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0 [限]【荧问/ABO】愿者上钩（6L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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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w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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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4-20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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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0 [限]【荧问/ABO】愿者上钩（6L完）

.是CP搞我，荧问父子这杯酒谁喝都会醉。简而言之就是Omega综合征梗，Beta老爹得病成了O，被一群人坑去给儿子的故事
.2w9，OOC是肯定的，炖肉不好吃，慎看
.车开得脑壳疼，未来被打脸也无所谓，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爽就完事儿了打个广告，这篇未来会加个番外和朋友一起出合志，以及 5Lej_uqF
)=29Hm"
有没有人给我一个问爹吧唧投喂啊啊啊啊！！！我可以试着多产几篇QAQ
————————————————————————————————
1.
荧祸直觉问奈何有事情正瞒着自己。
他正襟危坐，如临大敌一般正对着微信绿得发光的背景坐了三个小时，沉思应该怎样旁敲侧击地去问这个问题。
同寝室的六弑荒魔对此非常不以为然，并表示你爸对着你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
荧祸反驳，可他已经三天没有回我任何的短信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六弑荒魔心想。
为何问奈何会收养荧祸和问奈何是不是机器人，一直是他们苦境大学的两大未解之谜。问奈何此人虽然是个Beta，但他的实力和贡献就连一些Alpha也望尘莫及，儒道佛三大学院的创始人都与他交情匪浅，如今考研用的教材有一半都由他主编，至今问奈何三个字都是一群考生的噩梦。此人当了大半辈子教授，身边别说红颜了，连点颜色都没有，结果忽得有一天，他身边就多了个半大的小子，直接跳到了四垒。
好事者试图去问过原因，回答也就四个字，心血来潮。实打实的问奈何风。

把荧祸送上有寄宿功能的初中后，他就成了撒手掌柜，半点大的小孩磕磕碰碰离了养父的怀抱，一步三回头又百般不情愿地度过了寄宿高中，一直到今天的苦境大学。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毅力，让荧祸直到今天依旧对这个养父眷恋至深，无法自拔。

虽然心里好一顿吐槽，但六弑荒魔面上还是很配合好友，从上头翻下来，倒挂在床沿看了看荧祸的手机，这不看不要紧，看了以后真是把牙齿都给酸倒了下去，连带着瞅荧祸的目光都带了些悲悯。这消息里头二十多条都是荧祸密密麻麻，体贴入微的询问，对面却只有些“嗯，知道了，就这样吧”，六弑荒魔翻了个白眼，心想，给问奈何这人的手机长26个键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就在这时，对面突然跳了一个长句出来，大致意思是他要随实验室出去一阵子，这几个月都不会在家，让荧祸别回来了。
荧祸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下瓷砖地。

下了课，元佛子把最后一份论文交给了导师罪佛赦无心，回到寝室推开门，放下书包，按照平时的顺序，一样一样来，直到掏出了笔记本，这才察觉室友的不对劲。
太安静了。
“你们怎么了？”
“元佛子，你赶紧问问你那神棍导师，是不是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六弑荒魔是最先开口的，语气颇带着几分生无可恋。
元佛子立刻反驳，研究佛学不代表是神棍，神棍这件事怎么都该是隔壁圣龙口学院学生的专门科，紧接着清了清嗓，准备和这几位不靠谱的室友们科普一下热爱科学，以及破除迷信和谣言的重要性。
“你能相信？那个问奈何居然发了条二十字的回复！”六弑荒魔那粉色的爆炸头跟着他激动的情绪在空气里摆动着。
听到这一句，元佛子也楞在了当场，低下头在手机上开始搜索今年世界末日的可能性。

唯有荧祸，对着那二十字的回复默默截图并摁下了收藏，随后无比淡定地起身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荧祸打小就听问奈何的话，真正是叫他往东，他连西的念头都不会出现，这一点不知被那群好友不知吐槽过多少回。六弑荒魔转进他们寝室的时候还大咧咧地指着他说，你就是那个全校有名的恋父癖啊，然后元佛子就让他感受了一下苦境大学特有的佛教文化。
被薅了一顿羊毛的六弑荒魔心有余悸地看着元佛子，见他抬了抬手，压低了声音说，这种事不要光明正大说出来。
六弑荒魔突然觉得自己被薅得有点冤，你们佛学院的根本一点都不仁慈。
元佛子笑得一脸普度众生，我们只是前往西天的引路人。
六弑荒魔硬是被看得抖了三抖。

万事总有例外，碰上有关问奈何这个人的事时，荧祸骨子里的那点叛逆便赤裸裸地摊开了。

于是大约两个小时后，他就已经坐在回九曜居的车上了，一颗心忐忑不已，如果真要世界末日，那自己更得和问奈何一起度过了。

2.
事实证明，虽然很多人都吐槽问奈何只是在法律关系上当了个爹，基本对养子处于放养状态，荧祸的问奈何情绪探测仪依旧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如今的问奈何正坐在医院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检查报告书，蹙着眉，模样严肃认真地更像是在批改学生的毕业论文。拿报告书过来的小护士也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被问奈何这多年老教授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交握着手，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等他看完。

过了许久，问奈何这才无奈地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道：“二期分化综合征是吗？”
“是，是的。”小护士赶忙将医院宣传册递了过去，这才有机会抬头瞥了一眼这人模样——同那身骇人的气势不同，问奈何的长相看起来倒是清瘦儒雅，像是古时因着好家世宠出来的贵公子。对着那俊俏的侧脸，小护士不由得在心里偷摸多舔了几口。
问奈何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宣传册，似是做了些准备，这才伸手接过，这样的病症从前他倒也有听说，却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报告书上写着，他体内的Alpha素浓度正急剧下降，最近的一次检查中浓度几乎已经接近为0，而Omega信息素为了填补这样的空缺迅速扩张上涨，手头的这份数据同那些Omega的检查结果已无太大差异，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他即将重新分化为一个Omega。

这个新型病症听起来似乎颇有意思，在这AO备受推崇的时代里，这俨然是多了一次人生选择的机会，可伴随的高死亡率与苛刻的治疗方法，也让大多数的人在听到消息后，感到的多是无措与迷茫。
反观问奈何，他表现出来的，更像只是听到了一个平常消息，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如同往常一样回答着“是吗，我知道了”，就收起了资料。
对这个社会的新性别分化，问奈何并没有太多感想，他一直认为真正有实力的人绝不会被这样的条件所束缚，而他本人的成绩确实也很有说服力。平心而论，他个人更喜欢原来的性别，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也没有所谓发情期，可以给他省去不少时间和麻烦。

询问了主治医生最后的时限后，问奈何已经对整个病症的发展和现况有了了解，而几乎是同时，他也做出了放弃治疗的决定。问奈何生性冷淡，不爱同人交际，寻常人也权当是知识分子的清高，一时半会儿竟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可以帮忙解决无相塔研究计划里的那些资料，翻着根本没几页的通讯录，最后点在了曾有短暂师徒情谊的一个名字上。

接到电话的时候，静涛君正试图把豁青云昨天写的情书草稿塞到养女的书包里，看到手机屏突然跳出问奈何的名字，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想起来，他当年对这位传说中的教授也曾满心孺慕，而在被放养了几年后，他终于流着泪明白，这位的教学理念就是野外放生。后来因着无相塔计划虽有了些联系，但他仍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被这位突然“钦点”，尤其在接通后，对面这个人扑头盖脸的就是一堆类似于交代后事的嘱咐。
静涛君眉头一皱，感觉另有隐情。
“我帮你解决无相塔研究计划是没有问题，但你总得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毛病，说不定还有办法，医院那里我还有不少认识的人。”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当然，得忽略掉他越加八卦的表情。
“二期分化综合征。”电话那头的声音只顿了一下，随后冷冷淡淡地回答了。
被青阳子倚重，花了大功夫才请出山的存在自非凡人，静涛君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就理清了前因后果。
二期分化综合征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变成Omega，无非就是缺个Alpha全程伺候协助治疗，可以说，只要能找到个合拍的Alpha，这病的治疗难度就下去了一半。可这事难就难在问奈何这个人是一等一的难伺候，从他平时饮食习惯就可见一般，不吃生食，不碰葱蒜，但凡味道重的，都被他剔除饮食列表，活得清汤寡水，清心寡欲。Beta这个身份简直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由此可见，苦境大学一大未解之谜绝非空穴来风，在他手下待过的学生曾如此评价，第一眼看到他以为是禁欲系，后来才知道是绝育系。

