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2【吞雪/羽慕/银卧/滕赦】三生有幸 73F更新 - 伪宣传海报（羽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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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樓主發表於: 2011-04-17 15:0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02【吞雪/羽慕/银卧/滕赦】三生有幸 73F更新 - 伪宣传海报（羽慕版）

第二次发文，大家请慎入，梅花坞最近好像出问题了，我就先把文发这里吧~
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其实没有把这个坑填满的信心OTZ

发张封面……

附加2P

草稿……只是草稿……和正文可能大概有一丝啦的关系（事实证明还是个画分镜的菜鸟）

2楼正文

补充一下：架空背景，喜剧，轻松向。

虐（……）吗？待定好了~（说了等于没说啊）4

[ 此帖被sealed在2011-05-04 22:1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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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1樓發表於: 2011-04-17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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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问起吞佛童子是个怎样的人，得到的答案往往是从旁人的角度来叙述的，总之就是离不开有心计有城府，冷静沉着，聪明绝顶，此类的形容词，这些形容词往往是成功男人的标志也是所有未成功男人的标榜啊。而沐浴着男人羡慕嫉妒恨以及女人欣赏恋慕爱的目光的吞佛本人，也一直认为自己此生应该会一直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

直到遇到了剑雪无名，他才知道这样的形象迟早有崩坏的一天。如果今生的一面之缘是由前世的五百次回首换得，那这场纠葛恩怨，肯定让他的前世脖子都扭断了。一切从相遇的第一次开始，就已经脱离剧本原定的轨道开始走向颠覆人设的第一步。

※

刚落完雨，几缕天光斜斜地射下来，排开乌云的江空之上渐露出浅浅的蓝灰色。
女子婷婷身姿静伫在桥岸，柳枝何其优雅，却也难媲佳人瀑布般的秀发，微微下垂的眉黛扬起如诗般净逸的淡愁。轻纱薄雾，印得一排沿江绿柳一层水色柔波，轻轻荡漾。
江风送暖，十里长堤水连香。

这湖光山色，潋滟水波，与伊人脸上红妆相得益彰，恰似一片绿色丽质的秀景衬托桥上这一朵娟红。
繁花相叠，乱红渐入迷人眼。
美景，美人。

吞佛嘴角稍稍一提，跟在佳人身后的脚步有意放轻放缓，只当是赏一副生动的山水画，趣味地细品故作忧愁的美人渐渐失去耐心的表情。若是此刻有茶的话，那他倒是当真不介意摆上一桌，看看所谓【女子的矜持】能坚持到几时。

片刻之后的片刻，身后竟依然毫无动静。
女子的好奇和焦心仿佛被一只小猫挠得蠢蠢欲动。下垂的双眉向中心靠拢，勒出一道浅痕。

想转身，不行。对方一定觉得自己不够成熟没有气质。不转身，难过。等了这么久身后悄无动静这男人也未免太不解风情？！

做美女辛苦，做美丽的才女更痛苦，男子受美人三笑便知落花有意，而才女的萌点在于梨花带雨的忧愁，潇洒如风香踪难觅，温润如雨细密无声，青葱玉指一扬便是引得一群公子哥儿当女神一样崇拜。身边的男子，虽是无可挑剔的优异，只是对自己一直显露出一种若即若离无动于衷的态度，让自己不好太主动。

礼数涵养不能丢。美人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先逼他就范~

“樯燕樯乌绕楫师，树头树底挽船丝。”女子幽幽地望着桥下来往船只，一声清吟，诗句信手拈来。

听这字里行间带着一丝啦小幽怨的语气，吞佛童子倒是承认此女却是比之前的庸脂俗粉高了一丝丝等级——不仅逼得自己啃声，还懂得用诗句来测试自己文化程度！

既然如此，吞佛童子也非不懂怜香惜玉之人。有美人等自己续接下句，又岂能怠慢了人家。

“穆湖莲叶小于钱，卧柳虽多不碍船。”一声低沉配着少女在风中未消散的娇声，缓接道。
“姑娘才学不浅，在下无意唐突，只是此时山明水秀，比起下阕，此句若非更适合此景此情？”

吞佛童子，霸气冷寂神秘沉謀，从大名到身上的行头，虽非是帝皇之相却也绝非池中凡鲤。这样的人嘴里如果道出【村边处处围桑叶，水上家家养鸭儿】的诗句，那未免有点KUSO的嫌疑。

女子以为他是话中有意，脸上立刻漾起一层好看的绯红：“公子之意是……”

“……姑娘冰雪聪明……”吞佛童子颇有意味地一笑，索性顺水推舟。金色的眸中隐隐闪动的光芒是一种难以拒绝的魅惑，“在下冒昧邀约，一同泛舟江上，看卧柳垂堤，可否？”

“这个……自然是好，铃岚若拒绝岂非坏了公子雅兴？”女子含羞一笑，微微点头道。

“既然如此，便由在下带路。”嘴边的笑容稍淡，吞佛童子侧过身，又与一旁的女子暗暗拉开一道不近不远的身距。

春日暧暧，桥上桥下，交相辉映，各是一番不同的佳景。

吞佛童子启步向前，抬眼瞬间，忽而一亮，一抹与岸边绿柳相似却又不同之色掠进自己眼帘。

“借过……”还未看清来人，对方明亮又略显清涩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回响。

“……”脸颊边拂过的，不知是春风还是来人衣裾上飞舞的飘带。

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说是怪异，因为这种感觉置于五感之外，带来一种冥冥之中好似莫名的顿悟，让自己忽得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啊……”身后的女子被一位赶路的行人撞斜了身子，轻吟一声，踉跄了几步，扶住石栏，却没有成功把此刻吞佛童子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啊，这位姐姐，真对不住~”过桥路人急急向女子道了声歉又匆匆离开。

刹那间的回神，再一眼，绿影一闪，空气中只余几缕隐隐的梅香，飘忽游离的身速竟让自己的眼只捕捉到几张不完整的片段。

高手的气息。

想到此处，一股来自内心深处，仿佛暗沉已久的激动竟然被挑逗了起来。

“等等。”吞佛童子眼色一敛，手快地向旁边一抓。

“咦？！”正往桥下走的行人被抓个正着，满眼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被撰紧的手腕，又看向一旁散发凌人盛气的吞佛童子，如针芒一般凌厉刺骨的眼光，逼得他立刻将目光偏向一边。
挣脱了几下却动弹不得，少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这……这位兄台、不，大大……哥，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素未……”

心湖难平，拨动的思弦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被一种内心深处的情绪一阵阵地牵引。分不清的，是心中的淡淡的遗憾，抑或是对刚才那意外一瞬不该属于自己的心绪波动而产生的愠意。

“是吗？”吞佛童子反手一拧，将他的手腕活动处脱节，少年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

“公……子？”刚才的玉树临风，现在可说是鬼神降临，看在眼里，是轻蔑的笑容逼人的气势，连立于一旁的女子都怔住。

吞佛童子单手扣住他的命门，微用一分力下按。
“偷儿的察颜观色都没学会的菜鸟吗？下次出手也要搞清楚对象再行动。”

“哇啊——！救人哦——！！”虽无太大痛楚，但可见吞佛童子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已造成条件反射。

“住手。”
第二次，陌生而熟悉的梅香顺着风的轨迹又沁入鼻息。

“嗯？”这个声音……似是刚才与自己擦身而过之人。
吞佛童子心中微讶之余，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来人造型相当与众不同，头顶卷曲的三色发尤为特别，耳边两束被春风拂乱的浅绿发丝在阳光下竟滚动着宛若星河一般苍银的色泽；眸若沉水，面如傅粉，隽秀中更是透着一股纯粹的正气和坚持。

此人的相貌倒是比自己推想中的要年轻许多。

吞佛童子二话不说，提气使了几成暗劲，手腕一转，挣脱的同时也乘机反将他的手拨向掌中。

青年剑者见状，同一时间，左手上前扣住他的脉门。

犹冰雪之傲的剑者对上如火焰之狂的吞佛童子。

注定水火不容的势气顷刻间迸发撞击出一种欲排山倒海之威势。两人身不动，仅用手上的暗劲互相试探对方的实力。只是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吞佛童子却难寻任何一丝对胜负的执着之态。

