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22 【天地】【玉逍遥X瑟斯】鸣鵙（1~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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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梧鳳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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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5-22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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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2 【天地】【玉逍遥X瑟斯】鸣鵙（1~终章）

送给一个未及相识的朋友

鸣鵙，谓，天将寒。

所有的偶遇都是蓄谋已久的重逢

那日，恰是六月雨后初晴，风很温暖。下午湿漉漉的阳光倒映在这偏僻茶栈门口车辙的水洼里，在干燥的茅草屋顶，折射出跌碎的细碎光斑，之前在暴雨中前来茶栈中躲雨的旅人，早已匆匆忙忙三两人结伴上了路，只剩一个黑发的青年，坐在靠近门口的木质桌前，看着从茅草屋顶偶尔滑落的水滴发着呆，直到有人从门外进来，满身风霜的走到他的桌前，对他说，这位兄台，别来无恙。 %/updw#{B
然后他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温柔的梦。

（一）纵使相逢
“店家，包子多少钱一屉？”玉逍遥背负长剑，一身劲装的在街对面徘徊半晌，终于还是站在冒着热气的包子店前，指着热在灶上，刚蒸好的包子问。
“十文钱一屉，若是两屉十九文，三屉二十八文。”店家喜笑颜开的把白抹布甩到肩上，揭开大蒸笼向来询问的人展示里面一个个躺在竹编小蒸笼里的小笼包，“您来几屉？”
“那岂不是买的越多，花钱越少？”玉逍遥眼睛一亮，在老板的应答声中，十分豪迈的开口，“你尽管给我上，上到不要钱为止！”
他话音落下，还没等到店老板撸袖子赶人，身后就传来“噗嗤”一声笑，笑声轻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的回头看去。
发出笑声的人离他不远，就在他身后三步左右，那人着一头稍浅的紫色长发，长发披散没有束冠，有几缕细细的发辫从耳后垂到胸前，发梢缀着几个颇具异域风情的金色圆环，他大约是钟爱紫色，身上穿着略深的紫色华服。从他衣着发饰来看，应不是中原人士。此刻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熙攘街道上，披着一身阳光，弯起一双月牙眼乖巧的对着自己笑，笑容如十月的天色一般和煦晴好，又似三月春风一样干净透彻，让人看着心底忍不住愉悦起来。
玉逍遥很自然也对着他笑起来，对他招呼，“这位兄台，听我讲笑话可是要付钱的。但今天我出门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不宜接触金银俗物，不如你请我吃包子怎么样。”
“好啊。”站在原地异域装扮的青年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近前，倾身看着一个个整整齐齐躺在蒸笼里的白胖小包子，歪着头眨着眼询问，“是叉烧包吗？冥想者曾听人说，中原的叉烧包是人间名物，吃了它，心情就会变的很好。”
“耶？告诉你的人，倒是和我一般想法。”玉逍遥和他对视，发现他的个子比自己略矮一些，五官很是精致，一双眉在刘海半掩中似乎有些细，但睫毛很长，长的似能挂住从蒸笼中升腾而起的雾气，让那些雾气停驻在那处，成为非冰非雪的雾凇。透过雾凇，自己还能看到他如盛满月色湖泊一样微蓝的瞳孔，乖巧狡黠温柔盈满其中。
那异域青年发现他在认真打量着自己，不解的轻轻“嗯？”了一声。
玉逍遥顿时如梦初醒，为了掩饰自己失态，故作豪迈的拿起一个小笼包，烫的左手倒右手，颠了两下后，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咬上一点包子皮，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解释，“这个不是，这是另一种人间名物，叫小笼包。老板，给我每种馅儿包上……”他说一半，对着异域青年淘气的眨眨眼，“今天这位兄台请客，给我各来十屉！”
那异域青年似乎被他的胃口惊住了，略微张了张嘴，迟疑一下终究只能佩服的感慨着叹气，“兄台，你可真不客气。”
“跟了我这么小半天，兄台，你也挺不客气。”玉逍遥抱着双臂看包子店老板拿出油纸把热腾腾包子一小笼一小笼的包好，向着那位异域青年方向移了两步，“说吧，是找逍遥哥有事？”
那位异域青年似乎对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跟了好一段路并无太多惊奇，对他的询问也无躲闪之意，“冥想者前日见兄台在城外接济灾民，觉得兄台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玉逍遥干笑了一下，被他说的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这不是觉得他们挺可怜，就……就没忍住呗。”
没忍住把钱和干粮都捐完了，连个馒头都没留，到现在已经两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真是个滥好人。
异域青年看着他，脸上笑意看起来愈发乖巧，“冥想者觉得兄台可能需要点江湖救急，就跟了过来。”
他如此解释，若是常人自然会越发不好意思，但玉逍遥似乎天生就自来熟，先是对包子店老板招呼每种再来十笼，然后才对异域青年正式拱手一礼，“在下玉逍遥，多谢兄台江湖救急，还未请教兄台名号。”
“冥想者，瑟斯。”紫色长发的青年面带笑轻轻弯腰，虚倾身体，曲手环于身前，浅浅的行了个鞠躬礼。只是礼行到一半，就被站在身前的人突然伸出手，握住指尖，接着瑟斯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玉逍遥拉起自己手，躬身吻在自己手背上，对自己行了个更标准的骑士吻手礼。
“哎？不是这样的？”刚才看到瑟斯动作，不知为何脑子一抽想起偶然瞥过的异域风物志上所载的西方礼节，就地行了个吻手礼的玉逍遥看到瑟斯一脸尴尬，满是不解。
“……吻手礼，应对女子行才对。”瑟斯抽回手，不着痕迹的把手往背在身后，低着头，耳垂上泛出一点微红，“这位兄台，你行错了。”
“哈……哈哈，这样啊……”玉逍遥尴尬的左看右看，“你们国家的礼节可真是不一样，我要是抓着哪个姑娘家的手亲上去，不得被打成猪头怪。”
瑟斯抬起头，好看的眼睛略微睁大，惊讶的看着左顾右盼的玉逍遥，“中原女子都如此英雄了得？”
玉逍遥琢磨了下这句似言不达意，又似恰如其分的话，摸着下巴沉思良久，脑中来来回回都是自己彪悍小妹系着围裙，一手锅铲一手叉腰对自己怒吼大哥不准给离经吃太多糖的模样，终是沉痛的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兄台行走苦境，可要万分小心才是。”
瑟斯听着一脸心有余悸的点头，“我自西方大陆神圣天尊帝国外出游历，初到苦境，未曾想到苦境民风竟是如此……如此……”
玉逍遥见自己胡诌一句真有把人吓到的趋势，连忙摆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这苦境中原，还是很有温柔解语女子的……”
“二位？”旁边突兀而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越来越不着边际的话，两人齐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卖小笼包的老板早已包好了一堆小笼包，整整齐齐码在桌上，乐呵呵的用毛巾搓着手看他两，“承蒙惠顾，七两八钱四厘银子，给您抹个零头，给七两八钱即可。”
玉逍遥听到这个价格，刚想反驳说这包子忒贵了，就看到旁边瑟斯从袖中掏出一个颇为精致钱袋，从里面拿了枚金灿灿的圆形钱币递过去。他似乎对中原物价不太了解，见老板愣住不接，有些无措的看了玉逍遥一眼，正准备再往外拿一枚。
玉逍遥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拿过他手里那枚硬币塞到愣住的老板手里，转头对瑟斯解释，“够了够了，这么大块金子，盘下这店铺都够了。”说罢又扭头对店家吩咐，“知道你找补不开，剩下的你尽管做包子拿去分给城外灾民，可别想高价蒙混逍遥哥啊，逍遥哥可是武林上有名的大侠，你少分了，我可得来找你。”
包子店老板拿着手里那枚样式古怪的金币，在上牙咬了一咬后，笑的合不拢嘴，赶紧把金币贴身放好，拍着胸脯对两人保证自己的包子物廉价美馅儿大皮薄。
两人等到目送老板美滋滋回店铺内和面后，玉逍遥一边往袖中装包子，一边抽空抬手在无语站旁边的瑟斯肩上拍了拍，“江湖相逢即是有缘，瑟斯啊，你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游历？包子不白吃，那些……”玉逍遥示意的看了看在店中努力和面的老板，“也不白用，我给你当导游怎么样？一枚金币，就能雇到我这么个英俊潇洒的江湖知名少侠，苦境未来的顶级大先天，最重要的是……”说着，玉逍遥抬手一撩垂下来的几缕不羁刘海，故作潇洒的给对着瑟斯摆了个自觉十分帅气的姿势，“我还是上天入地苦境八千年一遇的第一大帅哥！如此优秀的我给你当导游……”玉逍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已经呆住的人，“你不会吃亏的。”
“倒是并无特殊去处。”瑟斯在被他的一顿自夸震慑后，又眼睁睁看着他一包接着一包，把桌上一堆小笼包都放入袖中，眼睛都直了，“本是四处游历，随处看看。”
“这样啊……”玉逍遥把桌上一堆小笼包装入袖中后，沉思片刻，“我正要去东武林办事，兄台不如与我同去？”说完发现瑟斯还在看自己袖子，于是潇洒的扬了扬广袖，洋洋得意的笑道，“袖中纳物乾坤之术，保温保鲜冷热分开储藏，怎么样，逍遥哥厉害吧！”
瑟斯听他如此得意自夸，很捧场的艰难点了点头。
商量好了行程，玉逍遥又对着包子店老板吩咐一番，临走不甘心的在灶上刚熟的小包子中摸了一个，边吃边带着自己新结识的异域友人上路了。

[ 此帖被秋梧鳳兮在2021-05-22 09:06重新編輯 ]