就是这么个男人，让他接受被Alpha的信息素包裹，以及肉体侵入的方式来治疗，静涛君只是想想就替对面那位Alpha默哀。若是寻常人，他也许还会因着些惋惜试图劝说对方试一试，脸皮哪有命重要呢，现在的治疗Alpha们的素质一等一的高，你的人脉要找个合眼的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个人是问奈何，曾给他学生生涯带来沉重打击的问奈何，因而他安慰的话在嘴边一转就成了：“我记得你家那小子不就是个Alpha吗？”
言下之意不能再明显，别人你不能接受，你自个儿地里亲自浇灌的野生纯天然大白菜还不够干净吗？

对面没有回话，只有电波的声音颤抖了一会儿，啪地就只剩了一串忙音，静涛君啧啧了半天，正巧青阳子带着昔月影进来了圣龙口研究所，他从柜子里掏出了一袋瓜子，开始呼朋引伴揣测问奈何是否会挖了自家大白菜。

青阳子几乎瞬间就摇了摇头，问奈何这人恐怕还嫌他家那颗大白菜是地里长的。
昔月影却是意味深长地表示，但那颗大白菜应该想拱这位老园丁很久了。
静涛君更是摩拳擦掌，你看这个问奈何生了病，不如我们……
众人深以为然，脸上露出不可言说的笑容，豁青云不明所以，跟着一起嗑瓜子，心下暗叹，这问教授的人缘可真是差，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导师出卖了的事。
随后剑子仙迹也凑过来了，听了半天以后，身在瓜田的先天，脸上露出了猹的笑容，甚至饶有兴致地打开了微信群，把这事捅给了疏楼龙宿，很快，道门上下，乃至儒门群里都是一片吃瓜下注的吆喝声。

可见八卦这件事，真的是道门的传统手艺。

3.
放下电话的问奈何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受，方才打电话给静涛君前，他的手指就顿在荧祸的名字上好几次，他知道静涛君的话明显是调侃，但更让他心慌的是，这句调侃的想法方才真的出现过。

没有人会真正地爱慕死亡。
问奈何当年一人修了道，儒，佛三个学院的学位，研究的相关课题不计其数，阅读过的经典也不计其数，那些关于世界的发问，终究逃不过生与死两个字。
他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大好，常年通宵埋头于实验室中，更是不断摧折着他的身骨，荧祸小时候就不知多少次看到他的养父大把大把地吞着各种颜色的药片。
许是这样被病痛翻来覆去折腾的经历多了，问奈何很早也已经看淡了生死，抱着多活一日都算是赚的心态，竟也被他熬了一年又一年。孰不料，在他研究计划的节骨眼上，却来了这么一茬。
要被另一个陌生人这样彻底的接触，只是设想一下，问奈何的眉头就揪在了一处，直接做了否定。

二期分化综合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发展顺畅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整个治疗的成功率，当然也有人生生熬过去的，只是过程过于痛苦，成功的概率也太小了。
问奈何也许也曾害怕过些什么，但如今他最无可恐惧的就是疼痛。他关了手机，囫囵地咽下了几颗调整信息素的药物，打开电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整理研究数据。

宣传册放在桌案上，末尾的一串数字提醒着他最长的生命期限，三个月。

4.
荧祸没能在九曜居找到问奈何，他放下行李，小心翼翼地脱了鞋子顺着墙角边摆放整齐，又将行李箱安置好，敲了三次门才敢进屋。
他嗅了嗅房间的味道，耳廓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问奈何是个Beta，身上并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可荧祸却总能敏锐地捕捉和辨别属于问奈何的气息。要他形容，那个味道就像是雨后的竹林，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

房间的味道较之从前回家时淡了许多，可见问奈何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难道真的没有骗自己，他是真的和实验室的人一起收集数据去了吗？
荧祸有些失望，随即他看着问奈何灰紫色的床铺，心脏忽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明明没有人，他还是四下张望了一下，伸手抓起了床单一角，细细地嗅了一通，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紧接着，他索性直接滚到了床上，把自己一整个埋进了被褥之中。仅凭借“这是问奈何的床单”这个认知，就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
他几乎记不起来自己在这个床铺上待过的时间。问奈何洁癖非常严重，即便在一张床上也都会准备好两条被褥。
而在他懂事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就被扔去了隔壁的房间，那时他还曾为此哭闹过许久，问奈何并不理睬他，只在书桌上继续做他的事，末了才点了点桌角的纸巾。
“拿去擦干净。”问奈何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淡，直到他手头的事似乎告一段落，这才把眼神转向自己，“我已经认定的事情不要试图更改，这只是浪费你我的时间，明白了就回自己的房间去。”
那时他便明白，即便自己是他的养子，却也绝非特殊的那一个，问奈何的决定绝不会因为自己而更改。六弑荒魔听到这段时用着极其无语的眼神打量着他，深刻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直言你那么喜欢他，就将他困住，锁起来不就好了吗？
荧祸攥着手说，那是你没有见过他，若是你见过他，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元佛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做着他的雕刻作业，不多时，一个木鱼就放在了桌案上，他接着刨第二根木头。
六弑荒魔看着那木鱼上端正的风字，忽然感觉这寝室他是待不下去了。

荧祸躺在床上，试图回想起曾经与问奈何共枕过的那短暂的时光，可惜他无法记住太多，只记得曾有月霜漫过问奈何的银发，如飞雪满天，蕴蕴生光。

“问奈何……”睡意渐渐涌来，他拥着银紫色的被褥许愿问奈何早日平安归来，沉沉睡去。

5.
另一头的问奈何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拐入实验室配给他的私人公寓，准备最后享受最后的三个月，可仅仅过了三天，控制信息素的药已经无法克制他身上产生的剧变了。
曾经的病痛让他尝试过太多药剂，体内逐渐累积的抗药性让部分药物已无法产生完全的效果。
他就像是一台被时代所遗忘的破败的机器，零件只是勉强维持着运转。
问奈何死死地抓着桌角，皮肤被他勒得发白，毅力与肉体拉锯僵持，最后还是伏倒在了地上。
信息素正在他的体内激烈地翻滚沸腾，像是准备好了要迎接一场新的革命，可这场革命却不幸落在这样一个残破的身躯里，它们的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刀尖划过体内皮骨，险险就要破开皮肉，问奈何咬紧下唇，冷汗直流，他正勉力爬起身来想去抓柜子里的止痛药，但才刚一抬手，小腹便传来一阵痉挛的抽搐，让他重新蜷缩在了一处。
饶是这个时候，问奈何的大脑里依旧清晰的是宣传册上的内容，第一阶段的分化主要是体内信息素的转变以及Omega性器的初期生成，没有Alpha信息素的控制，Omega信息素的浓度变化会极其剧烈与不稳定，伴随的便是剧烈的疼痛。

问奈何疼得说不出话来，前一刻他还忙着撰写文稿，后一刻，眼前一阵阵的黑雾，就让他连带着桌案上的那些稿纸一并被扫在了地上，不知过去多久，眼前才慢慢浮现窗帘后隐约透露出来的霞光。