胜负之分在于胜负之心。好似执着却无所执着，这样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实力吗……

吞佛一手巧避他左手的进攻，眼角余光略瞟，另一边伸手一钳，按下一旁乘乱欲脚底抹油的祸首，五指发力锁住那人肩胛。

虽然以目前来看还是吞佛童子占上风，但是争到最后，两人各执一处，胜负之数尚难定夺，。

绿发剑者碧眸沉沉，却不开口再多言语，只是毫无避讳地将目光压向吞佛童子的金眸。
吞佛童子心里冷哼一声，不再抑制眼中的邪光，迎着他的目光不甘示弱地逼视：“阁下当真是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凡事有因果，不看前因断章取义，未免鲁莽！”

“得饶人处且饶人。”剑者语速缓缓，不紧不慢地开口，脸上颇有一种如释教大慈大悲之情态。

吞佛童子薄唇微启，却不料自己还未回言剑者的行动倒是更先一步，伸手探入偷儿的衣摆，将衣物某处一扯。

只听【兹溜】一声儿……

哗——

铜钱滴溜溜地滚，数个钱包像熟透的果实砰砰落地。

好吧，从犯罪数量来说，勉强排除他是菜鸟级别。

“将钱袋还予这位姑娘，大事化了。”
剑者又看向一旁的女子：“姑娘，你的钱袋是哪一只？”

“……”眼看这一地的钱袋，吞佛童子心里暗自好笑，本也不屑与此等市井鼠辈计较，给他点教训将钱袋还来便罢，没想到被这位剑客一插手，此人恐怕连吃饭的本钱也捞不到了。

好个【得饶人处且饶人】，饶人，伤人，真乃一纸之隔！

“啊——！”一旁的美女忽然惊叫一声，捂脸羞怯地将头扭到一边。

盗者忽然感到双腿凉飕飕，低头一看，自己的外裤也随着那些钱包一起脱落到了石阶上。
“我的亲娘嘞！”（@////@；）！

两人十分一致地用平行目光在眼前之人周身扫过一百八十度，眼神交流数刻后陷入一段诡异的沉默。

吞佛：这位兄台，你刚才扯的位置在哪里？
剑者：肚脐眼上三寸。
吞佛：那是腰带。

“我遇到流氓啦！！”下意识要去拾裤子，无奈身子还被人牢牢扣着，动弹不得，恼羞成怒，羞愤难当之余，少年含泪大嚷。
“我只是偷钱袋，你们居然乘机占我便宜！虽说现在男风盛行，可是……可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事情大条了，这捉贼者反倒成了【采花贼】！
吞佛很想告诉他自己对男人没有兴趣，而且这腰带也不是自己扯下来的。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不远处路面上传来一声“天啊！当众调戏良家妇男啦，大家快来围观！！”
他定睛一看，只眨眼间功夫，却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女性观众站在桥边，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虽然吞佛自认为在自己的一生中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介怀的，但是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想惹。所谓人言可畏。在悠悠众口之前，吞佛不想与他再多纠缠，立刻松了手，冷冷道：“滚！”

话音刚落，那人一边哭吼着‘我的清白不见了’一边忙不迭地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落跑。

而再晃到眼前，那位绿发剑客已抽身离去，不见踪迹。

吞佛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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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2樓發表於: 2011-04-17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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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章 01.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阳春三月，百花争放，柳絮纷飞。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

四季轮转，十年如一日，转瞬即逝。朱闻苍日数过了十个指头，总算挨到了闺中儿女待娶嫁的时候了。

算命的说自己命硬，注定要克亲。可不是，出世没多久就死了双亲，好在生父留下一个奶娘又一笔遗产让自己继承做出了点生意。男人有了事业就是该娶妻的时候了，想自己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又有家底总该找个门当户对的。
找媒婆数个，循芳问柳数回，历劫千载又几番刻骨铭心的龙凤斗，好容易娶了个老婆，虽然强势了点，但也算体贴，可没想到生第三胎的时候难产——挂了，一尸两命。幸亏给自己留了两个儿子，但可惜——一个眼有残疾，一对水灵大眼里装的是俩玻璃球中看不中用；另一个从小不爱读书跑出去满世界打架随口粗话，年纪轻轻就是镇上十大【杰出】少年之一~

真是、家门不幸呐~~~~苍天啊啊，你真要助纣为虐吗！！！！

朱闻一面感叹自己命运多舛一面担心自己的家业要被谁来继承。越想心里越郁闷，越想心里越纠结。思前想后，冥思苦想之后，最后的最后，终于脑中灵光一闪——诶，我家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坐在书房中看书的吞佛忽然打了一个喷嚏，高挺的鼻柱下立刻多了两条不雅物（上马赛克上马赛克！！），无奈手边连张草纸都没，心下一横，虽然比不上心相印的牌子但是面子当前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随手从书上撕下一页在人中两边迅速一抹一揉再一扔——这个世界又恢复正常了……

说起吞佛，那其实并不是朱闻苍日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依了算命的——没错又是算命师之言，好像叫什么一莲【脱身】？？——说自己的命硬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天煞孤星克天煞孤星，看谁命硬到底才能帮他摆脱这个天命，这才把他收养到自己的家中。

这孩子倒是着实奇怪，脸色青白一副营养不良，眼里泛着寒光从背后被他望着能被射穿几个洞，从小话就不多，更连声爹都没叫过，不过也是很听话就是了，叫他读书他从不忤逆，习武也颇有天分，虽然冷若【冰山】，但却不吝谈吐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倒是颇有几分自己当年叱咤商界顶峰一览众山小高处不甚寒的风骚。

有这个小子撑着，再让螣邪郎和赦生帮助着，这个家似乎也不成问题，不过但是西卡西——为人父母总要为自己子女的终生幸福考虑一下，总不能一辈子孑然一身做个孤单的处男吧~？？
更况且有了家庭才能让那帮臭小子懂得啥叫责任心，才能让他们定下心来好好打理家里上上下下的事物，自己也好早日享享清福，去和箫兄游山玩水看看富士山逛逛菜市场什么的。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好日子，朱闻苍日当下就做了一个非常慎重的决定。

※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朱闻府邸。

一家人难得的一场团圆饭，朱闻苍日为了这桌饭局出动了府邸上上下下所有家丁只为寻找那失踪一上午的螣邪郎。吞佛和赦生倒是在家中，两人都是安静宝宝一叫就应。
总算主角到齐，父子亲伦共室一堂，多么美好的画面，却有一种鲜明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子：这老头打什么算盘呢
父：这些臭小子心里想什么呢

各怀鬼胎~

朱闻想想自己也是堂堂一介男子汉一家之主这种小事若吞吞吐吐，未免破格伤颜面。在心里踟蹰了几秒，心动不如行动，脑快不如嘴快，还没组织好语言，先一声轻咳：“咳。大家——”

顿了顿：“快吃菜，麦等菜凉了。”
夹了一筷子菜不知往哪放最后还是塞在了自己的嘴里。（西：这就是朱爸您的气魄……I see）

“……”吞佛童子听毕，便动筷。满桌菜，眼略一扫挑了一款嫩菜，象征性地夹了一点，冷淡却不失礼节地放到朱闻的碗里，自己才开始吃。

“……”朱闻心里一阵感动，心下想这个儿子虽然冷了点，但是没白养，知礼数懂进退。

再看这边，螣邪郎也夹了一块，筷头伸向自己这边时一转，给了一旁的赦生童子。

黑线。弟弟比老子重要！

朱闻有些窝火地把气往肚里咽，转念一想，兄弟爱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就不计较那么多。
这样来一下，气氛总算有所缓和，看了看一旁的吞佛童子，神态自若，沉默不语似在等他开口。
朱闻想了想，最后也还是开口了。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不能单靠我一个人撑着。”说教模式启动。

“哦。”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要学着帮我分担点事做做，学学怎么打点家务。”

“哦。”三人闷头吃饭。

“我也明白，你们几个还未到而立之年，但是也该收心了。”