痛终有时，爱必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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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5-22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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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梦入芙蓉浦
两人从集市离开后，向东行了三日。一路上玉逍遥风趣幽默，而瑟斯初至中原，对任何事物都十分好奇，玉逍遥就是指着一块石头和他胡侃海吹他也能听的津津有味，反是玉逍遥每每被他用那双好看的眼睛认认真真盯着，自觉吹过头，偶尔会有少许不好意思。
这日两人特意起了个早，在赶上接近一个时辰路后，终于来到了玉逍遥一路上赞叹过无数次的风圆渡。
风圆渡并非在往东而去的要道上，但此处不仅有天然的千里荷塘与转瞬云来雨去异景，更时常可见叶上初阳干宿雨、悬雾跨虹笼清荷。玉逍遥在拜入仙门之前曾来过两次，此后一直念念不忘——当然，本地的荷水鸡、莲米竹筒饭、藕花红鲤等名菜，玉逍遥也是念念不忘的。反正绕路从这里东去，也绕不了多远，于是玉逍遥就带着身为金主钱包的瑟斯往这里来了，美名其曰，遍赏苦境风光。
到了风圆渡，恰是晨雨初停，一轮朦胧的红日悬在虚环荷塘外似淡墨的远山之上，蜿蜒水道穿过历雨之后千姿百态的密集莲海伸向远处。大约是因为刚下过雨，此处并无游人来往，只有不远处湖面上一名老翁披了蓑衣头戴斗笠于一叶扁舟之上盘坐，酒壶挑于小舟篙梢，就着新鲜菱芰，一口老酒配几句模模糊糊小调，颇为闲逸潇洒。
玉逍遥见了小舟，挥手抄着一口软糯方言冲那处大喊，“丈翁，渡人不？”
瑟斯颇为惊奇的看着一口软糯方言的玉逍遥，不由感慨，“玉兄你懂的真多。”
“哈哈，学好一口方言，买东西能省不少钱。”玉逍遥这几日已经和瑟斯混的很熟了，一脸得意的抬手勾住他的肩，“我这也是为你省钱。”
瑟斯任他勾着自己肩膀耍赖，想了想缓缓开口，“可是玉兄再省，也还是没钱。”
刹时玉逍遥夸张的捂住胸口痛苦的“啊”了一声，仿佛中箭了的小动物一样靠在瑟斯肩上，一脸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说实话的瑟斯，“瑟斯兄，你伤害到我的心了，等过了荷塘，对面渡口风圆茶栈里的荷水鸡、莲米竹筒饭、藕花鲤、红花藕汤、八味湖珍鸭、老雁汤、酸辣螺…他们家所有菜品，我每一种吃双份……不对，三份才能好！”
这三天来，已经充分领教过他胃口的瑟斯，对着他麻溜报出来的菜名，忍不住感叹，“玉兄，你真能吃。”
“吃不完，不是还能存起来当点心么。”玉逍遥说着得意的晃了晃自己袖子。
在两人说笑间，那位老翁已经撑着船到了岸边，一靠岸玉逍遥就熟门熟路的拉着瑟斯跳上船和老翁搭起了讪，“老人家，今天我们头趟过去么啊。”
“是嘿，这天连天的下雨，走这条路人少，今天难得见晴，刚出来就接到你们上船了……”撑船老翁见是两俊俏后生心中欢喜，笑呵呵的把一小竹筐新鲜菱芰莲蓬拎到他们面前，“不撑渡不得行，家里还等着米下锅。”
等米下锅你还喝酒唱歌？瑟斯奇怪的看了看那老翁，而玉逍遥则是开心的从竹篓中翻捡出个菱角放嘴里咬开，递过一半给瑟斯，“那您老可是来对了，我们这位瑟斯公子，大方的很，等下肯定给的多。”
瑟斯十分乖巧的没有说话，只顾低头研究自己手里的一半菱角，那菱角原长的像一对牛角，现在被人从中间咬开，雪白的果肉从黑梭梭的果壳中露出，隐约散发着让人心愉的清香气息。
“是这样吃的。”玉逍遥拿着自己的一半菱角，在手中熟练的用手指一捏一顶，壳中雪白的果肉就被顶的凸了出来。玉逍遥演示一遍后，看到瑟斯一脸疑惑的把手中菱角翻来覆去，顿时笑了起来，“看来是不会了。”说完伸手把手里剥出来的雪白菱米递到瑟斯嘴边，“来尝尝，很好吃的。”
瑟斯抬起眼，略有些紧张的看着玉逍遥，小心翼翼咬住他手里半颗菱米，雪白的菱米入口粉糯香甜，让原本心中忐忑的人眼中泛出欢喜神采，边嚼边低下头，学着玉逍遥的模样笨拙的试图用手指试图顶出菱米。
“笨啦。”玉逍遥探过身体，双手包住他不得章法胡乱捏着菱壳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教他摆出正确握法。瑟斯的手指纤细微凉，柔柔软软的，指上奇异的没有练武留下痕迹，玉逍遥握着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自己好像曾经握住过这样一双柔软干净的手，曾经这样一双柔软干净的手，就那么安静的任自己握着，只这点联想，就让玉逍遥觉得心中一荡。
嗨！难道是仙门素三年，见谁都好看？
玉逍遥定了定神，按着他的粉白的指尖轻巧一捏，轻巧的顶出壳中剩下半颗菱米，送到人嘴边。看着他粉色的唇瓣微启，低下头雪白的贝齿一咬，轻盈的叼走手中半颗果肉，玉逍遥笑的越发开心，“好吃吧，这地方产的菱角整个苦境都很有名。”
这个菱米可能是真的很符合瑟斯口味，瑟斯坐在船头，手托着一鼓一鼓的腮，歪头看玉逍遥又从竹筐里拿出菱角熟练咬开剥着，也从竹筐中拿出一个在手中把玩叹气，“玉逍遥，你真会享受。”
玉逍遥听到这句，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望着远处成片莲花，表情有些迷茫，“这句话，我好像听谁说过。”
瑟斯听到他的回答，把玩菱角的动作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的开口，“可能大家都这样觉得吧。”
“啧啧，我四处骗吃蹭喝，这样的生活水准都能让人产生如此想法，那这人过的，得多苦。”玉逍遥摇了摇头，剥开手中菱角，一半丢到自己嘴里一半放到瑟斯手中，潇洒的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小舟船头，随着小舟轻晃，听着划桨之声以及隐隐约约从藕花深处传来模糊琴音，看着如覆轻纱似透似遮的天空，嚼着嘴里甜糯的菱角，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浸透薄雾沾染在脸上，只觉得时间似长似短，竟生出浅淡睡意，不知为何于迷蒙中脱口而出一句，“他过的，得有多苦。”
阳光仿佛随着小楫轻舟，逐渐热烈起来，这片莲海很大，也很安静，除了细微的船桨水声，便只有风拂过繁盛花枝荷叶簌簌之声，以及夹杂其中似远似近的模糊琴音。
不知过了多久，单调的划桨之声逐渐淡去，连风过花叶之声也没了。玉逍遥有些奇怪的坐起身，向着记忆中本应传来划桨声的船尾看去，那里分明堆着满满一堆新鲜菱芰莲蓬和一大束红红白白的荷花苞，哪里有人。玉逍遥皱着眉头，又转头向自己身侧看去，只看到一头乌压压柔顺发丝披散两肩，眉目精致低头乖巧剥着菱角的瑟斯，心中只觉得他似有哪里不同，但细看，却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
此时，天地静谧无声，一切仿佛凝固了一般。
“瑟斯。”玉逍遥盘起双腿，认真看着熟练剥着菱角的人，只见他矜持的坐着，怀里放着一张翠嫩荷叶，荷叶上堆了一小堆雪白的菱米莲子，他动作轻巧，掰开菱角轻轻一挤，雪白的菱米就落在荷叶上，剥完又从身边拿起一个莲蓬，从中剥出莲子，仔细剔去莲心。
玉逍遥下意识觉得他是给自己剥的，于是笑嘻嘻从他怀中把荷叶挪到一旁，然后懒懒散散的把头枕到他怀里，熟练的闭上眼睛蹭了蹭，“瑟斯~喂我~”
“自己喜欢吃，又不爱剥。”眉目隐有忧伤的少年，嘟着嘴不情不愿把手里细心剔去莲心的莲子喂到他嘴里，“掌门师兄让我以后不可再惯着玉师兄了。”
玉逍遥听着他的话，只觉得颇为古怪，不解的睁开眼睛，逆着明媚阳光看向喂自己莲子的乖巧少年，阳光从他背后洒下，为他勾勒出一圈柔软的彩色光晕，让人不太能看清他的容貌，“你……叫我什么？”
四周一切，不知何时又鲜活了起来，天上有白鹤展翅飞过，平静湖面被风吹皱，泛起点点涟漪，莲花荷叶随着水波起伏轻漾，有觅食水鸟成群结队刮躁的从小舟旁水面游过，拉出长长的人字形波纹。
未束冠披散着长发的少年迷茫了片刻，缓缓开口，“叫你，玉师兄啊。”随后目光逐渐清明，抬手广袖轻展，雪白广袖之上精致的浅蓝花纹繁复，脸上笑意盈盈，抬手用微凉的掌心覆在玉逍遥额上，“玉师兄，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小舟在湖中，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向未知处而行。玉逍遥轻轻抬起手臂，把自己掌心覆上少年的手背，目光落在少年悬于腰上浅绿玉佩上，那里用古篆镌着“末日十七”四字。
是了，想起来了，自己昨日于门派比试中夺了剑魁，今天买了好酒邀十七泛舟共饮。
此时，小舟突的一顿，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靠岸。
玉逍遥抬头目光随青石阶梯往上，有高阙玉楼顺着延绵群山如画铺陈，仙禽瑞兽漫步翱翔其中，渺渺仙音不知从何处而来，隐约入耳让人心神清宁。
看着远处山道上侍立的抱剑女童，玉逍遥下意识觉得，自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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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5-22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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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梦里不知身是客
玉逍遥刚从船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从山道御风而至的抱剑女童板着脸训了，“主人，你每次和十七哥哥出去玩，都不带我。”说完不等玉逍遥辩解，便旋身化为清风，携裹了一柄花纹古朴剑身湛蓝隐约有雷电流转的长剑，锵然归入剑匣。
玉逍遥这才发现，自己腰后斜挎了一副古朴剑匣，匣中剑意流转，带着种奇异的熟悉与陌生感。
想起来了，她是自己的剑灵，这是自己的剑匣，匣名青帘卷梦。
“哪里有喝酒还带小朋友的。”玉逍遥笑着熟练的拉住身边人的手，一起沿着青石山阶往上走。
一路行来，玉逍遥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比如这山道上的风景，看上去分明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何处违和，就像是自己在画卷中看过千万遍，而今终于一一行来印证。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人心中如同空了一块，直至玉逍遥侧头看到安静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少年，才终于如一脚踏实在地上。
天色不知在什么时候转暮了，那卷如画山门半空中有莹莹星河绕阁流淌，如同诸天星辰降世，又像整个门派升入天空，浸入星海。
玉逍遥看着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少年，他好奇的睁大眼睛赞叹的看着那片星海缓缓流淌，从自己的角度看去，他眉目干净，眼神清澈，正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节。大约是自己看的太过认真，看的他不自自主看了回来，不解的看着自己，“玉师兄，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就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怕。”玉逍遥与他牵着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总觉得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末日十七还没回答，剑匣里就传来幽幽的一句，“主人，你以为十七哥哥是你徒手在池子里抓的鱼吗？还一松手就跑了。”
“如果小十七是鱼，可于山河湖海来去自在，我抓不抓的住，倒也无所谓。”听自己剑灵吐槽，玉逍遥笑着伸出手臂，单手勾住旁边少年的肩膀，用力往怀里带了带，“你要是鱼，一定不要留下，要自由的到江河湖海里去。”
眼神清澈的少年听他如此说，就歪着头对他笑，“我若是去到江河湖海，那你是不是就见不到我了。”
玉逍遥用手摸了摸下巴，然后似恍若大悟的一拍大腿，故作生气的轻捏少年脸颊，“好啊，小十七你刚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肉，就开始琢磨始乱终弃是不是？看我怎么让你好好记着你玉师兄！”玉逍遥说完伸手往下就要去挠他痒痒，却被人灵巧一钻，从胳膊下真如一尾游鱼一般滑走。然后就看到少年像一头轻盈麋鹿一样灵巧的往前跑去，跑上几阶青石梯后，转身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肉是掌门师兄的，酒是张师兄的，才不要记得玉师兄。”
“小孩你敢不记得我试试！”玉逍遥见他跑的急，怕他摔着，连忙掐诀想御剑追上去，却是连掐两次，自己剑匣里都没半点动静。
正是剑灵又被这恋爱的酸腐味熏到自闭了。
玉逍遥虽然御剑没成功，但跟着追出去没多远，就把冲着自己做鬼脸的人捉住了。在把人按在怀里对着腰上腋下一顿薅后，看着笑到全身无气，可怜兮兮瞅自己的少年，玉逍遥一声长叹，解了剑匣让他拿着着，认命的蹲下把人背在背上，继续向山上走去。
等走完山道路，天色已经全暗了，这山上凭借无数星辰照耀，倒也不显昏暗，甚至还有些太过明亮。山门中随处可见三五成群说笑着结伴来去的弟子，个个身着白底蓝纹衣衫腰，后腰横悬各式剑匣。那些弟子见了玉逍遥便停步恭敬行礼，尊称剑魁，似乎对他背着个人回来，已然见怪不怪。
玉逍遥背着末日十七走过巍峨大殿，又绕行了几处飞檐突翘的阁楼，直至沿着一条山道行至一处背靠山崖的二层小楼前才停下。小楼半掩于竹林之中，整体并不大，但甚为温馨，阁前向阳处种的好些花草含苞半放，几只早知花意的蝴蝶在其中翩然起舞，只待花开。
“好了，好了，到家了。”玉逍遥把背上的少年放下，一边锤后腰，一边笑着调侃，“小十七你看我把你养的多好，都成小胖墩了，再养下去，就背不动了。”
“胡说八道。”末日十七脸上微红，羞恼之下举着剑匣就向玉逍遥打过去。玉逍遥灵巧的旁边一窜，三两步到了门前，把门一推，溜了进去。