已是黄昏了。

复而再闭上眼，口中满是血腥味，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破的，问奈何躺在地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突来的疼痛中似乎抓了什么下来。
摊开手心，是一串用五色绳缠出来的护身符。这是自己那个养子某日春游后兴冲冲带回来的。
少年站在门口，小心地从衣带里掏出护身符，被风吹散的乌发因着汗水黏在脸颊两侧，他磕磕绊绊地诉说自己花了怎样的功夫，从寺里老僧那儿学来了这个织法。
主持说，这能保你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自己本不想接受，也向来鄙夷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可少年今日的话却如倒豆子般，滔滔不绝，一时竟找不到打断的机会。
那护身符用塑料袋细细封好，荧祸小小的手掌在衣物上擦了又擦，生怕对方会因此而嫌弃，一遍遍解释，自己之后未再碰过，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养父的表情，见问奈何皱起了眉头，赶忙往后退了几步，说自己马上就去洗澡。
那晶亮的眼神巴巴地看着自己，问奈何抿了抿嘴，却也并未拒绝，只淡淡道，够了。

这样幼稚的事情，有一次就已太多。问奈何慢慢从地上爬起，忽然记不得为何自己留下了这串护身符。

平安喜乐，健康长寿，问奈何摩挲着那细小的绳索，触感仿佛少年绵软的黑发。

6.
在问奈何的床单上蹭够两天的荧祸，仿佛刚刚充电完成般，神清气爽地准备回寝室，可才收拾好了衣物，就听到门再次被人推开——问奈何回来了？
这样的认识让荧祸有些手足无措，他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抓了抓头发，开始后悔没有在自己卧室里准备镜子，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现在换一套新的肯定来不及了，自己这身运动搭配也过于随便，问奈何一定不喜欢。

正思考着这些零零碎碎的问题，荧祸却发觉进来的人并不是问奈何，而是从前仅有一面之缘的莫如絮。他是问奈何手下带的学生，同问奈何很亲近，张口闭口就是奈何奈何，导致荧祸对他印象一直都差到令人发指。
荧祸撇了撇嘴很是失望，顺便把这一笔账又塞到了莫如絮的头上。蹲下来正要合上行李箱，却听到楼下打电话的声音。
“教授放心，我已经把你所有的衣物都整理好了，没人知道这事。”
“你身体状况还好吗？真的不用再去医院……啊，抱歉，抱歉，我立刻……”
几乎可以想象对面的言辞是怎样的毫不留情，莫如絮一边应着，一边加快了整理的速度，出门时甚至还有些小跑，荧祸心下的警钟立刻当当地敲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问奈何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明明前几天就去外地，为何又要整理衣服？医院又是怎么回事？

他拿起手机立刻又给问奈何打了几通，最后都是转接了语音信箱，问奈何原先录制的声线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荧祸越打，心里的那颗石头就越沉。他坐在床上，开始挨个询问是否有人知道问奈何的消息，而在等待回应的这段时间里，那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画面又开始一次次重播。
那时幼小的他无法撑起问奈何的身体，他只能在叫了救护车后，死死抓着问奈何的衣袖。
问奈何讨厌嘈杂的声音，自己不能哭。
问奈何讨厌自己握他的手，自己不能碰他。
但自己又能怎么办？若是他死了，若是他死了……
荧祸红着眼睛，全身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直到赶来的急救医生抱起他询问情况，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在发觉自己分化为Alpha后，荧祸高兴了好一阵子，只觉得这像是自我得到的一个证明。他决不能让问奈何离开自己，他要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够留住这个人。若说幼年时被压抑和分割的欲望会在成年后加倍补偿给自身，那荧祸所有的欲望便就是问奈何本身，他的赞许，他的认可，这一切就像是一种破碎的执念，疼痛地生长在他的骨骼和习惯之中，最后缠进他的心脏，结出名为问奈何的果。

若是他死了，自己要这多余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抱着头再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即便自己努力成长为问奈何要求的那个样子，他们的距离却始终那样遥远。

户口本上的父与子，只隔了一页，他的心却早已不满足这一页。

手机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荧祸赶紧接通，名号公开亭亭长，苦境八卦掌权人的秦假仙凭借着多年人脉很快就拿到了消息，急吼吼地对着话筒说道：“荧祸啊，道门都传开了，说是你爹快死了！阿妹喂哦……”
扑头盖脸的一句报丧叫荧祸突感天旋地转，恍惚间，只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几近嘶哑的声音：“他在哪里？”
得到消息，几乎是瞬间，他便丢下所有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往地址飞奔而去。

挂了电话的秦假仙，收起那副紧张的模样，对着几个老小炫耀他的演技。剑子仙迹正带着另外两位好友坐在这琉璃仙境一起嗑瓜子，佛剑分说对秦假仙的言辞有些质疑，佛不打诳语，这样诓骗一个小孩子可不是件好事。
剑子仙迹接上，这怎么能算诓骗呢，如果不治疗，就他那体质，可能还熬不过三个月。
疏楼龙宿乐于看戏，更乐于看问奈何的戏，因而他甚至还打了电话让人帮忙疏散一下从九曜居到无相塔的交通，龙宿大人想看戏，那必须得看最新鲜的，最现场的。
秦假仙心想，自己走得歪，行得邪，不是佛门之人，撒谎自然不用打草稿。
见佛剑分说还是有些疙瘩，剑子仙迹拍了拍他的肩，努力眨眼暗示，这更是成全一份姻缘，功德大大的。
佛剑分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嗯了一声，并表达了作为好友的慰问，叫你平时不要熬夜打游戏，现在眼皮抽了吧。
剑子仙迹突感面子挂不住，疏楼龙宿看着手机并没有抬头，只拿了圆扇掩过嘴角的幸灾乐祸。

7.
问奈何正在返回无相塔研究室的路上，手头的数据基本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坏消息，第一阶段的转化极其失败，他不是那幸运的百万分之一，失去了Alpha信息素的干扰，他体内性器的初期分化直接导向了畸形，主治医师硬着头皮把医院合作的Alpha协助者名单往问奈何的手里推了推，那句年轻人不要放弃治疗的话，在对方宛若教导处主任的眼光下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问奈何拂袖而去，最后还是赶来接人的莫如絮赔礼道歉，一股脑的把桌案上的检测结果塞回了档案袋。
莫如絮想要留下陪护的念头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正主直接打了回去，他只能悻悻地垂着头老实开车，心里暗想，问奈何这几日假托生病请了几个月病假，却是不知道道门儒门那帮人早就已经忙活开了。莫如絮护短也忠诚得很，因而才能在问奈何手下苟这么些年。
关于问奈何，讨厌他的人惧他无情冷库，喜爱的人却又捧他如明珠，莫如絮恰在后面这列，他坚决鄙夷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只觉得他们教授这抹白月光怎么都不能被人给糟蹋了！因而在道门内部口口相传的某个方法到底还是叫自己有点心动，毕竟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你想说什么？”
“没，没有！”可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莫如絮觉得自己还是嫌命太长。

问奈何在车后座看着手头夏戡玄发来的询问，心下却是几分清明，静涛君此人嘴巴还真不是一般的松。可他如今却也并不在意了，这一趟医院到底不算白去。
好消息，他本以为自己还要痛三个月，如今看来，说不定一个多月就能解脱了。
只是因病而死，实在不是他所希望的理想结局。想到这处，他脑海中又浮过一道黑紫色的颀长身影，好友那句试探的话语便又传来“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荧祸”，才想完，问奈何便嘲笑出声，下意识合眼去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

车却忽然停了。

“到了吗？”微微开了眸子去看车窗，虽是到了没错，却不知为何并没有继续驶向停车场。
“额，教授，是……”
“问奈何！”
不需要莫如絮解释，少年紧张而清亮的声音已经划破窗户的壁垒，直冲而来，问奈何心下一沉，脸色已经黑了几分。

莫如絮心中却是江海翻腾，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升腾，于是他偷偷解了车锁，任由荧祸打开了车门，冲进来抓问奈何的手。少年哭得乱七八糟的，这些年终于慢慢褪了圆润的脸上泪痕遍布，不知他在这里迎风站了多久，发型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见到车中尚且完好的问奈何，荧祸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跪在地上，问奈何脸色未变，只安稳地坐在中间，用着一如既往的眼神斜睨着他，荧祸终于哽咽着喊他的名字，问奈何。
“放开。”毫无感情的声音一如机器般带着金属冰冷的质感，只两个字，荧祸的喉结颤了颤，可他仍不肯放手。问奈何垂眸看了一眼死死摁在手腕上的手掌，因着它主人的情绪甚至还在颤抖，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别堵在门口，”等面前少年终于哭顺了气，问奈何终于缓缓开口，“我要回实验室了。”
在养父面前，荧祸到底改不掉这被烙下的印记，随即就听话地在一旁站好，像是欢迎主人回家的德牧，局促而紧张地等人下来。