“嗯。”三人点头。

赦生和吞佛就算了，你问螣邪郎为什么这么老实？这只能说习惯成自然，言道，一样东西重复二十遍以上就能成为习惯，而人的习惯通常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先听看看——不爽——掀桌——无奈——挣扎——最后放弃。

这就是螣邪郎的经历，反正同样的说辞老头不是烦一两天了，就当清风过耳听过算过。

“……”朱闻看着这三个小孩一脸‘我就是敷衍你臭老头’的样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捶胸顿足三个人怎么就和当年的自己那么像，索性把话题切入重点——

“所以，你们统统给我找老婆去！”

“嗯……”三人习惯性地一点头，心里正奇着怎么今天听到一句不一样的话，心下一琢磨，螣邪郎差点跳跃到第三个步骤——掀桌。

“老头你说啥？！！！！”拍桌。

“大胆，你说谁老头？！！！！”拍得更响。

这边的儿子正值青春叛逆期，心下反感这种庸俗不堪的封建行为，有老鹰不管你管小鸡，自己不找倒担心起未成年的儿子了；那边的父亲正值更年多疑期，心里暗叹自己管教不严生出个暴躁的小野孩，直肠子一根筋，皇上不急急死个太监！（朱闻：我正是一朵花的不惑之年，谁是老头？！！）

互相怒目而视的父子，饭桌气氛终于恢复原来本色了……

另一边的吞佛和赦生也忍不住一愣。

“……”一个差点把米饭吃进鼻孔里，另一个手中的筷子已经落到桌上了。

“丁零——”
翡翠玉筷掉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赦生把大半碗白米饭往前一推，淡淡道：“我吃饱了。”

“喂，小弟！”这边的螣邪郎见他转身离开也顾不得和老头理论，撂下筷子也走人了。

“唉……”朱闻扶着桌沿，大气一叹，也没拦他，任由他追出去了。面对清冷的饭桌，吞佛童子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饭，仿佛只有他一人置身事外。

“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们……”脑中飞遍了琼瑶小说韩国电视剧里的情节，这情景……怎么就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呢~！（西：朱爸，这本来就是小说好吧，小说~）

看着一旁冷静沉稳的吞佛童子，朱闻心里总算还是有一点安慰。
“吞佛，只能靠你了~~~”一颗少年心未泯的朱爸突然撰著吞佛童子的衣袂一角，咬着手巾眼泪汪汪。

“我并非你亲生儿子，传宗接代的任务落不到我身上。”这萝卜有点咸。
吞佛童子嘴里吃着，心思微动，却镇静地道出事实。

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不过，作为养子，寄人篱下，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当决不会逾矩。
吞佛童子对于养子这个身份，比别人坦然，既不自卑也不自傲，因为他不谈亲情不信感情，能呆在这个家，只是证明自己比别人能够多得到一分优厚的资源，正如自己的长相，长相也是一种资源，而他不认为利用这种资源是一种错误。
在他心目中，人，无所谓身份地位卑贱崇高，只在于是否懂得利用资源为自己创作条件。王公贵族又如何，在他眼里，不懂得利用不明白现实的愚人才终将被排配在最低贱的位置。
毕竟，这个世道，强者为王。

“哈，不是亲生的又怎样，我朱闻苍日岂是在乎血统的人。”朱闻蓦得仰天一笑，一派洒然道，“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这个家的后代是谁与我无关~”

“那你在乎什么。”吞佛童子眉梢微扬，嘴里含了一口淡而无味的米饭，语锋微带犀利，不似平日与长辈对话的语气。

“我在乎的是你们的幸福~”朱闻苍日眼巴巴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午饭，也是食之无味，甩出折扇，抱着茶杯细品了几口，末了，才缓缓地开口，“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到你们幸福，我死后才会无憾啊……”

吞佛童子怔了怔，表面上却依旧静如止水。

淡淡的一句话，饱含了些许沧桑之感，一般人恐怕听了立刻眼泪哗哗流，吞佛童子心下对这回答没有丝毫动容，反倒是觉得从这样一个封建社会中上层阶级的人口中说出有些天真也有些难得，嘴角抿出了一丝颇有讽刺意味的微笑。

这老头，在商场与官场上沉浮已久，却也是不甘寂寞的平凡之人。

人，远不如表面来得坚强，空虚的心灵总是暗藏着一尾蠢蠢欲动的灵魂，追求一切，却发现最终想要找到的不过是一个依凭让自己摆脱寂寞——这才是他们最可悲的地方。

素闻铁观音有七泡余香之美名，可如今含在口中却不是清甜甘爽反而带了不少苦涩。
有愁无酒亦能浇。往嘴里灌了一口苦茶，又想喝的时候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朱闻苍日回神，给茶杯里又添了些，看看一旁依旧如昔的冷颜，决心把话题一转，摆出长辈的架子笑问。
“吞佛，再过不久便是你弱冠之礼，可有中意的姑娘？”

“尚未有机会结识。”

“也是，你平日里不是习武就是读书，都快变家里宅了，有空也要多出去溜溜看看蓝天，【闻闻花香】嘛~”朱闻眉弯清浅地上挑，最后四个字刻意加了重音。
（西：你个老不正经的朱闻苍日……= =||）

“吞佛……只是尚未考虑到婚嫁这层，一切随缘便可。”

“随缘？”朱闻斜眼看他，嘴里咬着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机会是靠主动的人创造的，你若不踏出那第一步，缘分最终是会变成【猿粪】噢。”

“如此，便随您安排即可。”吞佛童子倒是对这种婚嫁由父母的事不反对，自己不是情感主义者，娶谁都一样，也省了一番气力。

“！”朱闻苍日眼前一亮，开口就是一个字——“好——”

“——好随便的态度。”
转念一想，这小子答应地这么爽快不会有阴谋吧，难道是自己幻听？？（西：朱爸，您是有阴影了么？）
朱闻苍日对着吞佛童子一阵挤眉弄眼，上观下瞧看不出破绽，于是带着一种怀疑的口吻道，“你确定~~~~~？”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吞佛既是家中的一份子，自然没有理由不应听从安排。”话从他口中而出透着让人摸不清的态度，似顺从却另有一番不羁之态。反正就是不明白他愿不愿意，说了等于没说。

“好，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朱闻心里一想，不管怎样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这小子要是乖乖顺了自己的心意那最好，要是不，到时候就算绑上花轿也由不得他！

“我们家吞佛才貌双全，智勇双兼，你放心，爹一定不会委屈了你~！”
朱闻哈哈一乐，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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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2)

3樓發表於: 2011-04-17 15: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紫气东来，万物伊始，山顶的融雪已褪尽，残冰覆在寺院青石砖板铺的地上在春晨的旭阳中化作一层薄薄的雪水。

扫地的僧人双手持一柄约有一人高的大扫帚目不斜视地盯着贴在地面上的落叶。

我扫。

扫尾处细长且柔韧适度的树枝扎在砖板地上用力一刮，如利锋划过玻璃滋滋地响，可是落叶
——纹丝未动。

我扫扫扫！

好容易从搜抠的住持手中讨来的装备，虽为利器却无功用，一个词外强中干——跟那秃驴一样！小僧咬牙拿着扫帚在地上又来回刮了好几回，这片顽固树叶还是不动如山地稳贴在地上。

啊咋！

一声怒吼，小僧直接把扫帚捅下去又举着扫柄在空中轮了几圈，撒了一地乌黑的雪水，树叶也终于不见——仔细一看插在扫帚底的树杈上了。

住持曾说，当佛祖为你关了一扇门他便会为你开一扇窗，一种方法不行要尝试另一种方法。如今在扫地之中也能悟得禅机，自己果然颇有慧根极有佛缘啊~
僧人望着放晴的天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欣慰地笑着。

三月春风似剪刀，一股劲风拂面而来，脸上顿感凉爽。是自然的恩赐，是佛祖的庇佑~

“师兄，为何不用全自动风扇机？这样就不用一片片扫了。”俊秀的绿发少年蹲在地上手持现代牌风扇机呜呜一吹，地上落叶立刻少了一半，

“你、你你——”僧人对上少年纯良地眼神，刚才的成就感一扫而空。有如冬云灌顶，额头发凉，倒退三步，吐血——没吐出来，喷了几口口水花，作痛苦捧心状——好犯规的装备！
“师弟，这么先进的装备你哪里来的……？”

