻沒想到他的戒備更深。這樣子，根本就沒辦法說自己想說的話啊……

眼前的人，似乎完全釋放了性子裏純然的貓性。任性，多疑，高傲，不領情。創世者衡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用自己慣用的方式來解決眼前不安和戒備的小貓。他暗暗歎了口氣，猛然伸手去抓百煉生握槍的手！

百煉生一驚，手指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按下扳機，然而創世者比他更快，早已先一步扳住了槍上的滑套，拇指更是卡進了扳機與護圈之間，阻止了百練生扣動扳機的意圖！

扣不下扳機，撞針自然無法動作。百練生雖有氣惱，但他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射殺創世者，一擊不中便放棄了。而創世者卻是真正沒想到百煉生竟然真的會扣動扳機，手指上傳來的力度讓他或多或少地有些生氣。一時心悶，創世者奪下了百煉生手中的槍，擡手捏住了百煉生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就算與我無關，你也該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在不合適的時間接受這麽傷身的手術，你怎麽從來就不懂得愛惜自己！”

“愛惜自己？”百煉生反問一句，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一樣，“我愛惜自己，有什麽用呢？我最想要保護自己的時候，就是我最無力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很想愛惜自己呢，可還不是被人……！”

話語被溫軟的東西堵了回去，熟悉的感覺讓百煉生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記了掙紮。

輕柔地吮吻著百煉生的下唇，創世者單膝跪在床沿，雙手環住百練生的腰身，雙手有些抖，一貫冷靜的聲音裏，也夾雜了不易察覺的顫音。

“……是我的錯……別說了……”


懷抱太緊，而吻又太突然，百煉生也沈默了，他從來就沒有自揭傷疤的興趣。他乖巧地仰起頭，任由創世者細細地摩挲親吻他的嘴唇，過了好一會兒，百煉生才淡淡地開口：“前輩，你看著我。”微微分開了少許距離，百煉生認真地看著創世者，然後擡起手，指尖在臉上的紋路上滑動，“你看得懂這些花紋嗎？它們其實是來自一種古老的文字，重重疊疊，只有一個意思——生生世世的束縛。”

創世者雙手捧著百煉生的臉，愣愣地看著他，艱難地開口：“……你相信這些東西？”

“不。”百煉生搖了搖頭，“但是我知道，我已經回不去了。”


“我做過一個漫長的夢，然後爲了接近這個夢我用了十年，可是一頁書前輩……你把我送進地獄，只用了一夜。”

“現在我染了毒，被別人刺下這種東西，還被做過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但我想你不會想要一一了解。”

“夢做完了，就該回到現實。”

“所以前輩……放過我吧。”


那個瞬間，創世者忽然感覺，有什麽很久都沒有流出過的東西，正從心底，帶著絕望的情緒，一點一點，湧上眼眶。

-----聖華離散逐香塵，千年一夢染魔氛-----
-----經綸神通空具足，不能複歸九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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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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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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