转眼春去夏来，等玉逍遥躺在摇椅上，看着在花丛里忙忙碌碌拔草的末日十七时，才反应过来，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都入夏了。夏蝉在树梢上高低起伏的鸣叫着，玉逍遥仰着头看湛蓝无云的天空，随着摇椅一晃一晃，显得颇为无聊。就这样摇了一会儿，玉逍遥终于起身在旁边冰镇果盘里挑了块又大又红的西瓜走过去蹲在拿着小花锄的人身边，带着讨好的笑，把西瓜递到人嘴边，“小十七，别弄了，这么热的天，来吃口瓜。”
“玉师兄你好意思！”黑发少年怒瞪着懒散的人，狠狠一口咬下，淡红的汁水沿着少年粉嫩唇角溢出，流到下巴上，“我一不在，你就吃了睡，睡了吃！”
“随缘生长，自在发芽嘛，别生气别生气……”玉逍遥带着笑意为他擦去下巴上汁水，毫无半点愧疚，拂了下摆懒散的坐在草地上，看着末日十七凑过来咬自己手里的瓜，“这野花野草长的多好~你想想竹林里的笋没人管它，还不是长的爽脆鲜甜，河滩上的野白菜，也那么水灵灵胖乎乎~。”
“对！竹笋好吃，熊猫和猪都爱吃，玉师兄最爱吃！”末日十七被他狡辩堵的无言以对，干脆扔下小花锄生气的扑了上去。玉逍遥笑着接住扑过来的少年，一起仰倒在草地上滚成一团。待到滚累了，两人就一起躺在草地上，抬头看透过层层竹叶撒下的斑驳阳光，感受和煦微风拂面而过，以及不知名的花香不时随风潜来。玉逍遥侧头，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拿了一片翠嫩竹叶琢磨如何才能吹响的少年，心中有种莫名的满足。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玉逍遥伸手把一截草叶从少年乌压压的长发上摘去，“我下个月要去江南了，十七乖乖在家，等我中秋回来，给你带大~螃蟹回来。”
“大螃蟹？”枕着他胳膊的少年一个翻身，趴在了他的胸口，柔软的发丝沿着他修长的颈侧淌下，眼神颇为怪异的看着他。
“有什么不对吗？”玉逍遥被他看的有些心虚，摸了把自己脸，“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没有。”末日十七收回目光，乖巧的把下巴搁在他胸口上，像一只乖巧的猫，眼中依然满是疑惑，“就是觉得，你说吃螃蟹，有点奇怪。”
玉逍遥去江南，一去又是四个多月，回来时真的如离开时答应的一般，带了螃蟹，带了好多螃蟹——他在江南雇了一百多匹快马，每只马驮上两筐蟹，沿途换马不换人，一路疾驰回门内。虽然到了门内，螃蟹死了十之六七，但好歹剩下的够一众师兄弟师姐妹一人分上三五只尝个鲜。
螃蟹玉逍遥不会做，末日十七也不会，所以只能让门派大厨房做好送过来。然而自从螃蟹上桌，末日十七就皱眉咬着筷子盯住桌上螃蟹不言不语。玉逍遥瞧他表情不对，就给他剥了蟹肉放到碗里，“尝尝看，可好吃了，现在秋蟹正肥，我在江南驻守的时候，吃了好多。”
“吃了很多？”末日十七看着放在自己碗里的雪白的蟹肉，表情越发古怪，抬头仔细打量又拿起螃蟹动作熟练剥着的人，“玉……师兄，你很喜欢吃螃蟹？”
“那是，江南的蟹，又肥又大两百文就能买一篓，我是吃舒服了，不过这是发物，江师妹就不能吃，一吃就起疹……"
发物，不能吃。
末日十七听到此处，瞬间如遭雷击，手中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他看着眼前玉逍遥，眼神数变，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握紧，几乎要在掌心掐出伤口。
“……十七？十七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对面的玉逍遥见他发呆，探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被人抬手一把扣住手腕。良久，末日十七才勉强笑了一下，“玉逍遥，你……你叫我什么？”
“叫你十七啊，你怎么了，怪怪的。”玉逍遥看着快要被他捏出指痕的手腕，疼的直吸气，“你不会吃个螃蟹，吃的走火入魔了吧？”
“没事……”末日十七缓缓松手，颇为心疼的轻轻用指腹在被自己捏出来的指痕上轻揉，放缓了声音询问，“玉逍遥，你去江南做过些什么，还记得吗？”
“不就是江南镇剑池的阵法出了裂隙，去补了，还能做啥。”玉逍遥见他一脸阴晴不定，刚才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转瞬又一脸温柔的在自己手腕上轻揉，有些忐忑的追问，“十七，你……真的没问题？”
“没有。”末日十七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十分合宜得体的微笑，“你不继续吃螃蟹了？”
“哦……好。”玉逍遥坐了回去，拿起刚才拆了一半的螃蟹继续拆，一边拆一边不时抬头看看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人，一脸坐立不安，螃蟹也没心思拆了，干脆放下螃蟹认真和他对视，“十七，你很不对劲。”
末日十七想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玉逍遥，你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不是你一出生，我们就认识了么？”玉逍遥不解的看着他，“那一年太古之门封印损毁，妖魔入侵，我下山除魔，从剑南道把你抱回来。”玉逍遥说着，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你当时只有这么打，可黏我了，我一撒手你就哭，所以掌门师兄就把你给我带了……”
末日十七越听，表情却越是难看，最后看向玉逍遥的眼神，可谓万分复杂。
玉逍遥面对如此包含无数内容的复杂眼神，顿觉自己完全无法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只能颇为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