“从住持房里拿的。”少年指了指住持房间的方向。

“我、我我——靠，又骗我，这个死秃驴！！！！”说什么这把扫帚已经是全寺唯一仅有最强扫地工具，有这么厉害的法宝还藏着掖着简直铁公鸡一毛不拔！

“借你用吧，师兄。”少年把手中的风扇机递给一旁的人。

“师弟……”手抖抖地接过，眼泪在眼眶里激动地打了个转转。

提到这个师弟，入寺学习佛法也有好几年了。
三色发，头顶小波浪，刚开始带着一头怪发进寺让不少人以为他是不良少年上门踢馆的，于是寺内出动十八罗汉把他团团围住，又绕着转了好几个圈圈，敌不动我不动，一时间双方陷入僵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师弟缓缓举起右掌，顿时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正当众人准备动手之际，师弟把手向前一伸开口说了一句【我肚子饿了，你们这里有吃的吗？有菜包子最好。】，十八罗汉阵立刻不攻自破，集体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后来师弟入了寺，做俗家弟子。住持实在看不下去说有碍风化，虽然是俗家弟子也做了剃度的佛礼，可没料到，第二天一醒来，他头上的头发又给长齐了，还是那一头有型的海草，一连剃了两次，两次皆是，住持只得无奈哀叹，说这是天生的强生的，天意难违，佛祖给赐的发型要改——难，我们要顺其自然，不可随意揣度佛祖的品味。
于是此事便作罢，并给了他一个法号——鸠盘。原因是，他和古典里神话中魔王发型一样，干脆就叫一个名吧，反正取名麻烦。

鸠盘师弟平日里话不多，不少寺中弟子都未与他深交，各自忙着自己的功课。倒是住持与他特别投缘，曾数次与他探讨佛理，秉烛夜谈。

【这孩子天性纯良，自然质朴，六根清净，对待事物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实有慧根。】

常听到住持与寺中一些长老这么夸起师弟来。
今日一见，果然有了几分认同，见他双目碧如水，明如镜，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此不染一尘的明眸，其心自清矣。

“师兄不必客气。”鸠盘微微颔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僧人的视线。

“……唉，师弟人其实不错……”拿着到手的风扇机，按下中间的按钮，调到最高档，蹲下对着地面就是一顿猛吹。

高科技，果然就是方便啊~诶，不过怎么觉得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佛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明德，干嘛呢~？”住持发现房里的风扇机不见了，正满世界地找，却看见一可疑人物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样发出‘呜呜’声的马逊。

“扫地。”没抬头，举累了换只手，流汗了给自个也吹一吹。

“你手里拿的什么？”

“风扇机。”

“从哪、里、来~的？？？”青筋。

“住持房里。”

明德把头一抬，想看看是谁问题那么多，声音还学得那么像内个欠扁的老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唉……呀呀，住持……？”脚软~~

“明德！！！！！”住持爆发了，后果很严重。

（“住持你听我解释~~~~~~~~~~”）

※

今天寺院的食堂里，好像气氛怪怪的。鸠盘刚端着分发的素食来到一僧侣的身旁坐定，眼角的余光撇到对方有些熟悉的容貌，可是名字——嗯，好像记不得了。

只见那人在鸠盘坐下那一刻，立刻起身匆忙地端着自己的碗走到另一处远远的角落开吃。

这位师兄怎么眼圈周围乌黑，莫非是熬夜看书了？

不知为何，鸠盘脑海中隐约浮现起自己路过别院时好像听到住持与一名弟子的一段对话。

住持：给你两个选择，自杀还是他杀？！！
弟子：师父，两个都是要我死啊~~~~
住持：居然敢从我房间偷拿我的宝贝你就是该死！！！

为何会想到这个，两者有联系吗？

鸠盘摇摇头，对此事不再作他想，拿起碗中的馒头边啃边在心里暗暗思量着，这里的住持果然与众不同，言语浅显易懂（误），与弟子交流也毫无芥蒂，平宜近人（大误），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地终究不是自己永久的居所，也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自自己有记忆开始，便四处游荡，惶惶终日不知目的地为何处，经过数不清的昼夜交替，却不明年岁，不分日月。
自己从何处而来，又该往何处而去，脑中始终有一片模糊不清的剪影，混沌不开。
偶然间路过这间寺庙，竟不自觉步入其中，一呆就是数年。

本想在此借由书籍找回一些对过往的记忆，如今寺中藏书禁书（？）都已被自己读尽，却是依然毫无头绪。

隐隐的，意识深处，一道心音回荡，或许是该下山的时候了。

啃完最后一个馒头，鸠盘处理好自己的碗盆，衣襟上绿色的飘带随风舞动，转身往住持房里去了。

※

春分不暖秋分不冷，时有阴雨，或怡情小雨，或连绵阵雨。
是夜，宵风大作，霪雨菲菲。
红莲寺，住持房内。

“你当真决定了么？”

“是。”鸠盘点头。

“你呆在寺内已有数年，如今作此打算，可有何感想？”住持双眼微合，悠然开口。

“……无。” 鸠盘想了想，淡定而答。

“哦？何为【无】之感想。”

“无所感而无所想，人生聚散离合，如月之圆缺，乃自然之理。鸠盘不过汪洋一粟，心无所系，一切随缘，愿由天安排。” 半垂的眼皮遮去一半碧眸，脸上却是虔诚而坚定。

住持点了点头，静置出一段沉默的空白，又转而望向窗外的别院，夜雨缠绵，雨势有渐大的趋势。

“斯是陋室犹可遮雨……”住持将手背在身后，“屋内风景岂不好，何必染屋外尘埃。”

鸠盘闻言微微沉思，回答却是依旧平淡如水：“屋外何时染尘，尘埃何来？心若止水，则不染尘；心波不止，则身不至，尘自染矣。”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善本非善恶原非恶，是非黑白岂非在人心？”

“佛理如此，现实残酷。你天资聪颖却不谙世事，下山之行，三思为妙。”

“理不同于实而佛来源于世，然弟子愿以身证佛，不以微利而为之，不以微损而不为！”

“你……”
所谓【听者有心，言者无意】，在鸠盘身上，这对象得反一反。即使自己穷尽口舌，也未必动摇他三分，便是多言无益。堪不破的，正是迷障啊~
住持其实心里明白他嘴上没有明说的原因，只是想不到在寺里待了数年，时间依然无法冲淡他心中对过往追逐的执念。
于是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了：“既然你去意甚坚，老衲也不便强留。”

“拿起方能放下。不踏入俗世，又怎知红尘。鸠盘……此地已留不住你了。”说罢，住持浅叹一口，回身将手轻放在鸠盘的肩上，眼波流转，是一种难以道清的复杂。
“天命皈依，你尘缘未了，老衲不可替你逆天改命，你既已决心离开佛门，你的法号我暂且收回，去找能为你【取名之人】吧~”

住持与往常不同，鸠盘心中暗疑，却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无只字片语。

“住~持……”蓦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碧眼越睁越圆。

“怎~么~了？”见他神色激动，声音颤抖，自己的声带也忍不住跟着他发颤。

“莫~非……您知道我的过去，认识我的爹娘？”

“没有的事，我母鸡。”摇头。

“能为吾【取名之人】莫过于我的父母，不然另有他人？吾兄长？？”

“……”扶额，你想多了。

这数年的日子不是白相处的，老住持明白他骨子里的那股牛劲，鸠盘虽不是好事宝宝，但在某方面却是一竿子到底，一旦想追究就会锲而不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眼珠溜溜一转，满口【阿弥陀佛，此乃天机】来搪塞，却又被他追着问了半个时辰，什么为何天机不能为人知，又为何你知我不知之类之类。

“都说是天机了！”住持被他问得心情郁闷，自己已经给他这么大的提示了再问下去要剧透了！是说，他脑部的回路到底比正常人多几个弯，怎么会想到那个方面？？

一谈到自己的过去，鸠盘表面上的平静淡漠就被打破了，如天降暴雨，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一平如纸的湖面上，顷刻间，纷繁交错的涟漪托起不断跳动的水珠，雨水与湖水的拉扯纠缠将一池宁静搅得残破不堪。心里一股难以安抚的急躁不安，闹得他难受，他一难受就想问问题，一问问题就没完没了，这会儿提问的热情还处在继续上升的趋势，嘴里却忽然语不成句。
“可是，住——呜呜？？”
牙一咬，软软的，嚼起来一股淡淡的馒头+酸酸的大叔味。