“问奈何……”荧祸自觉自己可能被秦假仙骗了，心头正一股子气，望见驾驶室的莫如絮，又干脆利落地在此人头上记了一笔。可再一转眼看见养父有些发白的嘴唇，这股气又立刻荡成了无处可放的担忧。
只是还来不及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奈何眉头倏地皱起，猛然拍开了他凑近的手，声线还有些颤抖：“别碰我！”
荧祸立刻僵在了原地，这样的话他小时候听过无数遍，早成了习惯，问奈何此人洁癖严重，即便是他自己亲手带的孩子也从不肯让他亲近。这是早已习惯的拒绝，因而也只是嘴角僵硬了一瞬，荧祸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试着去抓他的袖子。
问奈何身形摇摇欲坠，却仍撑着往后退开：“别过来！”
“你——！”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
问奈何第一次感到了失算，当了太长时间的Beta，他从不知道信息素的吸引和激化是怎样的感觉，也就忽略了他的养子如今恰是一名正当时的，无时无刻不在趁着青春散发信息素的Alpha。
只是一点点Alpha的信息素，却如星火燎原，立刻就激化了他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Omega信息素，这就仿佛是被刻印进大自然的定律，再强大的人，再强大的意志都无可反驳这样的规律。

他转过身，极力想要离开那Alpha信息素的包围圈，忍着体内愈加不安分的因子，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身体，想要再回去车中。

“问奈何，你怎么了？”察觉到问奈何的状况似乎真的极差，秦假仙那一句提醒又钻进了他的脑子，顾不得这样多，荧祸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跟着，就在空气中突然闻到了一股甜蜜的芬芳，像是淌在竹叶中的蜜，像是冰泉酿成的酒。

车中围观了全过程的莫如絮合了眼，做了一个也许是他今生最伟大的决定——他把检测报告丢在了地上，语重心长道：“教授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野花哪有家花香，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莫如絮一个锁门，倒车，踩着油门绝尘而走。

“荧……”问奈何的意识因着荧祸的靠近越加朦胧，体内的信息素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彻底开始了它们的狂欢，一阵阵身体的发软，从骨子里涌上的酸楚叫他最后的意识归于一个温暖的怀抱。
荧祸这辈子从未离问奈何如此之近，但他此时也来不及雀跃惊喜，将人往背上一放，捡起地上那堆资料，匆忙赶进无相塔实验室基地。

无相塔实验室虽说是个科研基地，但为了方便科研人员的饮食起居，后方也安置了些员工公寓，问奈何作为整个计划的主要负责人，因着他异于常人的生活习惯和寻常人伺候不起的毛病，单独给配备了一栋。
荧祸从前来过几次，因而这里也有他的指纹。一路开了门，他轻车熟路地把人安置到床铺上，过去一旁的茶水间煮水。
这样的事，从小就干过许多次，问奈何体质极差，寻常人半个月就能好的伤风感冒，他都能生生蹉跎两三个月。荧祸小心翼翼半跪下身，为自己的养父脱去鞋袜，又盖好被褥。
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问奈何，没有人知道，这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平常的问奈何绝不会允许自己离他这样近，也就只有在他生病休憩时，自己才能这样坐在地板上，肆无忌惮地用眼神去膜拜他。
他幼时常因这样的念头而感到不安，似是有一只魔因着这道洁白，腾升，伸展，强烈的罪恶感潜进他涌动的血水里，期待有一种病症能叫问奈何永远沉眠不醒，永远脆弱不堪，只能依托于自己，盘桓在他身侧，任由自己将之缠缚，并合进生命。
许是多年从事科研的原因，问奈何的皮肤很白，甚至白得几近透明，只在嘴唇处才能看到零星半点的血色，荧祸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甚至还带上了些湿润。
可自己终究还是舍不得，伸手抚过撒在床沿如瀑布般的银发。他更希望这个人永远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不是脆弱得像是他无可挽留的泡沫。

直看了许久，荧祸才心满意足，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开始看手头养父的检测报告。
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怎样的病症，亦或者真的是世界末日来临，荧祸想。

8.
问奈何醒来的时候尚且有些睡意惺忪，他很少有这样疲惫的感觉。在所有人眼中问奈何似乎真的就是一台机器，不会有倦怠也不会有劳累，定下的事绝不更改，坚决执行，连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不曾留给自己，这样的人优秀是理所当然的，但也同样是恐怖，不近人情的。

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中飘忽，每个关节都像被搓了醋般酸软，提不起劲来，过了许久，他才积够了起身的力量，让混沌的大脑有了多余的空间去思考自己身在何处。

而他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坐在地板上，用着湿润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荧祸。
这个场景很是眼熟，从需要低下头才能望见的小不点到如今只需睁开眼就能望见的高度，少年就仿佛是最为忠诚的侍卫，总是庇护在他床前几寸的位置。
问奈何抬了抬手，发觉衣袖似乎有些重，他没有作声，很自然地放了回去，并没有刻意扯开。
“……水。”干涸了许久的嘴唇颤了颤，语气虽然虚弱，气势还是一如既往。
荧祸匆忙打开在床头准备已久的保温杯，小心搀扶起问奈何，把水杯渡到他唇边。问奈何本想推开，奈何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气力，垂下眼看了看始终未曾松开的那只手，又看了看荧祸的脸，到底还是放弃了：“算了，你喂吧。”

当即，像是接到了什么特别任务，荧祸仔细地将水杯转了个精妙的角度，方便怀中人吞咽。

问奈何眼神有些迷茫，直喝了大半杯才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心结，扭开了头，示意荧祸把杯子收回。
“你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逼得荧祸一颗心剧烈跳动，他点了点头，双手握拳，上面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二期分化综合征，荧祸仅仅是看了眼最新拍的片子，就知道自己养父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问奈何对他都少有留情，对自己就更是无情。
少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空气中跃动着的，情不自禁包围问奈何的那些信息素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问奈何，你……”
“你觉得我能接受这样的治疗方式吗？”
这个答案甚至不需要去思考，荧祸立刻就摇了摇头，他咬着下唇，心下情绪如岩浆涌动，多年的渴望叫他无法接受让其他Alpha触碰自己的养父。可同时，他也很怕问奈何死，非常怕。这份恐惧甚至能战胜他的渴望，让他情愿妥协，只要问奈何能够活着。
“但……”
问奈何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应该清楚我是怎样的人，荧祸。”
荧祸握紧的双拳因着无法压抑的情绪而震动着，正是因为太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如今才这样矛盾，内心甚至低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世上分明还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良久，久到问奈何甚至以为自己的养子终于愿意放弃那点幼稚的天真，接受这个事实了，不料那双紫眸如夜行之狼，出现在他眼前：“……我不行吗？”

低哑的声音叫问奈何的心难得的刺痛了一下，可他面上的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只直直看着对面空白的墙壁，似是思索着什么。

荧祸向前跪行了一步，手中攥着的那块布料几乎要被他的冷汗浸湿：“问奈何，我就不行吗？”

这一声几乎是炸在耳边，饱含的痛楚和压抑不住的占有欲几乎要满溢开来，终于让问奈何垂着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问奈何，少年喊着他的名字，像是已饱受风霜，疲惫不堪的小兽。他伏倒在问奈何的掌前，手指的关节却因着力度而发白，问奈何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无措的情绪。
他很难说自己对于这个养子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但确实投注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和期望，他是习惯了在高位操弄一切的人，如他按部就班的性格，他讨厌一切超出计划和预期的因素，可偏偏荧祸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即便他已足够听话，但依旧是活生生的，一个独立的人，当荧祸开始学会问为什么时，问奈何的耐心便逐渐开始欠缺。
这时反倒是他的好友想得开，世界上有怎么会有方法叫一个人完全顺你的意思呢？夏戡玄笑着合拢助教玉儒送来的餐盒，若是全知全能，生活不也少了太多乐趣。