痛终有时，爱必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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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梧鳳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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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5-22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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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晌贪欢
自那日吃螃蟹后，玉逍遥就发现自家十七行为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一刻也不愿和自己分开。春夏之时他去九黎历练过了，夏秋之交自己也去江南镇剑池驻守过，到了现在秋末冬至，两人都无所事事起来，整日在阁楼里下棋看书消磨时日。就连末日十七原本功课也都被他自己各种找借口快给躲了，如若时逢三六九自己要去为小一辈的弟子授课，他也要亦步亦趋跟着，好像很怕一转身自己就不见了似的。
其实说是分春夏秋冬，但因山门之中因灵气充沛，四季之分不甚明显，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仿佛没过多久，就从秋日逐渐行进到了冬天。刚一入冬，玉逍遥就发现自己食量开始越来越大，总是在刚吃过东西没多久，就开始隐约泛起饿意，门中师兄弟每每见他加餐，都笑话他在贴冬膘，迟早体重越八百，御剑而行都飞不起来。
等到第一场初雪浩浩荡荡而下时，玉逍遥已经馋到趴在阁楼二层栏杆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想霜糖了。
“玉逍遥，你很饿吗？”裹着霜色狐裘的少年从房内出来，趴在他旁边栏杆上，歪着头看他。
霜色的狐裘衬的少年愈发眉目精致，他柔软的发丝披散两肩，显得他唇红齿白又乖巧又好看，好看的让玉逍遥不由愣了神，然后掩饰似的哼哼唧唧换了个姿势抱怨，“是好饿，什么时候才开饭啊，那些点心根本就不抵饱，吃多少都不低饱。真仿佛自己吃的是假点心，现在谁要给我点顶饱的东西，让逍遥哥干什么都行。”
少年眨了眨眼睛，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菱角递过去，“你要不要吃这个试试。”
玉逍遥看到菱角眼睛顿时一亮，接过菱角上嘴熟练的咬开，顶出里面果肉，边吃边惊讶，“哎！这个菱角好新鲜，你哪弄来的！”
“嘘……”末日十七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前，示意他小声些，“就这几个，被人听到就没了。”
玉逍遥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把手里另一半菱角剥出果肉递过去，“你也吃。”
“我不饿。”末日十七把菱角推了回去，“你吃。”
玉逍遥感动的就差哭出来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十七，你想让逍遥哥做什么！以身相许行不行！”
“做什么……”习惯他嘴上不靠谱的末日十七直接忽略了后半句，趴在栏杆上单手托腮，望着外面浩浩荡荡飘洒而下的雪花，从狐裘中探手去接。有几片乱舞的飞雪落入掌中，然后很快在手心融化只留一点水痕，末日十七看着手心水痕，忽然指着外面纷飞初雪，“那你去雪中舞一场剑给我看吧。”
“好嘞！”几颗菱角下肚，玉逍遥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回来了，抬手撑着栏杆，潇洒的翻身而下，人尚在半空中就已手掐剑诀，一道流光从腰后剑匣划出，恰恰停在他脚下，他只凭这点流光借力，已飞跃而去数十步，转身一探已是长剑在手，于风雪中旋身一挥，天回云舞剑式徐徐展开。他手中古朴长剑上雷电流隐约转，那些细微电光随着他身形腾挪光随剑走，于缤纷碎玉琼花中激荡点点流光，时而如夏日萤火翩翩盘旋且歌且舞而起，时而又似漫天繁星转瞬崩毁散落四野，一时竟让人生出万古寂寥，千载无人之感，仿佛世上只余无边孤寂伴他左右，随他于玉尘中剑随人走，一人蓝衣白衫，搅动漫天风雪。
末日十七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面于风雪中剑舞的人，任那些被剑气搅动的乱舞琼华栖上乌发，似要甘愿，就此白头。
待到玉逍遥收剑归匣，已是盏茶之后，他站在楼下的雪地里，抬头看上面对着自己笑的少年，苦恼的揉了揉肚子，“我怎么感觉又饿了。”于是那少年冲他招了招手，他就腾腾腾跑上小楼，接过他递给自己菱角，两人挨挨挤挤坐一起，头挨着头分吃一颗菱角，就像在冬夜里挤成一团互相取暖的小兽。
自从初雪那夜，玉逍遥吃过末日十七给他的几个菱角后，就没那么饿了，虽说还是不觉饱，但好歹没像之前那样总是处于饥饿状态。今年的冬雪好似异常的大，大到两人很少出门，整日整日的一起在小楼里消磨时光，就连懒懒散散一起躺在塌上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天空也能颇有趣味的看上一下午。这样的日子过的玉逍遥感觉自己十分舒坦且怠惰，唯一觉得不自在的是末日十七盯自己盯的越发紧了，连自己出门在院中练个剑他都要在一旁看着，最后干脆直言天冷，搬到自己房间一起抵足而眠，让玉逍遥觉得自己就像传说中外号撒手丢的某种白獒。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了下去，直到冬去春来后的某个春夜里，玉逍遥突然从睡梦中饿醒，然后看着被不知从何处潜入春风吹拂的纱帐，捂着自己肚子发愣。
饿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吃多少东西都只能暂时缓解，过后依然真实存，就像只是假装吃过东西。
假装吃过东西。
这个想法一起，就仿佛晨雾在日出后逐渐消散，不真实感越发浓烈，有些什么东西从记忆最深处，如巨鲸上升一样浮起。
莲海中的隐约琴声、自己掰开的菱角、大雨过后的风圆渡、包子铺前笑容干净透彻的异域青年，以及随之而来的更深处支离破碎画面——画面中有带着面具的少年好奇吃着叉烧包，扬起脸用带着惊奇的语气对自己说玉逍遥你真会享受；有自己看到他全身是伤的倒在雪地里，乌压压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张黑沉沉的大网把他瘦骨嶙峋的躯体捕获；有他小心翼翼在温泉中脱去衣衫，然后低着头，满脸通红的靠在自己胸口；也有自己在山洞前，写下给他起的名字，随后后颈一痛，于眩晕中最后所见的山壁上，那个被阳光映出的熟悉身影……
玉逍遥闭上眼睛，痛苦的抬起一只手捂住脸，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自己，怎么可以把他忘了，答应过他，要回去找他的。
答应过他，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良久，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玉逍遥轻轻坐了起来，抱着膝蜷在床头，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借了从半开窗户透入，干净似乎积明空水的月色，歪着头，无助又难过的打量安静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依然是曾经的少年模样，眉目精致中隐约带着些许忧愁，纤长的睫毛在素净的脸上落下一点阴影，黑鸦鸦的柔顺长发被一根发带松散系住中段，乖巧的在顺在枕旁边，有几根发丝淘气的从中逃脱出来，飘散在他白皙的脸上，随着他轻柔的呼吸轻轻拂动。
美的就像一个不曾分别的梦，又难过的像一个只要想想就连心都碎了的梦。
难过极了。
玉逍遥抬起手，想碰一下他的脸，想帮他把脸上的几缕发丝拂开，但手悬在空中很久，最终不敢触碰，只是把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起身轻轻走出房门。
现在已是三月的天气，簌簌夜风裹挟无数不知名的花香飘荡，玉逍遥推开房门，迎着似暖还寒的夜风，感觉思绪从未如此清明透彻。十七的父亲是谁，在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不敢正视，又无法不正视的答案。与那个真相相比，现在两人陷在这几乎没有危险的幻境中，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玉逍遥在门口站了会儿，干脆在门廊下席地而坐，长袖一翻，从袖中掏出包热腾腾的小笼包，一个接一个吃了起来。
待到第三笼小笼包吃完，玉逍遥才听到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穿衣声，又过了会儿，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裹着霜色狐裘的人走出来，默默坐在他旁边。玉逍遥一言不发的递过去一包小笼包，来人毫不客气的接过，把一包热腾腾的小笼包放在膝盖上摊开抱着的油纸，动作优雅的拿出一个轻轻咬上松软的皮，他吃东西的模样，看上去优雅矜持，但吃的好像完全不比两口一个的玉逍遥慢多少。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的坐在门廊台阶上，沉默不语的吃包子。直到两人各自又吃了好几笼，玉逍遥才打着嗝，手肘撑在身后，蹬着腿后仰，仰望天上云移月走，问旁边的人，“什么时候发现的？”
末日十七动作优雅的把膝上的小笼包油纸一一叠好，才回答，“和玉兄差不多时间。”
玉逍遥“噗呲”一下笑出了声，然后侧着上半身，用手撑着头，看向一本正经的少年，“编，你继续编。”
末日十七手指顿了顿，歪着头，无辜眨着眼睛看向单手撑头看向自己的人，“其实比玉兄早些，冥想者对幻术还算略有涉猎……”他的话说到一半，看着依然似笑非笑的玉逍遥，后面的话竟然都说不出口了。
玉逍遥见他被自己盯的沉默下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怎么不叫我玉逍遥了。”
末日十七别过头去，“幻境中的称呼，玉兄若是喜欢，冥想者如此称呼也无……”说到此处，末日十七的话忽然戛然而止，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坐起身，正单手支着下巴，一脸玩味看着自己的人，“你……你想起什么来了？”
“都想起来了。”玉逍遥看着不可置信的人，补充道，“所有。”
末日十七得到准确回答后，慌张的低下头，葱白修长的手指搓着那张叠的整整齐齐包过小笼包的油纸，任长发从脸两侧垂下，半掩住自己的脸，呐呐自言自语，“我就想，想偷偷来看看你，你不该想起来。”
“是不该……”玉逍遥伸出手，把低着头神色慌张的少年圈在怀里，用力到想要把失而复得的人揉到身体里去，“是我不应该忘记的，不应该忘记你的……”
末日十七被他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靠在他怀里不断的重复低声解释，“就偷偷看看你，谁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就看看，没有人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玉逍遥听的心都快碎了，低头不断亲吻怀里少年光洁的额头和带着隐隐阴郁的精致眉眼，“我什么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能猜到……”
他未提及自己猜测还好，一提及猜测，末日十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猛然只惊慌失措的猫一样挣扎起来，用力推拒抱住自己的人，声音中充斥着极致的恐惧，“你不应该知道，玉逍遥，你不可以知道！”
“他……他是不是用我威胁你！”原本搂着人安抚的玉逍遥被他突然推的仰倒，看他起身要逃，连忙翻身手脚并用的扑上去，把人按在地上。两人就这么在门廊的阶梯上扭打起来，从低矮的木制台阶上扭打到下面草地里，过了好一会儿，玉逍遥才仗着身高体重优势，手脚并用的把人压在身下，双手按住不断试图抽出的手腕，喘着气看同样累的够呛的人，“十七！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师尊不会真的动我，我家里有一位……算是长辈吧，她脾气很不好，又十分护短，师尊怕她被惊醒，来仙门……讲道理。”
听道他半遮半掩的解释，末日十七略微缓了挣扎，狐疑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玉逍遥见他不信，连忙举手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半个假字都没有。”见他依然用那种眼光看自己，只能沉吟斟酌了一下，用比较委婉的言语形容，“我家那位长辈，很喜欢同人讲道理，但又不爱说话，所以久而久之，她手中的三尺剑，丈八戟，就都养的十分……能言善辩。”
被他压在身下的末日十七，着实被他形容出的那位长辈震惊了，那一脸从怀疑变幻至惊讶的表情太过单纯可爱，让玉逍遥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用额抵住他的额头，轻声安慰，“所以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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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5-22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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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英雄冢
良久，冷静下来的末日十七沉默的把头侧向一边，“我们先从这个幻境出去再说吧。”
“我觉得在这幻境里同你多待一段日子挺好的。”玉逍遥见他冷静下来，笑嘻嘻的从地上起身，把被自己压这在地上滚了一圈碎草叶的人也拉了起来，一起站在一片狼藉的草地，见他盯在自己腰上，只好无奈的伸手把后腰剑匣解下，郑重立在两人身前。
剑匣是一种古朴的青蓝色，那种颜色很难形容，若非要形容大约像偏青一些的绿松石，在这剑匣上还布满了深色的玄异纹路，而在下些，隐约刻着模糊的几字。玉逍遥眯着眼睛用指腹在上面仔细摸索，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青帘卷，卷七分酒意，三分剑气，都归一场黄粱梦里。”
念出来后两人俱是沉默。
末日十七看着那个剑匣，伸手屈指轻轻在剑匣上敲了敲，“还不出来吗？”
良久，剑匣上缓缓浮现一个女童的虚影，她这次没有捧剑，而是抱着一颗烟雾氤氲的珠子，珠子中有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时隐时现。她的神智似乎不太清楚，对着玉逍遥行了个奇怪的古礼，“孤月寒霜，一剑无双。我来服侍你了，主人。”之前两人身陷环境，看这剑灵只觉得她一言一行娇俏可爱，此时一看，顿觉古怪非常，就像一个毫无灵魂的人偶。
“那个……我不是你的主人。”玉逍遥颇为尴尬的挠了挠头，“我现在这修为，哪儿能养出这跟闺女似的剑灵……”
剑灵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往外飘了一些，身体变得不那么如虚似幻，然后看着玉逍遥轻声开口，“主人，你借我的孤单，今生是否能还？”
末日十七听完噗嗤笑了出声，“玉逍遥，看来你养出的不是闺女，而是红颜知己。”
剑灵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转过头，看着末日十七，“人最软弱的地方，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在精彩的感情，舍不得一份从未抓住的虚荣。”
末日十七听的心中一虚，偷偷瞟了玉逍遥一眼，发现玉逍遥虽未看自己，却是默不作声的伸过手来，握住自己手。
那剑灵似乎神智有损，看到两人并肩而立，双手交握，于是捧着珠子在空中优雅的旋了半圈，声音又大了些，“过往的记忆里，有真诚，有悲伤，有淡淡的自卑和浅浅的骄傲，也有因你而生的微微的幸福。”
玉逍遥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末日十七，冷汗都下来了，干笑了两声，“……这剑灵瞎说什么呢。”
剑灵这一说还上瘾了，见玉逍遥反驳自己，也不管什么主人不主人，提高声音对着玉逍遥就是大声怼，“誓言，往往只是一时的失言。”
玉逍遥也哑火了，就差当场抱住用奇怪眼光看自己的末日十七赌咒发誓真没有。
“谁与你舞动月光，洒下清霜。那便是我，主人！”
“如果你看到前面有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背后有阳光，更有我。”
“若没了寂寞，还有谁来陪我……”
“此生，你不来，我不老。”
…………
……
两人就这么站在这个好像坏掉了的剑灵面前，既无语也无奈。半晌，玉逍遥把手指顺着末日十七的直缝插了进去十指交握，十分艰难的开口，“我觉得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再让她说下去，我心上人……”说着暗示的用手指在末日十七掌心挠了挠，“就要让她给说跑了。”
末日十七低着头，暗自把手往外抽了抽，发现根本抽不动，只好任他继续握住，“玉逍遥你先松手，我看看。”
“牵着手不能看？”玉逍遥抬起两人交握住的手，“十七的手上难道有隐藏起来的眼睛?”
“……是需要一些特殊手法……”末日十七含糊不清的回答，努力把手从终于肯松一点力道的人手中抽出，闭上眼双手于额前快速结印。
玉逍遥皱着眉，看他用邪诡繁复的手法迅速结出一个个手印，片刻之后，他睁开的眼中已是一片幽深如渊的茫然。
没等玉逍遥开口询问，末日十七抬手直接指向一个方向，“那里。”话音刚落，眼中已然无端浸出丝丝殷红鲜血，随后身形轻晃，迅速被惊到的玉逍遥半搂半扶在怀里，摸索着拽住玉逍遥衣襟，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什么也不要问，往那里走。”
玉逍遥被他堵住了所有关心的话，心中憋愤，随意往他指出来的方向看了两眼后，咬着牙帮他擦去从眼中流出的血丝，手指虚停在他眼睛上，想碰又不敢碰。
“我没事。”末日十七摸索着抓住玉逍遥的手，努力笑了笑，“玉逍遥你别担心。”
“……好。”这个好字，玉逍遥仿佛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说完果然什么都不问，不问他为何会这种邪诡的异术，不问是否是师尊所授，只背对着他半蹲下，引导他把手放在自己肩上，“来，我背你。”
末日十七手搭在玉逍遥肩膀上，磨磨蹭蹭不肯趴上去，虽然之前身陷幻境已经被他背过了，但现在两人已脱离幻境控制，已经不是那对无忧无虑可以追逐打闹的师兄弟了，他又成了云海仙门那温和亲切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却也回归成满身血污的殉道之人……
“上来啦！”玉逍遥见他半晌不肯趴过来，干脆的双手往后一捞，抄住的他膝弯，直接把人半强迫的背在了背上，甚至往上颠了颠，让他更贴合的趴在自己背上，最后得意的自夸，“十七你这么轻，我能一口气把你背回家。”
末日十七被玉逍遥背起来后，所有的不安和迟疑刹那消散，只乖巧的趴在玉逍遥背上，而且因为暂时失明，末日十七剩下的感官愈发敏锐，贴在玉逍遥背上的胸膛几乎能听见他鲜活的心跳，他的心跳是如此有力，渐渐让自己的心跳也与他同步起来，也能感受到他于几层衣衫下炽热的体温，然后那虚幻的温度焚为灰烬，而他高束的马尾随着步伐一晃一荡，如若春天垂下的柳枝，在自己心里湖面上拂出点点涟漪。