一时冲动拿馒头当布头，本来还打算当宵夜的，事后想想有些肉痛。
住持整了整衣襟，又带着【佛门子弟应注意形象】的调调，说道：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天命已定，人力难为，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待时机成熟，你自然明了。”
语毕，往他手里塞了一串佛珠加一只铁钵。想了想，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还是摘下帽子，从里头掏出了几两碎银，递过去，一脸珍重道：

“长路漫漫，你，好自为之~！”

“住持……”对方已经把对话直接跳到最后一步，鸠盘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把嘴里的馒头摘下，边啃边起身正准备谢过。

“慢着。”

“住持还有何事交待？”

“银两省着点花~~~~~”一股巨大的怨念袭来，住持扒住他的手臂，心痛不已地咬嘴唇忍泪ING，“那是我的私房钱~~~~~~~”

“…………”

鸠盘默默道了声谢，拿着行李，第二天清晨便下山了。

隔着窗框间的缝隙，老主持拨弄着佛珠的手指缓缓迟疑了下来。

※

彼时年少，风华正茂。

怀着一颗漂泊不定的心思，在山顶上生活时日已久的走路草，毅然选择下山入世的道路。

命运的蛛丝，无声无息，悄然黏着在少年纤长的指腹上，与生命中另一部分注定纠葛的一生，是逃不开避不过的祸水，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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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1-04-17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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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章 02.
朝发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白衣翩翩，泛舟而行，浮游江上。说的是李太白一路自白帝城游至千里外的江陵城归心似箭望一日而还——现在看来夸张之意甚重。

一次日月交替，可以如若三秋之久，也可在眨眼间闪过，至少，对于鸠盘来说，还不够他走出这片树林子。

鸠盘在十里开外的山林中兜了一日，整整一日，竟是没遇见半户人家。本来一路照事情发展顺序进行，该是顺顺利利踩着线索一步一脚印懵懂的少年逐渐揭开他的身世之谜，不然也该有几件不可不说的事情沿路发生，可是照目前的进度来看，这个目标貌似还很遥远。
然而，背包里本就为数不多的干粮消耗起来也就很快，并且已经见底了。

翌日清晨。
天色初开，晨光熹微，缕缕天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打在地上聚成一圈圈圆圆亮亮的光斑。嘤嘤鸟鸣山踪绿野，余音袅袅，依依绕绕，绵绵不绝。
身倚树根，脚踏绿荫，鸠盘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颈项，抬起头天已经朦朦亮了。风动野花，有幽香随凉风习习而来，煞是好闻。
却可惜这方圆数十里人迹罕至，芬芳虽在无人赏。

鸠盘正欲换个姿势边闭目养神边思考下一步是该睡到没饥饿感还是该启程用已近底线的体力继续寻找住户化缘。

「咕噜噜噜~~~~~~」肚子里敲锣打鼓似的不肯饶他。

带着一丝希望，鸠盘在布袋里掏了两下，除了最后一只馒头竟只掏出了几块硬邦邦沉淀淀的碎银。回想起师傅握着银两抖抖的手，鸠盘很是不解，毕竟有钱没处花的时候，谁都会感叹【钱财如粪土】，却不知主持如此深思浅虑淡薄世间万物之人，却为何唯独对此物如此执着。

人的生理需要终究是无法忽视的，更何况是一向吃不饱的鸠盘。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便是只能忍着饥饿，口诵般若波罗心经*，继续前进。

只是每每念到第七句，鸠盘就念不下去了……这句似乎听起来像吃的东西，而且带着个【子】字，可是怎么总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呢？

菜包子？

鸠盘侧着脑袋，肚子好像更饿了……T T

（*全句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

※

幽幽绿林，山路崎岖难走。

走了一路，也辨不清东西南北，迷路是一定了，但此刻鸠盘心里最纠结的还不是迷路的问题，只是……这最后一个馒头……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这是一个很严肃很现实的问题，也是支撑一个人一路走来毫无停顿的动力。
从现象到本质，从外在条件到内在素质，鸠盘思考得很认真。比如，目前的行走速度平均为一个时辰多少公里。再比如，一个馒头还能让他持续走多少公里。再再比如，如何把一个馒头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科学的说来，这馒头现在有着救命稻草一样高昂的价值，不到紧要关头是不能随便吃的，可叹这周围连半片人影也没，问路也问不着，这救命稻草何时才有用武之地？

双眼一闭，眼前竟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白乎乎的馒头在打转转。

鸠盘的喉结动了动。不吃，死也不吃，啊不对，是死之前再吃。

西北圆教村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旱，其村长不辞千里入寺拜求主持做法祈雨，主持微观天象，曰，不出一日，乌云满天，不过三日，大雨倾盆而至。三日后，果然。
此次下山之行，主持既说自己尘缘未了，定不会如此轻易命丧荒野，况且心中坦荡，自然佛祖庇佑，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自会天降贵人——

“小兄弟？”

思路还未走到头，耳畔传来一阵人声，鸠盘睁开眼就瞧见一双无辜无邪无奈的亮眸。

天降……贵人。

鸠盘皱着眉头凑近一观。

是佛祖听见自己心中的呼声了？还是饿昏头出现幻觉了？

“呃，兄台……？”

“……”凑近。

“莫非……这位大哥？”

再凑近。

当两人鼻尖的距离不到5厘米的时候，鸠盘终于停下来，一双眼睁得大如铜铃，嘴巴一张一合：“是……真人。”

“啥？”

※

“这位……【榛仁】兄弟，你人真不错啊~！”

“吾不叫【榛仁】。”= =

来者是一位年纪尚轻的布衣书生，身后背了个书架，头上围着一块方白纶巾，这会儿正坐在鸠盘的身旁啃着他最后一个馒头。鸠盘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把馒头的最后一片塞进嘴里，他用力地嚼了几下，忍不住撇下眉头：“……哇，这馒头真正有够硬。”

『……那就还我。』

听了这句话忽然对自己的好心后悔万分的鸠盘很想对他这么说。

天降贵人？倒是半路杀出个要饭的书生。

这不是雪中送炭，简直是雪上加霜。佛祖的想法当真是……无法以常理揣测。

“出门居然忘了带干粮，失策失策~”书生揉了揉肚子，应该是还没吃饱，“看来还是先回去一趟吧……”

“此地距你的住所……”

“不过数十里路而已~”

“！……”呼吸一滞，鸠盘几乎看到了佛祖金光万丈，对自己露出世间最和蔼的微笑，同时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挫败感。

书生把肩上的书架绑带往中间挪了挪，“我这次本想上山求见红莲寺主持，不想行至半路还是发现自己出门落下一物……”
他有些尴尬地把眼睛移向一边，干涩地一笑：“在下……实在惭愧。”

“还好还好……”说到尴尬，迷路宝宝鸠盘可不比他少。

“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从何处而来？”

“正是红莲寺。”

“哇是不是这么巧？”挑眉。

“就是这么巧。”点头。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

“缘来如此。”
“善哉善哉。”

※

有人欢喜那夜灯莹莹车水马龙的闹市，自然也有人偏爱清闲幽静空旷安宁的山林。故事中的画面，白云深处里总有人家，青山绿水边炊烟不息。

两人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鸠盘忽然觉得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易踏起来，林影重重，山寺中虽尚有冬雪初融，一路走来，山下的树丛都已枝繁叶茂地长了起来，密荫蔽日，让人不辨方向，再走了几步，却见离离蔚蔚间，前方赫然出现一条浅溪，沿着溪边一路前行，再过半盏茶之间便到了一片较为平坦之地。

这路途上，尽管鸠盘话不多，一旁的书生滔滔不绝的，倒也还算是有话题。

他说他家原本住在圆教村，因为仰慕山上高僧佛法，想求些佛经给亲人们诵读。圆教村里住户不多，大多数都是战乱时期移居避世的老百姓，想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求些安泰日子。
不拜求皇帝，只拜求上天。故此，大多数村民皆笃信佛教。