乐趣，问奈何倒是喜欢这个词。
学校中的风声他自然也都听过，为什么问奈何这样的人会收养荧祸呢？

那些惹他心烦的哭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追随，让他失望的那些小心思，不知长进的固执。
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要看不懂自己了。
不自觉，问奈何的手复又抚上那头黑色细软的头发，荧祸的身体渐渐放松开来，微微抬头看向问奈何，像是期待着什么结果。
“你希望我接受治疗？”问奈何的问题来得漫不经心。
“是！”
“那你知道需要做什么吗？”
几乎是瞬间，荧祸连耳根带脖子，一整片都烧成了红色。方才他已将莫如絮丢下的资料全部看过，天知道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面红耳赤地合拢了宣传册。
吞吞吐吐地回答了知道，荧祸心跳如雷，紧紧盯着问奈何的脸，寄希望于能从他那儿汲取些勇气。

“那好，”问奈何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当真只是接受治疗一般，“你来吧。”

荧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爬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动了一会儿，半天说不出话。
“你若是不行，就把地上的Alpha名册给我。”
“行的，我行的！”荧祸当机立断从地上跳起来，把Alpha名册抽出，跑了出去。
问奈何听着外头恶狠狠的撕纸声，无比自然地取过一旁的水杯，突然又想起了乐趣两个字。

9.
第一阶段主要是需要Alpha与患者信息素的适应，问奈何这种病入膏肓的患者更需要重点关注，最好是将信息素浓度调到最高，24小时全程看护。
荧祸立刻给打电话给了代理班主任谈无欲，本以为一次性请三个月病假有些过分，结果对面却像是早就等着一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顺便还给科普了一些护理知识。

荧祸自然是不知道这通电话的围观群众有多少，谈无欲坐在心筑情巢开了公放，平时三教开会可能人都没有来得这样齐全，等小孩挂了电话后，那帮先天更是纷纷表示，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问奈何清高一辈子，最后死在这么个直脑子的小孩身上，简直让围观群众拍手叫好，喜大普奔。
由此可见，能在三教中人缘差成如此地步的问奈何也是一绝。

荧祸记着谈无欲同他说过的那些话，Alpha平时经常在使用的器物和衣物也能有同等功效，他接着又给元佛子打电话，叫他把自个儿衣橱里的衣服一整个打包寄来。于是大概三天后，问奈何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原本干干净净的房间，不知何时塞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桌案上的毛巾咖啡杯，沙发上堆叠的一层层衣物，被子上盖着的黑色风衣，荧祸甚至试图把他做饼干的器材都塞进房间来。

问奈何想了想，只觉得头疼，最后决定还是继续睡觉。第一阶段本是最为轻松的，主要就是为了给后面两个阶段补充能量，积攒体力，也就问奈何这等人才，能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

眼不见为净，问奈何索性随着睡意合上眼，第一次放纵了自己一把。荧祸的信息素像是新生的松子在火中烘焙出苦和暖，问奈何并不讨厌这样的味道，而信息素也同荧祸本人一般，对着床上的这个人软得恨不得化成水，好能彻底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仔细包裹。
Alpha信息素因着荧祸带来的一堆东西，如今更似汇成一片海洋，睡在波涛起伏间，问奈何忽然记起来，这似乎是宣传册上说的，Alpha的筑巢效应。

10.
复查的时候，荧祸反而比患者本人要紧张得多，这次的主治医生换了个新面孔，说是上头调来的这方面专家，头衔加起来可以绕苦境好几圈，进门的时候，这位正快乐地晒着太阳撸着橘猫，看到他们俩，两道标志性的白色长眉因着笑意一翘一翘的。
“目前已经安全度过第一阶段了，新的片子看来，还是有希望痊愈的。”
听到这句，荧祸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几日苦力总算没有白当，他拿出随身的笔记本，仔仔细细把这位慕少艾医生的嘱托记了个齐全，认真的仿佛回到学生时期。

第二阶段是成熟期，除了维持第一阶段的信息素环境外，要加入一些人工干预，说着，慕少艾就拿出彩图挨个介绍，方便他们下去取药。
“这个是内服的，一天三次，饭后吃，这个是内用的……”慕少艾看了眼面前小子发红的耳根，心里笑成一片，面上却是摆出十分唬人的科研态度，“一天一次，就涂抹在发育出来的性器官中，用配备的药栓也可以，当然，老人家绝对是最推荐Alpha伴侣协助的方式，这样能比较好掌控力度和深度嘛~”
说到这个位置，荧祸基本已经把自己埋到记事本里了，问奈何的表情反倒是很正常，只点点头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让荧祸下去给自己拿药。

正准备推门离开，慕少艾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老人家我看人准，这是个好孩子，他很关心你。”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只留了一声短短的嗯，门就再次合上了。

“呼呼~阿九少爷啊，看看这位就知道你有多幸福咯~”
橘猫打了个哈欠，喵呜喵呜地甩着尾巴抗议药师的过度撸猫行为。

11.
荧祸刚给问奈何开了门，就听见对方问了一句：“你要用哪一个方式？”
语调活像是问到底要买哪个口味的糖果一样自然，反倒是荧祸，差点左脚绊右脚地摔倒在家门口。
“这，这，我，我……”
问奈何静静地看着他，等着答案。
荧祸声若蚊蝇道：“你，你喜欢哪一种？”
“是我在问你。”冷冰冰一句话就让荧祸立刻冷静了下来，即便这个人正在逐渐转化为Omega，但本质仍然是那个问奈何。
“就疗效来看，是插入式治疗会比较好，也比较安全，药师说更适合你，毕竟第一阶段耽误了不少……”荧祸一边回答，一边感到口舌发燥，末了，声音更是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就选这种。”问奈何转过身，让他先去洗澡。
荧祸低着头，并没有察觉问奈何不自觉攥紧的手指，只下意识循着养父的命令，跑去卧室取衣物。

在浴室里用了冷水冲了一遍又一遍，终归还是无法冷静，甚至还觉得更加热了起来。他随手拿了浴巾擦了擦起雾的镜子，从前瘦弱的孩子自分化后，愈加向世人所认知的Alpha的形象靠近，结实，强壮，高挑，考研那几年更是生生把他脸上那点婴儿肥给消了个七八，镜中的少年愈渐成熟稳重，那对紫眸细看还带了股慑人的压迫感。

我就不行吗？当时他伏在问奈何床前问他，现在他也问自己，我行吗？

问奈何表现出来的仿佛真正只是在接受治疗的患者，反倒是他，因着从小无法断绝的旖念，心中的魔越加嚣张，企图获得更多。
曾经他所期许的，不过和寻常儿童一样，是养父的关怀和赞赏，可现今的他已经压抑不住对于这个人控制的欲望。
他又想起六弑荒魔对他讲的，将他囚禁起来，彻底锁住，不就属于你了吗？但很快，这个答案还是被否定了，不管如何，问奈何终归是他心中的一捧月，容不得阴影沾染。

荧祸走出浴室，远远地便看到倚在床头，研究着说明书的问奈何。听到他的脚步声，银色的长发滑下他的肩头，露出那双金色的蜜眸，摄人心魂。此时，荧祸只觉得问奈何才是那真正无可超脱的无边地狱，在这之后，已经得到这样多的心魔是否还有可能再回归本就脆弱的牢笼呢？

[ 此帖被andrewrain在2019-06-28 11: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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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9-04-20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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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两人的关系忽然变得很僵，顺利进入第二阶段后，Alpha可以不用像最初时那样一直陪伴左右，Omega患者也同样可以进行一些自己的活动了。
问奈何当即叫了莫如絮把那些实验器材都重新搬进了自己的房间，方便他继续进行计划。
莫如絮来的那一天，即便他只是个Beta，照样感觉到了空气中惊人的Alpha信息素含量，每一缕信息素都紧紧围绕着床上的那个人，如同尖锐的矛，虎视眈眈地对准每一个试图靠近他地盘的家伙。