末日十七指的路是一条沿着山壁盘旋而下的石阶，两人走出院子，刚踏上石阶，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时间不知不觉，而我们后知后觉。”
玉逍遥应声回头，只见那一身蓝白的剑灵，抱着一颗珠子，孤孤单单的站在小院之中，随着四周雾气渐起，与他们身后的景象一同化为茫茫白雾。
石阶沿着山路盘旋，不知道通向何处，两边的建筑只能用光怪陆离来形容，飞檐翘斗以极为奇怪的方式沿着山脉铺展开，就像被小孩随意堆砌在一起的积木，倾斜有之，翻覆有之，悬空而停的有之，在那些扭曲的建筑之内，依然有不少蓝白衣衫的人影或舞剑饮酒或下棋侍花写诗作画，时而也有人影在空中御剑来去，只是他们都面目模糊，虽有五官容貌，但仿佛笼在一层迷雾之后，让人看不真切。
玉逍遥背着末日十七一边沿着盘旋山道往下走，一边把自己看到的诡异的情况讲给暂时失明的末日十七听。末日十七听了后忍不住奇怪，“我们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些呢，当时我们看到的也是同样的场景，却下意识觉得这些都是正常的。”
“我猜我们应该是在一个像梦的幻境里，你做梦时也会下意识觉得梦里一切都是合理的吧？我就曾经梦见，自己坐在一个高高的叉烧包山上，吃的超开心！”玉逍遥大约是想到了那高高的包子山，表情十分怀念，但是开口时已经又换了个话题，“十七啊，你之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你说到了风圆茶栈后，荷水鸡、莲米竹筒饭、藕花鲤、红花藕汤、八味湖珍鸭、老雁汤、酸辣螺…他们家所好吃的你都要请我吃三份。”
“好，吃完留下你洗碗。”末日十七趴他的肩上，显得异常乖巧。
“哈哈，叫兄台的时候大方给我买包子，一变回来，你就狠心让我洗碗抵债，呜呜~”玉逍遥假哽咽了两声，“我那个出手大方的西方朋友哪里去了。”
刚才还乖巧的末日十七听他这么说，轻轻嘀咕一声，“谁要对你大方，是你脸太厚。”
“小十七你信我，我平时虽然善于交友，但真不是这样……这样……”玉逍遥憋着憋着，突然憋出一句不知道哪里的方言，“这样死皮不要脸！”听的末日十七在他背上噗嗤笑出了声。
听到他笑了，玉逍遥稍微松了口气，“当时吧，我就看着……”玉逍遥砸吧着嘴，想起当时他一身深紫异域华服，笑起来干净透彻的模样，终于抓住了点什么，“我当时就特别想亲近你，一见如故？后来，嗨！果然是认识的！”玉逍遥琢磨一会儿，对着长长的山道感慨，“这大概就是先辈所言，术法能消除的是记忆，不是感情吧。”
末日十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恰好感到玉逍遥突然停下脚步，于是不解的询问，“怎么了？”
“那插着一柄剑。”玉逍遥解释着，背着末日十七向旁边走了几步，看到一柄剑斜插在山壁上，剑上精美的装饰早已腐朽，连剑身都已然锈迹斑斑，看制式，倒是和那些模糊不清人影拿着的相差不大。
“十七，你抱紧我，我拔一下试试。”玉逍遥说着，一手往后托住末日十七臀，挪出一只手握住剑柄，用力往外拔了下，只听“咔嚓”一声，剑身顿时碎为两截。
玉逍遥看着手里的半截朽剑，难得有些尴尬，“咳……我还以为能得到一柄神兵利器来着。”
末日十七被他突然一手托住臀惊的全身绷紧，再听他这么不着调的话，顿时不知道是该害羞还是该生气，挣扎着想要下来，“玉逍遥，你放我下来！”
“别动别动，要摔了，要摔了！”玉逍遥见他又开始闹腾，连忙扔了手中半截剑，重新把人背好，“这半边悬崖深不见底的，你下来走掉下去怎么办。”
末日十七被玉逍遥再次捞住膝弯背好，只觉得刚才被托过的地方，隔着衣服隐隐发烫，连脸都有些烧起来的感觉，只好把脸悄悄埋在背着自己的人肩上，小声抱怨，“玉逍遥，你不要突然这样……”
“放心啦，不会摔到你的，别害怕。”玉逍遥没心没肺的背着人继续往下走，走了十来步，看到旁边扔着一面同样锈迹斑斑的半人高古朴盾牌。玉逍遥这次没再去捡，只站在旁边用脚扒拉一下，发现着盾牌大约质地原因，并没有一碰就碎，在下半截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字：“是天机不是田鸡，是震旦不是蒸蛋。这啥啊！”玉逍遥一头雾水的念出上面的字，见下面盖着一只残破的紫金葫芦，仔细一看上面果然也有字，字还不少：“赵道兄欠贫道五十金，吴仙友欠贫道一百一十金……”后面密密麻麻写了的写了一大串，玉逍遥念了几句后忍不住笑出声，“这贫道可真有钱。”
两人一路下去，沿途散落着不少残破兵器、法器，基本都已灵气流失殆尽化为凡物，但上面不知用什么方法篆刻的字句倒是清晰可辨，有的甚至颇为有趣。玉逍遥背着失明的末日十七一边走一遍念，既有“荒火在此，尔等妖魔，还有谁！”“我本为妖，何惧成魔”“九霄风动斩雷霆”“医者的杀戮，不过是为了救另一些更该救的人”等嚣狂之言，也有“砍谁谁怀孕”“千里之外取人贞操”“哥画的不是女友是寂寞”“欲入幽篁，只需自戕，不必自宫！”“诚觅仙居弟子为侣，踢腿抖手有我有你”“掌门有令，不救傻逼”等不知所云的话，甚至还找到好些剑匣，其中一个上面刻着“敬邀挚友某某某到此一游。”玉逍遥想了像那剑匣所悬位置，忍不住啧啧出声，“这位同门真是好大胆。”
等走出山道，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玉逍遥站在山道的尽头，看着巍峨而立的高塔，长长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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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5-22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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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亘古为梦
这处高塔给人的感觉，与别处建筑全然不同。它就那么如一柄利剑矗立于天地之间，用己身的残破向来者展示自己于无数次战火中留下的丰功伟绩，更有庞然剑意透过无数岁月与时光尘埃汹涌向两人而来。
此时末日十七双眼已经恢复了不少，隐约能视物，感到这股汹涌剑意，迅速向前半步和玉逍遥并肩而立，同时两人双剑上手，随时准备直面未知危险。
然而那股剑意却在触及两人之后却陡然溃散，化为满天星辰散去，而同时，一阵温和缥缈的琴音，似远似近而来，塔下那紧闭石门，悄然洞开。
玉逍遥收起剑，看着洞开的塔门，凝神听了一会儿琴音，“引我们前来的，就是这个琴音。”
“感觉并无恶意。”末日十七看着塔门中缓缓亮起的光芒，抬头看着玉逍遥，言语有些犹豫，“我感觉，有人在叫我去那里。”
“那就去那里！”玉逍遥伸手拉住末日十七的手，故作神秘的凑在他耳边开口，“据逍遥哥这么多年来看江湖话本经验，这种心有所感一般最后会捡到上古神器。”
“……玉逍遥你闲书看的真多。”