“至于我现在的居所……其实是借住在一位叫【破戒僧】的高僧之所，说来惭愧，”书生低着头，一手挠着脑后的头发，“因在下鲜少出门，性子又急的很，没什么准备乱走乱撞，没找着寺庙，倒是在这山林里险些迷路，要不是这位僧人收留，恐怕早已饿死路边了罢……”

“不必太过介意。”鸠盘颇是感同身受地安慰道，“这里的树林果然是……颇有些古怪的。……我亦是如此。”

“咦？小兄弟既是寺中人为何不谙林中之路，莫非红莲寺中也是自给自足不必下山采购？”

“并非如此，采购之事自有其他师兄弟办置……我从未下过山。”

“这倒是奇了……”书生摸着下巴，很是不解，“主持为何不让你下山？”

“这……”鸠盘静思片刻，其中理由自己隐隐觉得该是与自己的过去有关，但是这个不确定的答案，却又让自己有些踟蹰了，若是要究根问底，恐怕只会让心中的疑惑更加深刻，自己的猜忌更加离奇。一旦心魔深重，便会容易迷失自我。

“……不知。”

他说。

这声【不知】，来得有些迟，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让人不禁猜测这简单的回答之前经过了多少思想上的迂回和无奈，仿佛只要再深入半寸便要捅破对方内心深处的一层薄障。下意识地认为似乎因为自己的多嘴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于是书生很识趣地闭了嘴。

鸠盘沉默不语，落拓书生苦无话题再寻，对话出现了瓶颈。好在这并没有让他困扰多久，看到那掩在树叶之下的房屋一角，书生眼前一亮。

“就是这，再往北走个几步——”

他转过头，片刻之间，脸上的喜悦转而变成一种不解。

“小兄弟？”

“嗯？”

书生站在大路的中央，对站在反方向的鸠盘投来异样的眼神。

“请问……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往北而行。”鸠盘面不改色心不跳，答得气势十足。

“…………”书生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开玩笑吗？”

“我开玩笑了吗？”鸠盘脸上几许茫然地回问。

此刻日正当头，朗照大地。迎着阳光，鸠盘的半边脸被照得有些耀眼，而书生的脸……彻底地刷黑了。

鸠盘看书生伫立原地脸色突变，还以为是他中暑了，于是问道：“怎么了？”

书生摇头：“没什么，只是我好像明白你师父不让你下山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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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1-04-17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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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有儿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知。

小到毛还没长齐的黄毛小儿，大到在路边摆摊卖臭豆腐的高龄老人，众人皆知朱闻府邸有位我行我素离经叛道的二儿子螣邪郎，却不闻在他府中的另两个儿子长得是圆是扁。

其实要论相貌，三个儿子生的各有特色且皆是不俗，要论家世背景，那更没的说——朱闻苍日，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富商。

这不，朱闻刚在府邸因为男大当婚的问题和儿子们闹得有些不愉快，第二天享誉世界上最为八卦且眼线遍布各家各户的职业群体——媒婆，便闻风而来，熙熙攘攘地聚在朱闻家门口。然而无独有偶，有热闹的地方也自然少不了群众的目光，于是说媒的，看热闹的，为看热闹的人提供酒水饮料糖果可乐的，一时间门庭若市，水泄不通，交通堵塞。连朱闻本人也不禁深叹，这京城媒人的号召力和情报能力，那是非常强大~

“这些个老女人倒是无聊至极！”滕邪郎此刻正火烧猴子屁股似的在家中是坐不住站不得，围着桌子顺时针逆时针各绕了三圈，还觉得不够，于是一脚踹飞了旁边的一张椅。于是这张椅子也非常识脸色地轰隆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滕邪郎终于有些解气地冷哼一声抱着肩膀到旁边抖脚，而匆匆赶来的一家丁却被这一声给吓得魂飞魄散。

“少……少爷，您……”家丁有些心疼地看看地上的残骸又看看滕邪郎凶神恶煞的表情，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想劝，又不敢劝，不劝吧，又不知该说啥，总不能拊掌大笑曰【少爷天生神力，砸的好！】这种自己都想抽自己的违心话吧。

“放心，那是一次性的。”一边的吞佛淡定地压下一口茶。

“哦。”立刻，家丁不纠结了。而站在一旁的肇事者郁闷了。

“哼，一次性的倒是耐摔，可本大爷坐不得！”滕邪郎朝他飞出几记眼刀，恨不得在他脸上刨出一个洞来，可惜对方丝毫不领情，视若无睹地继续保持他的好修养。

好、好个吞佛童子~~~~~！！

一排井字在他的额头上依次排开，滕邪郎牙合紧咬，心中邪火更盛。

自儿时便是如此，不论自己对吞佛童子如何挑衅，出言不逊，对方总是能冷眼而观，稳如泰山。反之，他虽自认为不是个随随便便就受挑衅的人，可吞佛偏偏总是能找出让自己失控的方式，并且还似乎有些乐此不疲。

恨啊——既生瑜何生亮，他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滕邪郎出脚向左一勾，勾起另一个凳子再向前一踢，砰地又是一声脆响，吓得家丁忙往门口退。

“常仔，”语气中露出赤裸裸的威胁意味，“去告诉管家，把我房间的椅子全给换了！”

众人：“……………………”

周围无人答腔。常家丁这边，欲开口却无言。

滕邪郎心想自己难得发一次飚，效果还不错，这某某童子表面上装镇定，心里头说不定在偷偷大喘气。只是这小家丁……不会吓到反应迟钝了吧。

“还不快去？！”他又命令了一遍。

“这里是我的房间，不是你的。”赦生在一旁淡淡地回道。

“……”滕邪郎一脸便秘地站在原地，显然是被刚才那句话给噎住了。

赦生虽然平时话不多，可是一开口便是字字珠玑一针见血一箭穿心一击必杀，弄得滕邪是上半句气势十足下半句底气不足。犯这种低级错误，要赖就赖他自己，有自己的房间不回去没事就爱往赦生这边跑，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热脸贴冷屁股或者干脆被晾在一边当活雕像，总之是逃不出被晒咸鱼的命运。可是他宁愿自己被晒一天的咸鱼也不希望回到家就看到自己弟弟和吞佛两个人品茶赏画，一起高谈人生哲学的场面，这不仅让他觉得有点雷还会让他有种被排挤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满眼怨恨的死死盯着吞佛那张少年老成的脸。

吞佛优雅地一转身，直接避开滕邪【用眼神杀人】的绝招，事不关己地说道：“吾已征求过【赦生】的意见了。”

于是很想发飙的滕邪郎消停下来，在心中默默吐血三升。

※

自古以来，成亲之事，若非父母之命便是媒妁之言，皇亲贵族，作为一介商民自然是不敢高攀，虽然自己也不反对自主恋爱不过家里那三只——实在太晚熟~！既然没有对象，那就只好先走走套路。

朱闻命人点了一位媒婆进入，其余的改日再谈。

张媒婆笑盈盈地走入大堂，就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与朱闻稍事夸了会自己这边的行情，闲下来的时光便一边吃着朱闻命人送上的茶点，一面不住地往通往后庭的门洞内张望。

有一点朱闻藏日怎么也想不通透。
婚姻嫁娶，终身大事，穷人家苦了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攒钱讨老婆，自己汲汲营营为他们创造这么好的条件，说媒的队伍都排到天上去了，虽然吞佛这边好像无所谓，而另两个儿子却是推三阻四，一万个不愿意，真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管家。”朱闻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押了一口，却未进半滴。

“是，老爷。”管家上前一步，弓着腰，双手垂在衣摆下无意识地互相揉捏着，静听主人家的吩咐。

“赦儿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老爷请安心等候，已吩咐下人去请了，很快便到。”

管家这边安慰着自家主子，这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生怕家里的公子哥们又耍少爷脾气，惹怒了老爷，自己日子也不好过。

好在话音刚落，门厅后门便传来婢女们细软的声儿：

“大少爷好~”
“见过二少爷~”
“三少爷请进~”