……这可还真是恐怖，莫如絮默默擦了擦冷汗，把最后一摞教材放好，随口问起了教授最近的状态。
问奈何的眼神尖锐地扫过，莫如絮连头也不敢抬，想来问教授还记恨着自己突如其来倒车逃跑的叛徒行为。
可自己也是为了他好啊，天大地大当然是命最大，想到这里，莫如絮又多了几分底气，再次看向床上的人：“荧祸已经回学校了？”
“嗯。”说起荧祸，问奈何的面色又好转了些，只点了点头。
事实上荧祸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Alpha对于属于自己的Omega有着极其强大的独占欲，加上刚刚发生过这样亲密的关系，本能更是驱使他渴望守这个人，哪怕一秒没看见都叫他心神不宁，恨不得一直把问奈何拴在裤腰带上才好。他也早就请了三个月的假。可对方是问奈何，而且张口便是，若这学期拿不到奖学金就不用回来了。
被问大教授带了十多年，自学能力绝非泛泛之辈，荧祸甚至敢打包票，自己哪怕一学期不上课都能考前三。可也正是因为被带了这么多年，他很快就嗅出了对方真正的含义，最后他也只能点头应下，说跟着疗程每个晚上都会来帮忙，就这么悻悻地走了。
临走前不忘嘱托几遍，若是有什么意外，立刻给自己打电话，不然就打给慕医生。

莫如絮瞧着床上已经进入办公状态的问奈何，突然有些可怜荧祸那小子了。

13.
回到寝室的荧祸立刻收到了八卦组们的热烈欢迎，六弑荒魔啃着薯片一脸好奇，大老远就闻到你爹那股味道了，怎么着，小老弟，一朝美梦成真爽不爽？
荧祸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失魂落魄地走去书桌，开始预习新课。
切，不说便不说，小气，六弑荒魔自讨没趣，转身继续打游戏。
恋情不顺？元佛子还做着他的雕刻作业，对着块木头倒像是要雕出花来。
六弑荒魔听到这句，眼神偷偷摸摸地就瞥了过来，发觉荧祸的笔停了一瞬，立刻了悟，这小子怕不是被他爹给发孝子卡了。
这一来，荧祸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了，只觉得每行字，堆叠着凑在一起，都像是问奈何三个字。

自始至终，终归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躺回了床上，眼前又浮现起问奈何那双遍布着水色的眼，还有带着喘息的清冷的声线，会那样唤着他的名字，荧祸，荧祸。

荧祸抱住头，暗自啧了一声，不能再想了。

14.
很快，荧祸在问奈何那里碰壁的事又传遍了天，每个参与吃瓜的人都对这孩子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对这位老父亲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一堆人凑在一处对于这父子俩到底能否亲上加亲一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昔月影开口就批了一通这老父亲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静涛君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喝茶。
青阳子表示，我们还是要相信一个在问奈何手下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的生命力。
听到这句，众人纷纷表示不愧是龙脑，说话就是一针见血。
前几天被挖苦了一通的豁青云小哥苦着脸吃着瓜子，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有些伤天害理呢？
剑子仙迹拍了拍他的肩，这不叫伤天害理。
疏楼龙宿缓缓跟上，这叫为民除害。
佛剑分说点了点头，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豁青云又举了举手，可现在孝子卡都发了，还有救吗？
谈无欲正拿着炎无心的手机玩消消乐，此时也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的某位好友有句经典名言说得好啊，等，等久了便是你的了。
什么意思？昔月影感觉到了八卦的味道。
疏楼龙宿放下手机看了一眼静涛君，前两天无相塔的计划书似乎出了一些纰漏。
静涛君终于停止了喝茶行为，笑得那叫个老奸巨猾，我校一大未解之谜终于可以破解了。

15.
问奈何看着手头退回来的资料，有些疑惑自己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从未有过复审经历的他第一次有些心烦意燥起来，索性直接关了电脑，靠在靠枕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他心乱了，即便已在极力克制他与养子这一段关系，可到底还是心乱了。

他依稀记得在情事中，偶尔望见的那一眼，那双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紧紧地追随着他，仿佛一口噬人的深渊，绝望和痛苦凝成黑雾弥漫在这深渊之中。
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问奈何忍不住这样想，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他何必去这样想？
他并不在乎荧祸的感受，这种多余的东西不过是一种妨碍，自己只需要他按照自己排布的路线一步一步前进就好。然而为什么，在一次次探入的高潮和情动之中，他的脑海却似是深深映入了这个疑问，一遍遍随着那双无可磨灭的眼眸，一次次逼问着他自己。

他似乎也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自己。

公平而言，荧祸确实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只是对于自己时常过于依赖，那份执着以至于让自己都感到恐惧。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态度之恶劣，因此他通常都选择背过身，不去在意这个孩子又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是没有看见，不代表不知道。这种时候，问奈何甚至会希望自己真是一具机器，那么在他哭闹着想要甜点的时候，便不会在半夜又出门去找商店，在他用着这样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也就不必触动。

“问奈何？”荧祸进来时低声唤了人的名字，却发觉没有回音。将门推得更开些，才发觉问奈何不知何时靠着抱枕睡去了。他的表情安详而静谧，许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缘故，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转出道小小的弧度，勾住了阳光，也勾住了时间。
即便放轻了脚步声，可问奈何依然在他靠近的瞬间就醒了过来，荧祸手足无措地将一个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开始问他吃过了中饭没，有没有吃药，有没有喝了早上准备的开水。
问奈何一贯无视这些不感兴趣的问题，只随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个黑色的布袋：“那是什么？”
“饼干，”荧祸回答，“我自己烤的。”
荧祸见问奈何歪了歪脑袋，心下一跳，想起小时候自己手工课烤了饼干，最后都因着一句无聊被倒进了垃圾桶。
“拿来。”
荧祸紧张地把布袋双手奉上。问奈何在那一堆圆形，方型的饼干里拨弄了一会儿，找了块心型曲奇塞进了嘴里。

许多年前他就已经尝不出味道了，只是依稀能闻到点奶油混杂的香，显得口中也带了点甜味。他又往嘴里放了一块，他吃得极为优雅仔细，连饼干沫都好好地掉在布袋里头。
荧祸就这样看着他一口接着一口，突然觉得前几天还痛楚的心在此刻重获新生，他想，这就够了，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幸福。

“我曾给你过一块玉珏。”吃完最后一块，问奈何终于开口，“你还拿着吗？”
“当然！”荧祸点了点头，那块玉珏被他好好地放在书包最内的夹层里，以保证每天形影不离。
“那你便好好收着，不必还我了。”
“你！”荧祸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意思不对，立刻把书包抓来，想把玉再塞回那人手中。
“不是这个意思，”问奈何有些苦恼，他不知道同这个孩子沟通原来是这么费力的事，“那个，留给你了，我有替代的东西。”言罢他点了点另一边床头柜上放着的护身符。
“你，你还留着……”荧祸鼻头一酸，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很好用，”问奈何轻轻摩挲了那细小的绳结，眼神扫过玻璃窗最后几抹夕阳，“再过几天便是第三阶段了，若是有万一……”他顿了顿：“你将两样东西都收起来吧。”
“不会的！”荧祸当即提高了嗓门，大声反驳道，“你绝不会出事的，我保证，绝对不会！”

少年纯净的眼神如同聚拢了世间百万的光华，一时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问奈何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这真是很傻的一件事。

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能对生命，对命运做下保证呢？仿佛以他一人之力就可以对抗所有的规律，阻止死神的倾轧一般。
而更傻的是，自己在这一刻竟感觉有什么在心脏里不断澎湃，跳动。