两人携手走入剑塔，跟随似有若无的琴音指引向前走过不短的一段通道后发现，剑塔内部比从外面大上许多，呈一种中空的模样，旁边墙壁上，有一排排石阶凸出沿着塔墙盘旋而上。
大约是他二人的进入，惊动了什么，两人刚上踏盘旋的石阶，一庞然飓风猛然从塔底伴着奇异诡啸流窜直扑而来。走在前面的玉逍遥想也没想，下意识转身把跟在身后末日十七护在怀里，结果还没等他表现一下英雄救美，舍身挡刀，那奇诡的飓风就已经被一阵从上而下庞然剑意冲散。
“哈……哈哈，这风逃的倒挺快啊。”玉逍遥尴尬的松开手，看着手中长剑拔出一半的末日十七，发现自己真是傻了，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不是拔剑抵挡，而是转身把人抱在怀里——就如江湖话本里那大侠失了智的青梅竹马一样。
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智，玉逍遥主动走到石阶旁往下探看，发现下面深不见底，有阴沉之气在下冉冉翻涌而上，又很快被从上而下的庞然剑意压制，缩回地底。而抬头往上，能发现庞然剑意的来处，有无数星辰密布。虽然玉逍遥对观星这种推演之术只能算是略懂，但也能一眼分辨出，即使有细微不同，但星辰显然是北方诸宿。
“好像是一种剑阵。”玉逍遥看了一会儿，发现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又走回来，和已经收起长剑的末日十七一起往上走。
巨大的剑塔内，空旷而无聊，大约因为刚才玉逍遥的反应，末日十七变得不怎么说话，任玉逍遥拉着，一遍往上走一遍戒备的看着四周。
如此又走了一段，走在前面的玉逍遥突然发出“咦”的一声，转身指着对面，“十七你看，那是什么。”
末日十七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在剑塔的对面，盘旋而上的石阶在石壁上隐约如线，更有别的线条夹杂其中，一同组成一幅图：一个峨冠博带的俊美男子立于云端，他足下有一群像长鼻异兽追逐嬉闹。
“你看脚下那个，好像小猪。”玉逍遥指着下面，下一句瞬间暴露他会注意到那里的原因，“小猪啊，烤乳猪啊……等它们长大了，更能做成火腿酱肘子红烧排骨叉烧回锅肉凉拌肉卤肉……”
“玉、逍、遥！”末日十七气呼呼的瞪了这个不分时候还在点击吃的人一眼。
“好啦好啦逍遥哥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那不是小猪仔呢。”玉逍遥见刚才绷紧神经的人被自己一番玩闹逗得放松了些，才接着往下说，“应该是梦貘。”
“是你讲过的那种，会吃掉噩梦的梦貘吗？”末日十七看着那个长鼻子小猪仔，小声开口，“长的好奇怪哦。”
“是有点奇怪哦。"玉逍遥应声表示万分赞同,“感觉鼻子的口感可能比较像象拔？”
两人手拉手看了会儿壁画，发现并无特殊，只能又开始辛苦的爬梯，只是这次没走出多远，玉逍遥就被末日十七拉住，指着对面石壁让他看。
那里的画面似乎随着两人脚步的移动改变了些，那些梦貘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惊恐的男人跪地祈拜，两人对视了一眼，接着往上走，果然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对面壁画随着两人位置移动，又起了变化，这次出现的是一个散发赤足于水旁抱琴悲怆而行的男子。
“是梦奇。”玉逍遥看着他抱着的琴，以及手里的楟花。
“什么梦奇？”末日十七看着那刻在石壁上的画，虽然简单，但却十分传神，忍不住心有同情，“他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因为他的父亲太狠心了。”玉逍遥拉着末日十七往前跑了一段，果然下一幅出现在对面的画卷是一个男子跪在地上，而旁边一个妖媚女子则是在向另一个暴怒执鞭的老者哭诉。
“他的继母冤枉他，他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逼死了。”玉逍遥看着对面的画卷，忽的转头看着末日十七，一字一顿，说的意有所指，“十七，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和如此愚孝之人。”
末日十七被他看的低了头不言不语，只得牵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末日十七低声辩解，“可是，十七的生命……都是帝父给的，十七不可以……”
“你可以！”玉逍遥一直压制下来的火气，似乎被他这句不可以完全点燃，猛然伸手按住他的肩，把人按在墙上，“你听清楚，你的生命是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看着茫然望向自己的末日十七，玉逍遥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伸手把人抱紧，“要为自己而活……”
末日十七被他突然按在墙上，又突然抱住，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石壁上的画卷，那跪在地上的人仿佛逐渐幻化为自己，而那执鞭的老者仿佛成了煌煌神威于身的帝父，一鞭鞭之下，是连死都是奢侈的试炼。
良久，玉逍遥才听到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末日十七恍恍惚惚的轻声询问，“他……死后成了神仙吗？”
“谁？”莫名其妙的玉逍遥稍微松了力道，看着恍惚盯着对面石壁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哪里有什么神仙。”
“对……没有什么神仙，没有神，什么也没有，只有醒来后，依然在那里，我还在那里，我永远在那里……”末日十七恍恍惚惚的说着，伸手推开抱住自己的人，也不理玉逍遥，跄踉着跌跌撞撞扶着墙壁往前走。
被推开的玉逍遥反应过来想追却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走在前面的末日十七虽然跌跌撞撞，看起来走的并不快，身形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而行，分明只在自己身前两步，但只一晃，人已经在十丈之外。
“十七，你等等我！”玉逍遥见现在情况诡异，也不顾的会不会惊动塔下阴沉之气，想运起轻功，却发现体内根本提不起一丝真气，情急之下想起在之前的御剑之法，于是双眼一闭，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掐剑诀，却发现脚下真的浮现出一柄古朴长剑，踏着长剑就追了上去。
御剑而行的玉逍遥虽然行动快了很多，但依然追不上步伐诡异的末日十七，那种分明能看到他蹒跚而行距离却越拉越远的感觉，让玉逍遥心急如焚。
虽然这个幻境，好像对他二人并无恶意，但，万一呢？
在追逐的路上，玉逍遥不时看了下对面的石壁，发现壁画顺序应是从上而下，从梦奇由人至神由生而死再由死成神的蜕变。

关于梦奇又称莫奇或伯奇，玉逍遥曾经见过《白泽精怪图》残卷，上书：伯奇！伯奇！不饮酒，食家常食，高兴地，其噩梦归于伯奇，厌恶息，兴大福。又于琴曲古籍中见到过记载——“伯奇无罪，为后母谗而见逐，乃集芰荷以为衣，採楟花以为食，晨朝履霜，自伤见放，於是援琴鼓之而作此操。曲终，投河而死。”甚至还见于古乐府所载琴曲《履霜操》——“履朝霜兮采晨寒，考不明其心兮听谗言。孤恩别离兮摧肺肝。何辜皇天兮遭斯愆，痛殁不同兮恩有偏，谁说顾兮知我冤。”
玉逍遥现在是真后悔，自己知道他对师尊忠心无比，还他说什么愚孝，让他在心神激荡之际被不知何物附身，要是有个万一……玉逍遥想到此处，是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不得不说，末日十七在被不知何物附身之后，速度迅速无比，玉逍遥御剑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前面看似跌跌撞撞的末日十七，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穹顶星辰剑阵之中。
等他心急如焚赶到了石阶尽头才发现尽头是一道门，门处在星辰剑阵一侧。在毫不犹豫的推开门后，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末日十七，正端坐在一室垂幔中，身前一具古琴，姿态优雅的垂眸拂弦，曲音正是一直听到的那曲，他表情端肃，神色平静，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并不是末日十七。
玉逍遥戒备的站在门口，手垂在一旁，准备随时拔剑，强自稳住心神开口，“前辈，我和我朋友误入贵境，多有叨扰，还请您把十七……还给我。”
那人听到他所说，悠然停下手中动作，纤长的手指放于琴弦之上，看着满脸急色的玉逍遥，良久闭上眼睛无声一叹，刹时有从未知出的春风涌起，拂起满室垂幔。玉逍遥这才发现，这个位置应该是在剑塔的顶端，是一处高阁，阁外原本的山川房舍刹那如潮水退去，只余黑沉沉的死寂一片，唯有一轮惨白的圆月隔虚幻的悬于高空。
“前辈……”玉逍遥见他不言不语，正要追问，却见他伸手指向一旁那颗烟雾氤氲的珠子。
那颗珠子玉逍遥见过，就是被剑灵捧在手心中的那一颗，之前两人分别之时，里面只有一个女子身影，现在却泛着莹莹玉色，里面无数萤火闪烁。
而他在指了珠子后，又指了指天空。
“前辈是要让我把它，带出去？”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现在十七还在别人手里，玉逍遥只能一咬牙应下，什么问题都等先把十七要回来再说，“没问题，只是还请前辈先把十七还给在下，此物看起来十分精贵，在下一人恐难当重任。”
玉逍遥此话一出口，却看到眼前的人蓦然笑了一笑，这样温和笑容，从未在末日十七脸上出现过，末日十七的笑容或羞涩或腼腆，即使是前几日来骗自己的瑟斯模样，也笑的十分恰如其分，却从未有这人笑的如此温柔，直如三月春风拂过湖面蓦然化开春冰，唯余一溪绿水满载悠悠桃花而行。
他在一笑之后，突然毫无预兆的向后仰倒而下。一直绷紧神经注视他动作的玉逍遥见状，迅速踏出两部抢上前接住仰倒的人。大约是他的动作太过着急，接住倒下的人后一个踉跄跌的跪坐于地上，而被他抢上前接住抱在怀里的人却依然闭着眼睛，如熟睡般恬静安稳。
四周，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春风四散而去，引得周围垂幔飘舞，在这似有若无中春风中，玉逍遥听到自己意识深处，有人柔声祝愿——愿你们，能在以后的岁月里，安宁幸福，万般静好。

末日十七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玉逍遥那快要哭出来的脸，一时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垂死的梦境里，还是在复生之时虚幻的记忆中，但看到玉逍遥那样要哭不哭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堵得慌，直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骗子，你可算醒了。”玉逍遥见他醒来，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粗鲁的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不知道有没有眼泪的眼睛，“你可把逍遥哥吓死了，你还把腿给我睡麻了。”
“玉逍遥，对不起，对不起。”听到他半真半假的抱怨，末日十七下意识道歉准备起身，却被玉逍遥按上肩膀阻止，然后玉逍遥也跟着躺了下去，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并躺在地上，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
“小十七，我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
“我差点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
“对不起……”
“你不要丢下我跑了好不好？”
“对不起……”
高悬的春月逐渐西沉，周围幻境渐次散去，飘飞的帷幔梁柱化为点点荧光散去，周围被幻术隐去的亭亭荷影渐渐出现，两人就这么并排躺地上，末日十七伴着隐隐蛙鸣，对玉逍遥讲述一个身化春夜清风消散之人传承予自己的，一个久远时空外的故事。
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在久远之前，一个世界崩碎神器毁裂，一个门派舍弃传承自毁沉入裂隙封堵裂口，期间死难门人同道众多，便有擅长梦境之术名为梦奇的门中前辈自舍神魂，流浪万载，坠落万千时空，于遥远之地为沾染浊气的众英魂求一线重入轮回之机。
“他说，旧时代那些耀眼的星辰，终会重新在千万年之后的这片天空升起，虽然，这片天空已经不是故土的天空。”末日十七望着天空漫天繁星。