朱闻稳坐大堂中央，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吞佛先入，滕邪郎与赦生随后入座。

虽未到及冠之年，朱闻家的三位公子却不显丝毫稚气，长子吞佛，面沉眸深，鼻若悬胆，颇有大器晚成大富大贵之相；次子滕邪，五官深刻，棱角分明，霸气外露；而最小的儿子赦生，朱唇皓齿，亦是生得清灵俊秀。

“唉……”张媒婆几乎是看得两眼发直，相较之下，那名震一时的江东双璧*也不过如此，“哎呀呀呀~~~朱老爷，您的几位儿子生得甚俊，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非龙即凤！”

（注：江东双璧是指东吴的孙策与周瑜。虽然周瑜是广为人知的美姿容，但孙策亦是生得一副英气杰济的好皮囊。两人从小交好。）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朱闻在心里偷乐半天，表面上却只是淡然笑道：“哈，此等夸赞怕是几名难成器的犬子担待不住~”

“朱老爷真是谦虚~！”

“哪里哪里~”

进入主题前的一番你来我往让滕邪颇为不耐，然而即使台下再桀骜不驯，台面上却也必须顾及自家人的面子。

“马府的千金，生得是花~容~月~貌，”张媒人携娟掩唇，笑得春风得意马蹄疾，“前阵子刚有人来找我去他府上说媒，但以我京城第一媒的眼光，倒觉得您府上的公子们与那位小姐更般配，所谓自古英杰配美人，您府上的个个文武双全，除了皇亲国戚，怕是全京城无人能媲比……”

“哈……这，”虽然有事实成分在内，但这补药也给得太猛了吧，朱闻略一迟疑，立刻接道，“听闻马府家教甚严，闺中女子未经允许不能出房门半步，张媒人又如何窥得一面？”

“这……”张媒人迟疑片刻，才道，“自然是没有见过，但请画师求过一张小姐画像。”

朱闻接过画像一观，确是美人一枚。

这之后张媒人又推荐了几名妙龄女子，朱闻苍日将其画像一一要来。却发现一个共同点——这画中女子皆是螓首蛾眉，樱唇杏目。
这这这、除了发型和衣服不一样以外，其他统统一样基本没什么特征可言！

如此一来，确实个个国色天香……

张媒人见朱闻翻了半天却未指中其中任何一位女子，目前……仍是不断往后翻，一面翻还一面叹气。

“这些个女子个个优秀，朱老爷如何挑不中？”

要说这相亲时的画像都不能算准儿，今天朱闻苍日算是见识到了。别说画画这事儿各有些主观的成分在里头，哪家姑娘不希望自己被画得漂亮些，即使先天不足，后天花钱买张美人画像安上自己名字的人恐怕也不占少数，如此看来这其中还是很有水分的。

朱闻停下手中的活，嘴角抽筋似的笑道：“毕竟是孩儿们的大事，（是我儿子成亲又不是我成亲）如何能由我来挑？不如让他们见个面，也好过父母在旁边瞎操心。”

“这……朱老爷莫要为难……行有行规，婚前男女方不能见面，这是古训。更况且……”张媒婆顿了顿，往赦生那边撇了一眼。

她走近了些，在朱闻旁边低声问道：『令公子可是看不见？』

朱闻把目光移向赦生，他静坐原地，表面上未见有一丝波澜，想必是没有听见。于是，他点头：“是又如何。”

『那便是了，别说是没有见面这个规矩，若是真见面，即使您家家财万贯，又有哪家希望自己的女儿和眼残之人结为夫妇？』

朱闻心中一凉。顿时有千头万绪一齐涌入脑海，一时间很不是滋味。

所谓的不见面，便是报喜不报忧么？待到上了花轿，即使真相大白也追悔莫及？这样的感情，建立在后悔的基础之上，这样的幸福，最终只能成为一种不幸。

生为父母，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在后悔和埋怨中与另一半度过一生，换位思考，别人的父母，也是不愿。

“原来如此，既然行有行规，那吾也不便勉强。”
媒婆话虽直，却是不争的事实，而赦生虽然目不能视，但自己的儿子怎样舍得让他活在残疾的阴影之下，朱闻藏日表面随和，心中却是不甘，心酸，更是担忧。

张媒人以为他是想通了，立刻点头称是，却不料他下一句便是【此事须从长计议，吾改日另作安排】。

话毕，他放下手中再次端起的茶杯，对一旁的下人道：“今日商铺中事物繁忙，吾恐分身乏术，得立刻回去一趟，速备轿。”

“朱老爷这是何意？”张媒人一头雾水，但见朱闻脸色忽变，又立刻谄媚地笑道，“真正非是我有意为难，只是这事儿从未有过先例，要不，我再找些别的您看得上的……”

“不必多言。”朱闻藏日神色微敛，嘴角虽有笑，却无丝毫笑意，拒绝，却又不将话说开，“鄙人不过一名生意人，生意买卖讲究你情我愿，若非如此，朱闻苍日绝不承认任何一名女子成为我朱闻家的媳妇。”

“这……”

“哼。”滕邪瞥了一眼站在中央手足无措的张媒人，嘴边发出一声冷哼，高傲的表情里尽是不屑和冷漠。

“送客。”朱闻下了逐客令。

“是，”管家做了手势，终是将不速之客【请】出了门外，“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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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1-04-17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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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蓿目堂到回房的这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滕邪郎跟了他一路，他也让滕邪郎跟了一路。

其实这和平时没有差别，他鲜少说话，即使是对滕邪，虽然是亲哥哥，赦生从未对任何人表示非同一般的亲近。他不接受，也不拒绝，这种不表态让他画地为牢地给自己套上了一块【生人勿近】的牌子，因为他心里明白，在这一片黑色的世界里，他永远出不去，别人也永远进不来。

身体的习惯将赦生带回房间，他如往常一般，斟茶，品茶，而滕邪却没有以往的动静。即使只是一双混沌不明的双眼，感觉却从来没有让他失望，他最终放下茶杯。

“你是在看我？”虽是问句，话中却带着七分肯定的语气。

“哼，这也瞒不过你……”滕邪郎抱着手臂哂笑道，“虽然看不见，你的感觉不是真灵敏吗？”

“为何要看我，同情？”赦生微微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一脸【现在我心情不好，识相的滚远点】的表情。

“是啊~”滕邪郎当做没看见，还直言不讳地回他，“我是在同情你。同情你明明心里难过还要装作无动于衷！”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滕邪郎一向不懂得自敛的口气让赦生不自觉加重语气，仿佛有什么感觉忽然在胸中爆炸，倾泻而出的复杂让自己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茶杯快被你捏碎了~”滕邪郎抬起下巴点了点他手中禁锢的茶杯，似笑非笑道，“你这副样子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你需要被我同情？”

“出去。”赦生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

“刚才你听到那媒婆对老头说的话了，我说没错吧，小弟？”明知对方的底线快要崩溃，滕邪郎依然丝毫不让，步步紧逼。

赦生心中顿时怒气大盛，“与你无关！” 握住茶杯边缘连着里面承载的茶水一齐向滕邪掷去。

是的，是的，自己听到了。可是这又如何？他人目光自重则重，自轻则轻。让赦生最不快的是他从容而自以为是的态度，轻而易举地就道出父亲和下人避而不及的话题；而另一方面，生气之余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总是能一语中的地说出自己的动摇，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逃不过他的眼。或许是因为他与自己体内的血来自一处，但是这种感觉却让他更加浑身不自在

滕邪伸手在半空一抓，接住茶杯，而里面的茶水却在摇晃中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抬起手背擦了擦脸颊上不断淌落的茶水，也不动怒，用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坏】一样的口吻，对他说：

“喂，是想打一架吗？想打架的话我奉陪~”

“嗙”一声，赦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索性不再理他，直接从他眼前走过：“你不离开，我自己找个地方清净。”