问奈何打开抽屉最上层，取出药剂，前一秒还在表决心的荧祸，脸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之前已经用了几次的缘故，残余的药剂黏在了盖头和瓶颈那儿，荧祸正努力对着药瓶搏斗，问奈何手指轻轻敲着被子，突然想起什么，这几日终于有了些血色的嘴唇抖了抖。
“拜托了。”
一个紧张，荧祸一不小心挤了一大团的药在了手上，可此时他顾不及浪费的事，迅速抬头，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反复打量问奈何，许久才憋出一句：“这是你第一次拜托我……”
“是，是你说的不想我死，那你，办得到吗？”
荧祸本想认真回复，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泣声：“可以，我可以。”

我一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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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9-04-20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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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六弑荒魔并不是第一个察觉到荧祸不对的人，但凡一个整日苦大仇深，悲秋伤春的家伙突然笑得宛若春暖花开，其中必有古怪。
恋爱的酸臭味，六弑荒魔搓着肩膀如此评价。
荧祸似乎对做饼干起了莫大的兴致，整个苦境大学，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几乎每一栋男生寝室都遭到过荧祸无情的饼干传销，以至于目前几乎所有寝室门口都贴了诸如“谢绝传销，尤其饼干”，“荧祸与广告不得入内”的字条。
就他们的说法，人家的饼干要钱，荧祸的饼干要命。
他们寝室作为重灾区，六弑荒魔在五百年内不想听到饼干曲奇一类的词，甚至看到糖和牛奶都会下意识反胃干呕，到这一地步，六弑荒魔简直是一把辛酸泪。也就元佛子这家伙还能无比淡定地啃着饼干，给人提改进建议。
对此，元佛子表示，施主若是考虑加入佛学院，说不定症状会有所缓解。
六弑荒魔表示，老子信了你的邪。
之后元佛子笑了大概有半分钟，六弑荒魔捂着胃道，下回离那个白云剑远一些，我感觉你跟着一起OOC了。
于是，六弑荒魔很快又复习了一遍本校特有的佛教文化。

最后在佛道儒三栋男生寝室，连续上吐下泻三天后，龙宿大人大笔一挥，叫仙凤拿了一叠五星级餐厅食谱配方给人研究，这才稳住了全校闻糖色变的盛况。

问奈何的病情稳步推进转好，剑子仙迹听着慕少艾那里传到的第一手资料，更是恨不得过两天就拎两箱肾宝去看看这位仁兄的表情。
事实上，问奈何也还真不怕他们一群人来做客，他在实验室照常该吃吃，该喝喝，荧祸与他恢复做了从前一家的状态，也不知到底是合了谁的心意。空气里充盈着的炒松子的香气如今透了点甜蜜，愉悦地环绕在Omega的周围，如乖巧的家犬般反复确认着自己的标记。

问奈何打完最后一串文件，下意识喊了声荧祸，却没有回应，这才记起来今天自己已经叫他回去了。莫名的失落感便自心头涌起，虽然知道这是Omega对于Alpha的依恋效应，但书面的解释成为切身的感受，到底还是让他产生茫然的错觉。
他敲着键盘思考，是否应该再和荧祸拉开些距离，仅仅只是作为陪伴的Alpha，即便这样的印记注定是烙印进生命，直到一切覆灭。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病症，荧祸，这一切接连的意外让他根本没有闲暇思考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的。
“那你讨厌吗？”夏戡玄看着对面几月不见的好友，很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问奈何疑惑着摇了摇头，而后自嘲：“又或许是信息素。”
“好友，你最让人无奈的一点便是这了。”
问奈何沉默了，手指在床沿上敲敲打打，不自觉划了个火字，又觉着碍眼，拿手抚平了。

17.
拿到第二阶段的鉴定书，荧祸下楼时还忍不住小跳了一下，前几日他已将莫如絮的接送资格巧取豪夺进了自己手里，对着问奈何“你们学校现在都不用上课吗”的疑问，更是学会了插科打诨那一套。

一路上，问奈何却一直未曾开口，似是在思索和考量着什么，荧祸早就习惯养父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因而只老老实实开车，偶尔趁着路况，从后视镜里偷看几眼问奈何，心下便快乐地绽开小花。
回了公寓，荧祸还未来得及将他刚刚出炉的蛋糕拿给问奈何，却听身后人突然开口。
“待第三阶段结束，你便不必再来了。”
突来的一桶冰水叫荧祸不知所措，只干巴巴道：“那你的发情期……”
“我会使用抑制剂。”
如今Omega的抑制剂开发已经非常全面，即便没有Alpha的存在也依旧可以顺利进行办公生活。

荧祸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是问奈何用来度过二次转化综合征的协助人而已，可自己却已不知在何时产生了错觉。
背包中的蛋糕忽然变得沉甸甸的，荧祸想像平时那样笑着缓和气氛，却怎样都显得很古怪，他反复掰弄着自己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压在他心头无法解脱。

“荧祸，你应该还记得，你只是帮助我治疗这次病症的对象。”
“我……”
房间来不及开灯，问奈何却觉得自己依旧能看到荧祸的眼神，因而他又侧过身去，弯腰脱去鞋，整齐摆放在一侧。
报告显示，他们两人相性出乎意料的好，只需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完成第三阶段的临时标记，通过体外注入Alpha信息素的方式彻底刺激催化Omega腺体的生成，就足以完成整个治疗过程。
“过两天，应该就是最后一次，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问奈何道，“我已经和学校说过了，你今天回寝室吧。”
“问奈何……”荧祸又想说些什么挽留，他看着问奈何的背影——他已看这样清瘦孤绝的背影太多次，什么话却都已说不出口了，他听到自己的舌头从干涸的咽喉里挖了几个字：“……我新做了蛋糕。”
“不用了。”拿到背影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刺眼得像是把钢刃，凌迟着那唯一的观者，“你拿回去吧。”

六弑荒魔见到室友又一次失魂落魄回来，下意识闭了嘴，只偷看了两眼就发觉荧祸正狠狠瞪着他，心下暗道，你在你爹那儿吃了瘪，瞪我干啥。
“给你。”荧祸把书包里已经凉透的蛋糕一甩，就爬去了自己的床铺。
见人心情不好，六弑荒魔还是十分看气氛地啃了一口，绵软香甜的味道让他大呼意外：“怎么？你爹没收？”
荧祸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这宿舍已经老旧，上头渗着斑驳的水痕像是哭泣的鬼脸，他翻过了身：“他以后也不会收了。”

得，合着又失恋了呗，围观好友多年卑微经验的六弑荒魔，啃着鸡蛋糕，大手一挥，走走走，和尚，咱给荧祸小子办个失恋派对去。

18.
认真说来，这是荧祸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他高中时候，见着养父在阳台里，外头下着大雨，偶尔有些雨丝飘进来，缀在他的发丝上，他毫不在意，只一杯接着一杯。虽然天气很差，但荧祸敏锐地察觉到，问奈何的心情实则很好。
察觉他来，问奈何冲他挥了挥手，问他要不要喝喝看。

今朝有酒今朝醉，男人柔和地笑着，平时凛冽的眼神被酒水泡软，绷紧的线条也温和得仿佛今夜该有的月色。
荧祸忍不住跟着喝了一杯，随即就被呛得刻出来，问奈何似是有些可惜地瞧了他一眼，眼梢少有的带着些笑意，看得自己心跳不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喝了第二杯。
那夜，酒大多数还是落入问奈何的肚子，但荧祸看着那个男人，已不知醉得今夕何夕，在他记忆里，酒是辣的，回味却是甘甜的。

他皱着眉往肚里又塞了通啤酒，苦涩在口腔里随着气泡炸开，揪着他的五脏六腑生生作疼。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说让你小子想开点呗，”六弑荒魔见荧祸如此上道，赶紧又叫人送来了一打啤酒，“你何必怼着你那渣爹呢？”
十年啊，就你这捂天捂地的样子，是颗天山寒冰都得给化了，六弑荒魔对此愤愤不平。
元佛子在旁边淡定地喝着啤酒，对此也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不渣，是我不好，我让他失望了。”
六弑荒魔一脸没救的模样，摇了摇头，这小子这辈子就死在他爹这颗歪脖子树上了。
荧祸打着酒嗝更正，问奈何才不是歪脖子树，他是参天柏木，高大白杨。
得得得，六弑荒魔一脸腻歪地避开了，绳子都是你自个儿搓的，我不给你板凳你还要把我砍了行了吧。
荧祸满意了，开始反复诵读，问奈何他很好，是我想多了，我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定又让他失望了。末了，似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已经没脸见他了。