痛终有时，爱必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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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05-22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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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别
所有的幻术散去后，两人身处之地的真实面貌便呈现了出来，那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巨大莲叶，漂浮在水面上，那颗承载了希望的珠子就在两人旁边，像是荷叶上闪闪发亮的露珠。两人抱着躺了一会儿，玉逍遥伸手捞过那颗珠子，在手上借着月色细看，发现珠子不只为何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温凉，其间有氤氲云雾萤火聚散，当玉逍遥看到垫珠子那方布时，忽然笑出声，“哎，这是好东西。”见末日十七不明所以，玉逍遥就拿着那张轻薄却有皮革质感的纸张给他显摆自己的博闻广记，“此物名为羽鳞鞣，据说是西海鲛人以鵙鸟之羽混合巨鲸鳍丝所织，不仅水火不侵还能引梦破障，勘破所有术法虚妄。”玉逍遥说到此处，有些发呆，忽然问向一旁末日十七，“十七你带了笔吗？”
末日十七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根炭笔递给他，玉逍遥接过后就起身盘膝坐在荷叶上对着那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十七，我直觉离开此地后，我可能会再次忘记你……”
“嗯……”末日十七坐起身，双手环抱双膝，少年身形的他腰软体长，下巴搁在膝上，柔软的黑色发丝披肩而下，“你被消除的记忆，只是在梦境之力的叠加下，暂时恢复而已。”
玉逍遥写写画画的笔，停了下来，良久才不安的看着身侧少年，“我会不会，即使用羽鳞鞣引梦破障之后，也想不起你。”
“我不知道……”末日十七乖巧的坐着，歪头靠在玉逍遥肩上，“但是我记得。”
“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我有多喜欢你，告诉我，让我一定不要再把你忘了。”玉逍遥歪头，和末日十七头靠着头，珍而重之的把写好内容的羽鳞鞣叠好贴身放入怀中，“梦奇前辈说，愿我们在以后的岁月里，安宁幸福，万般静好。”
过了良久，末日十七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好了，等出去，我就带你回家，我们去找我家长辈。”玉逍遥突然伸手，在自己空空的手腕上一阵摸索，解下一截金色的丝带，那丝带轻若无物，在暗夜中散发着淡淡柔和的朦朦光芒。他拉过末日十七的手腕，把这一截金色丝带缠上系紧。这时，末日十七才发现，这不是丝带，这是一抹光，一抹被人用无上法力凝炼而成，犹如实物的光芒。玉逍遥在他手上把这一缕光芒系好后，看着它在人纤弱的手腕上浮动，然后逐渐隐去，“我要是不记得了，也不相信你，你就带着它去玉门世家，去找我家长辈，就是睡在镜子里那位，她可能和梦奇前辈来自同一个地方，只要有她在，师尊要不到人。”
玉逍遥看到他不言不语，只乖巧靠着自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声安慰，“别怕，我说过师尊不会把我怎么样，就算他老人家不顾及我家长辈，也得想想，我是仙门希望是不是？”
听到如此安慰，末日十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然后猛然伸手抱紧旁边的人，把头埋在他肩上，“玉逍遥，你不能出事。”
“不会啦不会啦，瞎担心什么。”玉逍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笑着打趣，“我怎么会出事，仙门食堂那么难吃，不会吃的撑到看大夫……”还没说完，就被末日十七抬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
过了很久，末日十七才抬起头来，仔细着玉逍遥，一字一句如若宣誓，“我不会让你出事。”
玉逍遥却是不正经的趁机一口亲在他脸上，“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春月现在已然西沉，两人并肩靠在一起，安安静静的看着天际缓缓泛白，一轮红日慢慢升起，玉逍遥拉着末日十七的手，“我给你起了新的名字你知道吗？”
“嗯。”末日十七轻声回答，“看到了。”
“喜欢不喜欢？”玉逍遥低头，一根根摸索着他幼白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
“喜欢。”末日十七乖巧的任他在自己手上摸来摸去，像一只被乖巧的家猫儿，“我也给你起了名字。”
“哦？叫什么？说来听。”玉逍遥来了兴致，伸手把他略微冰冷的手笼在怀里，用双手捂住。
“曙晨，叫曙晨……”末日十七抬头看着天边逐渐泛起的白，“就像那样，新生，温暖，以及希望。”
“曙晨……曙晨……”玉逍遥砸吧嘴回味了一下，“玉曙晨……玉曙晨……玉曙……玉薯！嗨！不就是甘薯吗？哈哈，我馋了！”
果不其然，他这么一打岔，末日十七又气鼓鼓的抬头盯着他，可爱的让玉逍遥忍不住凑近又亲了亲，然后轻声，“永昼。”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名字，但第一次亲耳听到他叫出来，还是让末日十七心中激荡，片刻之后，才轻声“嗯”了一声，低声同样叫出自己为他起的名字，“曙晨。”
此时，天际一线雪白上，骤然跳出一线橙色，漫天的霞光映照出满池随风摇曳的荷叶莲花，天地破晓，万物生长，玉逍遥怀里的珠子仿佛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消散，无数虚无的萤火化为人形，随着初阳升上高空，融于一线线晨光中，归入轮回。
玉逍遥和末日十七就这样坐在晨光中，看着这一场盛大的转生。
过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露出水面，那些英灵才完全消散。玉逍遥懒懒散散的站起来，捶着腰犯难，“哎，你说梦奇前辈把我们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怎么过去。”
“你不是当了一年多剑魁吗？可以御剑啊！”末日十七忽然从长袖中掏出一个剑匣，却是在梦境中玉逍遥用过的那具青帘卷梦。
“厉害了我的十七！连梦里的东西都能带出来。”玉逍遥接过剑匣子啧啧称奇，看过以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用肩膀暧昧的撞了撞旁边的人，“那个十七啊……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叉烧包山吗？”
“不能。”末日十七果断否决了玉逍遥不着边际的脑补，“剑匣是真的，梦奇前辈给你的，说什么刷副本没掉落要挨雷劈，技能书和装备一人一个，我也听不太懂。”
玉逍遥想了想，自己家那位长辈也不时神神叨叨的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便也释然了，把剑匣扣在腰上，凭着在梦中的记忆，手掐剑诀，“起！”
瞬间，匣中雪白剑气流转，于匣中飞射而出，形成一道半虚半幻的古朴长剑，停在玉逍遥脚边。玉逍遥毫不犹豫跃上长剑，试探的掐着剑诀，摇摇晃晃飞起离地三尺，虽然飞的不高，看着也有些滑稽，但好歹飞起来了。接着玉逍遥又御剑沿着巨大荷叶飞了两圈，兴奋落到末日十七身前，对随着幻境消散，衣物已经从一身蓝白变回紫色华服，但容貌依然还是少年的末日十七搔首弄姿耍帅。
现在的末日十七，玉逍遥可以说是越看越是喜欢，一身华丽紫色衣服让他显得分外清纯可爱，玉逍遥在剑上又摆了几个特别风骚的姿势，然后对着末日十七伸出手，“永昼，来，曙晨哥哥带你飞。”
容颜净彻的少年仰起头，对着他莞然而笑，伸手拉从光芒中向自己伸来的手，就像无数次，无数次在生死徘徊之间，在来去轮回之时一样，伸手握住。随后不再是幻境消散，而是真真切切的被握住，拉上飞剑。
末日十七上了飞剑，两个人的重量压得剑晃了晃。末日十七紧张的向前一个跄踉，贴在了玉逍遥背上。玉逍遥拉着他的手环上自己腰，轻声安慰，“别怕，我在。”
玉逍遥又御着剑沿着巨大荷叶摇摇晃晃飞了两圈，习惯两人重量之后，才凭借日出辨明方向，两人以略比荷花高一些的高度向正东飞去。
从未从这个角度观赏高高低低荷花的两人皆是颇为新奇，玉逍遥并指御剑，末日十七安静的靠在他背后，清晨的风微凉干净，玉逍遥絮絮叨叨的在前面说着这些年来的江湖见闻，末日十七在他身后被他一个接一个趣事逗的不时轻笑出声。
如此不知飞了多久，玉逍遥的话越来越少，人越发沉默，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永昼，我好想记不得剑诀了。”
末日十七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荷海，声音有些发紧，“我不会游水。”
“我也不会……”玉逍遥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荷花，也是心里发虚，又连忙安慰，“永昼放心，我只是忘了怎么御剑而起，怎么飞还记得，我先把能记得的法诀同你说，你及时提醒我。”
末日十七听了在在身后笑出声，“曙晨你真傻，我也和你一起在幻境中当了小半辈子的弟子，剑诀我也知道。”
“好啊，你自己会御剑，却要我带你飞？”玉逍遥假意抹了把眼泪，“行吧，谁让逍遥哥宠你呢。”
两人又御剑飞了一会儿，玉逍遥犹犹豫豫的开口，“十七？我好想又有些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什么了？”末日十七在他身后轻声询问。
“不知道。”御剑而行的玉逍遥回的干脆，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部位，眼神迷茫，“我只记得你我同历幻境，我与你应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我很喜欢你，但具体多久之前，我却忘了…”
“是吗？”末日十七在身后轻轻回答，把头埋在他身后，声音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那十七你还记得吗？”飞在前面的玉逍遥努力凭借记忆中的方法，御剑而行。
“我也，不记得了。”末日十七在他身后，把头埋的更紧，声音微颤，“我也忘了。”
“哎？十七，你是不是在哭呀？”玉逍遥听到他带着颤音的回答，着急的安慰，“没关系啦，我重要的事，都记着呢，等上了岸，我就能都想起来了。”
“没有，玉逍遥你好好飞，剑都快掉下去了！”
“哦哦，好……飞剑诀后面飞的是什么来着？”
“…………”
玉逍遥在听了末日十七所言剑诀，摇摇晃晃用明显比之前生涩很多的身法，御剑飞了一段，此时已能遥遥看到对面码头了，果然如玉逍遥之前所说，那处比两人上船的地方繁华很多，高高挑起的酒旗招展，上面风圆酒肆四字在晨风中微微飘荡。
玉逍遥看到那酒肆，哈哈笑了起来，“小瑟斯，你看，我没骗你吧，这里的酒家，比那边大多了。”玉逍遥说完，突然沉默了下来，不可置信的拔高声音，“不对啊！我们不是乘船而来吗？为什么我在御剑，我怎么会御剑！？”
随着他的惊呼，两人脚下飞剑摇晃，古朴的剑身时隐时现，两人几乎要跌到水里去。
“……玉逍遥，稳住心神。”在玉逍遥慌乱之间，一只手贴在他后心，与他同源而出的内元的随之而来，“意随剑息涤清浊而行，身携其气行天地自在……”
玉逍遥听到声音，定下心神，依照他所言剑诀生涩运转真气，两人在剑上摇摇晃晃忽上忽下跌跌撞撞的飞着，一时周围荷花藕叶皆遭了大殃，被四散剑气削的七零八落。待到离岸边还有二十丈左右之时候，飞剑彻底维持不下去，脚下剑气凝聚而成的飞剑崩散，玉逍遥借着飞剑最后一点力道，旋身揽住身后末日十七的腰身，提气纵身在荷叶上轻点数下，拂着荷花在水面上飞略而过。
直到两人平安落在码头上，玉逍遥才拍着胸口故作受惊吓的的对着末日十七诉苦，“吓死我了，这么远我差点以为要飞不过。”说完像想起了什么，连搂着的人都来不及放开，就紧张往怀里摸去。只是他一只手在怀中摸了半天，只掏出一张邹巴巴的油纸，看起来，应是包过小笼包的油纸。
“不应该啊，”玉逍遥有些不解，干脆解开外衫系带，原地跳了几下，“不应该啊，我记得我在怀里放了很重要的东西。”
末日十七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着急的在怀里上下摸索，只觉指尖发冷，袖中藏着的羽鳞鞣仿佛烧了起来，灼的手心发痛。良久，他才哑着声音开口劝慰，“兄台，是不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玉逍遥斩钉截铁的回答，“它很重要，我不会记错。”玉逍遥又找了一会儿，很是迷茫的停下手，看着站在旁边的人，“我是不是，曾经让你，一定要去哪里？”
末日十七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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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05-22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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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
玉逍遥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很久的天，然后低头整理衣衫。整理到一半，停下动作，认真的看着乖巧站在旁边的末日十七，“瑟斯，如果我曾经让你去哪里，你要记得，一定要去，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你一定要去，这很重要。”
末日十七乖巧的点了点头，示意的看了旁边酒肆，“兄台不是让我请你吃东西么，要不我们先过去点上一桌佳肴，你再慢慢找？”
玉逍遥想了想，唉声叹气的把身上衣衫系好，和人一起向酒肆走去，入了酒肆也依然有些失魂落魄，连点菜都心不在焉。末日十七倒还记得他要吃什么，帮他点了荷水鸡、莲米竹筒饭、藕花鲤、红花藕汤、八味湖珍鸭、老雁汤、酸辣螺，当然每一种都是三份。
结果玉逍遥看着一桌子菜，对末日十七无奈苦笑，“小瑟斯，每种菜三份，我只是同你说笑而已，这么多菜，一份就够了，我又不是猪。”他说到猪，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好像记忆中有人拔了竹笋笑着对他说，这个，熊猫和猪都爱吃。
但那人，是谁呢。
玉逍遥努力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只能看着眼前一脸善良无辜的模样的瑟斯吗，“你们西域人，都这么实诚吗？”
末日十七看着他，笑容从始至终都十分合宜，“你说要三份，我便信了。”
最后玉逍遥只能让老板把其中两份打包。
待到酒菜齐备，外面又忽如其来的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局饭吃了很久，直到两人双双放下筷子，外面的雨都快停了，末日十七看着一脸满足擦嘴的玉逍遥，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玉逍遥，我要走了。”
“你不和我去东武林吗？”玉逍遥听金主要走，连忙坐直身体，不解的看着他。
“……嗯。”末日十七低着头，在手里搓着自己袖口繁复的花纹，“我想随便走走看看。”
“这样啊……那也挺好。”玉逍遥托着腮，看着隔了一桌残汤剩羹在对面低着头的人，“虽然我舍不得啦，但尊重你的想法。”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没建议你去哪里走走吗，比如苦境著名八卦胜地公开庭什么的？”
末日十七摇了摇头，抬头露出十分得体合宜的微笑，“玉兄有什么建议吗？”
玉逍遥想了想，“其实中原武林都挺好，你想随便走走看看，哪里都是风景，啊！对了，在我的家乡有个很大的瀑布，在哪里有时候会出现月虹，就是晚上的彩虹，你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末日十七看着玉逍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
“对了，你江湖游历，居无定所的我也没办法给你写信，但你要记得给我写，当然信中夹几张苦境特产银票就更好了……”玉逍遥打趣的说着，招呼店小二拿过纸，从怀中摸出支炭笔，一边奇怪自己怎么会随身带着炭笔一边在纸上留下地址，“这是我的地址，你要记得给我写信，还要来看我，还要给我带各地好吃的……”
末日十七依然乖巧的点着头，看着他细心留下地址，叠好纸张发了会儿愣才递给自己，然后十分自然的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那支炭笔又收回怀中。
末日十七最后想了想，吩咐老板多做了些菜式，打包好让玉逍遥带上，又把身上金币分出一多半塞给玉逍遥，“玉兄，吃饭记得给钱，骗吃骗喝，有损大侠风范。”
如此西域式的直白，让脸皮厚如玉逍遥，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临了，两人依依不舍的一起上路，到了路尽头的岔口，末日十七忽然停下脚步，轻喊了一声，“玉逍遥。”
玉逍遥应声回头，只见眼前的人乖巧的站在旁边，一双眼睛清澈干净，仿佛雾凇下剔透的琥珀，有氤氲的水汽从中慢慢浮起。
“玉逍遥。”他又轻轻喊了一声，然后沉默片刻，轻轻说，“要忘记我。”