※

深山有茅庐，门前有清泉。层层树影，叠叠绿意，在环环包围之中，眼前的茅屋显得遗世而独立。

书生轻叩屋门，迎声而来的是一位看上去颇显年轻的僧人，手中撰着佛珠，却是满头的乌发。他一席红衣，却红得不惹眼，骨子里自是透着一股庄重的气质。

僧人听过两人来意，又定眼瞧了瞧鸠盘，墨绿色的眼珠清澈无瑕。

他不动声色地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进了屋，似有一股酒香，却又夹杂着一股荷香，沁入心脾，盈盈不绝。
鸠盘环看四周，却见东面的木桌上，一只酒缶被文火慢烤。走近些一闻，果然香味从此处传来。

“嗯哼，小兄弟也被这酒香吸引了么？”僧人笑道。

“你饮酒？”鸠盘忍不住一问。

“是，”僧人也不否认，“不过这酒非同一般，是吾自己亲手所酿的——荷花酒。”

“荷花酒……？”无怪乎走进来便品到一股酒香。

“何妨一尝？”僧人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桌旁拿出一只茶杯倒入些许，给鸠盘呈上。

“……”鸠盘心中虽稍有踟蹰，却没有犹豫太久，接过茶杯浅尝一口。没有丝毫辛辣的口感，只有缓缓流入喉口的那一股甘甜清爽，带着些微苦涩滋味，片刻之后又让人回味无穷，舌尖余韵难消。

“好喝。”他忍不住道。

“小兄弟品味不差~”僧人从身后抓出一柄羽扇，边摇边笑，“此酒以荷花为引，山果酿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噢~”

一旁的书生也自来熟地向鸠盘夸道：“破戒师傅的厨艺，那叫一绝~！不说别的，单说他做的馒头，哇……从来没吃到过这么软这么香这么甜的~~~~~”

“若是觉得好吃，就多带些路上吃吧~”破戒僧将包袱递还给书生，一面还说道，“吾在里面又放了些~”

“哈……小生便先谢过破戒师傅~往后若要往圆教村做客，务必来寒舍赏光！”书生腼腆一笑，虽说是自己事先忘了拿包袱，不过也亏得高僧费心。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破戒师傅这次可又是用占卜之术……算到小生定会折回取包袱？”

“何必用占卜之术？这山中并无人家，林中之路又错综复杂，没有干粮汝定撑不到山顶~”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书生咧咧嘴，傻笑了起来。

占卜之术……？

鸠盘心中闪过一念，忽然出声问道：“你所通占卜之术可是能……测天地异象，知过去未来？”

破戒僧脸上表情一顿，转而摆出职业笑容道：“不好意思术业有专攻，天文地理和过去未来不是一科的。”

“？？？”←鸠盘。

“咳，我是说，占卜方式各有不同，所算结果更是差异颇大，吾擅动爻之术*，但是吾做不了气象预报员~”

（*注：动爻之术，是占卜中的一种，依靠数字来算命，共十二个。有阴阳之分，阳主过去阴主未来。）

“破戒师傅可卜卦个人命运前程，只是占星看象，却又是另一门学问~”书生在一旁给鸠盘做翻译。

“哦……”鸠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也无妨，只是事关吾此次下山之行，望大师能指点一二。”

红袖一甩，破戒僧双眉轻扬，一言既出，竟是反对之语：“吾的指点便是，赶紧原路返回，过汝山上安稳的日子去吧~”

“为什么？”鸠盘一听，立刻出言反问，却听他一派淡定地吐出六个字——

“下山之路，危险。”

这句危险，对于鸠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自从自己头痛欲裂地在荒山野地中睁开眼的时候，心里就有有所觉悟了，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失忆，这本来就不正常。可是鸠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危险？”

破戒僧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话另开一头：“吾且问汝，此次下山，可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

“……”鸠盘点头，怅然间闪烁着点点懵懂和恍惚，“吾想知道自己从哪里而来，是否还有亲人或者朋友在世。”

“过去不可追。若是汝尚有在世亲人，他们担心你的安危，自会来找你。”

从前的鸠盘只是一心想要去寻找亲人朋友，却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来找自己，当他顺着这条思路去想原因的时候，心里一空仿佛忽然被掏空了一般，感受不到痛楚，却空洞洞的不自在。

“……或许他们已不在世。”他想了想，还是将心里那个百般纠结的答案说出。

“可是汝还是要下山，是吗？”

“在找到答案以前，吾不会放弃希望，”鸠盘垂目，“这是吾生存的意义，也是此生最大的愿望。”

“【愿望】与【意义】吗……”羽扇轻摇摇出阵阵无奈，破戒僧心中暗自深叹，“……与其追忆过去，何不把握未来？”

“没有过去之人，谈何未来？”
执念，这是执念。但也是人心中最放不下堪不透的无奈。失去的，总想得要，没有的，总想拥有。

“吾想要找到过去，找到目标，找回自我，而不是再盲目度日，孤独地漂泊。”

一念褪去逍遥身，从此更做义云人。
想忘记的过去，想追求的记忆……到底那一种更遥不可期？

破戒僧轻摇头，侧身而立：“有些人说记住一件事真困难，有些人却道忘却一件事更困难……汝说，哪一种才是真的困难？”

“吾不知道……只是每个人的生存意义各有不同，忧心之事亦是不同。”

破戒僧闻言，但笑不语。

“入世便要沾染江湖的污秽，你不怕日后后悔？”

“将来之事吾虽不能断定，但唯有这件事……吾永不后悔。”既然天意不可测，何妨自己亲身一看……这十年的空白终是要弥补。

“既然如此，吾便助汝一程。”破戒僧淡然而笑，口中忽而念念有词，手中一握，一柄剑在虚无间化光而成。

鸠盘一时反应不及，转眼间，却见僧人将剑交予他的手上。

“拿着这个。”他说。

“作甚？”鸠盘问。

“防狼。”

“啊？！”

“说错了，是防身。”

“哦……”鸠盘悻悻收下递到手边的剑，刚一触碰，剑却仿佛有灵一般，一阵轰鸣嘶叫之声在脑海深处鼓动。

鸠盘握紧剑身，暗提体内气息，抵抗这股不适之感。少顷，这把剑便如同再度陷入沉睡一般，再无动静。

“好重的戾气……”他不禁细细打量起自己手中之剑

朱红剑身，剑刃薄而利，用白布裹着。从剑柄传来的冰冷的触感，让鸠盘心中竟感到一种说不清的交错情绪，仿佛熟悉又陌生。失神间，脑海中似乎传来一种灵感，片段中模糊的轮廓真像一个人的背影，走在视线的前端，然而未等他看清，便消失无踪，转瞬而逝。

“此剑名为朱厌，”破戒僧指着剑说道，“威力无穷，非凡兵可挡，是把百年难遇的好剑。只可惜……它戾气太重，吾恐它会反噬其主，因此在剑身上缠了一道白绸，避光养晦，可减轻些杀气，不过除却自保之外，还是能不用则不用。一来为你行走江湖省去些麻烦，二来你虽离开佛门却不可忘佛门的戒训，勿妄动杀念。”

【朱厌剑】……朱……厌……

“此剑……从何而得？”

“嗯？”破戒僧抬眼望向鸠盘，“……为何有此一问？”

鸠盘用力回想，却再也抓不住那瞬间消失的记忆碎片。被消磨干净的最后一点记忆，让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刚才忆起的是什么。或者只不过是一时晃神而已。

“……没甚么，不过觉得此剑十分特别。” 他回答。

“这把剑，由一位朋友赠予吾。”

“可告知他的住处？”

“他在此山之中……” 破戒僧顿了顿，“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 =
鸠盘无语而对。

十年物是人非，别说此人恐怕早已离开此地，若真是驻留山中，这林深地广，自己乱走乱撞，找人反而不易。

“不过……”一语三波折，破戒僧心中似有所思量，却还是道，“你若是想找吾这位朋友，不妨去京城碰碰运气。”

“京城？”

“不错，京城。”破戒僧扬眉轻笑，“他当时遇上一道难题，是吾为他卜卦，告知他可往京城而行。”

“不过十年时间，变数难定，若是你真遇上他，便让他在这把剑上下一道封咒，这样也无后顾之忧。”

虽然同样是不确定的答案，但是寂静的心中却出现一种久违的感觉——喜悦，因期待而产生的喜悦，为目标而前进的动力，暂时抚慰了他的不安。

“多谢。”鸠盘拱手道谢，当即心中便下了一个决定。

就往京城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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