六弑荒魔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元佛子合掌叹了声阿弥陀佛。

看了眼缩在角落喝闷酒的荧祸，六弑荒魔忽然恶向胆边生，计从心中来，劝了一波酒后，溜回吧台，熟练地打开荧祸的手机，找到问奈何的名字，见着下面备注的父亲，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元佛子十分识时务地转过身，开始研究这家酒吧的装修风格。

问奈何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酒吧甚至还因之静了一瞬，毕竟那一身气质总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师来抓逃课学生的。
熟练地找到角落的荧祸，那扑鼻的酒气让问奈何有些不奈地皱起眉来，在接到六弑荒魔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不满，而后开到半途又记起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必要在乎这件事，不管怎样，荧祸终归不敢把自己的事给遗忘的。
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已经看不进文件，终究还是下了楼，开去了酒吧。
荧祸已一整个睡了过去，问奈何搀着他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把人挪上了车子，六弑荒魔在后座点了份香蕉船看戏，一边打量着问奈何风衣下纤细的腰线，暗想，荧祸这小子死磕了十年也不是没道理啊。

19.
荧祸迷糊地睁开眼，看到问奈何的一刹那当即认定了自己是在做梦。
问奈何如今定然在他大老远的实验室里，等过几天自己去协助第三阶段后，便什么都没有发生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来找自己呢。

可是自己很少能这样清晰地看到问奈何，在他曾经的梦里，问奈何总是非常遥远地，仿佛隐在一片云雾之中，随时可能将要羽化而去，于是荧祸半醉半醒地喊着问奈何的名字，十分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问奈何，你究竟怎么想……”
“你……想要我怎样？”
“我又到底，要怎样……才可以理解你？”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问奈何没有防备，荧祸死死地抱着他，浓重的酒气夹杂着暴动不安的信息素扑鼻而来，让他腰窝一软，一时难以推开。
“到底怎样，你才愿意留下来。”
本想推拒的动作因着这句话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只是利用我，只是利用我，可我……”荧祸摇晃着身子，勉强摆正身体，想将问奈何看得分明，问奈何不动，只直直回看他，荧祸盯了许久，却还是觉得不过雾里看花，最后竟是自嘲地笑了出来。

他说，问奈何，问奈何，你总是这样，需要我了才来见我，不需要的时候便弃在一旁。
可我又害怕，怕有一天自己连被你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那时候，你是不是就真的不会回来了？”荧祸凑得极近，似是恋人要接吻般的距离，“问奈何，你是真的觉得我无所谓吗？可是我很累……问奈何，我已经……不想喜欢你了。”

但是自己又有选择吗？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这里。荧祸放弃般地转开了脸，撑起身子似是想寻找卧室的方向，问奈何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了荧祸的衣袖——他在说什么？
没来由的恐慌忽然充斥心头，失控的情绪叫他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多年的反应让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镇定自若地调整好了情绪：“是吗？这样啊。”

荧祸看了看问奈何，极失望道：“问奈何，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

手中本来紧握着的半块布料被突然抽出，问奈何只觉得心头似乎也紧跟着空了一块，他对自己说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所谓，这个孩子本就只是自己心血来潮利用的一环罢了，自己不就希望如此吗？

但为什么会感觉难过，他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是信息素吗？
这样的答复并不能像从前那样让他满意，终于有一天，连问奈何都给不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了。
“荧祸……”

20.
“你就这个样子去见你宝贝儿子？”
问奈何并不喜欢静涛君用这种轻佻的方式与自己对话，可他也着实不知应该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因而还是过滤掉了最后四个字。
“我只是感到不妥。”
“却没有思考过为何感到不妥。”
“也许……我也知道。”
“知道却不肯承认，”静涛君趁着人发呆，在问奈何的咖啡里倒了五包砂糖，“问奈何，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很有毛病。”
“你不是第一个。”
“哈，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静涛君看着问奈何一脸平静地将咖啡一饮而尽，暗自啧了声，这人没有味觉这事原来是真的。
“还有比你们家宝贝儿子更好哄的了吗？你给块糖，他都能开心一个礼拜。”静涛君心下暗笑，最后似是终于有些心软，“你真不在意吗？”
“我……”
若真不在意，他便不会找来静涛君了，这多此一举的问题问奈何如何听不懂，也正是这多此一举，他发觉世间最难终归还是自欺欺人。
但这一次可能是哄不好了，问奈何没有回答，只思索着，最后静涛君甚至惊恐地从问奈何脸上察觉了些许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能和龙首借一下甜点的食谱吗？”

21.
荧祸本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思来的，才推开门，就看见在沙发上坐着的问奈何。他蕴光的指尖正戳着桌上的玻璃鱼缸，脸上恍惚似是有笑意，见他进来，羽睫微抬：“欢迎回来。”
荧祸握紧了门把手，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节自己的心情。
“你很惊讶？”
“我只是，没想到。”荧祸缓缓走到了男人对面，坐下，也跟着他一起看鱼缸里的几条金鱼吐着泡泡。
“上次……”荧祸还记得自己那天第二天醒来时所待的位置，六弑荒魔同自己邀功说是他特地打了电话给问奈何来接自己。
问奈何点了点水面，金鱼便以为有鱼饵抛下，游来咬他的手，他似是觉得有趣，逗弄了一会儿，荧祸就看了几秒，突然开口：“还是喂些饵料吧。”
问奈何的呼吸停了一下，开口：“荧祸，你很累吗？”
荧祸顿了顿，空气沉静了几秒：“你会在意吗？”
这次轮到问奈何不知如何回答了，他想回答，对，他这种人怎么会在意呢，可手下却没能把持好力度，不小心撒下了一大把的鱼饵，引得水面一阵翻滚。
荧祸的目光没有避讳，像是早就已经明白了般，望着他，平静下似也有几点涟漪晃动。
问奈何道：“你觉得我，不会在意吗。”他看见荧祸又攥紧了手，这是他打小的习惯，一旦情绪有波动便会作出这样的小动作。
对于这孩子的记忆清晰如昨，问奈何合上眼：“你……可以离开。”
“可你也知道，我不会这样做。”荧祸拿起一旁的小网，一点一点将多余的饵料取了出来。
问奈何正要取过他递过来的网，却被勾住了手指，那熟悉的眼神又牢牢地缠缚在了自己的身上：“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问奈何忽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病得不清。顺着荧祸交缠过来的手指，他丢下了网，索性与他握在了一起。是空气在升腾，发热，才让自己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恍觉，少年的手不知在何时已比他自己还要大上许多，已可以将自己一整个团在手心，无处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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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w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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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3)

5樓發表於: 2019-04-20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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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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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w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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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3)

6樓發表於: 2019-04-20 15: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夜色如凉，银月当空，荧祸顺着本能将问奈何搂到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他静静地看着男人难得放松的睡颜，咬了一口早就在烤箱里放凉的饼干。

若真有心魔，他必然与你生得一样。

荧祸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副班谈无欲在这次见面前给他发的短信，与药师在纸条上最后一条，如出一辙。

只要等，等久了便是你的。

荧惑守心问奈何，他笑了笑，他能等，也还可以等。

只要你愿意回来，愿者自会上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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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7樓發表於: 2019-05-02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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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好了！！绝育系简直完美概括！越绝育就越让他生！让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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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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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8樓發表於: 2019-05-05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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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看完了。这一对总是虐恋情深，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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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wi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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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9樓發表於: 2019-05-18 13: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也太好看了吧，看的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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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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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20 [限]【荧问/ABO】愿者上钩（6L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