尾声
玉逍遥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傻傻的站在这里，挠着头向四处看了看，孤单的山道三岔口，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此时是暴雨之后，青石板上有些湿润，坑洼处还积了水，倒映出他一脸的无措与茫然。他感觉自己一个人呆在这挺傻的，一个人呆在这还四处张望就更傻了，于是为了掩饰自己尴尬，便故作吊儿郎当的模样扛着剑，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往一条山道而去。
这条路和自己的目的地东武林其实偏差出的有些远，玉逍遥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独自一人绕到这。
难道是因为风圆酒肆的招牌菜好吃，自己特意绕路过来打包的？
玉逍遥像一个混迹江湖的浪荡子一般，哼着走调的小曲儿扛着剑，数着把袖里乾坤塞到满满当当的本地菜式，一摇三晃的边走边想。

末日十七没有去玉门世家，也没有去找玉逍遥那位住在镜中的长辈，他回了仙门，多年后又去了北邪屿。他写了很多很多信，但是没有一封寄往玉逍遥留下的地址，都被他装在精致的盒子里藏了起来。他也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特别是北邪屿以西，在那没有神圣天尊帝国，但真的有很多好吃的。他买了很多，然后用术法保存下来，但留的太久，都坏了，最后他学会了做很多精致的糕点。总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把这些当做特产，做给一个人吃。

可惜他们再相遇时，玉逍遥邪染于身，末日十七奉命不得以真容示人。

终章
多年以后，末日十七以无神论的身份请已是天迹的玉逍遥吃了一顿饭，那一顿不伦不类的宴席上，末日十七把这些年学来的手艺都施展了一遍，各式精美的异域糕点，北邪屿特有的菓子，亲手养大的北邪屿以西特有水果，甚至还有他后来特意去学的小笼包，可惜天迹只顾着啃最无技术含量的烤鸡腿，小笼包吃了两个后，又去啃鸡腿了。
最后末日十七还是把当年从他身上顺走的羽鳞鞣给了他，只是上面的内容被擦擦改改，已是大不相同。

然后地冥就死了，后来又死了，天迹也死了，然后他们都活了，最终死去活来好几场，化身为奇梦人的末日十七在养伤聚形期间，被气势汹汹归来的天迹逮住按在树下竹床上一顿好薅，奇梦人差点就被薅秃了。
在末日十七使用梦境之力的时候，远在万里之遥的天迹就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想起了那个柔软的少年，想起来他们在梦境里渡过的半生，甚至想起他趁扑在自己怀里时，顺手摸走的羽鞣纸，想起他根本没乖乖听话去玉门世家找人。
就算是已然经历过诸多大风大浪的天迹也差点被这小骗子气的当场再死一次。
只是现在这个小骗子身体很差，差到只能按住一顿薅。
天迹薅完后，和奇梦人一起躺在午后的竹床上。此时也是三月，树上的花全都开了，随着风一吹，簌簌落了下来，就像那时候在梦境中一样。天迹翻身，一手支着头，看着被自己薅到发丝凌乱躺在竹床上微微喘息的人，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听话去玉门世家。”
以祸乱情场著称的奇梦人继续闭着眼睛假装喘息不敢说话。
“还对我用梦境术法？还拿走恢复记忆的关键？”天迹是越想越气，伸手就要按住这小骗子继续薅，却见那装喘气的人可怜兮兮的睁开眼睛，伸手拉了拉他衣袖，用只有在曾经的梦境里才有的乖巧声音喊道：“玉师哥。”
……行吧，天迹觉得自己是下不去手了。
其实末日十七在想什么天迹能猜到，就像他在梦境消散之时所说：玉逍遥，我不会让你出事。
天迹又抱着认怂装乖巧的奇梦人躺了一会儿，一起看着从树上漏下的细碎阳光，忽然说，“我带你去看夜晚的彩虹吧。”
最后他们真的去看了夜晚的彩虹。
那时候已经入盛夏了，玉门世家在靠近极北之地，那里的夏天不热，而且残存的清气对奇梦人的身体甚有好处，于是天迹连人带兔一起兜回了老家，那里真的有一个巨大瀑布，到了接近月圆的夜晚，就会从瀑布中升起美丽的彩虹，在黑暗的天空拉出漂亮的斑斓七彩。
他们也见到了天迹沉睡在镜中的长辈，那是看起来是个如云端神人的黄衣少女，她抱着一根金色法杖安静的沉睡在巨大的水云镜中，四卷天书携风雷水土护持。她脾气不好是真的很不好，特别护短是真的特别护短，在短暂醒来的时间里，只听天迹言谈中的只言片语就差点拎着法杖去同整个苦境的反派讲道理，最后听说她要揍的对象都死完了才作罢。
据说这就是所谓那个已然消逝的旧时代行事风格。
难怪把一整个时代都打没了。天迹悄悄和奇梦人如此吐槽。
待到奇梦人身体再好了些，他们又继续往北走了很久，终于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见到了长达半年的白昼。
到达那片冰原的时候还是夜晚，两人裹成了厚厚的一团，像两只依偎取暖小兽一样坐在悬崖山洞口，一边看一堆奇奇怪怪半人高全身黑白色像没脖子的鹅一样的小动物摇摇摆摆的挨挨挤挤成一团，一边看着流光溢彩的天空等天亮。
然后天亮了，真的是长达半年的永昼。
然后天亮了，曙晨身边是长达一生的永昼。

痛终有时，爱必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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